【小小說】 知己(1)

　　　　　　　　　　作者：惠蘭


１．
從前，有兩個好朋友。一個是朝中大學士，一個是地方書生。兩人在一次遊學時相遇，從此成為知已。兩人都聰明絕頂，但方向不同：學士的聰明在廣，能在任何朝中紛爭裏存活；而書生的聰明在專，隨時能做得一手好詩文。學士愛詩文但自己不會寫，因此看重書生；書生在文字裏富足但在現實中孤寂，因此需要學士。學士和書生的情誼並非他們的本意，而是天意。

若幹年過去，兩個好朋友通過努力達到事業頂峰：學士不再是學士，成了宰相；書生不再是書生，成了大文豪。許多事情都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隻有兩個朋友的聰明和情誼一如既往，沒有變。

功成名就之後，兩個朋友都覺得生活缺點兒什麽。尋了半天，才發現人生該有的功名利祿和一般人想要的一切，他倆都曾經擁有或是正在擁有，隻有子期伯牙般的知音情結，還沒完全了。意識到這點之後，學士從朝中告假訪友，書生衝出讀者與美女的包圍回家。

兩個好朋友如願以償，長聚文豪家中，每天高山流水，陽春白雪，盡情體味知已之樂。宰相善言，但無法說出極樂之樂；文豪善書，卻不能寫出相見恨晚之憾。兩人好得不能再好，樂得不能再樂，隻覺得既便立即死去，也不枉走一生，也是死在快樂之中。

他們沒有去死，是因為人不是神，無法抵抗快樂的誘惑。人在快樂的時候，要自戕或是相互動刀都是不可能的事。這樣的念頭，他們連想都沒想過。感覺死去也不枉走一生，那隻是一種感覺。在如此感覺中，“死”隻是形容快樂的一個詞，和它的本意毫不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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