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喜夏:朝露若顏

(2009-06-13 17:28:50) 下一個

  第一章   回來
  回家,再多痛苦的等候,相信我也能承受,閉上眼,不再留念。  ----陳芹
  天絕寺的老禪師臨別贈言:塵緣俗世,不是見不到就是不存在。
  在那間破舊的禪房裏,窗外風吹花搖,卻抵不過內心的搖擺。
  這是句真話,坐在火車上的時候,她依舊記得長者的交代。
  清晨7點,當陽光漸漸斑駁的撒過,倚在車窗的人已經保持這樣的動作很久了,頭頂玻璃窗,望著遠方田地一片黯綠,眼前一排排的香蕉樹壓著車窗掠過,這裏是個叫做漳平的小站,當火車經過並停留在這裏的時候,陳芹正趴在桌子上,對著窗外發呆。
  白雲嫋嫋,卻心情複雜,若不是列車員那句“漳平到了!”,估計人已經失了魂。
  其實但凡坐過火車的人都知道,軌道上的每一次進站都差不多情形,車一停,就有人拿了東西上來叫賣,一些小玩意,一些小吃,雞腿,茶葉蛋,泡麵,盒飯,樸素的不行,說不上好吃,但也比火車上的便宜很多。
  通常這時候,過道上的人也是最多,有往外衝的,有向裏擠的,堵塞的不亦樂乎。
  有個大媽就在這種情況下捅了捅陳芹的胳膊,讓發愣的她下意識的轉過臉,兩梢彎眉頓時皺了起來。
  熟悉的聲音又一次進入耳膜,“姑娘,買香蕉不,好吃著呢!”她說著那種明顯帶著鄉音的方言,指著手裏半熟不熟的香蕉,把嘴張的老大。
  “多少錢!”
  “10塊!”
  她笑了笑,眉毛緩緩舒開,從口袋裏掏出了錢,換回了一串胖嘟嘟的米蕉抱在懷裏。
  其實這裏的香蕉賣相還是很好的,一瓣一瓣彎彎的像月牙,乍一看又像小船,金黃的船身在陽光下泛著微微的光亮,漂亮的像是塑料製品的那麽逼真,可就是不好吃,澀澀的,沒有那種又香又甜,咬一口,像蜜一樣的感覺。
  記得兩年前,自己就被騙了一次,那時的她原以為這隻是一段插曲,隻是如今,當她回來時,同一個地點,不同的方向,它似乎更像一種信物,緊緊的拽著,猶如生命之重。
  仔細算算,從接到回總公司報道的通知到前天拽著火車票踏上歸程,隻是那麽短短的24個小時,卻用去了自己整整2年的時間來思考,一進一退之間的路程原來竟是如此的漫長。
  這兩年,她在北京,皇城根下遊走於中國的古老文明,隻是似乎都甩不掉自己對另一個城市的眷念。就像她會抓著嫋嫋到寺廟,對著憨憨的大肚彌勒燃起三柱清香,高過頭頂,隻是因為那裏有著家鄉的記憶。
  其實人就是這麽矛盾,明明記著,卻不敢明目張膽,所以哪怕有那麽多次機會,她能回頭,自己卻始終一直固執的往前走著。
  第一年,她不認識嫋嫋這個有著東北豪邁性格的女人,也不認識那個可以一年給自己漲5次工資的老總,有的,隻是地下室裏彌漫的黴味和一些殘缺的不完整的記憶,有故意忽略的,有不堪回首的,有如白色籠罩的窒息氣味。
  記得嫋嫋就曾掐著她的脖子問她,你是不是關係戶,怎麽漲工資比我們這些老員工還快。
  她和她在一家公司,從下屬到平起平坐,她沒少擠兌她,辦公室的爭鬥總是那麽不經意的存在,卻又沒有絕對的敵對,於是可說這話的時候,她們已經一笑抿過恩仇。
  還記得那時的自己也是這麽笑著,抿嘴特優雅的那種,剛想說些什麽吧,就見嫋嫋已經放下她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攤在一邊椅子上搖頭,似乎是在否定某種觀念,“不可能啊,不可能,你要是關係戶,之前會住地下室?”
  的確是不太可能,可這三個字,確實也是讓當時陳芹微微楞了下,足以勾起某種回憶。
  那是剛到北京的半年吧,那時的她還真的住在地下室,和好幾間的人共用一個衛生間,合用一個爐具,同聞著一種叫做發黴的味道,那些同是飄的人都喜歡叫她煎蛋公主,因為她的晚餐都是清一色的稀飯配煎蛋。
  一個碗裏磕上兩個蛋,加點鹽巴,味精,醬油,再摻點水,打散了後放鍋裏一煎,來回翻炒幾次,出鍋時,黃色的表皮,泛著油光,可吃起來軟軟的,很像家鄉的豆花,那種感覺,好像一下就回到了小時候。那時一定是某人在翻弄鍋鏟,她在旁邊添亂,抓著一大把的蔥花,就等在最重要的時候,五爪一張,在鍋裏天女散花。
  他說這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蛋好不好吃,就在這個點上,可她現在卻刻意忽略,隨便翻翻,起鍋時一樣香飄走廊,每每引的隔壁的人聞香而至。
  如今呢,再回首,似夢似幻。
  可是還好,她遇到了一個伯樂,就是那個整日休閑裝扮,很不像上司的晉曲陽。
  他是個很優秀的男人,是他把她帶到了這個公司,告訴她,北京,還是有愛的。
  隻是當自己決定要離開時,他卻也已經為她準備好了車票,仿佛是洞悉了她的決定般。
  北京,
  煙花三月依舊顯得冷意。
  窗外,幾日不見的雨水紛至遝來,一點一滴的拍打在玻璃門上。
  口中的煙緩緩的呼向被雨水打擊的玻璃,然後反彈,撲在自己的臉上,漸漸暈開。
  他背對著自己的下屬,麵色凝重。
  “晉總!”
  身後低低的話音傳來,讓原本還處於發愣狀態的晉曲陽趕緊回過神,伸手把鼻梁上的眼鏡推了推,恢複了一慣的老板對下屬的場景。
  剛才,他把她叫進來,卻不發一語。
  想了一下,陳芹還是先開了口,“找我有什麽事嗎?”
  “恩,有事!”他繞到辦公桌後,坐下,相望,“陳芹,你最近表現不錯!”
  難道又要漲工資了,陳芹一楞,記得上次漲工資是一個月前,她頗為疑惑的看著自己老板,心想這工資要是再這麽漲下去,真的要去查查這個老板到底是要幹嘛了。
  “總公司現在缺個經理助理,我推薦了你去!”
  “你是說回去?”
  晉曲陽笑眯眯的看著自己這個得力助手,點了點頭。一年了,齊耳短發沒變過,夏天T恤牛仔,冬天毛衣牛仔,一年四季的一如既往,或許把她扔大學裏,人家指不定還會追著她叫小師妹給個電話呢!為此,他是既開心又難過,開心的是在這種紙醉金迷的世界裏,偶爾能看到個淡泊清澈的家夥在眼前晃來晃去,跟個小麻雀似的偶爾跳跳,那心情總會在渾濁之時變的澄清,難過的是這樣的人,怎麽帶出去見客戶呢!
  還記得那次他也曾對著她大發脾氣,指著她鼻尖罵,“叫你和客戶吃飯,你穿得和小學生樣就算了,人家叫你喝杯酒怎麽了,又不是叫你三陪,難道你老師沒教你,識時務者為俊傑嗎?”
  那時的他為了差點損失一個億的業務著急,而她也是這樣揪著衣角,站在自己的對麵,臉上沒有誠惶誠恐,眼神卻專注如初,雖然依舊淡定,可黑色眼睛裏那層迷蒙的霧氣,還是讓自己沒再忍心罵下去,其實或許真是自己錯了,公司聚會上滴酒不沾的她,能陪客戶喝了兩杯,該是極限了吧。
  其實這也是他最欣賞她的地方,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她總是顯得那麽處亂不驚,那麽安然自得,好像她總是下意識的豎著一層膜,不傷害別人卻也不再接受別人的任何東西,包括友好,包括傷害。
  “怎麽樣,有意見,要是你不想走!”
  “沒有!什麽時候出發都可以!我把這邊的工作交接一下!”她接下了他的話,沒留下一絲容人反駁的餘地,答得幹脆利落,“我晚上請大家吃飯吧,離別宴!”
  離別宴就是告別,告別了這裏,回到那裏。
  那裏,她是真的想回去,隻是找不到借口,找不到理由,所以一直讓自己這麽飄著。可人總有漂累的時候,一張床上一個深陷的印子,當發現電視新聞裏有著那些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事時,她便決定了該回了,也許是因為那時候,自己才明白,選擇其實永遠在自己身上。
  就像兩年前出來時,陳朝說的,你走到天涯海角,你不照樣是你,一樣的腦子,一樣的思維,不一樣的隻是選擇。但事情就是那麽湊巧,辭職報告還未上交,就接到了調派的通知,所以當退出總經理室時,陳芹是開心的,與其說是同意,不如說這真的是從了自己的心意。
  隻是她原本就不是個熱絡的人,或者說她早就學會了不能太熱絡,雖然也不孤僻,隻是讓人看來有點冷淡,所以在洗塵宴上,才會有同事借著酒勁拍著她肩膀說,“陳芹啊!我有時還真摸不透你,偶爾單純的要死,偶爾又看似精明,你這種性格,最不待我這種辦公室骨灰級人物喜歡,因為分不清你是敵是友啊!”
  嘿嘿!陳芹笑了笑,其實每次隻要他們談些八卦,她都很小心的把自己擯除在外的,可終究還是讓人感覺虛偽,她無奈的在心裏咯噔了一下。然後主動端起了酒杯,笑眯眯的說,“謝謝大家一年來的照顧!”接著把頭一仰,酒杯立刻就空了,那架勢,簡直是豪邁的不行。
  晉曲洋和好些同事都看傻了,白幹啊!一個總說自己不喝酒的人,嘩啦一下,60度的玩意就下肚了,而且臉不紅,心不跳的,就是臉頰也沒見多幾片紅暈出來,好像剛才那是白開水摻的,這一楞倒是有幾秒沒反應過來,一群人直直的杵在那。
  嫋嫋拿過包裝盒研究了半天,見一服務生端菜進來,立刻揪著人家衣角問,“你們這酒,摻啥了?”
  “沒啊,標簽都還在呢,是真酒,發票都能給您看!”小姐誠惶誠恐的解釋著,那小臉蹦的緊緊的。
  “那發票拿來!”嫋嫋嘟囔著,“是真的,也要看看你們賺了我們多少錢!”
  一聽這話,小姐的臉一下就綠了,周圍一片轟趴,都說嫋嫋,你這不是要人家丟工作嘛!
  最後還是領導晉曲陽第一個反應過來,揮了揮手說走吧,然後把手裏那杯給先幹了,可心裏早就不樂意了,站起身子,給陳芹和自己的杯子又都倒滿了,然後把那瓶陳芹在必點的綠茶給擱到後座。
  “同誌們,那什麽,我們今天的目標!”
  “灌趴陳芹!”大家夥異口同聲。
  “錯!”眾人疑惑!
  晉曲陽笑眯眯的,“是幹啦!”
  當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家夥又開始笑著說,“晉總,你真偏心,這時候還護著陳芹!”
  不過說歸說,大家還是一起舉杯,高唱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杯子碰的稀裏嘩啦的響。出門在外,哪有不會喝酒的,各個都是練家子,一頓下來酒錢比菜金還貴。
  結賬的時候,晉曲洋搭著陳芹的胳膊,“瞧你,小氣的樣,我來付吧!”
  話一說完,一雙粉嫩的小手立刻壓在了他的黑色皮夾上,“晉總,不能這麽讓我不能做人啊!”陳芹努了努嘴,不遠的地方,同事們無數雙眼睛直勾勾的往他們邊上望。
  “好吧!”晉曲洋邊說邊把黑色皮夾重新塞回了口袋裏,轉身走向那幫子同事那,大手一挎,“走,k歌,我請!”
  哦!領導請客了,四周又是一片喧嘩!
  待到下樓的時候,一夥人已經在大廳等著,按原來的提議,直接奔向錢櫃,開了個大包廂,把包一撂,不管走調的不走調的,唱的是那個撕心裂肺,震耳欲聾啊。
  胖子說他最擅長搖滾,結果零點的歌硬被他拉成了民謠。
  小蘇說她最會飆高音,可是人家張靚穎的海豚音到了她這怎麽聽怎麽像公司工會裏的破鑼。
  其實大家都是開心,隻要開心了,歌怎麽都好聽,就像晉曲洋說自己比較適合含糊不清的唱,可他就是不點周傑倫,非把離歌當自己的招牌。
  這不,離歌的前奏剛剛響起,晉曲洋趕緊把麥扒了過來,吸了一半的煙頭按在地上,“離歌!送給咱陳芹,祝你一路順風啊,哎!”
  昏暗的燈光,不是很透風的房間,陳芹一直靜靜地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別人鬧,然後憨憨笑,直到晉曲陽提到自己的名字,她才下意識的抬起了頭,一段長長的前奏已經結束,晉曲洋一個人坐在兩個大屏幕中間,眯著那雙迷離的眼,黑色的框架鏡把他略帶國字型的臉修飾的越加的斯文,表情似乎很是享受,就是高音拉的臉紅脖子粗的,特粗野。
  嫋嫋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陳芹邊上,整個頭靠著她一直挺的肩膀上,熱熱的溫度從口裏呼出,她說,“陳芹,明兒上班,肯定送不了你,姐姐有句話告訴你!”
  恩!
  她用手把她的臉轉過來對著自己,力氣大的把陳芹的臉壓的很痛,“要開心!回家了更要開心!知道不?”
  恩!她點了點頭。
  “還有,你這麽會喝酒,每次還要我替你喝的稀巴爛,你要賠我損失!”
  這話把陳芹噎的有點窘,因為每次陪客戶吃飯,還真的都是嫋嫋幫她擋的酒,其實按她的酒量,1瓶國賓茅台都沒問題,記得每次和老爸的戰友聚會,自個和陳朝從來是不落人後的,陳朝是男生當然不用說,可自己一個女娃卻能打倒一片,那些叔叔常常和爸爸說,有女萬事足啊!那時侯,自己心裏甭提多開心了,就覺得自個又給老爸長臉了。
  可惜事過境遷,這會又看著嫋嫋一臉嚴肅,趕緊特乖巧的問,“姐姐要我怎麽賠!”
  她又摸了摸她的小臉,“還沒想好呢,以後告訴你吧!一路順風哦!”
  恩!她又一次點了頭,一年哪,整整一年,從對著自己翻白眼,到今天這麽真摯的說一路順風,陳芹知道,嫋嫋是真把她當朋友了,失戀時找她吐苦水,釣了個男人就讓她去參謀,她曾說過,我嫋嫋不輕易交朋友的,交上了那可是要兩肋插刀的。
  恍恍惚惚之間,車已到站。
  行李不多,嫋嫋早上在半路截住了她,把所有厚重的行李全部托管,她說她還是不放心這個丫頭,哪有人把箱子這麽拎車站的。
  她笑,“有啊,你麵前就一個!”
  其實她知道,嫋嫋是舍不得她,1年多,互相支撐著在北京如浮萍般搖曳的人,對朋友是很在意的,她輕輕拍了拍她肩膀,湊到耳後,“嫋嫋,其實你該找個愛你的人。”
  “去,就是因為老有你這燈泡,我才沒找到,你走了,我馬上去大街上抓一個。”她倒吸了一口氣,把陳芹推上了車。
  隔著玻璃門,陳芹甚至看不清她的表情。
  “小姐,你走不走,別擋門口啊!”後背傳來一陣擠兌,陳芹不好意思的朝身後的一群乘客道歉。
  歸途似箭,她確實不該遮攔住那麽個小小的出口。
  當隨著人流走出車站,站在喧囂的廣場上,聽著熟悉的鄉音,一股許久未曾有過的感覺湧上心頭。
  雙手張開,像隻飛翔的雛鷹,把眼一閉,仰頭而上,點點的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鼻尖處隱隱傳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種離了這就聞不到的味道。
  確切的說,那是一種城市獨特的味道,一直認為每個城市都會有一種屬於自己的味道,紹興的酒味,北京的甜味,湖南的辣味,廣州的忙味,這裏呢,記得那時的自己在筆記上寫著,上聯平淡如水,下聯飄渺如風,結果被陳朝搶走,補了個橫批—虛偽!想來,自己也確實不夠真實。
  可這個城市也沒見得多真實啊,2年了,站台變了顏色,換了廣告牌,還往前移了一段距離,不過還是能用肉眼目測到。
  看了看站牌,依舊是1路車,陳芹拖著那個剛買兩天的皮箱,坐在靠窗的一個位子上,雖是初秋,可陽光還是很曬人,因為人不多,車子的一邊位置都是空的,太陽曝曬得發白的椅子上,隻有她一個人安靜的坐著,像是湖麵中的一片綠葉,不惹人注意卻又那麽孤獨存在。
   趁著空隙,陳芹趕緊從包裏撈出了手機,按了快捷鍵1井,嫋嫋熟悉的聲音就從那邊傳了過來,“陳芹,你到了!”語氣驚訝的不行,“怎樣,見到那個江湖人稱女魔頭的韓瞳了嗎?”
  這才是重點吧,“沒有!”不知道為什麽,一聽到嫋嫋的說話,陳芹覺得自己總會不自覺的微笑,弧度不大,隻是嘴角略微的向上揚起,就像湖麵的微波,不經意間暈開。
  “哦!那你到哪了?”
  “公交車上!”
  “總公司沒派車去接你!”
  “我沒告訴他們我什麽時候到!”
  這份報表怎麽弄的,給我重新弄!電話裏傳來一陣咆哮,嫋嫋壓低了聲音,“好了陳芹我不和你說了,咱這也有一位魔頭在發飆,你安頓好我們再聯係吧!”
  “好!”
  
  第二章   上任
  因為愛,所以愛,感情不必拿來感慨。   ---韓瞳
  陳芹第一次見到嫋嫋口中的韓瞳時,場麵並不太好看。
  那時的她正在辦公室裏訓斥一名男員工,透過半掩的紅木大門,一張精致的臉出現在門內,沒有大呼小叫,甚至可以說是不溫不火,隻是能明顯聽出聲音裏帶著一種強烈的責備。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就你聰明,所有人都是傻子嗎?很多事,隻是他不想說,否則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裏。”
  畫麵中的男子看似微微地抬起頭,不明顯的側臉略微抖動著, “是嗎?那他來啊,我要怕他我就不叫劉正!”
  “劉正!你給我閉嘴!馬上去人事部,你被開除了!”
  “開除了我也說,韓姐,你的本事大得很,為什麽一定要窩在這個地方,你做再多,他也不會多看你一眼,這麽多年了,他和你說過一個愛字嗎?為什麽我做再多,你都認為毫無價值,他不用做,勾個手指你都覺得他媽是偉大的!”
  啪的一聲,一個紅色文件夾從那雙修長的手指間毫無預警地飛到門邊,門被瞬間砸開,一抹白色的身影悄然出現在韓瞳幾乎要燃燒的眼裏。
  “誰!”
  陳芹順著話尾緩緩的從門邊晃了進來,站在那一動不動。
  她聽到她不應該聽到的,在上班報道的第一天,地點就在總經理室門口,有點戲劇化。
  “你是誰!”韓瞳將一雙柳葉眉高高挑起,那張看似憤怒的臉竟開始有點緩和,一雙略帶血絲的眼裏讀出了一種叫做困惑的東西。
  她看似熟練的按下電話,“小秋,進來我辦公室!”
  “韓總!”一個穿著粉紅色小西裝的女生飛快的跑進辦公室,有點氣喘籲籲。
  經過門邊上時,手上的水滴有意無意的掃到陳芹臉上,涼絲絲的。
  “她是誰!”她指著陳芹問那個叫小秋的女生。
  直到這時,陳芹才頗為不好意思的對上小秋的臉,其實剛才,她說要上個衛生間,很慎重的交代自己在沙發上等一下的,可是好奇這玩意,偶爾就是會讓人衝動,她很歉意的低下了頭。
  “韓總,這是從北京分公司派來的陳芹,接替劉助理的位置的!”小秋轉過身,小心翼翼的說著,眼睛還時不時的看著韓瞳,再看看那個男生。
  抬起頭,陳芹下意識地隨著小秋的眼,左看看,右看看,貌似安靜的氛圍總是容易讓人衝動。
  一種憤恨的眼神從劉正的眼裏流露,一張臉糾結的就像廚房裏的鋼絲球,是她對這個初次見麵男生第一印象。
  他別過她注視的眼,走到桌前,一雙青筋浮現的手用力的壓在紅木桌上,像是恨不得抓出一個印子般摳住。
  “你早就想把我趕走了,是不是!”
  “這次隻是剛好如了你的意,我人還沒走,接替我位置的人就來了,錯?要是真有錯,是你逼我犯的,韓瞳,愛與恨是成正比的,所以,以後無論我做了什麽,都是你逼我的。”
  一種風雨欲來的畫卷慢慢展開。
  “韓總,需要叫保安嗎?”
  淡淡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有人充當了一種叫做救世主的身份。
  很久以後回憶起來,陳芹依然記得當時劉正看她的臉是憤怒的,原本斯文的邊框眼鏡下滿眼怒氣,韓瞳看她的臉是不解的,小秋看她的臉是崇拜的,可當時,她卻隻感覺韓瞳慢慢站了起來。
  她很高,175的身材在劉正彎腰的時候,顯得更加的有魄力。
  “不用,你送他出去就行。”
  其實對於這個學弟,韓瞳確實是舍不得,從大學的學生會開始,他就這樣一直跟屁蟲似的在自己後麵追著跑,還記得那時的師兄每次都笑著叫,“韓瞳,你開心了吧,你追著別人跑,別人追著你跑!”
  她追的是騰震,一個自己喜歡了10年的男子,劉正追的是自己,一個不可能喜歡他的女子,對此,她曾經不止一次和劉正說過,甚至好幾次也想讓他離開公司,可都還是忍住了,因為自己付出過,才不能對別人的付出視若無睹。隻是這次,她幫不了他,一個把公司機密出售給對手的人,她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保他能全身而退而已,可到頭來竟換回他的無理,錯了並不可怕,可如果錯到自己都沒發覺,那就是恐怖的。
  看過的事多了,卻還是會被氣到,她經過陳芹的身邊時,輕輕的拍了幾下她有點瘦弱的肩膀。
  劉正是怎麽離開辦公室的,沒必要探究,反正是韓瞳先離開的,那時的她優雅的抄起辦公桌上的鑰匙,帶著一副能遮住她三分之二臉孔的墨鏡,甩下一句,希望我回來時不會再看到你,轉身跨出大門。
  那麽堅決,那麽果斷,那種背影今天看來是那麽熟悉,過了很久,陳芹才記起來,原來兩年前,自己也曾是那麽堅決的離開,那天天很藍,猶如那條有名的多瑙河,一望無際。
  沒有告訴家人,沒有告訴朋友,沒有告訴自己最親的哥哥陳朝,隻是拽著卡裏取出來的所有票子,踏上了那條叫做離開的路。
  一個月後,陳芹瘦了15斤,原本肥嘟嘟的臉蛋硬是被活生生的削成了消瘦的瓜子臉,於是夜裏她便習慣了對著鏡子誇自己漂亮,書上不是總說瓜子臉,瓜子臉,上麵飽滿,下頜尖尖,給人以沉靜之感。
  有回領了工資,到超市購物的時候,她還故意買了包恰恰,選了最飽滿的一顆,放在臉邊對著鏡子比劃了一下,以放大了30倍看,才發現,自己的臉還真的與瓜子沒有異樣,尖尖的下巴,然後那時她就特想告訴陳朝,你妹我終於成美人了,可終究還是沒有撥通電話。
  可是不能,告訴全世界的人,都不能告訴陳朝,這是兩年來,自己給自己畫的圈,因為他說了,自作自受。
  正想著呢,韓瞳已經從電梯裏出來,小秋跟邊上的陳芹使了使眼色,便跟著進了辦公室。
  她把一份文件放在案頭,欲言又止。
  “說,沒事出去!”韓瞳將大衣掛到衣架。
  小秋笑笑,“韓總,劉助理已經辦完了離職手續了!”
  恩!
  “要讓陳芹進來嗎?”她小心的詢問著。
  “你這麽快和她建立友誼了?”
  “不是韓總你交代,要好好和新來的人處好關係,你忘了?”
  韓瞳撇了她一眼,“去吧,叫進來!”
  關上辦公室的大門,小秋笑嘻嘻的和陳芹說,進去吧!過了那道門,我們就是同事了。
  人是需要仔細端詳的,剛才氣氛比較特殊來不及打量,如今兩人隔著一張桌子,韓瞳的臉盡收眼底。
  真的!
  韓瞳是個很美麗的女子,黑色的職業套裝塑造出她與眾不同的氣質,典雅又不失嫵媚,尤其她還有著一張巴掌大的臉,精致的五官鑲嵌其中,雖是淡妝,卻也顯得雅致。不知為什麽,看著韓瞳,她就想起了小時候陳朝讓她背過的一篇宋玉所寫之文: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國;楚國之麗者,莫若臣裏;臣裏之美者,莫若臣東家之子。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而韓瞳,似乎就是那個東家之子,怪不得剛才劉正離開時,仍是那麽堅決而果斷的告訴自己,我才是最愛她的。
  一想到這句話,就覺得好笑,愛又如何,這又不是考試,說我最厲害,就能考個100分。陳芹覺得單憑這點,她鄙視劉正,為了愛而做出違背愛的事,這種男人就是該滅了。
  這一想,也就想了半個小時,時間一分一秒的如流沙般消逝,除了打了兩個電話,韓瞳的頭一直是埋著的,春末的南方城市冷意已漸漸淡去,雖然已經是脫掉外套,可兩件保暖內衣依舊捂的陳芹直冒汗。
  話說穿兩件保暖還是陳芹在北京才學會的招數,她怕冷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可到了北京,這可就連火星人都知道了,隔三差五的感冒。
  在家時,陳朝給她煮薑湯,有事沒事就讓她喝,辣辣的感覺從喉嚨通到肚子裏,暖意釋放在自己的周圍,那時她笑他小男人,有空就窩在廚房,可他貌似很開心,說自己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然後把剛裝好的保溫袋扔給她,那麽自然。
  出了家門,才發覺那是一種奢望,硬水煮開了依舊會拉肚子,帶著口罩仍抵不過沙塵暴的襲擊,灰頭土臉是自己的標誌,心上,臉上。
  那時的冬天,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暖意,穿多穿少她都凍的牙齒直打架,沒有陳朝的薑湯,自己倒是天天感冒衝劑的喝,賊浪費金錢,嫋嫋老笑她是大笨熊,走兩步邁一步,所以為了形象,她就聽從了嫋嫋的建議,狠下心給自己添了兩件保暖,冬天穿兩件,春秋各穿一件,想想,也這麽過了一年四季。還記得那時嫋嫋經常問她的是,“你不熱嗎?”
  她有點想笑,原來苦的日子回過頭想起時是帶著甜蜜的。
  隻是今天似乎反過來了,有人問她,“你很熱嗎?”
  稍稍擺正了身子,略抬起頭,雙懵緊緊地扣住了那雙柳眉,陳芹這才發現原來剛才說話的是韓瞳,哎!又走神了。
  “還好!”陳芹搖頭,其實真的很熱,簡直是熱死了。
  “你穿的不多呀!”她又一次抬頭感慨。
  不多,兩件保暖,一件毛衣,還有圍巾,可以捂雞蛋了。
  隻是這次,她沒再畫畫寫寫,隻是伸手拿過小秋剛放在桌上的簡曆仔細研讀。
  文件夾裏,一張兩寸大頭貼正兒八經的貼在上頭,和對麵這個樸素的女生不太像,好像實際裏小了一號,不過五官依舊,不錯!就讀學校名氣很大,不過是肄業!畢業學校名氣也很大,電大!而且是中央的!學的專業也很一流,不過和她即將接手的工作,沒什麽必然聯係。陳芹25歲,一個被董事長指派回來的女子。
  就在剛才,她已經很仔細的看過了這個女生,其實也不用仔細,這種臉滿大街上其實都是,卻又有點不一樣。眼睛稍大,眼珠黑白分明,明亮慧黠,看人的時候像是有種攝魂的魔力,黑澤無比,高高的鼻梁,談不上美麗,卻也很耐看,三分清純,三分調皮,三分淡雅,甚至還外帶一分嫵媚,遠看如百合清澈撲鼻,近看如玉蘭青翠欲滴,淡淡的感覺是她對與她最初的印象。
  其實她本來就沒什麽要與她交代的,老大欽點,就算沒事也要給她騰個位子打遊戲,魔獸,西遊,她記得已經叫小秋提前為她裝上了,保存在桌麵。
  “知道你要做什麽嗎?”她問她。
  “經理助理,是接替劉正的工作嗎?剛才他已經與我進行了交接,不過我想我需要點時間熟悉業務!”她淡淡而談,她默默昂首。
  出門的時候,韓瞳叫住了已經退出半個身子的陳芹,“你找到地方住了嗎?”
  還沒等她回話,她就又開了口,“我有個朋友正找人合租房子,如果你有興趣,下班後我帶你去看看!”
  她應了句好!說了聲謝謝,便退出辦公室。
  待到陳芹出門,韓瞳撥了個電話匯報。
  “人給你安排好了!”
  “恩,不錯!”一個很有磁性的男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不過,我讓她和柳南同住!”
  “什麽?”……“陳朝,你的四筒還要不要啊!”……“不要,問震子要不!”
  還是打麻將的聲音,陽光明媚的下午,估計也隻有這幫子人才有這麽好的雅致,還有這麽好的心情,不用為生活奔波,不用為日子煩惱,一切都安排的那麽有序,好像隻要會走,前麵必是陽光大道。
  停了一會,聲音再次傳來,“韓瞳,你剛說什麽!”大概已經找了個比較安靜的位置,一些嘈雜的聲音已經隱去。
  她的笑如同一朵綻開的玫瑰,每一個花瓣都帶著一股子性感和嬌豔,“放心吧!我會讓柳南好好照顧她的,你讓你朋友放心吧!”
  “不是,陳朝,你剛剛要問韓瞳什麽?”
  “喂,喂。”
  啪!她動作迅速的按下結束鍵。
  辦公室外,小秋很熱心的幫陳芹打掃桌子,劉正的東西一樣一樣的被扔到紙箱裏。
  “其實不妨告訴你,我從來不喜歡劉正,甚至我最討厭那種男生,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實是鑼,隻會響。”她嘟著嘴,返回辦公桌前。
  人不在了,東西就沒必要留著,看著感慨,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小秋一邊拿著雞毛撣子,一邊哼著歌,像隻忙碌的小蜜蜂,時不時還停下嘴巴,發表一下感慨。
  陳芹把火車上買的香蕉放在茶幾上,淡淡的黃色垂涎欲滴。
  身旁的小秋見狀,便把身子一蹲,伸手就過去了,沒一會就開始嚷嚷,“好澀!”
  哈哈,陳芹說,“小秋,它還不到火候,太漂亮的東西不一定就是好吃的!要等它長了黑斑,吃起來才會香甜。”
  其實她還想說,就像人生,太完美了不一定就是真實的,人,一定要有段經曆,然後成長,才能更加圓滿。
  隻是人生如何圓滿呢?回家的路該怎麽走呢?
  
  第三章   上班
  一座座樓閣縱橫交錯,就像人的心,隔著一層一層,細細剝開會疼。  ----陳芹
  人都是需要窩的,就像蝸牛也需要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
  把頭一縮,重重的殼擋住的是一大片天。
  現在的陳芹就需要這麽個窩,韓瞳人好,沒有中介費,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條款,就把她帶到了一個膩漂亮的酒店式公寓樓前。
  車上,伴著潘美辰男性般的嗓音,韓瞳告訴她,那個地方叫“官邸”,豪華沒有,奢華有餘,之所以取名為此,就為了讓奢華無罪。
  而如今站在樓前,“官邸”兩字也確實威風凜凜矗立頂端,金黃色的鑲邊,大大的楷體篆書,一筆一劃之間剛勁有力,卻也氣派非凡。
  韓瞳把手隨意搭在陳芹肩上,一個小小的玻璃框就是她指尖所指的地方,“30樓,空氣很好,偶爾還能摸到飛機的尾巴。”
  她拎著大皮箱,跟在這個一直被分公司稱為傳奇的女人身後,一陣轟隆的鳴叫從腦後響起,震動的頻率竟然把皮箱都撂倒在地上
  倚在電梯邊上,韓瞳看她,“怎麽樣,飛機這玩意不像坐的時候那麽輕巧吧。龐然大物,衝上了雲霄,又變得異常渺小。”
  嗯?陳芹有點不太理解。
  “沒事!”她搖了搖頭,“我是說,人,不可能總是一個樣。”
  通常一句話,可以噎死一個人,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空蕩蕩的空間裏,唯一聽到隻是彼此的呼吸聲。
  陳芹咬著嘴唇,雙手緊緊拉著皮箱杆,在門開的一瞬間,率先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韓瞳對自己,始終彌漫一種叫做敵意的東西。
  走廊直走,左轉,有點生鏽的大鐵門。
  “走吧,3020,你舍友出國,估計要一個星期後回來。”
  嗯!
  撥過大大的蜘蛛網,眼前的擺設有點出乎陳芹的意料
  偌大的落地窗橫臥在陽台與客廳之間,擺放著很多舞鞋的壁櫥占據了牆壁的一大半,露出一角的米黃色真皮沙發,還有一屋子的白,白色吊燈,白色的玉雕蝴蝶,甚至於白色的茶幾,讓人仿佛進入一個莫名的空間,有點單調,有點孤寂。
  韓瞳熟練的走了進去,徑直推開了主臥的房間門,一股黴味瞬間侵襲著兩人的鼻子,擺了擺手,她捂著鼻子退出來,“這家夥,難道這個房間都空了一年?”
  “她經常不在家嗎?”
  “偶爾,不過她一年前離婚!”
  嗯?
  “你睡主臥,她睡客房,裏麵的東西,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拆了她都沒意見,不過有一點,不要幹涉她的生活就行!”
  恩!陳芹認真的點著頭,繼續沿著足跡觀察著屋子,從客廳到廚房,從廚房到衛生間,不拉下一點一滴,話說這屋子還真的挺考究的,廚房沒有一點油煙,別說柴米油鹽,就是水龍頭打開都是紅紅的鏽跡,就連衛生間,都是一個大大的木桶,上次在一家木質店看過,標價3萬,那時她就覺得,古代人洗澡真奢侈!可沒想到,以後自己還能用上了!摸了摸,頂級紅木也確實光滑。
  韓瞳有事,陳芹還沒從衛生間逛出來,就聽到她說要走的聲音,細細的鞋跟踩踏發出的聲音從近到遠。
  鑰匙放在茶幾上,人卻已經不見。
  把半個身子整進沙發裏,黴味慢慢彌漫。
  這天晚上她幾乎沒睡,來來回回擺弄手機,熟悉的數字按下,總是差了最後一個。話筒裏無數次傳來,對不起,您撥打的是空號,多滑稽,隻要再按一個健,他,就知道她回來了。
  以前,什麽事都習慣撥打這個號碼,速度堪比110的他總是能在自己需要的時候出現,
  可如今,她卻有點害怕了
  濟公帽子一戴,白布一一的被她掀起,角對角的折好放在茶幾下邊的櫃子裏;壁櫥裏的舞鞋,一雙一雙地被她拿出來吹了吹,再原樣的放回;陽台的百合凋謝的,被她剪斷,含苞的被噴灑了水後嬌嫩欲滴。
  然後刷了鍋碗瓢盆,擺了鞋架,拖了地板,擦了窗戶,等躺到自己那張床上時,她竟然失眠了。
  不是自己認床,而是她趴在窗戶,看到了不遠處機場裏的燈火通明,好幾架的波音,空客狹長的機翼總是如此清晰的飛過頭頂,機身輕巧而又敏捷,然後一整夜一整夜的起起落落,轟鳴不斷。
  就像韓瞳說的,也許不小心就能摸到飛機尾巴。
  而她,竟為此興奮了半天,直到天微微的閃著那屬於晨曦的亮光。
  第一天上班,剪裁簡單的職業套裝,素顏,黑眼圈,是陳芹留給這個城市重新的自己。
  清晨的辦公室裏依然安靜,茶幾上的米蕉依舊美麗。
  小秋在辦公桌前熟練的整理桌麵,刺球的盆栽依舊橫臥在自己與她之間的空隙。
  “陳芹,你來了?”
  嗯!她把包從肩上卸下,“你邊上的吊蘭該曬曬太陽了,不然會幹掉!”
  “是嗎?”小秋抬頭看她,“可是陳朝哥給我的時候,還交代我不要曬太陽的。”
  陳芹一楞,“陳朝?”她小心翼翼的詢問。
  “是啊,哦,我們董事長的朋友!他辦公室裏很多盆栽,這個是我費了就牛二虎之力才K回來的,他寶貝的和金子一樣。”
  “是嗎?”她轉身瞄了一眼,無限放大的瞳孔裏塞滿了麵前的盆栽。她不可能記錯的,是,就是那株吊蘭。
  自己離開前,宿舍窗戶上的唯一一盆沒死的吊蘭。那個白色藍底的花盆是自己和陳朝在花市上買的,她答應過他,所有的花,這一盆絕對長到彼此七老八十都不死。
  “陳芹!”小秋一臉疑惑的捅了捅她,“你知道怎麽種吊蘭?那你教我,要是把這種死了,我估計幾條命都賠不起。”
  “有那麽嚴重嗎?”她回過神,拿手撥弄葉子。
  小秋點頭!“陳朝哥隔幾天就會問我,有時還非讓我拍照片傳給他看,人家把車當老婆,他好像是把這株吊蘭當正宮娘娘了。”
  嗬嗬!笑容有點苦澀。
  就見陳芹熟練的把高掛半空的吊蘭取下,左手撥開綠葉,右手握著剪刀,三兩下的功夫黃葉慢慢飄落,一盆新綠盎然的吊蘭更顯鬱鬱蔥蔥。
  “吊蘭,不是不能曬太陽,是要少曬!”
  “像根部,如果有腐爛,也是應該剪掉的,比如這個!”
  停!
  小秋突然一個起身,抓起電話,快速的按下幾個按鍵。
  “陳朝哥,你教我什麽破方法啊,人家吊蘭不是不能曬太陽,而是要少曬!看,不懂裝懂!幸虧我們這來了個能人。”
  ......
  “能人啊!能人怎麽能隨便讓你知道呢?陳朝哥,你告訴我,這盆吊蘭是哪個女生的,我就叫我身邊的能人和你講電話。”
  ......
  “陳朝哥,你太過分了。你才是過道上滾糞呢,告訴你,吊蘭你別想拿回去了。哼!”
  陳芹重新把吊蘭放回藤條的時候,小秋正吹胡子瞪眼的拽著電話線,不用說,被噎到了。
  “怎麽了?”
  “本來以為陳朝哥是最斯文,最男人的,沒想到,他剛才竟然告訴我,我老這麽刁蠻,以後嫁不出去,這什麽和什麽嗎?”
  嗬嗬!陳芹拍拍她的肩膀,“律師的嘴就是這麽練出來的。”
  “就是!”......“可你怎麽知道陳朝哥是律師?”
  “你剛才說的!”她把文件塞回小秋懷裏,“而且你剛才還說,韓總讓你把文件送到樓下綜合部!”
  “對啊!”小秋把文件夾往腦門上一拍,“完蛋,還好你提醒我!”
  律師的嘴這麽練出來,是她和他吵架時,他說的,怎麽會忘呢!
  愜意的早晨,拉開櫃子,幾片茶葉,被陳芹咚咚咚的扔進杯子裏,悶一下,茶葉便會自然展開筋骨,慢慢的露出小臉,又似浮萍般漂浮水麵。
  在北京呆久了,陳芹還真沒想到自己幾乎快不適應南方那種小口小口的啜飲,大碗茶,大碗茶,其實隻是碗大,茶葉永遠還是那麽多,可就是喝著舒暢。
  輕輕往杯子呼出一口小氣,靠近杯口的時候,小秋剛好氣喘籲籲的推門進來。
  “你喝什麽?”她一邊喝水,一邊煽風,“陳芹,你昨天見到柳南了嗎?”
  兩個問題,很難同時回答!
  陳芹皺了皺眉頭!“北京的大碗茶!”
  “也沒有見到柳南!韓經理說她出國了,下周回來!”
  “哎!”小秋無奈的歎了口氣,似乎沒發現陳芹略微抖動的眼睫毛,“其實她和韓經理一樣,都是為愛不顧一切的女子啊!古有薛寶釧苦守寒窯18年,今有!”
  哐!一個板栗上頭,小秋摸著腦袋,一臉憤恨的轉過身,立刻化為笑臉一張。
  “丫頭,說什麽呢?”
  韓瞳站在兩人背後,雖沒怒意,卻也眉毛上翹,一雙眼瞪著小秋,倒是小秋說來也很勇敢,迎麵而上,吐著舌頭,笑嘻嘻的,“說您是女中豪傑呢!”
  “上班時間,良家婦女,女中豪傑都得認真上班!”
  “是!”小秋畢恭畢敬彎腰,“公司法第一條,認真上班!”
  韓瞳作勢揚起手掌,而小秋卻一下躲開那雙暴戾之手藏到陳芹邊上。
  速度快的讓韓瞳和陳芹都有點訝異,特別是韓瞳,揮在半空的手執著了半天後,還是搭在陳芹肩膀上,拍了拍。
  “今晚和代中有個飯局,你們兩個陪我去吧!”韓瞳留下話,徑直走進辦公室裏,小秋轉過臉,笑了笑,“今有韓瞳苦等10年!”
  “小秋,小心我把你嘴撕了!”經理室裏傳來一陣吼聲。
  這是屬於30樓的總經理辦公室,沒人管得到的地帶,打卡機在牆邊,蒙上了一層灰。
  小秋說,韓瞳人很好!喜歡了騰震很多年了,整個公司都知道,不過沒人敢和她開玩笑,除了自己。
  她說這話的時候,陳芹正在弄報表,雖然說對劉正沒什麽好印象,可他做事從客觀上說還真的挺認真的,那密密麻麻的數字看的人都犯暈,更別說搭話了,所以她隻是隨意笑了笑,沒問什麽,因為壓根沒聽清她說什麽,可小秋倒是急了,扭著陳芹的胳膊直搖,“你對我和韓瞳的關係不好奇嗎?不想知道為什麽大家不敢和她開玩笑,我就敢?”
  “什麽關係?”她最終還是接下話匣子。
  “她是我表姐!”小秋自豪的抬起頭,“不過我進這公司沒靠我姐,所以我不怕別人知道,有本事他們能做的比我好,再來挖苦我,否則誰說我是關係戶我跟誰急!”
  恩!看著小秋高高抬起的小臉,她拚命點著頭。後來陳芹仔細想了想,覺得她喜歡小秋的其中一個原因,大概就是因為她向來很勇敢,敢說就敢當,不怕!就像她對著代中的校長,就敢說,學校就是蓋來賺錢的。
  還記得那時代中的校長一杯酒捧在手裏,哆嗦嗦的直搖晃,一邊還得撐開那張已經閉上的嘴巴,用力的說,“小秋同誌可真會開玩笑啊!學校是用來教育孩子的,怎麽能賺錢呢!”
  “怎麽不行!”小秋依舊豪情萬丈,理直氣壯,“培養下一代,就是為以後的社會創造財富啊,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一陣歡呼,酒杯砰砰砰的響個不停,特別是校長,那酒杯舉的就要高過頭頂的和小秋說,“小秋,我一定要敬你,人小誌氣大啊!”
  這就是韓瞳所謂和代中的飯局,除了吃,就是喝,中國的禮儀用的恰到好處。
  在中國的禮儀裏,酒桌絕對是個好地,人生理想,未來抱負,哲理謬論,通通到了桌麵都是真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時含蓄慣了,幾杯酒下肚,那些為人師表的人像是巴不得把肚子裏的墨水吐出來似的到處亂噴,一個廣島原子彈能談到蝴蝶效應,最後繞到西班牙鬥牛。
  說實話,陳芹壓根不曉得這些東西到底存在什麽辯證關係,可老師們一陣口幹舌燥,她和韓瞳笑的臉皮疏鬆,差點就定型在咧嘴這個姿勢上。
  回去的時候小秋在車上發牢騷,代中的工程啊,20萬的回扣款落在校長他老人家的腰包裏,估計這會已經到瑞士銀行了吧。
  韓瞳從後車鏡裏白了小秋一眼,“閉嘴,你醉了你!”
  “姐,我相信陳芹,不怕,再說了,這世界不就是這樣嗎?什麽工程都能貪了,這種算什麽?”
  “小秋!”
  “好拉,我不說了,姐!”小秋把手抓到駕駛座的椅背上,“我們去真愛怎麽樣?”
  “你先問陳芹去不去!”
  “不”……“什麽?”小秋雙手掐在陳芹的脖子上,力氣不大卻癢的陳芹直躲,好不容易才等小秋停下手,也就隻剩下點頭的力氣了。
  “好吧!”陳芹無力的點頭。
  可如果知道這次去會如此的狼狽,她發誓,她一定不會被小秋威脅,而是會大膽的說,不去,就是不去。
  隻是她去了,就是去了,帶著一身的傷痛去了又回。
  也許遇見什麽人,真的無法提前預知!
  
  第四章   相遇
  我們之間,與他們之間,你是否真的明白。   ----陳芹
  上帝教會了亞當和夏娃,於是才有了男人和女人。
  可她卻還是賦予了一種叫做潘多拉盒子的東西,當人越奢望完美的時候,傷害就是那麽存在著。
  就像愛情,越希望完美,那些細微的傷害就越仿佛跳瑵一樣,時刻存在著。
  一路上,小秋沒少折騰陳芹,一會看看她的包,一會玩玩她的手機,活潑好動的跟個孩子似的。
  好不容易拐了彎,酒吧一條街在一片燈紅酒綠中越加色彩斑斕。
  韓瞳去停車的時候,小秋又在陳芹邊上咬耳朵,“也許今天又能遇到他們!”
  “他們是誰?”陳芹一臉狐疑的看著因為酒氣而臉蛋越發紅撲撲的小秋,別說,還真像紅富士,讓人恨不得咬一口解饞。
  就見她把食指壓到唇上,賊頭賊腦的四處看了看,噓!“騰震,還有一大票的有錢公子哥!”
  嗯?
  “就是有著小白臉的資質,金礦的口袋,每天被女生追著的狼人!”
  “他們......”
  正說到重點,韓瞳已經過來了,小秋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等韓瞳走近了,三人便結著伴走進去。
  一道環形的拱門內,通道筆直而通亮,還時不時的掃射著激光,牆邊射出的,地上冒出的,林林總總,橫七豎八,光怪陸離,簡直晃的人頭暈。
  剛一進內場,小秋休的一聲便跳上了吧台前的椅子上,轉了一圈,然後就一邊嚷嚷著,“這燈光怎麽搞的,丫的,搞的老娘頭暈!”
  表現確實特三八!韓瞳又白了她一眼。
  也許來的太早的緣故,舞池的另一邊還是空的,小秋一手拉著一個就過去了,把頭一栽,整個人沒入軟綿綿的沙發中。
  韓瞳伸手揮了揮,立刻有個麵色清秀的男生跑了過來,“韓姐,來了!”
  興許是熟悉的客人,韓瞳點了點頭,“來瓶紅的吧!”然後轉過臉看了看陳芹,就把正要跑開的小弟又叫了回來,“還有一杯綠茶!”
  其實這個時候舞台上的氣氛不算高潮,畢竟還早,能玩的會玩的都還蟄伏著,僵屍的大門永遠隻在午夜敞開,這是進門時酒吧外麵貼的標語,寓意深刻,也把人的生存狀態形容的很徹底,白天為了很多目的而忙碌的人群,隻有在夜晚靈魂才能得到解脫,雖然很淒涼,卻是事實。
  此時把整個酒吧掃了個遍,發現這會也隻有幾個打扮時髦的男生女生在舞池裏扭動身子,有直的像棵樹,也有婀娜的像條蛇,當然還有一隻螃蟹爪八個的張牙舞爪,不過這似乎並不影響大家脫離於世的心情,音樂越high,心情越好,舞姿也就越曼妙,就是看的陳芹也特想脫離於世,晃的頭暈。
  小秋從沙發裏坐起來,捅了捅陳芹胳膊,“走啊,我們去跳舞吧!”
  “不去!”陳芹固執的搖了搖頭,她向來不喜歡這麽動感的運動。
  “不去?”小秋這邊作勢又要撲了過來,隻是這次,這招失效了,陳芹那屁股就跟被520粘住了似的,怎麽拉都屹立不動。
  一段拉扯之後,小秋泄氣的跌回沙發,灰溜溜的眼睛直瞪著身邊這兩女的,嘴巴翹的和豬一樣,一個25,一個30,可看起來,一個大嬸,一個大媽,毫無樂趣。
  “沒勁!”小秋把頭一扭,繼續倒沙發上假寐。
  韓瞳與陳芹麵麵相對,她低吮酒杯,紅色的液體慢慢的滋潤她的嘴唇,而她,胡亂的攪著杯裏的冰塊,偶爾低頭。
  隻是身邊的人似乎越來越多,音響也越來越大聲。
  “受不了!”小秋呼的站起來,剛好碰到陳芹的胳膊肘,杯子差點隔空飛出去。
  陳芹抱著杯子,看著身邊氣呼呼的女生,她總這麽一驚一乍嗎?
  “我去跳舞了!”
  小秋把大衣一脫,一下便如鯉魚般沒入,不一會便不見了蹤跡。
  陳芹就這麽望著小秋的身影,從大到小,然後模糊,直到看不清了。這個年紀的女生,總是有著過多的精力需要發泄,青春的衝動期。
  似乎記憶裏,她也是有過那麽一次,她和他,一起越過學校的護欄,隱蔽在假石後躲過紀檢部,跑到酒吧一條街。
  那時的酒吧沒這麽多,因為沒進去過,他們在外麵溜達了很大一圈,對比著每一個名字,討論著哪個俗氣,哪個文雅,那偷偷摸摸的行為把人家保安都給弄出動了,直盯著他們瞧,好像把當他們當鴛鴦大盜似的防著。
  不過後來,他們還是進去了,選了個名字不雅不俗叫做“不見不散”的酒吧,還記得那時的電影正流行,孫楠的歌唱的大街小巷都是。
  陳芹有一次在逛街的時候就對著一邊戴墨鏡的邱備說,“掉錢了!”
  那廝隨即把臉一抬,特豪邁的說,“你撿!”
  其實哪能撿到什麽,可陳芹還是蹲下了,這一蹲可就不站起來了,直到邱備覺得奇怪了,才低下頭,問她,“你幹嘛呢!”
  “撿錢哪!”她抬頭很認真的看他。
  “真有錢!”他也蹲了下來。
  “騙你的啦!財迷!”她快速的跑離他的身邊,卻一下被他抓住,知道她怕癢,他便一直撓她,“敢說我財迷,以後賺錢了,都不給你,我自己開小金庫!”
  “你敢!”
  “不敢!”他把她抱在懷裏,“陳芹,我快畢業了,什麽時候去見見我們彼此的爸媽吧!”
  她點頭,可是爸媽還沒見到,倒是先讓陳朝看到了,不為別的,就為了那該死的酒吧。
  話說那天進酒吧,他們兩人也沒打算消費什麽的,學生嘛,口袋裏每個月幾個子都是固定的,隻是純粹出於好奇。其實陳朝他們一幫子朋友經常去的,可唯獨每次都不讓陳芹跟。
  柯輝嫌她太小,陳朝嫌她累贅,隻有邱備,她說幹啥就幹啥,所以她就硬把他拖到了現在這個美眉在台上賣騷,帥哥在台下脫衣的酒吧。
  隻是剛一進來,陳芹就後悔了,按哥哥們的說法,酒吧就是喝酒聊天的地,咋能是這樣呢,怪不得不讓她來了,他用寬大的手掌遮住了她的大眼,她用柔弱的手指把他的臉掰到一邊,後來幹脆眼神交流。
  --走吧!
  --你也想走!
  --恩!太黃,太暴力!
  --恩!太色,太牛B!
  可要這會要出去卻來不及了。
  他們前腳剛決定了離開,便衣後腳就進來了,然後男的一邊,女的一邊。
  再後來,有身份證的一邊,沒身份證的一邊。
  再再後來,她和邱備就已經在警局了,沒辦法,陳芹隻好戰戰兢兢的打電話給陳朝求救。
  第一次忙音,不知道和某某某聊的熱火朝天。
  第二次沒接,也許聊完了正洗澡呢。
  第三次,陳芹想他要再不接,身邊的女警就要把自己拘留了,瞧她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旁邊賣淫那女的差不多,長這麽大,還沒這麽狼狽過呢!
  心裏默默祈禱,接吧,接吧,平時和齊天大聖一個樣,出什麽狀況都能駕著七彩雲似的出現,這會怎麽跟個豬八戒似的,倒打一耙不見人影。
  讓人很煩躁的嘀嘀聲。
  讓人很頹廢的眼神。
  終於,在某位漂亮女警殺氣騰騰的注視下,電話嘟嘟嘟的聲音沒了,陳朝的聲音從那端特不耐煩的傳來,“幹嘛了,大半夜的,大狀師還要睡覺呢!”
  “哥!”陳芹捂住話筒,夢囈般的叫了聲,聲音不大,還帶點鼻音。
  “幹嘛!”語氣依然不是太爽。
  強忍下想踹他到大西洋的衝動,陳芹小聲的嘀咕,“我在警察局!”
  她這一說,電話那端終於有了反應,一陣劈裏啪啦,估計是扯斷了電話線還是什麽的,突然沒了聲響。
  “喂!哥!喂!陳朝!喂!死啦!”
  “你在哪個警局?為什麽在那?除了你還有誰?通通給我說清楚!”
  那麽多問題,要先回答哪一個嘛,陳芹嘟著張嘴,要不就沒聲,要不就那麽嘰裏呱啦,律師的通病。
  “刑警支隊,和朋友泡吧碰到臨檢,我們都沒帶身份證,哥,你快點過來啦!”她也一陣劈裏啪啦。
  “還有,你打的,別開你那輛什麽破寶馬!”
  “為什麽?”
  “你那車看著煩人!”其實她不想另一個人看到。
  放下電話的時候,陳芹一抬頭才發現那女警把自己盯的更凶了,好像自己又犯了什麽錯似的,不過等她看到陳朝,那眼睛立馬眯的跟條縫似的。
  也不知道陳朝和她說了什麽,她看陳芹的臉立馬柔和了許多,咧嘴的弧度比月亮還彎曲。就連出門的時候還不忘笑眯眯的對陳芹說,“你不早點說你是陳律師的妹妹,不好意思,不過以後那種地方還是少去!畢竟那地不正經。”
  旁邊那廝也特配合的點頭,手摸著陳芹的頭,就跟摸家裏那隻肥貓差不多幅度,“是啊,聽到沒有,姐姐叫你那地方少去!”
  陳芹特憤青的白了他一眼,然後在他大腿中間處,用力的提起一小塊肉,很輕,很穩地掐了一下,陳朝向來習慣隻穿一條褲子,所以那肉掐的還是挺過癮,不過很意外的,陳芹第一次覺得他特會裝,竟然還能皮笑肉不笑的保持著那迷死人不償命的嘴角弧度,讓人特想賞他幾巴掌聊以慰藉。
  走出警局的時候,陳芹突然停住,“我朋友呢!”
  “我通知你們學校領導把他領回去了!”他漫不經心的招手攔的士。
  “什麽!”陳芹鼓著腮幫子看他,“你憑什麽這麽做啊!”
  那時的邱備正在申請留學,要是這麽一折騰,不是全完了,她急的在旁邊跺腳,見他還是石化人似的沒反應,扭頭就走,可卻一把被他拉了回來。
  “我半夜三更出現在這裏,隻是因為你是我妹,他是我什麽人,我憑什麽管他!”他依舊說的灑脫,不緊不慢,一襲白色的運動服更是服帖的映襯出他的優雅氣質。
  “他是你妹我的男朋友!”她的話在半夜的寂靜中顯得那麽的轟轟烈烈。
  其實陳芹覺得到現在為止,自己都沒搞明白自己當時是怎麽大聲說出那樣的話,一年了,家裏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就這麽被她一脫口說了出來,簡直是高調的不行。她扒著陳朝的衣服,特低聲下氣的說,“哥,邱備正在申請留學,你就幫幫忙吧,這事要是讓學校知道,就黃了,再說是我拉他去的!”
  “再說一遍,我現在送你回家,不想爸媽知道,你給我乖乖閉嘴。”
  “你!行,你不幫嘛,不就扣留24小時,我陪他蹲裏麵去。”她伸手拉開車門,誰怕誰,橫的還怕不要命的呢,“陳朝大律師,你可以走了,不好意思打擾你睡覺。”
  啪的一聲,他將車門蓋上,把邊上的女生拽到路邊,力氣有點大。
  “你是故意和我對著幹是吧!”
  “是你自己說不幫的,那我自己幫!”她抬頭對上他憤怒異常的臉。
  她的眼睛很大,特別是她很認真的對著某人說話時,那眼睛就飽含淚水似的,仿佛可以瞬間決堤。
  後來,陳朝也看了她很久,就是什麽也沒說,隻是雙手插著褲腰帶,又一次繞進了警局,再出來時,他依舊隻是拍了拍陳芹那堆毛躁的頭發,“傻樣,這個也哭!”
  她當時哭了嗎?連她自己都沒發現,不過後來用手抹了下眼睛,確實有兩滴鱷魚淚。
  再後來,他說“走吧,他等會就出來了!對你,我無法做到任何的視若無睹,陳芹,你說我是不是很有自殘的傾向。”
  她啞口!
  這是她第一次和他提起邱備,以後的每次提起,似乎都是戰爭的爆發,以至於她不再想去用這個話題去招惹他。
  “陳芹,你的杯裏已經沒茶了!”
  啊?回憶中的陳芹猛然間回神,才發現自己麵前的杯子已經空了,隻是自己還依舊停留在吮吸的狀態。
  她尷尬的笑笑,趕忙對旁邊的服務生說,“給我一杯開水吧!”
  哎!她忘記了這是酒吧,而不是KTV,可竟然說了,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對著服務生說,   “水!”
  那男生奇怪的看了她半天,最終還是離開,端了杯冒著熱氣的白開水放在桌前,熱熱的氣流瞬間上升,把人的視野澆的模糊。舞池的人依舊脖子,腰杆的一陣亂扭,陳芹也依舊晃的頭暈。
  啪!
  小秋箭似的從舞池裏突然衝了出來,雙手扒在桌上,氣喘籲籲的,“來了,來了,真的來了!”
  順著小秋手指的方向,幾個西裝筆挺的男子走了進來。
  透過五光十色的光束,陳芹的眼停頓其中。
  小秋說,“陳芹,那幾個男的可都是有錢有權呢,也就是現在流行的高幹子女!”
  “高幹?”
  “是啊,這些人啊,隨便一個拉出來,都是牛的很,不過我到現在還不是很清楚他們老爹老娘到底都是誰,不過能和騰哥混在一起的反正八九不離十,不是高幹也是二世祖,都是公子哥!”
  “是嗎?”
  小秋點著頭,表情特嚴肅,那股子認真勁把陳芹都給逗樂了,“我去上個衛生間!”她直起身子。
  路過過道的時候,陳芹不自覺的將臉轉到另一邊,幾個男子,幾個女子,嬉笑怒罵,該抽煙的抽煙,該談笑的談笑,與以前也沒什麽不同,花錢依舊豪邁,身材依舊挺拔,他們經常說的是,大不了腳踏天,頭踩地,瀟灑過一生,豪言壯語,牛的不行。
  看了幾秒,她收起視線,正打算離開時,卻又一次楞住了,隻是這次不是看到,而是聽到。
  “邱備!”她伸長了耳朵,努力尋找著聲音的方向。
  “邱備!”有個女子從她邊上經過時,突兀的說了一句話,一股迷迭香從身邊慢慢劃過。
  人名而已,沒有什麽不同,隻是陳芹卻突然間失去重心似的緊緊抓住身邊的東西,仿佛隻要一放,她就沒有了支撐的力量。
  在她麵前,那個白色格子襯衫的男子,溫暖如冬季溫泉的笑容,那麽遠,又那麽近,恍恍惚惚之間,記憶像台投影般一一放出,痛苦的,快樂的,悲傷的,苦澀的,好像塔米偌骨牌,推了一個,就一直往下,刹也刹不住的跌下去,每一塊,都重重的敲打著自己的心。
  她想起了一本書,“悲傷逆流成河”
  “哎呀!疼!”一雙手用力的扣住了陳芹的手掌。
  
  第五章   重逢
  如果注定要相遇,能不能給我個時間,給我個地點,讓我做好麵對你的準備。  ----陳芹
  中醫裏把疼定位為一種由心而起的感覺,透過神經線,慢慢的轉化。
  陳芹覺得自己的疼,是在心裏,好像拿了幾把刷子,狠狠的刷,狠狠的刮,卻怎麽也轉化不出來,隻是憋著。
  這種感覺有點像女生肋腰帶,哪怕是悶的幾乎要窒息,都不能吭一聲。
  邱備的形象是清晰的,她的逃脫也是明顯的。甚至沒見到他轉過的側臉,自己就已經奪路而逃。
  吧台上的人繼續曖昧的挑逗,也許在白天,這裏所有的人都是天子驕子,可現在,糜爛是對這種夜晚最佳的詮釋。沒有人能承受住太重的壓力,毀滅自己的釋放倒顯得那麽理所當然。
  舞台上,樂手吹著薩克斯風,曲風悠揚,哀怨,動人,竟開始讓她想起了那種迷迭香的味道,流蘇的圍巾,也想起剛才在自己身邊輕喚邱備的女子。
  以前,是否自己也是這麽輕聲喚他,隻是當時,他的回應好久都像耳鳴一樣充斥著自己的神經。是的,當兩年前他那麽偉大,果斷,堅決地在係舞會上給她幾乎致命的一擊時,所有的千絲萬縷都已經斷了。
  她低頭抿嘴,像月牙般的彎度悄悄的形成了一抹勾人的淺笑。
  還記得那時她沒這麽優雅,邱備在台上和樂隊一起表演,她通常都是一蹦三尺高的給他加油。除了那次,那是大三的係舞會,她卻沒有往常一樣在台下亂蹦,隻是穿著一件淺藍色連衣裙,深情款款的注視著舞台上的男友。
  剛才,就在剛才,他吻著她的臉頰,在床頭抱著她耳語,他說謝謝你把第一次給了我,等會,我會把一句最重要的話告訴你。
  她笑,輕輕的親吻他下巴上的湛清色胡須,刺刺的,卻有種很真實的感覺。
  其實她不要什麽重要的話,隻要他能對著自己笑,把悲傷與她共擔,把快樂與她分享便已足夠,可他既然說了,她也就那麽自然的點頭,然後換上了自己很少甚至幾乎不穿的裙子,安靜的等著。
   一首披頭士的歌曲唱罷,邱備在話筒上清了清喉嚨。
  “各位同學!”他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尋找她。
  第一次,他有點看不到她,直到她在台下揮手,人群中宛如一朵嬌豔的水仙,安靜而又芬芳,又似一朵淡菊,寧靜而悠遠!
  曾經的她和他,低吟相擁海邊,多麽簡單而又快樂。
  他看到她笑了笑,帶著一絲甜蜜和些許的期待,他也笑了笑,然後目光凝聚,深邃如迷。
  他說,“我,邱備,在這裏宣布,和陳芹分手,在我成為他的第一個男人之後!”
  一字一句,剛勁有力,略帶譏諷,略帶嘲笑,略帶滿足,然後看著她的臉如預期般從白裏透紅,變成一種蒼白。
  原本響著的音樂停了下來,周圍一片死寂般的沉靜,陳芹有點轉不過彎,隻覺得耳朵裏嗡嗡嗡直響,好像幾萬隻的蜜蜂朝自己蜂擁而來,人卻仿佛是十字架上的耶穌,即使用了再大的力氣,還是無法動彈。
  發生了什麽事情,不是一切還好好的嗎?怎麽一瞬之間,隻剩下下殘磚破瓦。
  是自己糊塗嗎?為什麽所有的眼睛都無端端的帶著一種蔑視和譏笑。
  她想問他,為什麽,為什麽我如此愛你,把你放在心中,你卻將我踐踏!她還想問他,為什麽,為什麽我對你付出一切,把你看的比自己重要,你卻將我無視到這種地步!她還想問他,為什麽,為什麽我把自己給了你,把你當成所有,你卻當我如此低賤。
  可她最終還是什麽也沒問,因為她無法移動腳步,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臆想,直到黎夏衝到舞台上,賞了邱備一巴掌,重重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出來時,陳芹才終於抬頭看他。
  “打的真好,陳芹,這巴掌算你給我的,我們兩清了,你情我願,大家好聚好散。”他的話再度從擴音器裏傳了出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與你的愛情不是這樣的,它該像水一樣的清澈,該像花一樣的鮮豔,該像陽光一樣的燦爛,該像天一樣的蔚藍,而不是這樣,不是如此不堪,不是的,也不該是的。
  她在他即將離開大廳時抓住了他,那麽用力,那麽勇敢的抓住了他,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不在乎周圍的人怎麽看她,她隻要他,“不是的,邱備,你告訴我為什麽,不該這樣的!”
  回頭看了她一樣,眼睛如磐石般堅硬,沒有往日的深情款款,更沒有一覽無遺的純真,有的似乎隻是憤恨,他用力的甩開她的手,“為什麽,陳芹,在你踐踏我自尊的時候,我就在想,有天,我也要同樣的回報你。”
  “如果不懂,我可以再說一次,我在耍你,聽懂了沒有,耍你!”
  啪!重重的一聲,很大,很用力。
  紅紅的五爪深深地印在他臉頰,手變的有些麻木,隻知道那時的心,幾乎是麻木了,失去知覺。
  她是那麽卑微的愛他,為他,她把自己變成了塵埃,可終究她在一場大雨後,掉落土裏,掩埋在了地裏,陪同那種愛人的滋味埋葬了。
  下來的事,她已經忘記,隻是覺得自己一直那麽固執的抓著他的手臂,就像要把自己的指甲掐入他的肉裏,然後和他融為一體一般。
  黎夏說陳芹,你放手,這種人是人渣,可她不能放,因為一放就沒了。所以她一直努力的抓著,就算怎麽樣,她都不能放。
  ”陳芹,你瘋了是不是!”他甩開了她。
  重重跌回地麵的時候,沒有疼,隻是感覺輕飄飄的,仿佛是浮在了半空中,她最終還是鬆開了手,原來幸福是她怎麽抓都抓不住的。
  她聽到旁邊黎夏一直在叫著,“陳朝,快點來啊!”
  不!別讓他來!可她終究來不及說出口。
  醒來的時候,陳朝正幫她擦著眼角的淚珠,而周圍,隻是一片安靜的白色,旁邊白色的液體緩緩的進入她的身體裏,有些略微的疼。
  他調著點滴上的開關,液體向下的速度漸漸放慢,她看到他的手正輕輕地撫摸那個壓著針頭的白色膠帶。
  迷迷蒙蒙的狀態下,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寬大的手掌覆蓋在自己額頭的溫度,低低淺淺的聲音在耳邊回旋。
  “陳芹,愛過了,痛過了,是不是我就有機會了呢?你知不知道,有一種親情是以愛情為基礎的,你痛了,我也痛!”
  “可我痛了,你卻不知道!”
  是,她是不知道為什麽愛上一個人的結果是這樣!
  “他真的不要我了!”她有如夢囈般的喃喃自語,淚卻無聲無息的滑落,溫溫的在臉上留下痕跡,一次一次幹掉,然後覆蓋。
  其實他也不是沒見她哭過,可沒有一次,她哭的如此讓人心疼,錐心刺骨。
  記得他5歲時,她出生,爸爸指著那個哭的稀裏嘩啦的女娃說,這是司令的女兒,5年後,他10歲,她5歲,她叫他哥哥。
  他平時很少對她凶,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可是這次,他實在是有些憋不住了,緊鎖的眉頭間,一團火焰正不斷燃燒,她的每次自言自語,每次無意識滑下的淚滴,無疑就似火上澆油,陳朝覺得現在的自己,就跟定時炸藥一樣,隻要一碰,就會爆裂。
  “為什麽,為什麽他要這麽對我!”
  “什麽為什麽,你覺得你們可能嗎?你認為爸媽會同意你們在一起嗎?他爸現在還在牢裏蹲著,他配的上你嗎?陳芹,你醒醒吧!愛情不是這樣拿來傷害的。”陳朝用力的按著陳芹的肩膀,在她又一次的自言自語時猶如一頭發火的獅子,怒瞪她,力道大得那雙修長的手指頓時青筋爆現。
  其實他不想的,隻是看到病床上的她,一臉蒼白,氣就不打一處來。而她的話就似那導火索一樣點燃了他,所以他第一次沒有節製的,像在法庭上把對手逼到無路可逃一樣的對她。幸虧他還是忍住了,“作踐自己”這四個字始終沒從他嘴巴裏說出來。
  離開家以後再想起這些,陳芹總會覺得自己那時挺傻,可又挺勇敢的。從小她是被嗬護長大的人,順風順水,唯一的一次跌倒,幾乎是摔的半殘,可她卻也憑著小強的特質活了回來。
  往臉頰上撲了撲水,對著鏡子捏捏,然後把回憶潑水一般的灑出去,生活其實很簡單。
  魚說,我的悲傷隻有7秒,因為7秒之後,我的眼淚沉入水底,當我遊弋到另一端時,你隻知道我的快樂,卻忽略我的悲傷。
  兩年的生活,不僅是在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痕跡,更多的是讓她懂得,放了別人,才能放了自己。
  路過通道的時候,邱備已經不在,她望著那個空空的座位很久。
  沒有失望,有的隻是點點的惆悵和惘然若失。
  回過頭,就看到小秋在舞台那邊使勁朝她揮手,嘴巴一張一合的胡亂喊著什麽,音響很吵,所以她根本聽不見。
  快速的穿過舞池,等她走到小秋邊上的時候,她與韓瞳已經背好包了,“走了?”她疑惑的看著她們。
  小秋點了點頭,“是啊,看到想看到的了,當然就走了!”
  是嗎?陳芹下意識的望向遠方,那裏昏暗的燈光下,某個嫵媚的女人正嬌憨的躺在一個背影修長的男人懷裏。男人的臉是背對著自己的,所以她看不清楚,可女人的臉卻很清晰,蜷曲的長睫毛,閃著銀灰的亮光,很妖冶的五官,嫩白的胸部裸露在鎂光燈下,有種市場上五花肉的美感,市場的小販總說,越白質感越好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走吧!”小秋拉了拉陳芹的袖子,“喂,你剛才掉馬桶裏了啊,進去快一個小時!”
  剛才?坐在那個狹小空間裏發呆的時候可沒這個感覺,眼見韓瞳高瘦的身影已經沒入人海,兩人飛快的拿起背包,緊跟上去。
  一路上,韓瞳沒再說話,時速快的跟自己頭頂上經常飛過的大客機一個樣,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大概預感不對,小秋也一改呱燥的性格,安靜的和陳芹坐在後麵,任憑車子起起落落,狂奔似馬,依舊端莊賢淑,坐的跟個總統一樣鎮靜。
  站在公寓樓下,看著那輛揚長而去的車身,一陣空虛襲上心頭。
  往回走的時候,陳芹一直想著小秋說的那幫人,陳朝,柯輝,騰震。
  其實他們和自己,都是一個院子長大的,對他們,自己並不陌生。如果說人生來注定得到一些,那必定失去一些,得到什麽,失去什麽,或許隻有自己才明白。
  隻是時光如梭,晃一晃就過了,就像油畫,時間久了,褪色了,輪廓猶在,記憶猶存。
  一個人的宿舍,洗了澡,擦了頭發,隨便搞搞,也就12點了。
  正準備睡覺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小秋打來的。
  陳芹側躺在床上,蓋了半邊身子的棉被,一手還壓著眼角做按摩。
  “怎麽了!”她問。
  “陳芹!”小秋故意壓低了聲線,“我剛才把騰哥的手機偷了!”
  啊?
  “我怕我姐發現,就放你包裏了,等會無論它怎麽響,你都別接,急死他,誰讓他帶個三八女出現在我姐麵前的,活該!”
  “這樣不好吧!要是人家有什麽重要的電話呢!”
  “三更半夜有什麽重要電話,有也是女人的,沒事!就是,陳芹,不好意思哦,明天我就還他,晚上就暫時寄放你家吧!”
  “好了,我姐來了,就這樣了!”
  啪的一聲,速度挺快,耳邊立刻一陣忙音。
  掛了電話,順勢把身子一歪,在包裏摸索了半天後,還真的發現一台嶄新的nokia Vertu,富豪就是富豪,陳芹搖了搖頭。
  這款機子她見過,在北京一次手機的展覽會上,那時的主持人說這是世界上最貴的手機,不僅按鈕的接觸點均有紅寶石鑲嵌,機麵顯示屏更是由寶藍色水晶製成,就連外殼都是配以名貴金屬如黃金、白金等作修飾,拿在手上,時刻充滿超級富豪味道。
  攤在手上比了比,和自己的1100其實也沒什麽本質區別,能接能打,偶爾能做下拇指運動,在陳芹眼裏已經是號稱功能齊全了。
  轉了身,把床頭燈一拉,整個房間籠罩在屋外機場的塔燈下,舒舒服服的扒著抱枕入睡了。
  “真愛”酒吧裏,少了三個女生的空間依舊吵鬧,相比於剛才,音樂甚至更high,舞者更賣力,露出的肌肉也更白嫩。
  沙發上的男子搖晃著手裏的酒杯,黃色透明的液體清澈見底,這是一瓶1926年的蘇格蘭威士忌,略帶芳香的酒感,入口甘甜,齒頰留香。
  這裏的男人很多,可喝得起這種酒的男人並不多,就像這裏的女人很多,要得起的這種男人的並不多。
  “這丫頭,老搞這種把戲!”
  “怎麽?”對麵的男子低抿一口手中的酒杯,“真把你手機拿了!”
  “是啊!估計又為她姐鳴不平呢,小孩子,總是要摻和到大人的世界裏!”說話的時候,剛才躺在他懷裏的女子已經不見,敞開的A&F襯衫極大限度的展示他標準的身材,線條硬朗的胸肌,和他那孩子般的臉不怎麽搭調。
  “喂,剛才韓瞳是不是來了哇!我剛在路上差點和她的車刮擦,牛啊,那車踩著黃線就過去!”一個男子伴著嘈雜的音樂迎麵而來,不過聲音夠大,連那種迪斯科的音樂都沒法把他的聲音震懾住。
  陳朝看了他一眼,狹長的眉毛高高挑起,“柯輝,你什麽時候能把你200分貝的音量調小一點,美女都被你嚇跑了!”
  話一說完,柯輝就樂嗬嗬的蹭到他邊上,衝懷裏就是特男人的一拳,“變不了了,啥時候我要淪落到為了女人改變自己,那人生就廢了。”
  哈哈哈!三男子拍案而笑,一致公認這話說到點子上,罰一杯。
  “喂,你真不關心一下你的手機!”
  “哪能啊,我讓小K告訴韓瞳了,小秋這個月滿勤,扣了。”
  
  第六章   神人
  那段記憶永遠深刻,那段歲月永遠銘記,不在意的永遠在失去後才越發的珍惜。   --陳芹
  在陳芹的記憶裏,她家的房子其實很普通,青磚紅瓦,四四方方,房間林林錯錯隔開,小時候她與那些玩伴就經常在那個偌大的院子裏捉迷藏,有時一躲就是一個小時的無人來找,最後還是自己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出來,然後就見那些夥伴各個大爺似的坐在大院的空地上吃著冰棒,各個笑的及其開心的衝她樂,“陳芹,快來,你哥請吃冰棒了!”
  “冰棒個頭,你們怎麽都不躲!”她氣的在那跳腳。
  “躲了啊,”大毛伸出舌尖舔了下即將流下的冰水,“誰讓你躲那麽裏麵,好啦,看在你哥請冰棒的份上,算你贏了,等會給你一張戲票!”
  大毛是影院經理的孫子,和他玩遊戲,不就為了那個票子,可一張哪夠啊,小莉,小海,小窩,七喜,掰著手指頭,一隻手還算不過來,加起來7.8個呢?
  她衝上前一把奪過大毛手裏的冰棍,“不行,要10張!”
  “你還我冰棍,你還我冰棍!”大毛在院子裏跳腳,卻決口不提票的事,視死如歸。
  陳芹站到椅子上,把冰棍舉的老高,直到冰棍水直直的滴到腋下,小臉一皺,卻還是堅決的舉著,然後特自豪的看著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大毛很沒男子氣的掉眼淚,刮著耳光子笑他。
  ”羞不羞啊你,男生哭鼻子!”她爬到更高的台階上,吐著舌頭做鬼臉。
  “好了啦!”陳朝那時候就很高,不費吹灰之力地一下把陳芹手裏的冰棍放回到大毛手裏,直接把陳芹拎到肩膀上背媳婦似的背回家。
  半路上,他笑嘻嘻的告訴陳芹,票在我這,你欺負一小孩幹嘛!
  後來陳芹大了很多後才覺得陳朝律師的職業敏感由來已久,簡直是利用自己獲得電影票,然後在自己發火的時候又充當了英雄搶下冰棍,從此在院子裏的聲望提高,最後間接導致大家夥都不和自己玩。
  為此,長大後陳芹谘詢過這位大律師,他穿著律師袍,笑的可歡了,直誇自己妹子聰明,把陳芹氣的直踩他腳,黑黑的皮鞋硬是多了好幾個腳印。
  當然,那是後話,可那時侯的大院裏確實是古樹盤根,雞犬相聞,嬉笑不斷,奔跑不斷,呆久了,偶爾還會覺得它破,它老,特別是後來歐式建築的別墅林立周圍,更顯它的突兀。
  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她到了北京,看過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後,方然醒悟,原來自己所住的古居是遠遠非北方四合院和其他廣大地域的農村古舍可與之比肩的。
  那時她這麽和嫋嫋說的時候,那女人可是非常的表示讚同,點著頭說,是,是,根本比不上我們家的大炕,嫋嫋家是東北的,看著那女人認真的勁,她也認同般的點了點頭回禮。
  畢竟都是出門在外,稱讚起自己故鄉更是一點不吝嗇,就像其實陳芹也沒覺得自己老家的荔枝多好吃,而且吃多上火,嘴巴起泡說話還打哆嗦,可說出來的就是“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然後就是這的磚沒我家紅,這的樹沒我家粗,這的牆沒我家高,這的人沒我家好,一路下來,感覺就是差,而且是差到底。
  後來想想,好歹自己腳踏的可是人家的地盤,增長著這個城市的GDP,給人家添磚加瓦的幹活,於是立馬改了口,隻說這的人隻比我家差一點,順帶還露出一節小指頭,至於哪一點,嫋嫋說,沒親切感。
  為了這個認知,那天晚上她們在三裏屯酒吧坐了一夜,歌舞升平,煙霧繚繞。
  女人扭著屁股比大街上的大媽跳秧歌還帶勁,男人就是色迷迷的直往人家穿的少的地方看,嫋嫋在酒吧玩的很瘋,喝的最多,也吐的最多,陳芹那天還是沒喝,無論多少男人過來獻殷勤,硬是滴酒不沾,自製的不行,因為她記得,她要把那個女人拖回去。
  大概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她就經常做夢夢到家裏那套透出一股胭脂紅祥瑞氣的古居,每回醒來,睜眼半天,就再也無法入眠了。
  或許這就叫做,獨在異鄉為異客。
  入睡前,最後一秒想到,還是那套房子。
  早上7點,當鬧鍾死皮賴臉的響了第N聲後,才把某芹從夢裏叫醒。
  翻了個身,又死賴了幾秒,陳芹這才一骨碌坐了起來。
  揉揉惺忪的睡眼,光著腳丫子就跑到大廳,覺得地板特冷後,才又蹦蹦跳跳的繞回房間穿鞋。
  刷牙,洗臉,打扮,一氣嗬成,不過15分鍾,然後就著鏡子咧了個嘴,高喊,“陳芹最漂亮,陳芹最能幹,陳芹是才女!”
  最後挎著個帆布包,就出門了。
  走出大樓,仰麵朝上,碰巧又是一架波音從上頭飛過,機身輕巧如燕,從上空劃過的時候還帶著一些轟鳴,像是要驚醒那團白霧般的震耳。
  陳芹用手遮住陽光,眼球直勾勾的隨著飛機沒入雲中。
  正看的起勁呢,一個全身黑西裝打扮的男生突兀的站到了她的麵前,墨鏡很大,臉很小,幾乎看不到正麵,就是很嚴肅,“請問是陳芹小姐嗎?”男子麵無表情的問她。
  嗯?她木訥的點了點頭,還沒搞明白怎麽回事呢,就被請進了迎麵駛來的黑色賓士內,那感覺像搶劫,而且是正大光明的搶,因為他還知道自己姓陳。
  “陳小姐別怕,我們隻是想要回你包裏的手機!”還是那個男子,剛才一上車,他就已經在副駕駛座上了,此刻正轉了半邊頭看她。
  雖然說剛才他把她抓進了車裏,不過動作倒不是很粗魯,而且不是沒見過這種陣勢,她倒也不是很怕,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是這個嗎?”陳芹從包裏摸出了那把nokia Vertu,“是不是給你了,我就不用跟你們走了!”她問。
  男子透過後視鏡打量了陳芹一番,思索半刻後還是搖了搖頭,“陳小姐,其實是有人想見你!”
  “誰?”
  “一個您15年前的玩伴!”男子把臉一轉,示意司機開車。
  不用猜,是騰震,他15歲跟著騰伯伯離開到新西蘭當大使,從此沒有音訊。
  隨著車子拐了好幾個彎,過了幾個紅綠燈,便停下了。 
  這是在海邊的一家私人別墅,典雅的歐式風格,一道鐵門的後麵是庭院深深,小石鋪路,大石雕塑,紅磚的牆邊裸露出點點青苔,像是害羞的人兒偶爾探出頭,噴水池裏的鯉魚吐珠似的噴著些小水花,從外麵看,恰似一幅高雅的油畫,從裏麵看,卻是一副潑墨山水畫。
  下車的時候,立刻有仆人彎腰致意,進去大廳,馬上有人端茶送水,白色的真皮沙發上還遺留著他昨晚的那件黑色外套,不過煙味和酒味的混雜,氣味很重。
  “陳小姐,你稍等一下,騰總就出來了!”男子禮貌的和她愕首,然後退出,離她幾米開外站好。
  真是訓練有素,她想。
  恩!她禮貌點頭,選了個離大門最近的位子徑直坐下,門邊的蘭花嬌豔欲滴,據說今年的蘭花跌價,但也不至於淪落到要放在鞋櫃邊洗腳氣的程度吧,這麽個優質品種,放這裏,豈不是很浪費,吸進一肚子腳丫子氣,總有一天氣脹。
  抬頭,大廳的正中掛著一幅中國字畫,筆鋒幹淨有力,天道酬勤!落款為無名,什麽無名,陳芹嘟囔,不就是他自個寫的嘛,15歲的時候,他就是中國書法協會的最小成員,一襲隸書寫的讓人羨慕,記得那時的他們很喜歡讓陳芹比比哪個人的女生緣最佳。
  柯輝性情溫和,陳朝運動細胞發達,而他呢,花花腸子卻又一手好字,那時的陳芹經常手指他說,震哥哥最帥!
  結果當然是換來兩個男生的鄙夷之色,直呼女生外向,不過那時她咬著根棒棒糖,哪管那麽多,誇一句換個吃的,這麽好的交易,多幾次無妨,直到他離開,再回來,也有15年沒見了。
  其實在北京時,他來過一次,不過她出差了,沒碰到,所以確切的說,昨天,是她這麽多年後第一次見他。
  “陳芹!”優雅的聲音緩緩傳來,帶著一絲的不確定。
  回頭的時候,就見一個穿著白色睡袍的男子站在樓梯拐彎處喚她名字,183的身材和陳朝一樣挺拔,標準的衣架子。陳芹一直覺得陳朝就是隨便扔個乞丐的衣服給他,他都能穿出性格來的男人,可眼前這位,似乎和他也是半斤八兩。
  “震子哥!”她站了起來,與他麵對。
  他的形象依舊高大,濃黑的眉毛,烏黑的大眼,剛洗過的頭發順貼的搭在頭上,15年不見,除了更多了份陽剛之氣,更顯男人成熟韻味外,並無什麽不同,所以她能輕易的認出他。
  她的眉宇依舊低吟,幹淨的五官,不算漂亮,但一雙布娃娃般的眼睛還是顯的可愛,又多份淡然,一個淺笑,一個兒時的呼喚,才能讓他與小時候那個胸前掛個小方巾,流著鼻涕的小女孩對應起來,還記得那時隻要一個棒棒糖,就能收買她,如今齊耳短發,雙目炯炯有神,該是很難騙到了吧。
  “震子哥!”她又朝他叫了一聲,力道明顯變大,一下就把樓梯上那個人影震的肩膀略微抖動。
  “小丫頭片子,長這麽大了!”他走近她的身邊,醍醐灌頂似的壓住她的頭頂,他很高,隨便一抬手,就能碰到。
  她一下躲開了,略顯拘謹,一瞬的時間,他的手就這麽停在半空中,可是還是一刹那的功夫,騰震的身子已經在純白沙發上壓出了一個很大的弧度。
  “你拿了我的手機!”他整個人仰靠在沙發上,順手拿起旁邊的香煙,嗅了嗅,沒吸,隻是夾在兩個手指之間把玩,昨天一夜未眠而宿醉的結果是他的腦袋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陳芹笑了笑,“你不會不知道是小秋拿的手機吧,何必這麽大費周章的把我截過來呢?”
  哈哈哈,他雙手揉著太陽穴大笑,“陳芹,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聰明了,看來15年的米沒白吃啊!”
  “謝謝!”她禮貌的回了他一句。
  其實她也不相信他不知道她在他的公司裏幹了一年,怎麽說公司員工的資料他該有吧,不過關係這東西錯綜複雜,有時還跟個迷宮一樣,既然沒法改變,就順其自然吧,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她一直堅信。
  “聽說我離開的時候,你回來了!”
  嗯!那時沒看到她,還著實讓自己傷心了好一陣子,想想在國外,他腦子裏能記住的女生好像也隻有她了。
  “叔叔阿姨好嗎?”
  “你怎麽不問你爸你媽好嗎?”
  “我還沒準備好去見他們!”陳芹低頭,“不過謝謝你讓我在你公司待著,至少三餐溫飽。”
  “明白就好!不過聽哥一句話,父母給你空間和時間,不是讓你當烏龜整天把自己窩起來的,人要學會自己長大,傷口舔一舔,雜毛梳一梳,該拎出來見人的時候還是得見。”
  恩!她點頭。在她眼裏,這些和哥哥一樣的人物,是那種無論外麵怎麽花,怎麽玩,可遇到正經事,個個拖出來都是好樣的物種。俗點說,他們是群平時用下半身思考,遇到重大事件,一股血氣上衝,才懂得用腦子思考的人,腳踏一方地,頭頂一片天,形象高大的不行。
  “你還沒告訴我叔叔阿姨好不好呢!”陳芹記得小時候,除了爸媽,就是騰震爸媽對自己最好了,就連梳個馬尾,他媽都會誇上半天。
  “你怎麽還記得呢!”他努了努嘴,“老爺子,老媽子還在新西蘭對牛彈琴呢!”
  “沒回國!”
  “老爺子還不到退休年紀,領著黨的俸祿當然要為民辦實事,喂!你這胖墩就不能問下你哥我這些年過的好不好啊!”
  她冷眼掃了他一眼,天天吃豬肉的人需要關心嗎?她笑眯眯的端詳他,換了個很戲謔的口吻,
  “前幾年新西蘭瘋牛病,你沒事吧!”
  靠!這是個什麽女人!騰震原本正坐直的身子差點撲倒在地上,“走,我爸昨天剛給我空運了新西蘭牛肉,一起早餐!”他拖著她手臂,不由分說的直往就餐室走。
  想將他,早著呢!
  沒辦法,扭也扭不過,打也打不過,而且一見麵就動粗也不好,所以現在,她就隻能坐在騰震的對麵吃牛排!
  大清早的吃牛排,陳芹覺得不是他瘋了,就是自己瘋了。可自己對麵那家夥吃的倒是津津有味,刀叉比劃來比劃去的,中途還停下來,抬頭看她。
  “你看什麽!”她問。
  “怎麽覺得你這幾年變了這麽多啊!原本的肉丸臉怎麽成瓜子了,雖然是好看點,可是要是以後偶爾哥幾個手癢,怎麽捏哩!”然後沒等她回答,就又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低頭看了看表,才發現已經7點45了,8點上班,打卡製,雖說她是關係戶,也不能這麽招搖啊。
  “騰董,我上班要遲到了!”語意,你是董事長不用打卡,我要呢?
  “還有,我能不能打包啊!!”陳芹小白兔似的看著他,哎!早上在家吃了兩個蛋糕,如果不飽一定吃的比他多,可這樣留著確實很浪費。
  騰震笑了笑,沒一會就有人拿了個便當盒過來,“把這個帶公司吃吧,早給你準備好了!你人是瘦了,好吃的性格還是一點沒變啊!”
  腐敗!本來她還想反駁他些什麽,可覺得好像一點用處也沒有,便拿起桌上的便當,把頭一甩,直接出門,看也不看對麵坐著那位。
  這女人真是不行,騰震眯著眼把牛排賞給了家裏的那頭白乎乎的薩摩。
  重新坐回那輛賓士車上的時候,陳芹一直在想,如果他試過一個人無助的坐在地下室的床上,聞著空蕩蕩的黴味環繞四周,手裏卻還是隻能咬著饅頭配開水,喝一口,嗆到眼淚都流出來。
  你,騰震,還能對著那剩下三分之二的牛排說,扔掉?
  如果能,陳芹覺得他就是神人了。
  
  第七章   逛
  吊蘭的養殖方法和愛一個人一樣,默默關心。 ---小秋
  賓士車的確很顯眼。
  一路風馳電掣,就連等紅綠燈的時候,公交司機都推開窗戶探了一眼,吐下的唾沫星子差點就蓋在車頂。
  “那個!”......不知道他叫什麽。
  “那個!”......她拍著他的椅背,確定自己是在叫他。
  “什麽事陳小姐!”早上截走她的男生一個刹車,回頭看她。
  “把我放在一個能搭車回公司的公交站就好!”
  嗯!
  沒錯,太豪華的車子,坐的磕人。相比之下,自己更喜歡兩塊錢的金龍公交。
  回到公司,小秋就已經在電梯門迎接陳芹,還沒走出大門,一個軟趴趴的身子就撲了過來。
  “陳芹,你沒事吧!”
  “對不起啊!”她把頭低的和陳芹的肩膀成水平直線,“我出賣了你!”
  嗯?
  “昨天那個死狼人打電話給我姐了,然後我就被嚴刑逼供!”小秋抬起頭,雙眼亮的幾乎要冒出黑油,“都怪我,革命意誌不夠堅定,還沒用刑呢我就把你招了!”
  原來是這事,對著這麽個小孩,真是沒法度!陳芹無奈的搖了搖頭,笑笑。
  “沒事啦!”
  “沒事?”小秋狐疑的盯著陳芹,在她的記憶裏,騰震的保鏢那可是一個比一個酷,每次見的造型都和港片裏黑社會一樣,麵露肅殺之氣,黑色西裝黑色墨鏡,有時她甚至懷疑也許連襪子,內褲都是黑色的,特別是那個小K,永遠看不到微笑的。
  陳芹輕拍了下思索中小秋的肩膀,“我以前練過幾年跆拳道!”
  “真的?”小秋斜著眼盯她。
  她知道她不信,可這還真是實話,記得那幾年,每天在屋子裏都能看到院裏幾個男孩互相掐架的場麵,隔三差五樂此不疲,誰把誰弄成鳥獸狀便成了贏家。終於有天,老爸回家時撞個正著,便讓警衛員好好鍛煉下這幾個男丁。再後來,她就經常聽到院子裏那些很有氣勢的叫聲,那時她才10來歲,就在屋裏扒著老爸的大腿嬌憨的說她也學。
  那時老爸說了,散打不適合女生,還是跆拳道吧,所以她就這麽學上了。好像當時考了個黃帶後就常常拽著那幾個男生要過招,結果自然是還沒開戰呢,陳芹被扭的哇哇大叫,哥哥們見狀手立馬就鬆開了,然後那小妮子卻立刻麵露狐狸笑,矯捷的賞對手一個過肩摔,等男生們回過神的時候就見陳芹在邊上抿著小嘴,把陳朝那一幫子男的氣的夠嗆,直說再不與她這種半吊子小白眼狼過招了。
  恩!陳芹看著小秋那雙瞪的無限大的眼,點了點頭,然後頓覺身價倍漲,之前在北京的時候也是這樣,不就是幫同事追回了個錢包,在辦公室的地位一下飆升,直接從端茶小妹晉級到打工白領。
  可這次,就沒那麽幸運了,自從和小秋說了這事之後,整整半個月,隻要有空,那女生鐵定是晃著她胳膊直嚷嚷,“陳芹,好陳芹,特好好好陳芹,你教我練跆拳道吧!”語氣嗲的讓人骨頭發酥。
  其實陳芹也不是沒教過她,可這家夥說的永遠比做的勤快,馬步紮個15分鍾就蹦蹦跳跳的說石化了,更不用說拉筋這麽高難度的動作,那腰永遠都是直在半空,然後就撒手不練了,坐在沙發上喝咖啡。可你說不練就不練唄,關鍵是第二天她還非拽著你,繼續教她,長此以往,陳芹一見小秋笑眯眯的樣,就知道又在劫難逃了。
  又是一個難得的星期五,公司實行雙休,所以一到周五,也是小秋最開心的時候,她比陳芹小兩歲,可陳芹總覺得她就是沒長大的那類人,和2年前的自己很像。
  柳南據說公演加場,所以歸國時間一拖再拖,兩房一廳的居室似乎成了陳芹自己的,兩點一線,倒也樂的快活。中午吃飯的時候,陳芹已經給自己派好了單,當歸牛肉湯,西芹炒肉,外加一盤茼蒿,就是她的晚餐了。
  最近閑來無事,經常下樓逛逛,話說陳芹現在住的那裏,也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在離所住公寓不遠的地方就有個大賣場,生禽蔬菜,應有盡有,頗為適合陳芹這種居家過日子的小女生,如果嫌遠,就近的地方還有個台灣人開的便利超市,偶爾來點填飽肚子的東西還是有的,一杯奶茶,幾串關東煮,省錢省力。所以住在那,對陳芹來說,有個好處,就是買菜方便,因為在北京自個張羅飯菜習慣了,第二天開始,她也便自己煮,自己帶了。
  這天中午,她的飯已經熱完,小秋叫的外賣卻還是沒到,一聞到那微波爐裏傳出香噴噴的味道,一隻小爪就伸了過來。
  “陳芹,好好陳芹,我能吃下你那個什麽!”
  “給你!”陳芹想也沒想,直接夾起最上麵的一個豬排塞到她嘴裏,原本就是為她特意多煎了一塊,這會看她笑的那諂媚樣,心裏倒也頗有幾分得意。
  女人讀物裏不是經常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一定要先抓住一個男人的胃。男人這輩子,陳芹覺得自己壓根就沒什麽自信再去抓了,可女人倒是先抓住一個了。
  “陳芹,我們下午去逛街吧!”一塊肉吃完,小秋又不客氣的夾了塊小菜吃,好不容易咽下了,張開就是買衣服,每周一次,就和八點檔連續劇一樣準時。
  “還上班呢!”陳芹趕緊往嘴裏扒了口飯,把邊上的肉放嘴裏咬一口,就怕晚一步,自己就得吃白飯配開水了。
  就見小秋朝她眨了眨眼,“頂頭的那個出差了,最大的那個一季度視察一次,沒什麽人管的著咱們!”
  想了想,確實也是,總經理室向來進出的人就少,老總出差大家也不用匯報工作,來的也就更少了,至於騰震,至從那次別過後,就一直沒見過,這事她也挺納悶,一家公司的董事長,怎麽好像都沒在公司出現過。
  “為什麽我很少看到董事長呢?”
  “哦,見怪不怪,這是小坑,人家哪看得上,頂多就把這當下酒菜,大坑大概在另一個地方吧!”
  “大坑?”
  小秋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什麽,反正該他出麵的時候他出麵,偶爾來坐坐,喝杯鐵觀音,公司業績日益增長,他口袋越來越飽,也就這麽回事,再說他家有錢,就是24小時躺床上,也有人把飯遞到他口裏,哪像我們!”
  嗯?
  “我們還不是一些表麵風光,內心彷徨;容顏未老,心已滄桑;似乎有才,實為江郎;成就難有,鬱悶經常;比騾子累,比螞蟻忙,比雞起的早,比狗睡的晚;比驢幹的多,比豬吃的差;比嶽飛忠良,比賴昌星緊張的青年。”
  語氣通順,簡潔流暢,外帶口沫橫飛,跟店小二背菜譜,劉老根念繞口令似的,把陳芹唬的一口白菜含在嘴裏,雙手遮住桌子上的半碗飯,定了半天才恍過神,直豎大拇指,誇她牛!
  可這還不是最牛的,最牛的竟然是下午時候,小秋真的把陳芹拖到了新世界百貨,一邊打卡走人,還一邊嘀咕,新世界百貨打折,能買趕緊買,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其實她並不想買衣服,隻是因為,那近!
  新世界百貨,地處商業圈中心,而它的對麵,是一棟3年前竣工的豪華辦公大樓。
  20樓,那個掛著“朝新律師事務所”的地方,是她周末最經常出現的地方。
  “陳芹!”小秋指了指對麵的大廈,“我們一會逛完就去對麵喝飲料,陳朝哥,哦,就是那盆吊蘭的主人就在那裏辦公,我一定要讓他知道,什麽叫真正會養吊蘭的人。”她一直記恨陳朝罵她不會養吊蘭的話。
  “不過現在,先shopping。”
  陳芹的思緒還沒轉過彎,人就已經被小秋拉進了密密麻麻的打折區。
  兩折……三折……
  衣服撿的不亦樂乎。
  “小白,小白,你的電話來了!”
  小秋的手機鈴聲,和她的人一樣讓人感覺可愛。
  一看電話號碼,她立刻抓著陳芹躲到通道,噓了一聲,按了接聽鍵。
  大概是公司的,陳芹點著頭,背靠牆邊。
  “你在哪!”
  “哦,葉總啊,我和陳芹在銀行呢,怎麽了?”說謊一點不臉紅,還特理直氣壯。
  打電話的是公司主管工程的葉連,地位和韓瞳一樣,不過一個管外跑業務,一個管內負責工程實施,來了公司半個月,陳芹很少遇到他,據說他經常在外麵跑工地,從這個到那個,從島內到島外,狡兔三窟,經常以工地為家,不過人緣不是很好,經常為了個雞毛蒜皮小事和公司員工爭吵。
  韓瞳出差前,就有個工頭跑來和韓瞳訴苦,說他實在受不了老葉,思想古板,不會變通,就一土包子。
  結果韓瞳二話沒說,直接通知小秋預付他一個月工資,慢走不送。後來陳芹才從小秋口中得知,這個被戲稱為土包的老葉,其實也就40出頭,可是工作極其負責,當初騰震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三顧茅廬,磨破了嘴皮子才把他招到靡下,就為了讓他監督工程。
  按小秋說法,此人高傲,一向以“在他手裏杜絕爛尾樓”為座右銘,所以但凡到韓瞳這告狀的,受處罰的一定是那個告發之人,無一例外。
  “哎,上次遛彎的工地還好是葉工拒絕了那家的水泥,不然幾個月前海水灌漏,房子早塌了!”小秋無限感慨,“現在才覺得騰哥所托是人啊!”
  這小孩,滿嘴都是話,簡直出口成章。
  “那你們什麽時候能回來?”電話裏的人繼續追問。
  “沒辦法啊,葉總工程師,銀行人超多,也許是周末的關係,您的事情很急嗎,要是很急我這邊事先撂下,立刻回公司!”
  “算了,那星期一再說吧,先讓陳芹把人家的勘察費給轉了,這個比較重要!”
  “嗯,好的!”掛下電話的時候,小秋對著陳芹直吐舌頭,“哎!幹壞事真的會折壽啊。
  “以後還是晚點出來的好!”
  這人!陳芹手裏大包小包差點被甩下樓梯,不過和小秋在一塊,還是挺愉快的。這不,解決完葉總,兩人就更肆無忌憚了,逛街都踏著正步,特別是小秋簡直是走路如風,恨不得把人家模特身上穿的全扒下來套自己身上。
  陳芹之前沒和小秋逛過街,這一下午總算是見識到了,傳說中的購物狂就這樣的。看中一件就撈一件,遇到很喜歡卻不打折的,出門前還要和店員嘮叨,“以後不買你們的東西了,一點沒上帝的感覺!”
  從商場7樓乘觀光電梯下樓,整個電梯內隻有陳芹和小秋兩人,各自都拎的滿滿當當,其實陳芹隻買了一雙鞋,而且還是耐不住小秋的折騰下買的,她說逛了半天,你總不能什麽都不買,就雙鞋也那麽挑。
  “我們現在去對麵喝茶!”步出電梯,小秋徑直往前走。
  陳芹立在原地,咬著嘴唇,“那個,小秋,我去銀行,一會我們在這裏碰頭吧!”
  “喂,陳芹!”小秋舉著手機,被一包包袋子拖住的身體沒趕上陳芹的速度,自言自語,“陳朝啊陳朝,估計你這輩子也學不會怎麽養吊蘭了!”
  自動取款機前,陳芹的卡插了,吐出,來來回回。
  “陳芹,你幹嘛呢?”小秋把手架在卡上,“你這麽取錢,會被認為你是盜用別人的卡呢?”
  “哦!”她回頭,看到保安確實正犀利的盯著自己。
  臉上一陣困窘,紅了一片。
  “你不是想取錢吧!”小秋把卡抽出,放回陳芹包內!
  陳芹尷尬笑笑,“你不是要上去喝茶?”
  “陳朝哥不在,上去幹嘛!他秘書說他剛下來,可我沒碰到,真是的!”小秋嘟囔,“算了,我們去看電影吧,反正時間還早!”
  “變形金剛呢,中午吃了你的菜,晚上我請你看電影!”
  剛想著怎麽回絕呢,人就已經又被拉到了影院門口,小秋倒也很憐香惜玉,把東西撂陳芹邊上,就排隊去了,說是怕累著她。
  其實陳芹覺得自個也沒那麽尊貴,可今天這種掃街的方式,還確實他媽的累。就想撂東西,直接坐地上了。
  還有15分鍾開場,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拱進了影院A廳,用拱是因為小秋兩手都拿著珍珠奶茶,要不早就把那撒嬌的功夫現出來了。
  小秋就是這樣一個人,把事情做到讓你無法回絕的地步,你就隻能跟著衝,陳芹覺得這妞頗有領導潛質,看似別人握有主動,看或不看,實際上早被捏柿子一樣扒在手裏,票都買了,還能怎樣,衝著派拉蒙這個製作公司的名字,不進也得進了。
  位置不錯,加了點錢,坐在中間,頭不用仰也不用低,直接靠著就成,姿勢有點像那植物人喝水,一動不動。
  屁股著椅的時候,才覺得那腳直哆嗦,好像幾年沒逛的街都被補回來了。再看看身邊的人,正大口大口的喝著奶茶,兩頰下陷,跟個印度老斑鳩一樣,吸的咕嚕咕嚕響,手裏還抓著一把爆米花,要多享受有多享受了。
  年齡不饒人啊!除了感慨外,就隻能眼盯著大屏幕。不一會兒,燈光滅了,跳出來一堆的英文字母,電影也就開場了。
  變形金剛講什麽,不就是一堆車子和一堆車子的戰爭,小時候看動畫片的時候就覺得那車特帥。這會看電影,還是那感覺。從車到人,幾秒鍾的時間,旁邊有個小孩一看到變形,就拍手,快樂的不行。指著那輛大奔直叫,手舞足蹈的還經常碰到陳芹的手臂。
  小孩的媽媽不好意思的抓了下孩子的手,歉意的笑笑,有孩子的女人就是很有成熟的感覺。
  陳芹低頭問了那小孩一句,“喜歡車子嗎?”
  “喜歡!”小孩子甜甜的回答,肥嘟嘟的小臉好像個肉丸,嫩白嫩白的那種,“爸爸說長大了買車帶女朋友兜風!”
  這教育夠彪悍的,孩子的話剛說完,臉就被自己老媽掐了下,“是帶你爸你媽兜風,真是的!”
  彼此微笑了下,不再打擾人家的親子教育,就繼續觀影了。
  終於到了威震天和擎天柱決鬥的時刻,旁邊那小孩手舞的更歡了。
  小秋咬著爆米花,嘴巴咧成了一個彎彎的溝。
  其實她沒告訴小秋,在她和陳朝錯過的時候,她也和陳朝錯過了。
  因為不敢,所以,她躲了。
  
  第八章   初見柳南
  若是缺少了真實,又怎麽知道現實的圓缺呢? --黃舒心
  晚上回家的時候,已經快11點了,整個人累的幾乎不想動。
  撒了幾朵香花,放了精油,舒舒服服的閉目養神,等裹著大布從木桶子裏爬出來的時候,已經是1個小時後的事情。
  住到這半個月來,陳芹已經漸漸把泡澡變成了一種享受,熱熱的氣體籠罩在臉上,汗水夾著霧氣慢慢散開,香木在熱水的熏陶下竟也滲透出一種淡淡的氣味,忙碌了8個小時後,這樣的SP享受竟是如此簡單。
  她不習慣把手機帶進衛生間,可偏偏電話喜歡那個時候來訪。
  洗澡的間隙就一直聽到門外的手機響個不停,所以打完保濕水後,陳芹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撲到床上,拿起手機。
  真彪悍!20個未接來電,能幹出這等好事的還有誰?
  “怎麽了?”陳芹立刻撥了回去,20個來電啊,事情重大,就是那端還沒開口,就是一陣抽泣聲。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然後夾雜一些紙巾抹過鼻子的聲音。
  “怎麽了!”她又問了一次,“小秋?”
  “陳芹!”估計紙又被蹂躪完一張,“你還在不?”
  “嗯!聽著呢?”這小孩,剛才不是還興高采烈的蹦回家,那小臉笑的都要抽筋了嗎?怎麽這會就成淚人了?變臉比翻書還快。
  “我姐回來了,下午我們逃班被抓包了,她罵了我一個小時,就差沒把我家祖宗18代也問候一遍了。”
  當然不會罵她祖宗18代了,她家還不是她家的,這小孩,話總喜歡往誇張裏擠。
  “還有,她還怪我把你帶出來,說我找死還要個墊背的!”
  嗚嗚嗚……嗚嗚嗚……
  那是,這下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了,兩關係戶上班期間外出逛街,又得有多少閑言碎語啊。
  “陳芹,你說我是這樣的人嗎?她罵歸罵,不能這樣侮辱人啊!她說我們兩這個月的滿勤獎沒了,700塊錢呢!”
  嗚嗚嗚……嗚嗚嗚……
  耳朵裏一陣哆嗦,陳芹趕緊打開揚聲器,放到離自己10厘米遠的地方。
  “好了啦,別哭了。”
  “能不哭嗎?錢呢!夠我買一套衣服了!”
  “要是打折,也許是一套半呢!”
  “我姐總這樣,錢是騰哥的,她心疼個啥哦!還沒進門呢就幫人家省錢,你說有我姐這麽好的女人嗎?”
  “嗯,沒有!”陳芹答應著,“女人遇到自己很愛的男生時才會那樣!”
  話一說完,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聲傻笑,估計還猛點頭呢,“嗯!我也這麽覺得!”
  “好了,去洗洗睡吧!”陳芹哄孩子般的說著。
  嗯!小秋答的幹脆,電話一掛,耳邊還是熟悉的嘟嘟聲音。
  有時,陳芹覺得小秋怪怪的,因為她對自己太沒警惕,總是把事情一股腦的拋向她,在公司,她也曾仔細觀察過小秋,她不瓜噪,一直與工程部的人保持一定的距離,見人雖然也笑的熱情,逢人也喜歡打招呼,卻沒有和她在一起這樣,有的沒的,該與不該,不加修飾的說出來。
  想了半天,還是沒什麽結果,眼皮卻已經重的不行,橫下心,關機睡覺。
  這一覺醒來,天已經蒙蒙亮了,破曉的黎明仿佛是一把利劍,劈開了黑黑的夜幕,半個太陽湧出了地平線,晨懿耀彩。
  躺在床上,睜眼時一架飛機恰巧從窗前越過,發出轟轟的聲響,猛的把頭一拍,原來是因為窗簾沒拉,所以自己才被震醒了。
  因為今天要去看個雕塑展,看了看表,又眯了一下,陳芹便起來了。
  走出房門,大廳依舊還是大而空曠,住了這麽久,陳芹覺得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裏,坐北朝南的絕佳方位,間隔有致的布局,春天窗外玉蘭花香,夏天微風徐徐,秋天月灑陽台,冬天燕子銜泥築巢,怎麽看怎麽個風水大大的好。唯一討厭的地方,大概就是衛生間靠近客房而非臥室,所以每次,都要害她繞好大一條道。
  今天的客廳有點暗,落地窗的簾子被緊緊的合在一起,什麽時候關上的,已經不記得了。隻是那點點縫隙的陽光撒在地板的斑駁,依舊閃爍,隨著晨風輕輕搖晃。
  客房的門,悄悄露出一條小縫,昏暗的壁燈射出一道昏暗的光束。
  想著也許是柳南已經回來,陳芹便靜靜上前,因為聽了太多,發現太多,對她便有了太多的遐想,所以她有點忐忑的走近,想想有點像做賊,把頭一抬,肩膀一縮,靠在牆邊。
  一條白色內褲!
  一件白色T恤!
  一個白色發箍!
  一雙白色高跟鞋!
  虛掩的門內,兩條纏繞在一起的大腿若隱若現。
  有女子在房門內低吟,更有男子胡亂的喘息聲。
  這樣的畫麵不是沒見過,卻還是滿臉通紅,趕緊把臉一轉,徑直走進衛生間,衝動而又小聲的關上門,心中不斷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抬頭時,鏡子裏的臉卻已經紅的和猴屁股似的。
  出來的時候,有個女子窩在沙發上抽煙,嫋嫋的霧氣緩緩上升,然後逐漸擴大,在頭頂暈開,把她的臉籠罩在迷離之下,光滑的地板上已經不見一絲雜物的痕跡。
  她把煙抿在唇間,吸了一口,吐出。
  絲薄的針織睡裙,紅色的玫瑰頭像秀在胸前,豔麗的好像她的臉。
  她說,“你就是新搬進來的人!”
  她點頭,拽著衣角,臉頰有些發燙。
  她還說,“我早上回來的,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她搖了搖頭,“沒有,我是要去看展覽早就醒了!”
  最後她說,“那我困了,去睡覺了!你自便吧!”
  從陳芹麵前走過時,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劃過,纖細的腰身,如瀑布般傾斜到腰際的長發,散發著撩人的氣息。
  陳芹想過很多與她遇見的場景,唯獨忽略了這種方式。她終於是想起,那天韓瞳交代的話,最重要一點,別管她的私事就行!原來韓瞳早給自己打了預防針,她與她,不過是一人一個房間,拽著同一把叫做大門的鑰匙的舍友,僅此而已。
  在房間裏又磨蹭了一下,就出門了。
  出門前,她下意識的望向左邊的房門,緊緊扣住,不留一絲細縫,就像人,閉上了就不輕易被打開。
  難得的周六,陳芹就這樣把自己荒廢在了黃舒心的雕塑展裏,在一副臨摹埃及法老的作品前,經常隻有她一個人靜靜觀賞。
  不變的容顏,不老的屍身,不朽的傳說,美麗容顏下的故事是完美或是殘缺,沒人理解,也沒人懂得,記得那時看羅浮宮魅影,每次自己那麽不自覺的被索菲瑪索吸引時,就是她變身遊離於羅浮宮的時候。
  腳步輕盈,人影孤單,用一種世人跟不上的腳步尋覓著,再配上那樣有節奏的音樂,讓一個叫陳芹的女子愛上了那個有著完美容貌的魅影女子。
  “喜歡這個作品嗎?”一個女子站到她身邊,輕聲問道。
  “嗯!孤獨之美,神秘之美,那裏是我們到不了的國度,你根本無法理解那個麵具下的人生,是一種怎樣的世界!”
  女子點了點頭,“我當時創作這個作品的時候也沒去過埃及,全憑想象,後來朋友看了,都說這是個我自己眼中的埃及,好像和你說的有點類似,我的埃及而並非真實的!”
  “黃舒心!”陳芹這才回頭看她,其實自己知道這個名字還是因為大學時在圖書館看到的一本畫冊,裏麵有個圖片叫“完整的普羅米修斯”。
  修長的手臂彎到身前,抱住頭顱狀的低頭沉思,不一樣的感覺,她喜歡上了她的作品,還有她的人。
  恩!女子點頭,揚起一抹細笑,“難得有人這麽投緣,我請你喝茶吧!在這裏,我隻請過兩人喝茶,你算其中之一。”
  透明的玻璃茶幾,一盞花茶的味道從衝下開水後慢慢縈繞開來,“這是我去新西蘭旅行時,一個朋友的媽媽送的!”
  說完,她把茶緩緩倒入茶杯,晶瑩的淡黃色液體,幾片花瓣漂浮其中,陳芹沒喝,隻是放在鼻尖聞了聞,古有曰,品茶如品人生,淡中有思,思中有語,想必花茶也是。
  清露淡雨,繁華而不焦躁,淡雅幽香,“這裏麵有幾種花的花瓣啊!”
  “花不在多,而在於品。”黃舒心淡淡的低允一口,“以茶會友,我弄這些雕塑沒想過要讓人明白,可有人明白終究是個值得欣慰之事。”
  “你把我說高尚了,其實我也什麽都不懂!”
  “不懂就是最懂的了!”她依舊低語。
  眼前的黃舒心是個很靜雅的女子,和所有雜誌上的照片一樣清新,一顰一笑,拿捏得當,而她的雕塑作品其實也根本不像她所說的那般,算算,今天才是開館的第三天,幾乎3分之2的作品都已貼上了已認購的標簽,那表明大家都很認可這些作品,對於一個藝術家來說,這何嚐不是一種動力呢?
  “你的作品幾乎都已經賣出去了!”
  黃舒心望了眼展廳,雙唇舒張,纖細的眉毛輕輕提上,“是的!剛才我朋友說,我這些次品終於是可以出貨了!”
  “次品?”
  嗯!“他說像我這種人,次品才會舍得賣出去,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哈哈哈,“藝術家永遠都覺得更好的作品還沒出來!”
  她搖了搖頭,“不,這次我確實有一件很喜歡的作品,很小,定價很便宜,可是沒人看的上!”
  “那朵琉璃葵!”在最邊上的位置,很小,卻很精致。
  陳芹話沒說完,黃舒心已經起身把花拿在手上,“我送你的,套句我剛才那個朋友的話,擁有這朵花的女生,就會擁有幸福!”
  陳芹本能的推辭著,卻最終還是被黃舒心的話說動了,哪個女生不想擁有幸福呢?
  喝了幾杯茶後,展廳又有人陸陸續續到來,她也不便繼續拉著人家閑聊,就起身告退了。
  走出展廳的時候,黃舒心一直倚在門邊,望著那抹嬌小的身影遠離視線,走到拐彎處,陳芹回頭,擺了擺手,換回她淡淡的淺笑。
  其實剛才,黃舒心沒有告訴她,那朵花是象征一種愛情之花,隻送不賣,原本她已經打算閉館之日便將之毀掉,還好,終於看到她,黃舒心在心裏想著,不長不短的頭發,瘦瘦的臉蛋,還真的蠻像的,和向日葵裏的瓜子挺像。
  隨便吃了份漢堡,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將近5點。
  柳南的房門依舊緊閉,躡手躡腳的從自己的房間門口折回廚房,倒了杯開水,便又進屋去了。
  仰臥在床上時,她想起了那個叫黃舒心的女子,三年前她已經是X市十佳傑出青年,其實自己見過她的,那時她跟在陳朝身後,他介紹,她們握手,然後她很崇拜的說,“我很喜歡你!”從此沒再見過。
  再見時,她依舊沒什麽改變,可大概已經忘記了自己了吧!有人說琉璃是種刺痛的美,灼燒,高溫,可又有個很美麗的形狀,陳芹覺得這真如自己的愛情!
  刺痛之美!
  剛才回來時,在車上接到了嫋嫋的電話,被她一陣狠批,她說陳芹是出了家鄉忘了娘的娃,也不想想大家夥多想她,不就長途嗎,再說了12593一撥,兩毛錢的事情,真不行,下回晉遠洋來的時候,找他報銷。
  想著也是的,半個月了,沒給過北京那夥人一個短信,一個電話,除了剛到的那個,怪不得挨罵呢。陳芹連番保證,以後一定3天一短信,一周一電話,這才把嫋嫋的火氣壓下來。
  嫋嫋問了很多,陳芹總是好好好的點頭,雖隔了個幾萬裏,關心依舊存在,到北京混了這麽些年,得到似乎遠比失去的多了很多。
  晉曲陽說,北京,好地方啊!好山好水!最好的人民幣產地。
  嫋嫋說,北京,那嘎子東北人在北京就是牛!
  陳芹說,北京,有你們才覺得真實點!
  那時大家哭得稀裏嘩啦的,抱著說,陳芹,對你好,值了。
  那天,一億的項目在用籌交錯間談下來了,大家又去吃了宵夜,晉曲陽和嫋嫋喝的大醉,連走路都用爬的,還好陳芹沒醉,載著兩頭在二環跑了一圈,眼見自己車技都沒把他們給晃醒,便把車停住了,大家夥就一起在三環路上的車裏睡了一夜。
  大冬天的,醒來時,各個感冒了!嫋嫋戳著陳芹的腦門,直罵她傻,就不能開個房間,要是怕被別人說他們3P,那就開3個房間,反正晉總報銷,真是一根棍子,轉不過彎。
  後來,一傳十,十傳20,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感冒了,有的甚至是2感,比如嫋嫋,那張一個月的紙巾發票至今留在陳芹的包裏,她說一定要她這個罪魁禍首報銷。
  想著想著,一陣困意上來,順手拉下被子,就這麽睡著了。
  要不是忘記關手機了,陳芹想她睡死了都沒人知道。可到底手機還是響了,從包裏傳出了小秋幫她設的雙胞胎音樂。
  “大白,大白,來電話了,快接聽,不然,你就成小白了!”
  迷迷糊糊的伸手在包裏鼓搗了半天,終於是摸到了個長條狀的東西,放到耳邊,“誰啊!”
  “陳芹!”
  聲音低沉而熟悉,好幾年了,沒聽到不代表忘記了,在心裏的東西依舊清晰。
  “哥!”
  
  第九章   這個男人
  Baby don’t go。    ---陳朝
  “陳朝!”陳芹乍一聽到這個聲音,頓時有種被灌辣椒水的感覺,整個人立刻翻坐了起來,睡眼惺忪便瞬間幻化為清眼明目,直愣愣的看向窗外。
  看什麽,她不知道,隻是總覺得離他很近。
  “嗯!”手機裏傳來他低低的答應聲,“下來!我在你公寓樓下!”
  “你在我家樓下!”她小心翼翼地詢問,其實他應該早就知道的,或者從自己進公司,他就該一目了然的。
  “對!在你公寓樓下,我剛下飛機,和我一起去宵夜!”他的語氣比剛才堅決,有著不讓人會覺得力量。
  少見,把法庭上的態度帶到生活中,甚至帶到麵對她時。
  想也沒想,立刻答應。
  好!我就下來!
  掛下電話,起來的時候陳芹才發現剛才自己竟然什麽也沒脫,好像時刻準備著被叫醒似的,全身衣服猶在,便隨便扒拉了下頭發,套件肥大的羽絨就下樓了。
  鎖門的時候,一束強光照在額頭,嚇的她發出一陣驚叫。
  “你浪個這麽晚出門撒!”保安一見是陳芹,便把電筒指到旁邊,衝她笑笑。
  “恩,我下樓一下!”匆匆憋了保安一眼,“我哥哥在樓下!”
  “哦!蟈蟈啊!”他記起了剛才的門外一個很俊朗很高大的男子。
  不過陳芹可沒聽到,眼看電梯一時半會上不來,便朝著安全門衝了下去,寬大的拖鞋在地板上打出一陣有節奏的打擊樂。
  皎潔的月光下,一輛奧迪A8停在空曠的院裏。
  邊上,一個高大的男子半靠車前,紅紅的煙點隨著他的一吸一吐,時亮時暗。
  陳朝是個很有型的男子,她一直知道,勻稱纖細的軀幹和寬闊的肩膀把他的黑色長外套撐的更加的俊朗,一看就是個體格健壯的主。
  “哥!”陳芹在他背後不遠的地方輕輕喚他。
  再聽到那一聲叫喚的時候,他已經將半截的煙扔到地上,回過頭的臉依舊是那種很容易讓女人愛上的漂亮臉蛋,微翹的鼻子,低垂的雙目,一抹幹淨的笑容從他半張開的嘴唇上緩緩擴開,隱藏在額角的細微皺紋中。
  這種場景,竟讓陳芹聯想起了上海灘的周潤發,那麽有魄力,有時又那麽憂鬱,等他張開雙臂時,她竟然就和馮程程一樣,別無選擇的撲了過去。
  薄荷的古龍水味道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陳芹把頭埋在了陳朝寬闊的肩膀裏。
  她喜歡把他叫做哥,可實際上,他們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若非要給個關係硬扯的話,就是她的爸爸養大了他,因為他是爸爸戰友的孩子,一個榮獲一等戰功英烈的兒子。
  陳朝笑嘻嘻地拍拍她依舊毛躁的頭發,像撫摸小狗一樣的揉了揉。
  再抬頭時,她的眼已經是抑製不住的淚眼婆娑,迷蒙的霧氣裏,他的臉還是那麽清秀,“哭什麽,”他用那雙龐大的手很輕柔的抹去她臉頰的淚水。
  “竟然那麽想我怎麽不打電話給我!”
  “我不敢!”她看著他,依舊掉淚,仿佛是他越擦,她的淚腺越發受到某種刺激,哭到動情處竟然還連帶哽咽,於是他擦的更加的手忙腳亂。
  “竟然不敢,你回來幹嘛?竟然回來,也看到了,連撥個電話的勇氣都沒有嗎?是不是如果我不找你,你就繼續這麽明目張膽的躲著!”
  陳芹搖了搖頭,那些過去的,曾經的往事竟一幕一幕的翻轉,如倒帶一樣的在眼前劃過,然後她哭的更凶了,抓著他的衣領,沒來由的一直哭。
  這下他也急了,探過身子,把車上的一盒抽取式麵巾紙拿了過來,他一張一張的遞,她一張一張的扯,不一會兒就空了。
  “哭好了嗎?”許久之後,他問。
  嗯!“差不多了吧!”她答。
  然後她就被他拎包似的拽進了車內,稍稍平複了情緒,哽咽的鼻音漸漸散去後,陳芹終於是能正常的看著眼前的男子,“是你叫騰震把我調回來的是不是!”
  是!他發動車子,點頭。
  “那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我在騰震北京的分公司上班,你早知道我在北京!”
  “要是我知道,我就不會滿世界的找你了,不過我承認,你到‘飛震’後不久我就知道了!”想她剛離開的那會,他是真的滿世界的找,可惜一點頭緒沒有,還好他的朋友多,在一年前,學校的師弟終於是告訴他,陳芹在我公司。
  就知道,陳芹把背往椅子上一靠,嘟著一張嘴,“我就說我怎麽一年就漲了5次工資,謝謝了!”
  “不謝!”他笑眯眯的,皺著眼睛的時候好像招財貓,“陪我吃飯吧,我剛從英國回來,還沒吃呢?”
  “你昨天回來的吧!”
  他轉身看了她一眼,昨天去飛機場的時候,他就覺得似乎是看到了她,背影如此相似,可她卻躲開了,原來真是她。
  興許是知道說錯了話,陳芹吐了吐舌頭,“飛機上幹嘛不吃!”
  “拜托,那飛機的東西能吃嗎?”
  “你很挑哪!和以前一樣,每次坐飛機,你和柯輝什麽都不吃,就我一個人吃的香!”
  “所以你好養嘛!”
  切,陳芹白了他一眼,兩年了,再見麵時,似乎也不需要什麽過度,很自然的就這樣了。那她到底在怕什麽呢?
  酒吧偶遇,昨日的樓下相見,其實隻要她往前一步,他都可以看到她,可她卻總是退縮。
  搖了搖腦袋,思緒依舊混亂。
  這一路上,他們也沒再說什麽話,X市的夜晚其實挺美的。這幾年搞夜景工程,一到晚上,幾乎是燈火通明,有人說這叫浪費,可在陳芹看來倒覺得它像一盞明燈,照亮我的心,溫暖你的人,我掏錢,你給我感覺,交易公平。現在的人生活水平高了,總要來點新奇玩意,刺激一下神經。
  就像城市的白領也經常說沒有夜生活的城市就不算城市,這大概也某個角度說明了夜也是體現一個城市GDP的一個方麵吧。
  隨著車子七拐八拐的進了一條小巷,越過了無數個坑窪,濺起大大的水花後,終於是在一間叫做“艇仔粥”的小店前停了下來。
  小店很小,而且破舊,從車內看,幾乎都會被忽略。
  “下來!”陳朝把鑰匙一拉,直接下車,陳芹在車上扭了半天頭之後,還是蹦著跟了過去。
  這是個由兩個老夫妻掌勺的粥店,還沒進店內,甜甜的米味就已經傳了出來,12點整,店裏依舊還是有人稀稀疏疏的坐著,也許是上夜班的人,有一男一女,也有幾個女生結伴,幾張桌子,幾張椅子,倒是讓陳芹改變了原先的看法,這裏很特別。
  “給你點了瑤柱白果粥!”
  嗯!其實陳芹也不懂瑤柱是個什麽玩意,不過粥嘛,好吃就行!屁股還沒坐熱呢,粥就已經上來了,老太太一見陳朝就撐著張笑臉,皺紋拉成一直線。
  “陳律師,來了啊!”
  “嗯!”陳朝笑了笑,等老太太走遠了,才低頭和陳芹說,“終於帶個女的來了,不然她要把我歸入男同性戀隊伍了!”
  哈哈哈,陳芹一口茶噴了出來,“那是,你是老少皆宜嘛!”
  “少貧,快吃!”
  話說這裏的粥還是少見的好吃,米粒熬的香滑綿綿,入口即化,提味增香的薑絲和蔥絲混跡其中,看的出來,卻吃不出來,和瑤果,米粒,白果混在起來,絲滑濃香。
  正吃的心裏開心的時候,老太太又過來了,依舊是皺紋眯成一條線。
  “陳律師,要不你晚點走,那小子一會就過來!”
  “不了,吃完就走,我才剛下飛機,沒空和他磨蹭!”
  “哦,那我跟他說聲,那小子說要從島外趕來看你女朋友!”
  咳咳咳!陳芹又被嗆了一次,米粒從口裏下去卻沒往食道走而是繞了個不大不小的彎進了鼻子,堵的不行,陳朝站起身子,站到她身後,輕輕拍打她的背部,“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語氣略帶責備,卻依舊溫柔。
  好不容易一口咽下,眼淚又要溢出了,隻是這次是嗆到的。
  抬頭時,老太太已經關愛的遞了杯開水過來。她趕緊搖了搖手,一會又比了比陳朝,“她是我妹!”對麵那個終於開口了,陳芹點了點頭,早點說嘛,自己也不會被嗆到啊,她怒瞪對麵的人。
  “我聽過孟庭葦的歌的,那時我才40多歲,聽過的,不就是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嘛!”
  老太太嘴裏哼著小調,收拾著隔壁桌的碗筷,一個一個的輕盈的往上疊。
  這什麽和什麽嘛,倒是陳朝笑的那個甜啊,比猴子撿個玉米都甜。
  重新上車的時候,陳芹一路都對著陳朝瞪眼睛,“那老太太也那個了吧!”潛台詞,太三八,不,是非常三八。
  “哪個!”陳朝笑了笑,趁著紅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傻孩子!”
  “別叫我傻孩子!”
  “哦!”他應了一聲,“你怎麽會是傻孩子,對吧,傻孩子!”
  切!
  “對了,陳朝,你以前不是經常開寶馬嗎,怎麽換奧迪了?”她記得他沒這麽樸素的,剛才就想問來著,哭著哭著就給忘記了。
  他下意識的放慢了車速,頓了頓,“年前出了次車禍,覺得不該那麽招搖了!”他盡量輕描淡寫,可副駕駛座上的那個在一頓寂靜之後,激動的立刻轉過身。
  “哪受傷了?嚴不嚴重!”陳芹快速的轉過他的臉,瞎子摸象似的摸了半天。
  “喂喂喂,我開車呢!”陳朝一下拍掉她的手,兩眼專注的盯著正前方,剛才太緊張了,才忘記了是在車上,陳芹吐了吐舌頭,細微的動作如往常一樣。
  她的反應速度向來總是慢了半拍,已經習慣。
  可是她真的忘記,是她說過,不喜歡自己開寶馬嗎?
  “你就隻在乎你哥我的美色啊!”他苦笑,想必是對她摸他的臉提出抗議。
  “那是!”陳芹笑了笑,“你可是標準的小白臉啊,要是臉上破個洞,可就掉價了!”
  “別說,我還真認為自己是無價之寶來著!”
  “是是是,最近你的光輝形象可是在國家級電視台裏循環播放來著,我還以為你是要招親呢,到處是你的特寫。”
  “你看到了?”他突然的轉頭問她。
  恩,那時嫋嫋還經常指著電視的他說,這嘎子膩帥,垂涎的都要掉口水了,可陳芹覺得這事還是不要告訴他好,免得這特自戀的家夥又開始無休止的誇獎自己,讓人反胃。
  “看到了!好幾遍呢!”
  “看到了也不會和你哥祝賀一下,關心一下我,我以為你是要我成英烈了你才回來呢!”
  “陳朝!”每次她叫他全名的時候,一定是表情最嚴肅的時候,睜著雙大眼,正兒八經的坐直了身板,“別太拚了,自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最好是趕緊找個女人,能和你過一輩子的那種,都三十幾的人了!”
  話一說完,就感覺車輪一個打滑,差點衝了出去,還好陳朝車技不錯,一下就給拽回來了。
  “你以為我找不到啊,大把的人等著我去挑呢,不過,你哥我要求膩高,先看看,看哪個過五關斬六將,先把我單身那把大旗扛下來,就是了!”
  這人,還是和以前一樣,賊貧,大把大把,沒攤上個真心的有什麽用呢?可他又不像柯輝那樣老是玩,玩,玩,那些人要能玩出個真心,就見鬼了。
  以前老媽問他,他說拚事業。
  現在呢?兩年,該有多少事業有成,又端莊賢淑的人從他眼前經過呢?
  一想到這些,陳芹有些不開心,不曉得是什麽,堵的慌。
  幹脆把眼一閉,假寐,可惜不小心,睡著了。
  “到了!”陳朝晃她。
  嗯!這麽快!
  “還快啊,都一個小時過了!”
  哦,那怎麽這麽慢!
  “傻孩子!”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摸著她的頭發,不管是長發披肩,還是齊耳短發,摸的姿勢都是那麽柔和。
  那時的大人們總說陳朝私底下人很斯文的,怎麽一上了法庭,就一副要把人逼死的樣,雖然麵帶微笑,卻是極帶殺傷力的那種,那種表情,似乎,她隻見過那麽一次。
  “這幾天,我還有個案子,等完結了再找你!瞧你,本來是小胖墩,現在成瘦猴了,要補補!”他又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頰,平平的,沒有什麽肉感。
  嗯,陳芹點了點頭,律師就是觀察入微,剛才不就是怕嚇到他,所以才找了件因為太大幾乎沒穿過的羽絨當外套,結果還是被發現。又聽著陳朝囉裏巴索的講了幾句話後,就下了車,然後在車內那雙烏黑的眼睛注視下走進公寓,門外,奧迪的引擎揚起的灰塵灑在公寓的玻璃門上。
  “你蟈蟈走了啊!”
  轉過身的時候,公寓保安正咧著大嘴巴衝著陳芹樂嗬,笑嘻嘻的樣總是那麽單純和真實,有點像傻根,讓人暖的不行。
  “是啊,蟈蟈走了!”語氣淡的沒有什麽表情,鬆垮垮的一張臉。
  “你咋啦!”
  “沒,我出門去買杯奶茶!”她轉過臉,沿著剛才的路線走了出去。
  也許是剛才的粥吃得太多,陳芹竟然覺得有種胃脹的感覺,便決定重新出門到隔壁的便利店買了杯奶茶,她有胃炎,也許是習慣,每次胃疼的時候,她習慣了喝杯奶茶。熱熱的牛奶灌入身體裏,便好了。
  登的一聲!30樓到了!
  空空的走廊,一望到底的黑暗,把腳一跺,燈便亮了。
  進門時,柳南的房門已經打開,落地窗的窗簾隨風四處飄散,有點陰冷。
  “柳南!”陳芹輕聲喚了一聲,一抹瘦弱的身影立即從陽台外麵晃了進來,真絲的睡裙依舊揚開,有點像鬼片裏的女鬼。若不是燈光已經打開,陳芹估計自己早就嚇得大叫出聲了。
  “那個男人是陳朝?”
  “嗯!你也認識我哥?”
  “不是親哥哥吧!很帥的男人,有錢有權,該紈絝的時候紈絝,該認真的時候認真,隻是,空切切,悲切切,獨留傷懷。”
  
  第十章   快樂日子快樂頌
  生活本身就是一杯茶,加點濃濃的牛奶,就成了奶茶。 ----陳芹
  日子總是在平凡無奇的平淡中度過的。
  滿勤獎被扣了,心中倒也算坦蕩了。
  小秋的嘴憋了兩天,估計一股子悶氣還沒消完。
  這些日子裏,陳芹逐漸遠離了兩點一線的生活,因為陳朝。按他的說法,這大街小巷,隻要是好吃的,他都能摸到。對這一點,陳芹覺得真是深有體會啊,昨個到豪華餐廳吃牛排,今個也許就繞著山路十八彎到一家小農舍裏吃野菜,明個呢,也許就是某個大排擋。
  陳朝對吃的很講究,不過不是專挑好的吃那種,而是注重好吃,那天帶陳芹去吃鴨肉冬粉條的時候,他就說了,那天被你抱著哭的時候,真是咯的慌,不行,我一定要把你這隻瘦猴變回小胖墩,而且還一條龍服務到家,專車接送,吃喝玩樂,我樣樣把你伺候好,我就不信你肥不過來了。
  敢情陳朝是和自己的肥肉較上勁了,所以現在每次見麵,他就習慣捏捏她的臉頰,他說這是檢驗成果的方式,啥時候能捏出兩肉丸了,就表示不用再吃了。
  陳芹特鄙視的伸出五爪,梅超風似的抓著他龍骨,“你看看,你看看,自己還不是皮包骨一個,就會說我,知道不,我是陪著你增肥呢?你要不長胖點,以後怎麽保護女人,光有個漂亮的臉蛋可不行,還要有堅強的體魄!”
  可話一說完,陳芹立馬就後悔了,臉紅了一片,就見陳朝笑的特賊,滿臉曖昧,搞的她那天幾乎不敢對上陳朝的眼。
  幾天前,陳朝說要陳芹準備下見人了,她沒怎麽放在心上,這會接到電話,有點懵。
  “你說要我見誰?”
  “誰,放心,爸媽那我不想硬逼你,可柯輝和騰震都說很久不見你了,最近也把你養的不錯,可以出籠子散散步了!”
  什麽嘛,把自己當動物了,給點好吃的,訓練一下,就為了出籠子表演啊,那不就是馬戲團裏的什麽嘛!
  “我又不是騾子,不需要牽出來溜溜!”
  哈哈,陳朝笑的更歡了,“我想把你說成高級點的,比如老虎之類的,原來你也知道我剛見你時,那模樣像騾子啊。”
  “什麽啊!”
  “下班後我去接你!”
  “喂,喂,喂!”陳芹鼓著腮幫子,聽著那嘟嘟嘟的電話聲,氣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一隻小爪立刻拽了拽她的衣角,低頭一看,小秋正抬頭與自己對視,“陳芹,你被雷劈了啊,腦袋上直冒火。”
  啊!小秋依舊還是那麽可愛,陳芹笑了笑,“是我想劈雷!”
  這是實話,生活愜意,工作苦惱。
  最近公司一處地皮要開始籌建,事情挺多,也忙的她夠累,天天回家就想躺床上,好像要把床往死裏擠的樣,而且最近哈拉留的也多,估計也是這個原因。
  話說回來,這是個大型的商業住宅樓盤,據說耗資好幾個億,目標是要建成和上海某某某富豪區一樣的規模,建好後價格不菲,一平方10萬打底,陳芹覺得這地夠奢侈的,比祖墳還寶貝著。可還沒開始呢,就有人打電話詢問了,小秋每天接個5.6個谘詢根本沒啥問題,看來X市,有錢人多啊!那是否也意味著窮人也多,貧富差距不斷擴大化的結果是,GDP一直升,工資倒也沒降,隻是口袋裏的錢掏出去的又比之前多了個檔次,以前是買的起菜買不起肉,現在是買的起肉買不起菜。
  這不,小秋這會又接到個谘詢的,秘書的甜美聲音緩緩傳來,“張董事長啊,我們正在規劃,還沒開始呢?”
  “什麽時候開始啊,快了,一定在你家孫子出生前蓋好入住。”陳芹記得那個張董孩子才18歲,幾天前的成人禮,她和小秋跟著韓瞳去過了把幹癮,悅華酒店,一人500的自助餐吃的自己差點大泄3天。
  “哈哈哈,好,一定,打地基的時候你要的那個地方打的牢一點!”還有這樣的,小秋就是牛!沒其他說的。
  趁著小秋還在哈拉,拿了文件直接走進總經理室,剛才小秋沒說錯,審批很難,選址竟然和政府用地給扯上了,這邊著急開工,那邊卡的要死,自己在中間,很夾心。
  “總經理!”
  嗯!正專注於電腦的韓瞳抬頭看她,“怎麽了?審批有問題?”
  恩!陳芹點了點頭,“政府那塊地批文一直下不了,說!”
  韓瞳揮了揮手,“不用說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等我叫你去的時候,你再去蓋章。”
  哦!什麽也不用說就明白了,那要她做什麽,這職業幹的真失敗。好像自己就是那撿垃圾的,人家扔個,自己撿個,活是挺簡單,反正就是動手不動腦,再這麽下去,肥驃都出來了。
  用手捏了捏,腰間突然就多出了兩塊肉,雖然還沒遊泳圈那麽堅挺,但好歹也是切切實實的存在著,早上照鏡子的時候,那尖尖的下顎也好像有了略微的弧度拉直,看來陳朝這幾日海補的效果明顯啊!
  記得好像那時陳芹一直說自己胖,柯輝為了安慰她,就屁顛屁顛的跑過去和她說,你不懂男的,男的喜歡看骨感美女,可真正摟著的都是你這樣的西施型女性。
  為啥?
  有感覺啊,誰願意抱個骷髏頭上床啊,又不是逛墓地,嚇死人啊,我可不想半夜起來以為自己抱個貞子,俺是正人君子,重才不重貌。
  啊呸!
  “你,你,我告訴你,你要不叫陳芹,我一定甩你兩巴掌。”
  “我就是不叫陳芹,你也不敢打我!”陳芹笑嘻嘻的躲在陳朝身後,衝著他吐舌頭。
  其實陳芹的本名還真的不叫陳芹,第一本戶口本上的名字清晰的寫著陳一露,因為出生的時候剛好是露水那天,就讓老媽給取了這麽個應景的名字。
  後來說起這事陳芹媽就沒停止過責怪,話說那時她爸爸在演習,空蕩蕩的病房裏就隻有她老媽一個人,高齡產婦啊,本來就得特小心,結果不僅男人不在,就連羊水破了,都是5歲的陳朝跑去叫醫生。所以老媽一下發了火,女兒的名字她爸管不著,愛聽不愛聽都這樣。
  陳芹有時也覺得老媽特小氣,就為這事,打小她就不教陳芹喊爸爸,結果搞的陳芹學會咿咿呀呀的說話後,就總衝著自個爸爸喊叔叔,把官街好個幾杆的男子氣的吹胡子瞪眼的。
  再後來,因為一喊叔叔,陳芹爸就生氣,小孩嘛,一看這情景,嚇的就哭了,而且那時軍務繁忙,陳芹爸是隔幾個月才回家一次,導致結果是陳芹即使見了麵,連叔叔都不喊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上幼兒園,因為老師要提問,老媽才開始一個勁的指著身邊那個高大黝黑的男子說,一露,叫爸爸,這,就是你死人老爸,再不喊,我抽你了。
  你說有人這麽當媽的嗎?這事一直以來都讓陳芹很傷心,兩大人的事非把自己當成了犧牲品,而且這段往事也就成了那幾個男生的的笑柄,逢陳芹就說,我一露走來,頓覺涼風襲襲啊!
  至於為什麽改成陳芹,好像是初中那年的事吧!起因好像是為了不讓大家知道陳一露是軍區陳司令的女兒,所以,她改名了,這次還是老媽做主,陳恭,陳飛俄,陳布丁,陳肖小,陳佳麗葉,陳吉思韓,名字一個比一個勁爆,結果老爸不樂意了,拉下嘴裏叼著的芹菜末,拍案而起,就叫“陳芹”,誰改斃了誰。
  哎,如今想起來,還覺得特搞笑。一天沒什麽事做,想想,笑笑,竟然也就6點了。
  下班時間很準時,陳朝來電更是準時,“下班了,快下來吧!”
  步出大門的時候,陳朝和他的奧迪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他的車沒什麽看頭,可他那張臉倒是很有嚼勁,來一次,引一次蝴蝶,那話怎麽說,招蜂引蝶。
  “哇,那個帥哥又來了!”
  “你沒見過啊,好像是法治幹線經常請的那個嘉賓!”
  “哦,對對對,那個律師,那時我媽還問我說這是哪來的明星呢,一身黑西裝那麽性感!”
  “你媽思想那麽前衛啊!”
  “切,那是因為我剛好穿了件吊帶問她我性感不,她就現學現賣了!”
  兩女生從陳芹邊上路過時,給了陳朝一個很綜合的評價,和明星一樣的律師,很吃香。
  “陳朝,拜托你以後可不可以別那麽招搖啊,你這樣會破壞我們這裏女性的生物鏈!”
  “怎麽說,”陳朝把熄滅的煙頭扔到垃圾桶裏。
  “你沒看那些女生都在看你嗎?”
  哈哈哈,“好好好!”他點頭,以後我把車停到對麵,你再走過來。
  那不是苦了自己,還要過天橋,不幹!她搖了搖頭,他明知道她最討厭走路。
  陳朝開車很穩當,踩油門,刹車,加速,動作溫和而不張狂,即使車速已經是接近高點,仍沒有給人一絲顛簸的感覺,一切都很平穩。
  然後就這麽一路平穩的到達了目的地,城南的一家私人會所。
  記得前天的日報上好像介紹過,一版大篇幅的報道,看的人眼花繚亂,據說是X市最貴的一家飯店,5個包廂,隻接受預定,有錢不一定來的了。
  一進大廳,就有兩個穿著旗袍的小妹引路,也不用報名字,就直接引上了電梯,直奔5樓,估計陳朝這些人常來,那張臉就是名片了。
  果然,夠豪華,也夠氣派,走廊一路金碧輝煌,東坐上賓的包廂門一開,裏麵已經是煙霧繚繞。
  大廳邊上,騰震和柯輝各自窩在沙發裏,點著個煙,表情跟抽大煙的一個德行,萎靡不振。暗紅色茶幾前,一個打扮典雅的女子,雙腿跪在枕包上,伴著古箏的音樂表演沙場點兵,一杯一滴,淡黃色的茶葉緩緩流下,氣氛唯美到不行。
  陳朝拽著她走到沙發邊上,也許是聽到聲響,柯輝第一個把眼睜開,狠狠的對著陳芹瞧。
  本來2年不見,就有點生疏了,這會又被這麽瞧,那心裏立刻跳的七上八下的,“看什麽呢?”
  柯輝揉了揉眼,跟個土撥鼠似的蹲到陳芹麵前,不由分說的就是往臉頰上使勁捏著,“讓哥看看,你之前打肉瘤杆菌了是不,兩年不見就成這樣!”
  啪!她一下拍下那大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媽的,真捏啊,痛死了。
  “誰像你,胖的跟豬似的!”
  是啊,柯輝是這些人裏除自己之外,變化最大的一個了,除了原本的中等身材沒長進外,肥肉是一圈一圈的往外延伸,估計這兩年在金融係統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好吃懶做慣出來的。
  “得,陳芹,我確定你回來了!”他大手一揮,把陳芹抱的那個上氣不接下氣,連轉好幾圈,“兩年啊,妹子,你哥哥我想死你了,再不回來,我上公安廳發懸賞了。”
  “柯輝,柯輝!”騰震的聲音慢條斯理的傳來,淡淡如水,眼睛卻依舊眯著,“別裝深情了,你不早知道她在我公司裏幹著,你說這一年,你到北京幾次了,少說10次,哪回去見過她了,問問人家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就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靠!我裝下都不行啊,還不是陳朝不讓我找,說要讓她成長,不然我早把她給綁回家了!”
  “對吧,陳芹!”他拿眼瞟她,不帶任何曖昧卻有點戲謔。
  好不容易腳著地了,陳芹回頭看了看一邊沒說話的陳朝,那廝正笑的柔情似水的,一副招蜂引蝶的樣。
  是啊,他早該知道,以他的人脈,要找到自己,還不是輕而易舉,就像回來後,他要把自己綁回家也是很簡單的。
  可他最終還是沒有,他慢慢的讓自己去適應,先和他見麵,再來是朋友,然後呢,他總是把自己安排的很好,沿著他設定的方向,總是能看到那一抹陽光。
  陳芹覺得她也不是什麽聖女,自然也成不了純情少女,這麽些年,她當然知道陳朝是什麽想法,從小到大,那點模模糊糊的情愫自己哪能不知道,隻是他與她,親情的味道總是那麽濃烈,真勾肩搭背的時候還行,可真要摟著胳膊肘子對望還有點像亂倫,況且經過了那麽多事情,她早已不是那個要被哥哥們保護在身後的人了。這點要是他們沒發現,就是自己隱藏的好了。
  “想啥呢?”柯輝捅了捅她的肩膀,遞上一杯清香的綠茶,“頂級鐵觀音,一斤5位數,喝下,簌簌口,一會好吃魚翅燕窩。”
  陳芹接過茶,楞了半晌,終於是憋出一句話,“你們都這麽腐敗嗎?”
  哈哈哈!就見柯輝整個倒在沙發上打滾,“騰震,他說你腐敗呢!”
  這人,越長越回去了,看著沙發那球一樣的人,陳朝笑了笑,也不說話,直顧看戲般觀賞著眼前兩個人如蟋蟀般爭鬥,頂著那能溫暖北極的微笑特慵懶的站在一邊,喝下了一杯茶,才坐到騰震邊上,“那事怎麽樣?”
  “努力當中!”
  騰震挪了挪身子,睜開眼的時候,那雙眼皮就跟割過一樣,一道大而深的痕跡,膩好看,從小陳芹就覺得騰震長的很漫畫,沒想到30歲的男人,還是那麽好看,柔和的五官,很漫畫的臉。
  也許是察覺到了陳芹異樣的眼光,騰震倒也不客氣的對上那雙烏黑發亮的大眼,自信度頗高,“你看夠了沒有?”
  “看你帥還不好啊!”
  哈哈,“這話都聽膩了,有沒有別的詞!”
  嘔!陳芹覺得還好午餐就吃了個漢堡,要不早吐了,吐了吐舌頭,直接坐到柯輝邊上,摸著他的大肚子,“輝哥,你幾個月了啊,酒肉穿腸過,酒肚腹中生啊!”
  “這你就不懂了,現在不流行嗎,肚子越大,就間接表明那裏頭的墨水越多!我就說騰震,你這喝過洋墨水的就不一樣,你看,喝了15年,都沒哥肚子大!還有,陳朝,你也是,跟個瘦猴一樣,那判死刑的都還肥的長瞟,你給他們打官司,還跟枯草一樣,看著哥心疼!”
  滾!邊上二男異口同聲。
  
  第十一章  朋友
  頭頂的光環不是天使的。 ---柯輝
  友誼的追溯期總是很長,就像自己邊上的這三位。
  陳芹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說笑,腦子立馬轉到小時候。話說這三人,革命般的友誼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不過估計是一輩子就這麽定了,小時候打架一起上,挨打的時候也是各個少不了,想來也怪,院子裏的小孩也不隻他們三,可不知道是互相看對眼了還是咋整的,應是臭味相投的搭一塊了。
  記得有次打架,他們呼啦啦把包全扔陳芹身上,二話不說,一擁而上的把人家揍的跟豬頭一樣,等整理戰場的時候,才舍得轉過頭問,“陳芹,你知道我們剛才是為了什麽打架的嗎?總覺得這架打得不太真實。”
  把人家打的都要脫臼了還不真實,瞧這話說的,難道非得斷胳膊斷腿,血肉橫飛才叫真真切切。陳芹送了三白球給他們,一人一個,不用爭也不用搶。
  “陳芹!”騰震點了根煙,掐在手上。
  恩!她的思緒還在遊蕩,手也還是摸著柯輝的啤酒肚。
  “聽說黃舒心送了你一朵花!”
  這事他也知道啊,“是啊!”
  “這女人,我要和她買,她還不賣,說什麽我不懂愛情!”
  “你懂嗎?”陳芹把茶杯一放,毫不掩飾的讓一種不認同透過眼睛望向他。
  她想原本騰震是想說些什麽的,可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動了動那兩片薄唇,把煙一掐,繞到一邊打電話,包廂裏開始彌漫一種叫做沉寂的氣氛。
  柯輝說,“陳芹,你又戳人痛處了!”
  啊呸!
  打打鬧鬧,時間飛快,7點多的時候,客人陸續到來。
  從一開始的四個,變7個,然後是10幾個,其實他們根本就不愁沒人玩,一通電話,一疊鈔票,玩的人多了。那些人,陳芹並不全認識,有些是哥哥們從小到大的朋友,看著眼熟,而有一些好像是以前沒見過的,反正男的西裝筆挺,女的性感嫵媚,而她,倒是有點不倫不類。
  最後進來的那個,排場最大,專人護送,陳芹一看,原來是那天截走自己的男生,乍一看到窩沙發上的陳芹,他也在工作之餘禮貌點頭,不過沒笑,酷的不行。再看他邊上那位,今年流行的蛋糕裙,金色高跟鞋,頭上還帶著別致的皇冠,別說,很像奧黛麗赫本投胎華人圈,就是一進門就嬌滴滴的喊,“騰哥!”表情酥的差點把陳芹給整的骨質疏鬆,整體印象大打折扣。
  陳芹捅了捅柯輝的胳膊,“這女人是誰啊?”
  “哇,陳芹,你是山頂洞人啊!”柯輝大叫一聲,幾乎把整廳人的眼球轉移到自己身上,然後在沙發上伸出肥碩的手指頭指著剛才那女生說,“你不認識嗎,這可是最近電視台力捧的新星玉女掌門人—廖沈冰小姐啊!”
  陳芹尷尬的笑笑,白了柯輝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五字,“我沒看電視!”轉過頭時,廖沈冰已經由剛才初乍的尷尬成功蛻變為甜甜的微笑,朝著陳芹點頭示意,笑容甜美如怡,綿綿如絲。
  感情最近大家都學變臉了,劉德華拜師學變臉那是國粹,邊上這幾個,可就是實踐出來的,工人階級代表啊,各個眼神一抖,把手一遮,變臉絕學就成功應用於日常生活當中。
  一直到入座的時候,陳芹才稍稍回憶起那個叫廖沈冰的女星,好像,好像有那麽點印象,對!前幾天試電視機的時候,剛好打開畫麵就是她,那時底下的標題好像是,玉女明星廖沈冰表示抵製婚前性行為。
  好像那時她這麽說來著,“女人一輩子的東西一定要保護好,那代表的不止是你的忠貞,更是一種態度,愛一個人,無關性,而是精神層麵的。所以,在今天,我們呼籲網友,抵製婚前性行為,把愛一個人變的單純。”
  那時隻覺得這女的,特單純,現在看來,好像也不像那麽回事。
  入座的時候,她就坐在了陳芹的對麵,仔細看看,她塗的粉也不算多,淡淡的一層,臉頰和下齶上有著兩個鮮明的酒窩,性感的嘴唇曲線,麵孔上依稀蕩漾的笑意,笑的時候更加顯得靈活,不知道為什麽,陳芹看著她就想起了小秋,論樣貌,似乎她略勝一籌,可論可愛,她似乎比不上小秋的自然,畢竟是明星,裝久了,連帶生活也同化了吧。
  剛想著,大廳又有人進來了,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到,韓瞳和小秋正邁著優雅的步子直奔餐桌。
  “陳芹!”小秋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到了,時速2米每光年。
  原本扒著塞飯的陳芹趕緊抬頭,不尷不尬的笑笑,心想這下完了,明天到公司,又難過了。
  騰震叫服務員加了兩張椅子,12口人,就這麽吃上了,韓瞳依舊麵帶微笑,優雅得體,小秋不呱不燥,有點反常,廖沈冰依舊笑意蕩漾,估計要減肥,要不就是被限製,東西吃的少,向來是大家說到什麽,低抿一下嘴唇,安靜的端坐一方,這又與她叫騰哥的樣差之千裏。
  倒是這邊陳朝和柯輝夾了很多菜放到陳芹碗裏,也不看看一盤菜多少分量,不管不顧的就直往那麵前的大腕塞,一塊肉吃完,又來一塊,看的人直反胃,另外的人本就閑來無事,酒杯頻頻舉起,磕的稀裏嘩啦的響,聲音越大,灑出的白幹越來越多,直看的陳芹恨不得拿個碗在下麵接著,50年純釀的白幹啊!就這麽喂桌子了,心是疼的陣陣酸楚。
  不過買單的不在意,兩片紅暈印上臉頰了,還直呼大家喝,典型的暴發戶。
  趁著又一輪開戰,陳芹決定到外麵透透氣,這種揮霍的氣氛,實在是憋的悶。
  倚在走廊的牆邊,回憶著往事,其實之前也是這麽過的,這些人是什麽樣的,大家都清楚!小秋和韓瞳看到自己,沒有張大嘴巴,一點沒有訝異的表情也間接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按嫋嫋的說法,自己就是個關係戶,關係戶是幹嘛用的,就是擺設,當個花瓶,因為是別人送的,你不要也得擺著,陳芹覺得她終於是明白初進公司時,韓瞳偶爾流露的不放心了。
  那時閑來無事,曾與嫋嫋討論過貧富的區別,她說其實富人和窮人的區別是本質上的,就像他們都買西裝,一種用美元一種用鋼鏰,性質一樣實質卻明顯不同。
  陳朝他們聚會的地方,高標準的隔音牆,打牌的時候是一萬一萬的籌碼往外抽,這邊是某高幹子弟,那邊是隱姓埋名的富豪,尋樂的時候,低調的張揚。而平常的人卻習慣到歡樂迪,點杯開水,就開始嘶啞著喉嚨唱,那…就…是…青…藏…高…原,他們到那就是買樂,也甭管隔音好不好,就算你五音不全,人家服務生見了你,依舊是一臉微笑,幾十個包廂共用一個衛生間,男生說解個褲腰帶都運動會似的跑一圈,可騰震他們就不一樣,雖然他們也唱歌,可不到那些標榜自助式的KTV,而是到私人會所,裏間是台球桌,外間是包廂,喝著伏特加,雖然也點青藏高原,可人家隻聽不唱,就算是唱也願意出點高價,叫上廖沈心這類明星陪著,一個願打一個願哎!
  若真要說這樣的生活好不好,誰也沒個定數,想當時咬著饅頭,就想吃雞蛋,吃真雞蛋,就想咬蛋糕,咬著蛋糕心裏又想著別的,一個循環一個循環的上去。再回頭時,已經不是那麽回事了。
  正想著呢,有人在背後叫喚,一回頭,眼睛的視線範圍內就看見柯輝邁著神仙步就過來了。
  “醉了啊!”她笑。
  他一手搭在陳芹肩膀上,搖頭,“陳芹,我知道,你現在看哥幾個不樂意了是不?覺得哥幾個變了,腐敗了,腐朽了,真他媽財奴了是不?”
  陳芹搖了搖頭,“沒!你們幾個是什麽樣的人我能不知道嗎?”
  “是啊,你要不知道,就真沒幾個人知道了!其實我也挺想和你一起去北京蹲會,過過那些日子,不就地下室嗎,不就啃饅頭嗎,我能受得了,瞧你一回來,明顯長大了,可哥不行啊,這肩膀上抗著兩座大山呢,左邊,咱爸咱媽,右邊,咱這高幹的光環就和天使頭上那個一樣,摘也摘不掉,好聽點是福氣,難聽點,誰要誰拿去,咱不靠這個也能混的好。”
  “可就是沒人相信,一直把我們擺上那個受人景仰的案頭,知不知道,哥也也很累,每天花天酒地不代表我們不上進,我們上進的時候,他們看都沒看到,你看陳朝,為了什麽破官司差點出車禍!”
  “他說是幾天沒睡好,開車走神了!”
  “屁!他自己是說開車快了,我還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搞他。”
  “那現在呢?”陳芹突然激動的抓著柯輝的肩膀。
  “有你爸在,能動他的還沒幾個,安啦!”拍了拍肩膀抖動的陳芹,柯輝看著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那酒勁似乎也一下就醒了,剛才都說了些什麽啊,要是被陳朝知道,還不被刮痧。
  “陳芹,你哥不讓我告訴你的,剛才我發酒瘋,等會進去,拜托,我打架沒打贏過陳朝,你可別出賣我。”
  望著眼前這個30歲的男子低頭的樣,陳芹還真的很難把他和銀行一把手對應在一起,當然,她也知道,這種形象,能看到的,也屈指可數吧,就像他說的,人前是龍,就是趴著也得當睡龍。
  就這樣在外麵麵對麵的站了半晌,偶爾哈拉幾句,偶爾緬懷幾句,然後對視笑笑後,就相擁回去了。
  等陳芹和柯輝進門的時候,廳內已經是另一番熱鬧的場景。
  陳朝,騰震,還有一個麵不熟名更不熟的男人已經坐定位,一看柯輝進門便嚷嚷著要他快點,三缺一。
  有錢人的經典遊戲---砌長城,由此拉開序幕。
  幾個女生一人一個的站到男人身後,原本廖沈冰是站在騰震身後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小秋一從邊上走過,一抹嬌小的身影立刻被擠到了柯輝後麵,然後柯輝把牌一扔,“糊了,就聽你3筒!”
  收了錢,柯輝便抽出好幾張紅色鈔票遞到廖沈冰手裏,“我說運氣怎麽那麽好呢,原來是送錢童女在我後麵啊,騰震,你新的樓盤找這麽個好運的主當你們形象代言人,值,真值!”
  騰震彎了下嘴唇,“那是,小秋,站我後麵,也給我帶點好運!”
  陳芹看小秋揪著那小嘴都能吊扁擔了,便拍了拍她肩膀,直接把她擁到陳朝後邊,“小秋要真的有好運,那也該給我哥帶點好運吧,不能便宜了你們!”
  一聽這話,一桌子都笑開了,直說這妹子好,各個爭著要當陳芹的哥。
  陳朝笑了笑,堂木一壓,大喝一聲,“遊金!”
  然後又滿屋子發錢,“要當哥,那得表示一下啊,杞柳,騰震的地盤審批卡你老頭手上了,幫不幫可就一句話了,那天我妹到你老爹那可是受了一肚子氣回來的。”
  “哦,是嗎?”那個麵不熟名更不熟的男子把嘴裏的煙狠狠吸了一口,緩緩吐出,“我回去和我爸說說,震子,你那樓盤政府不支持了嗎?那問題就好辦,妹子,過兩天,你等我電話吧!”
  “那謝了!”騰震悠悠的話語出口,新一輪又開始了。
  這一天,玩到很晚,幾個男的打累了,就換人上,這撥人困了,第一批再上,如此循環下來,就算是鋼鐵金剛估計都會累趴的,可就騰震這夥人,依舊精神飽滿,在男人女人一窩的趟在沙發上時,那四人還在一鳥,二筒,三萬的叫個不停。
  陳芹沒睡,趴在高高的吧台桌上,眼睛眯成一條線的看他們。
  手中的牌被抓起,然後放下,柯輝每次糊牌之前都眉毛胡子擠在一塊,賊眉鼠眼的對著其他人猛拋眼,顯擺的很。
  陳朝就不一樣,糊的時候麵無表情,放炮的時候就笑的歡暢,好像是自己得錢了一樣的開心勁。
  至於騰震,漫畫的臉龐,怎麽看都像是沒認真的樣,而且放炮次數最多的就是他了,眼前的籌碼都空了。
  當然,最大的贏家是杞柳,瞧他麵前的煙灰缸,滿滿的煙灰,有人說過,男人抽煙,一是鬱悶,二是開心,今兒,估計是樂不思蜀了。
  算了算,新樓盤的價值,絕對比騰震付出的這幾個子多了好幾億倍,再陪上一晚上的時間,值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有人拍了拍陳芹的胳膊,很輕很輕的那種,有點像拍打著弱小的嬰兒,深怕一個不小心就弄疼了一樣細心。
  “小胖墩,你都流口水了!”
  “哪有!”可說歸說,還是要捋起袖子擦下嘴角,個人形象問題還是要顧的。畢竟大庭廣眾的不是。
  柯輝坐在沙發上衝陳芹吆喝,“過來,吃早點了!”
  天亮了?陳芹把頭一抬,眼見一抹豔陽直射入內,細微的塵土在陽光照射下如妖孽般飄渺,大廳那邊不大不小的茶幾上,十幾籠的早點如梅花樁般密布其中,再看了下,沙發上早就已經是擠滿了人,笑聲不斷,話聲不絕,悅耳銀鈴,便搖了搖手,說自己不過去了。
  “小姐,給我拿兩個方椅過來,你們倆去那邊坐吧!”柯輝朝服務生交代了兩句,他身邊正咬著包子的女子便自動起身。
  陳芹覺得挺好笑的,既然叫了兩個椅子,何必還要把人趕到邊上去的,剛才,他不是還在人家邊上咬耳朵嗎?一副情真意切的情哥情妹的樣。
  “你們不用起來拉,我坐那椅子一樣!”她一下從轉椅上蹦躂下來,站陳朝邊上的時候,就跟個小孩一樣。
  “屁話!哪能讓你坐那,給我過來!”
  這一喊,差點把陳芹給震懾住,柯輝很少這麽凶,拍拍屁股,便和陳朝坐了過去,一籠鮮蝦陷的煎餃便遞了上來。
  “吃吧,你最愛的,每次吃飯,都要點,我把廚師半夜叫起來做的哦!”
  柯輝就這樣,說話永遠誇大,和小秋有的一比,可望著那籠嬌豔欲滴,透明之中帶著紅色的餃子,心窩裏還是暖暖的,看他時,那鱷魚淚就要滴幾滴下來了。畢竟是兩年不見,心裏早就是暗潮洶湧,隻能什麽事情來推一把了。
  “哇靠,陳芹,你別哦,我柯輝這輩子什麽都不怕,就怕女人哭,而且一盤煎餃而已,這淚太廉價,哥哥不接受!”
  切!陳芹一把抓過柯輝那件印著外國標簽的西裝袖子,用力的擦了擦,其實回來,真好!
  
  第十二章  撩開了講明
  倉央嘉措曰:
  我問佛:為何不給所有女子羞花閉月的容顏?
  佛曰:那隻是曇花的一現,用來蒙蔽世俗的眼
  沒有什麽美可以抵過一顆純淨仁愛的心
  我把它賜給每一個女子,
  可有人讓它蒙上了灰
  我問佛:世間為何有那麽多遺憾?
  佛曰:這是一個婆娑世界,婆娑既遺憾,
  沒有遺憾,給你再多幸福也不會體會快樂
  我問佛:如何讓人們的心不再感到孤單?
  佛曰:每一顆心生來就是孤單而殘缺的,
  多數帶著這種殘缺度過一生
  隻因與能使它圓滿的另一半相遇時
  不是疏忽錯過,就是已失去了擁有它的資格
  我問佛:如果遇到了可以愛的人,卻又怕不能把握該怎麽辦?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
  和有情人,做快樂事
  別問是劫是緣
  我問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
  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佛門中說一個人悟道有三階段:“勘破、放下、自在。”
  吾希望你能:“勘破、放下、自在。
  陳朝卻說,“我已無法放下,因為我已愛上。”
  因為隔天是周末,再見小秋已經是周一的上午了。
  一大早,陳芹就發現原本嘰嘰喳喳的小秋有點不對勁,不但始終憋著張鴨子嘴,偶爾抬頭看看自己,一副欲言又止,像和誰生悶氣似的不搭理人。
  如此幾次反複之後,陳芹終於忍不住是轉過頭看著小秋,原本兩人的位置隔的就不遠,如此這般對視,輕輕的鼻息在兩人之間流動。
  “陳芹!”
  嗯!早就知道這小屁孩有事。
  “我告訴你,那天晚上,我就想煽兩個人,要不是我姐先前交代,這是場鴻門宴,我一定發作,一個是那個什麽廖沈冰,另一個!”
  “是我!”陳芹接話,很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味道。
  “對,就是你!”對方趾高氣揚,一根手指出來,4根手指彎進去,“當然,煽姓廖的我就鐵定一巴掌煽的她滿地都找不到牙,趴在地上和金龜子一樣,晃著殼也翻不了身,你嘛,我就想用10分之1的力氣,知不知道為什麽,因為我把你當朋友!”
  陳芹笑笑,嘴唇彎起,像是碧波粼粼的湖裏投了個石子,泛起漣漪,手上卻依舊忙碌著桌上的文件,化零為整,整整齊齊的一排,“你和韓經理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陳朝的妹妹,所以我不明說的同時,你不是也在掩蓋你早知道的事實。”
  是的,和小秋一樣,她也是關係戶,可關係戶有必要聲張嗎,你知道了我不說你也一目了然,你不知道了,我何必把自己放入那麽大的一個漩渦之中呢,所以陳芹一向覺得自己做的挺好,做好自己的事情,流言蜚語早就不是自己懼怕的理由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我知道不代表是你告訴我的,我給你了那麽多次機會,甚至把我自己的事情通通都告訴你,可你呢?總是把人堵在門外,你根本沒和我交過心。”小秋一陣劈裏啪啦說完,也不管聽的人什麽反應,便嘟著小嘴,把頭一抬,徑直走進茶水間,門內嘩嘩的流水聲清晰傳來。
  與人交心,兩顆不同的心跳要真的能都一樣,估計是心髒手術後的結果吧,對朋友,自己信奉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該給的她陳芹給的起的一定給,不該給的,給不起的,她也絕不誇大。
  又忙碌了一會,發現小秋還沒出來,陳芹便提了提腿,打算和那小家夥溝通一下,畢竟總體來說,她還是算得上夠朋友。
  剛走到門口,韓瞳的聲音突然從大紅木門內傳了進來。
  “陳芹!進來一下!”韓瞳的聲音喊的挺大,很有威嚴。
  終於還是發現了,陳芹有點想笑的感覺,180度的轉彎,她隻是略微思考了下,便整了整裝,敲門進去了。
  大班椅上的人雙眼注視著那個從門口緩緩走來的清爽女生,其實剛才,韓瞳一進門,就已經發現了一封辭職信安靜的壓在桌前,從沒想過,她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孤注一擲。
  今天的韓瞳很女人,黑色的低胸連衣裙,不那麽正式但也不失完美,或許是中午有飯局吧,每次有飯局,她通常穿的都很得體。
  “韓經理!”
  “你要辭職?能告訴我原因嗎?”簡單明了,單刀直入,對明白人,她向來不喜歡拐彎。
  “私人原因!”陳芹坐在椅子上,上半身依舊堅挺的保持不動,嘴角咧起了一個醞釀已久的弧度。
  韓瞳把身子往後一搭,整個頭靠在椅背上,纖細的雙臂一下一下的轉動桌上的地球儀,約莫過了幾秒,才重新抬頭與陳芹相對,仿佛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把手互相搭著放在桌上,輕聲歎氣。
  “好吧,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對你有偏見,你是騰震欽點過來的,我想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然後架個電腦,能給你安個位子玩玩魔獸,鬥鬥地主,應該也就差不多了,我對你沒什麽感覺,反正老板交代,我就照做。”
  “不過劉正的事情,倒是讓我對你有點改觀,我沒想到你會和劉正交接工作的,所以你那麽說的時候,我還挺嚇一跳。怎麽說呢,我下意識裏一直認為你和劉正是沒有任何可比性的,他能做的事情,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後來之所以我把你帶到柳南那,也是想試試你,我知道柳南的為人,我以為她回來後,你會馬上和我說搬出來,順便走人,沒想到,她還能誇你,這是第二次,我對你的改觀。”
  “至於第三次,大概就是土地批文了,我早知道不可能馬上批下來,因為杞柳想要貸款,必須經過柯輝,一環卡一環,我隻是讓你去打前鋒,沒想到你那麽認真,真的一天跑三次的去找房改局局長,就這點來說,我開始承認,晉曲陽說的沒錯,他說,陳芹要是沒點實力,你認為我會留下她嗎?”
  “想他也是個挺高傲的男生,當初要把你調來,他死活不同意,我還以為他在愛情麵前就亂了陣腳,可他說,他沒那麽膚淺,他說你挺能耐,信不信由我!”
  “這封辭職信你拿走!”韓瞳用兩個手指夾住一個白色信封,放到陳芹麵前,“如果你認為我的解釋還不構成你繼續留下的理由,那你直接找騰震批,你與他,應該比我更熟。”
  “謝謝!”陳芹伸手接過,也沒說什麽,直接走向門口。
  出門的時候,韓瞳叫住了陳芹,她說,“如果你還要繼續留下,今天就準備再跑一次房改局拿批文!”
  “知道了!”陳芹倚在門邊,莞爾,“我已經接到了杞柳的電話,一會我就去!”
  其實她也沒想過走,2年了,意氣用事的結果自己已經嚐過,對她,隻是想知道韓瞳的態度,明了了,也就能留下了。就像對著晉曲陽,她一樣可以大聲的說,別因為我們認識而認為我一無是處,我不會為了一個業務去兼職三陪,可我有信心能攬下那個生意。
  還記得那時是夏天,她天天往合作的公司跑,日曬雨淋的,最後一億的業務是簽了,可她瘦了一圈,嫋嫋說,這叫減肥實例,其實她看著長了20幾年的肉就這麽平白無故消失了,心裏別提多傷心了。
  那時的她,一襲白衣,站在西大門上望著車水馬龍,還真有點想衝過去的勁,可自己最終是忍住了,世界上有那麽多值得珍惜的東西,一個男人,算什麽!1年半,她自學了本科,她從地下室搬上了城區的公寓樓,從洗碗工變成了給城市增添GDO的人,她陳芹,已經不是那個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鼻涕眼淚流著問他為什麽離開的女人。
  生活足以改變人的一生,那一年就已足夠。
  關上大門轉身時,小秋已經捧了兩個馬克杯在桌子前站著,笑嘻嘻的,臉上鑽出兩個酒窩,好像撿了金子。
  “就知道你不會走!一杯給你!”她把左邊的杯子遞到陳芹麵前,“一杯給我!”
  “你看到我放辭職信!”
  她點頭,“所以我更加不爽,其實我並不是太了解你和他們的關係,隻知道你是震哥的朋友,沒想到,你是陳朝哥的妹妹!”她傻笑的模樣挺可愛。
  接過杯子的時候,陳芹才發現,這是對情侶杯,兩雙帆布鞋樣的圖形,和在一起就是一雙喬丹,很有創意,很好,很強大,她想。可這花茶的味道和黃舒心送的花茶味道好像。
  陳芹怒瞪,一把揪過她的脖子,語氣不太和善。
  “你偷了我的花茶!”
  “沒,”小秋奮力搖頭,然後伸出小指,“好啦,就一點!”
  “那是別人送的!”
  “就一點嘛!”空空的走廊裏,嬉笑聲從走廊沒入衛生間。
  
  第十三章  女人的10年
  心情繼續忐忑。  愛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騰震
  這天,事情挺多,土地的批文真的下來了,杞柳來接陳芹去取件的時候眯著那雙小眼睛,就像縫住了一樣,別說,他好像是快樂大本營海濤的中年版,樣子特逗。
  他說,陳芹,哥今兒高興,請你搓一頓怎樣。
  陳芹搖了搖頭,那眼使勁盯著他高達100的時速表,這車很不錯,不知道什麽名的跑車,反正她對車本來就沒什麽研究,看來看去,也就那幾個圖標,好像是狗皮膏藥,形狀不一,除了哥哥們那幾輛,真的認識不多。
  可這車還真的就是坐的人直顛,一陣一陣的不舒服襲來。
  “紅燈!”她突然大叫,伴著一聲刺耳的刹車聲,車在斑馬線中間停下了,她也很成功的撞了一下額頭,這車不錯,很硬,撞的痛死了。
  “那個,杞柳兄,要不我打的過去吧!”她略帶祈求的轉身,揉著額頭看著身邊的人。
  “別呀,不好意思,我這車剛上手,不熟悉,哥改進,哥改進!咱慢點開!”
  話說這慢,還真慢的很有規則,烏龜爬似的,但終於也是趕在人家下班前到了房改局,杞局長一聽兒子帶了個美女上來,趕緊是頂級大紅袍招待,後來一見是之前來了好幾次的陳芹,腳踏的地板都要地震了,直呼怠慢了,怠慢了。
  其實哪裏有怠慢啊,她陳芹壓根就沒見到過這個總在開會的局長,不過笑臉還是要掛的,淺淺一笑,不張揚還很嫻熟。
  “我兒子說要帶個女生上來,我還以為是帶女朋友上來呢,聽說你是陳律師的妹妹!”
  聽到這麽一說,大口茶差點噴出,不過,噎住了,吞回去。
  嗯!
  “陳律師好啊,一表人才,而且很能幹,咱這市裏很多腐敗分子都是被他端起來的,我就好幾次和底下的人開玩笑說,哪天陳律師找你們了,估計八九不離十了,好好準備包袱,吃免費的午餐了。”
  嗬嗬,“有您這位局長壓陣,底下的人哪敢不清廉啊!”
  “這娃說的好,說的好,來,喝茶!”
  看了看表,離公務員下班時間還有15分鍾,茶換了兩泡,陳芹覺得這茶色還有著呢,可人家杞局長說了,茶,要喝味道,都幾泡了,還喝,換新的。想必是春節時,送茶的多得數不完,怕變質,趕緊喝。
  終於是到了下班時間,紀律部門,12點整,各個包拿的很是及時,不早退也不拖遝,反正秒針剛頂上,人也剛好站起來,等喝完最後一杯茶出來的時候,大廳已經沒人了。
  扭不過杞家父子那熱情的邀約,午飯也確實滿足了杞柳請客的心願。
  杞柳在陳芹身後指著近處的飯店說,我爸他們局請吃飯通常都在這,味道還不錯,挺清淡,特別是那東坡肉特地道。
  上菜時,第一盤就是東坡肉,一人一小盤,挺精致,四四方方一塊放青瓷盤上,挺漂亮。可陳芹眼揪著那坨細皮嫩肉的,什麽胃口也沒了,夾了些青菜,喝了幾口湯,本來飯量就小,這也就算飽了。
  “陳小姐吃不慣?”杞局長用筷子指了指陳芹麵前那盤東坡肉,“這裏師傅可是最正宗的。”
  “不是,很好吃!”除了那盤東坡肉,什麽都挺不錯。
  “那怎麽不吃!”
  “爸,人家女生都怕肥肉,你就別老要人家吃那個,你以為人家都和你戰友一樣,嗜肉如命啊!”在一片尷尬中,旁邊的杞柳終於是在無奈之中開了口,解了某人的燃眉之急,陳芹轉頭對他笑笑以示感謝,不過她倒不是怕肥,而是怕肥肉那感覺,咬下去,就像咬著自己的脂肪一樣。
  吃完飯的時候,陳芹堅持自己搭車回去,那種顛簸法,一次就夠了,而且剛吃飽飯,可別弄髒了人家的新車,那罪過可大了。
  “我還要去辦別的事情,杞總,就不麻煩您了。”她和杞柳客氣的委婉的拒絕。
  “還有杞局長,謝謝,以後也許還有些需要您幫忙的地方,還請你多擔待。”
  沒事,沒事,杞柳老爸挺著那圓鼓鼓的肚子,站在房改局的樓梯處,處的和樓盤代言人一樣,把陳芹的手握了半天,因為是長輩,禮儀還是要的,一邊握還一邊點頭。
  揮手送別後,各自上路。
  杞柳風塵仆仆而去,陳芹沿路返回。
  大中午,沒啥人,左右看看,地處荒蕪地帶,突然一時興起,有點衝動,甩了膀子,蹦躂了起來。
  一步,兩步,三步,玩的不亦樂乎。
  陳芹愛蹦是出了名的,所以小學,中學,大學,很多人叫她兔子,原因就是她走路,沒一會就喜歡蹦躂下,按她的說法,跳跳才能長高。小時候,大人們也許還覺得這小孩挺活潑的,可大了,就被老媽罵,甚至有次她和老媽逛街,大腿上一下多出了好幾個淤青,好像那荷花池上的蓮葉,幾塊幾塊的點綴其中,據說這是陳芹媽的傑作。不過沒人證實,隻是打那過後,陳芹蹦躂的次數確實是變少了點,偶爾幾下而已。
  就像今天,就是偶爾,街上人少,地寬,怎麽蹦都沒人見多,所以陳芹那是蹦的歡啊,酣暢淋漓。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陳芹樂不思蜀的時候,一輛銀色的奔馳一直就那麽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陳芹是個一心一意的孩子,要不是那跑車突然來了個按喇叭,估計她也就這麽上天橋了。
  “陳芹!”跑車後座的玻璃被緩緩搖下,一個戴著墨鏡的男生朝她搖了搖手。
  “騰震!”陳芹跑了過去,半蹲在車門外,剛好與裏麵大爺狀的騰震平視,“你怎麽在這?”
  “我還想問你呢,上班不上班跑這裏來幹嘛,老遠就見你青蛙跳!”
  什麽青蛙跳,對,小時候,人家叫她兔子,就這個人,老叫自己是青蛙,怎麽還記得呢!
  “喂,我現在是加班啊騰董,跟杞柳兄到房改局拿批文呢?”
  “那現在上來吧,我剛好也回公司,一道!”
  回公司,陳芹撇了撇嘴,笑嘻嘻的指著邊上的指示牌,幾個黑色的超大字體寫著---出島方向,“你不是要出島嗎?”
  “你以為我是特意送你回去啊?別臭美了你,快點啦,這裏不能停車!”
  哦!扒拉了下頭發,便繞到另一邊上了車,還沒顧得上搭理騰震,就朝駕駛座上的男生笑了笑,“小K!”
  駕駛座上的男生隨即拉下墨鏡,很懷疑的轉頭看她,一張清秀的臉,記得他還沒來得及告訴過她名字的,“嗬嗬,小秋說騰震邊上有個男的很木乃伊,我想了想,大概就隻有你了!”
  一提到小秋,小K立刻把墨鏡帶上,好像聽到什麽特不待見的髒話咋的,特帥氣的把頭一轉,目視前方,引擎一打,車呼啦啦的就衝了出去。
  好車就是好車。不僅一路坐的爽,還時速驚人,不到15分鍾,算上等紅燈的時間,讓路給老幼婦孺,總共加起來也不過20分鍾,豪華的大奔就停在了公司對麵的咖啡廳邊上。
  看了看表,還有1個小時上班,反正上去也是被小秋拉著學跆拳道,倒不如喝杯卡布奇諾,很久沒那麽奢侈了,陳芹瞧了瞧騰震,覺得就把這當借口吧,腐敗一次。
  “要不,我請你喝咖啡吧,還早!”可話沒說完,前麵的小K已經把頭轉過來,“騰哥,我先把車開公司地下停車場!”
  “恩!本來我是想請你的,不過你既然先開口,那就你請!”還沒等反應過來,陳芹就已經被騰震那大手拎下了車。
  早說嘛!陳芹嘟著嘴,錢哪!百花花的銀子呢!沒錢的娃想的事就是多。
  一杯濃烈的卡布奇諾,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幾個冰凍榴蓮果,一盤布丁起司,兩個慵懶的人坐在兩張沙發上對望。
  不對,陳芹覺得形容騰震該用慵懶的美男子這些字眼比較合適,瞧他把眼一閉,額頭一仰,兩手往沙發上一擺,整個人和那套沙發混為一體,別說,真迷人,比那個王什麽的男人還妖媚,人家不知道,還以為是來做沙發廣告呢。
  “你現在住哪?”騰震坐直了身子時,特高大,足以擋住他身後的美女服務生。
  “飛機場隔壁!”陳芹攪了下咖啡,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
  “搬出來吧!”騰震抿了口咖啡,黑黑的液體粘在他的薄唇上,但隨即抿去。
  “搬出來?”陳芹一聽這話,身子坐的比對麵的人還筆直,想也不想,立刻回絕,“不搬!”
  “柳南和你不一樣,你要不想驚動你哥,房子我幫你找!”
  “這不是找不找房子的問題,我覺得柳南很好啊,漂亮,能幹!”前天在家看她跳孔雀舞,可比楊麗萍還牛呢,那骨架,那動作,要是雌的看到估計就發出叫春式聲音了。
  估計是覺得牛怎麽牽也是牛,朽木也刻不成木雕,騰震沒再接話,獨自點了個煙,掐著,朝著落地窗外的人工雨簾發呆,就這麽對著靜了半晌,眼見騰震手上那根煙都留下長長一截煙灰了,陳芹歎了口氣,直接把那截煙給擰了過來,按在煙灰缸裏。
  “哥,你別和陳朝一樣當我是小孩,我已經不小了,25了,很多事情,我經曆過,所以懂了,別看從小我總是順風順水的長大,經不起一點風浪,其實我堅強著呢,再說我真覺得柳南挺好的。”
  “好就好!”
  那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哥!”
  嗯!
  “你到底喜不喜歡韓瞳!”
  “你覺得呢?”
  我覺得又不是你覺得,不過用膝蓋想也知道,真有那麽些真情實意,估計也早在煙花三月中磨平了,可你也不能說他們不懂愛,就身邊這些女子,家長們可是從來沒見過,以前,老媽那些阿姨黨還經常問自己,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哥哥們有女朋友嗎?那時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有,就是不是你們想要的那樣,相夫教子,畫地為牢,早著呢?
  “我隻知道她喜歡你,按小秋說的,她喜歡你很久了,也為了你做了很多,你就沒點感覺,我不信,看你那天晚上幫她擋酒。”
  “陳芹,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們,你不會不知道我們這些人是什麽樣的吧,你覺得韓瞳可能嗎?”
  “為什麽不可能,韓瞳抓到人前,幾個人比的上!”她記起了剛到公司時,劉正的那番話,心裏就憋的慌,“難道因為她愛你,就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當花瓶嗎?我身邊夠多了!”
  “韓瞳不是花瓶!”
  “當女友嗎?我身邊也不少了!”
  “韓瞳不是女友!”
  “說的沒錯!”
  “你!”她開始有點氣急敗壞的怒瞪他,“少貧!”
  兩個發小,為了個女人正爭的麵紅耳赤,很少見,要不是彼此強壓怒火,估計就要赤膊而上了,可在咖啡廳就是有個好處,最適當的時候,耳邊依稀傳來一陣悅耳的前奏,緩緩柔和的音樂,是披頭四的“Lit it be”。
  淡淡的陽光透過玻璃落地窗撒了進來,照在自己正撥動那件螞蟻狀透明煙灰缸的手,層層疊疊,像斑馬一樣,冷靜,冷靜,她這麽告誡自己的,可那觸摸的手還是不自覺的加大了力度,好像捏的就是真的螞蟻一樣。
  “我和韓瞳不可能,她愛我,我知道,可不代表我就愛她,真愛上一個人,是心上的,所以別說我不愛她,就算我對她有那麽一點好感,她出現的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所以注定和我無緣。”
  “這輩子,我就沒想給女人承諾!”
  陳芹很衝動,拿什麽證明,就衝她二話不說,把半杯的咖啡這麽直挺挺的潑了出去,就證明這小孩從小就是被慣大的,瞪著,她就這麽喘著牛氣,瞪著牛眼,眼睜睜的看著那墨黑色的液體緩緩的從騰震的臉上滴到白色襯衫,衣領,袖口,直到滴到紅色毛毯上,變成了一朵朵咖啡色小花。
  “對不起!”過了半晌,她終於還是低頭,“可我不認同你的觀點,你可以不愛她,但你不能把她的付出視做理所當然,一個女人沒有幾個十年,請你記住,青春和愛情不是那麽廉價的!”
  是吧,曾經有那麽一個人告訴自己,愛情是最奢侈的東西,就跟個寶貝一樣,含在口裏怕化了,捏在手裏怕碎了,藏在心裏怕沉了,所以他和她都得不到,她看著騰震用那修長的手指抹去臉上的咖啡,就連服務生遞上了的那帶著茉莉花香的麵巾紙,他都沒接,隻是把西裝一提,大步走出正門,一瞬而已,他高瘦的身影就已經消失眼前。
  也許是憋的太久了,騰震一走,陳芹便一個人軟軟的跌回沙發上,因為愛過,因為疼過,知道付出而得不到的艱辛,所以才會痛。
  她想他應該不會痛,因為他沒付出過,所以不知道那種撕心裂肺,死不了,卻很想死的感覺,好像是手放進了零下的冰窖裏,一開始鑽心的疼,凍著凍著,就算裂開了,也麻木了。
  此時的陳芹仿佛是頭受傷的動物,舔不了傷口,又走不進深林,隻能是窩在沙發上,沒想哭,卻不自覺的掉淚,咖啡廳的人,來來往往,音樂換了好幾首,隻是每首,她都沒聽清。
  關於愛的,關於不愛的,一個字也沒聽到。
  抹了把眼淚,壓了壓淚腺發達的眼睛,再抬頭時,她依舊是笑臉迎人的百合,沒人記得她曾在這裏潑了一個男人一身,也沒人記得她在這哭掉了好幾捅的水,轉身出門的時候,太陽依舊明媚。
  透明的大門,一個拉,一個推。
  同一個門把,一個握在外麵,一個握在裏麵。
  當幾乎同時的拉開那扇大門時,他,與她都停留在了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有時,見麵為了懷念和無意的傷害。
  
  第十四章  鑽石
  鑽石代表的是一種執著而不蠻橫的愛。---陳朝
  不是沒想過會與他重逢,也不是沒設想過很多見麵後的說辭,可一看到邱備,陳芹的臉杵的和頭呆鵝一樣,空洞,無神。
  什麽說辭,什麽問候,什麽的什麽都他媽見鬼了。
  她隻是愣愣的站著,腳步移不了,嘴巴動不了,手更是抓著那門把一動不動。
  還是他率先開了口,“陳芹!”語氣自然的好像許久不見的朋友。
  略微整了整思緒,揚起一抹有點顫抖的微笑,“好久不見!”她憋得喉嚨痛的結果也隻能吐出幾個不痛不癢的字。
  眼前的邱備還是那麽的斯文,大學時總在大樹下等著自己的白衣少年,現在正站在自己對麵展開一抹很溫暖的微笑,和以前一樣,要多陽光就有多陽光,隻是身邊已經不是她。
  多可笑的相遇,卻讓自己的心不停的顫抖著。
  可還是要裝,裝的天衣無縫,裝的高貴典雅,裝的無所畏懼。
  抬起高傲的下巴,無所畏懼,如同拍不死的小強般勇猛。
  不怕,不怕,陳芹在心裏如此告誡。
  “你朋友?”她問他。
  “是啊!”然後她就這麽看著他把身邊女生的纖細小手抓的更加的緊了,每一個細小的動作,她都清晰的記住,“陳芹,我曾經最好的朋友!”他是這麽介紹她的。
  如此的輕描淡寫,是啊!曾經的,最好的,戀人般的朋友,2年後再見,他褪去青澀少年的稚氣,她沒了昔日女生的嬌憨,有的隻是今日隔在彼此之間的陌生尷尬氣氛。
  “你在這附近上班?”
  恩!
  “有電話嗎,我們以後聯係!”
  她慌亂的報上了幾個數字,然後看他熟練的輸入,修長的手指在眼前晃動,她開始又著了魔似的看著他,忘記了以前,忘記了所有,似乎隻記得那個大樹下的白衣少年。
  直到他女朋友拽了拽他的衣袖,她輕笑了一聲,小到無人知曉。
  揮手告別,他們做的及其簡單,然後他向前,她向後,猶如兩條永遠不可能再相交的平行線。
  記得兒時曾感動於赤名莉香的愛情,想著當時如果她能早點回頭,也許她會看到丸子曾對她的不舍,隻是現在,才突然明白,不回頭是因為害怕,當心如裂開的田埂,不再完整的時候,也就無力回頭了,隻是想逃離。
  這個男人,曾經傷她如此之深,可她終究恨不了他,因為女人逃不開,更逃不了那個曾經愛過的,哪怕他是那麽狠,那麽堅決,那麽殘忍,把自己逼在牆腳,連扶住的空間都不曾給過。
  就這點來說,陳芹認為自己是白癡!毋庸置疑,沒什麽需要辯證的,就是事實。
  所以她不敢回頭,挺著胸,讓人即使從後腦勺看都能知道她是如此高昂著頭顱。
  回到公司,忘卻一切,重新開始。
  這幾天陳朝據說出國了,打電話到律師行那個聲音甜美的秘書總告訴陳芹,我們也聯係不到他,好像是到非洲了。
  非洲,去和黑人比膚色嗎?那他已經夠白了,那臉有夠禍國殃民啊,有時連自己都想捏饅頭的一樣的天天捏幾把。
  百無聊賴,閑來無事,便和韓瞳,柳南相約晚上去真愛。
  喝著綠茶的時候,那兩個女人也說自己是白癡,由此可見,愛情這道上,有明白的,就有糊塗的,明白的笑糊塗的,糊塗卻怎麽也看不開自己哪錯了。
  柳南把這次聚會戲稱為--最白癡女人的三巨頭會首。其實這次約會早就定下了,在柳南回來的一個星期後,她就告訴陳芹,哪天,三個人一定要坐下來喝一杯。
  所以下午接到柳南的電話時,她立刻就同意了。柳南挺忙的,業務挺多,團裏沒事的時候,她就兼點小職,就像這個月,她就在一艘遊艇上表演,領著一大幫的妙齡女孩跳印度舞,肚皮跟個波浪似的來回轉,很營養。
  她是領舞,雖然年紀比後麵那撥人大了挺多,可彎腰,下腿,卻做的最標準,媚裏帶純,她邀請陳芹去遊輪上玩過一次,一場表演個15分鍾,一個月能賺個萬把塊,比陳芹的工資高出許多。這點上,讓陳芹很不是滋味,要是當時學的不是跆拳道,而是芭蕾就好了。
  “對不起哦!”柳南風塵仆仆的來到陳芹麵前時,連妝都來不及卸,塗的濃黑的眼睛輪廓,也許是粉撲得太多,顯得有點蒼白,幾綹卷曲的黑發從頭巾裏滑下來,遮住了她原本彎彎細細的眉毛。
  “我先去把妝洗了,再出來見人!”她丟下一句話,把包扔給陳芹,人就已經晃到了通道口。
  這個女人的思維永遠是跳躍似的,她盯著她的背影發呆。
  “其實我真的挺難想象,你們合的來!”韓瞳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鮮豔的紅色葡萄酒慢慢搖曳,好像性感的吉普賽女郎,搖曳著裙擺,從這端到那端。
  她們已經在這坐了近2個小時,從下班吃完飯開始,從整個酒吧空無一人開始,從她點的第一瓶紅酒放上桌子開始,小秋沒來,好像氣氛也就不那麽熱諾,特別是期間韓瞳曾讓小弟把音樂換成了優雅的布魯斯,更加安靜的讓人想沉睡,直到人越來越多,有歌手上台念了一段很饒舌的rap,一段表演結束後才又變成了現在激情四射的舞曲。
  “那表示你不了解我!”陳芹喝了口綠茶,望著吧台上的酒保調酒的姿勢發呆。
  那是個很清秀的調酒師,動作嫻熟,隻見他甩著個酒瓶,從前麵,到後麵,左邊進,右邊出,再在頭頂畫了個圈落下,動作輕盈的如燕子低空飛行,有時又如蜻蜓點水錯落有致,不一會,一杯淡紫色的雞尾酒就出現眼前,插片檸檬,好像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田,那麽美麗,那麽自由。
  他麵前的吧台上,圍著很多女生,大概是在誇獎他吧,透過亮亮的光,他的臉紅了。
  “也許吧!我們都有自己的故事,有那麽一扇門,我們永遠都很難向對方打開,別看小秋平時與你那麽親昵,還自以為了解你,其實她誰都不了解。”
  “我該讓她了解的,她都了解了,不該了解的,我自己都沒弄明白,怎麽去告訴她!其實她與我那麽親昵,絕大部分是因為你!”陳芹頓了頓,“她在下意識的告訴我,別碰騰震,他是你的!”  
  其實小秋那小孩的心思,她要真不明白,就太傻了,在自己麵前,她永遠訴說著韓瞳的好,然後讓自己去認同,認同到她不自覺的也想為麵前這個女子做些什麽。
  韓瞳的睫毛向上微翹,嘴角流露出一種很好看的弧度,“騰震永遠都不會是我的,這個事實,在10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存在了。”
  “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努力,我包裝自己迎合他,可卻不是他想要的那樣,他很難為任何人停下腳步,我總覺得他像海,波濤洶湧,浪聲不斷,吸引著很多人駐足,可他終究還是會狂奔向前,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
  “你這麽說,好像他很像鍾躍民,永遠想著怎麽才能活的更自由!”陳芹記起了那部叫做血色浪漫的電視劇,那時孫儷就是這麽評價那個愛的要死,卻不得不放手的男子的。
  韓瞳點了點頭,大概也看過,“是,我們都覺得他就是騰震的原型,喜歡折騰,放著好好的公司不管,去搞汽修廠!”
  “我們?”
  “你覺得喜歡他的會隻有我嗎?”
  那是,那幾個人生來就是招蜂引蝶的。
  主業是汽修?這倒出乎意料,一個白白淨淨的男生拿著起子和螺絲奮戰在一起,很好,很強大。
  “汽車,他會修嗎?”
  “會,有次見他灰頭土臉的,跟隻花貓一樣從車底鑽出來,小秋說,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風流倜儻都是裝出來的!”
  哈哈!……哈哈!
  正討論的起勁的時候,柳南一臉素顏的走了過來,沒抹什麽,倒更清新,皮膚估計天天牛奶泡的很健康,白裏透紅的,耳朵上還夾朵黃花,好像是從人家走廊那大花瓶裏采的,樣子和  那楊二車娜姆有一拚,就是嘴巴小點,臉龐小點,身子骨瘦弱點,一坐下,就口幹舌燥的幹了一杯紅酒。
  “姐姐,這90年的葡萄酒呢,你別當漱口水喝呀!”韓瞳心疼的盯著那空空的酒杯。
  “去,好像姐姐沒喝過酒似的,60年的我都喝過呢,怎樣,兩妹妹談心談的如何,有什麽精辟詞語出現嗎?”
  “沒有!”韓瞳崇拜的看了她一眼,“等你總結呢!”
  總結啊!就見柳南裝模作樣的屢了把下巴,倒了杯酒潤喉,開了開嗓子,抑揚頓挫,字潤珠圓,“愛情,就是一個傻瓜和一個聰明人的戀愛,聰明人愛的瀟灑,悄悄地來正如我悄悄的走,傻瓜愛的辛苦,一步一步踩來滿身傷痕還不舍離開!”
  “誰沒愛過,女人都說自己懂愛情,其實最不明白的就是女人,什麽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一生幸福;對的時間遇到錯的人,是一場心傷;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一段荒唐;錯的時間遇到錯的人,是一聲歎息,狗屁不通,真他媽以為自己是瓊瑤女主角呢,真遇上了,都隻會認為他是對的,等發現錯了,連歎息的時間都沒有!”
  陳芹和韓瞳麵麵相覷的望著對麵那麽個口沫橫飛的女子,憋了半天,終於是笑出聲來,直誇柳南是知心姐姐,該去主持那什麽都市夜話的節目,不跳樓的一定被她慫恿的爬到頂樓,不哭的也絕對被她煽情到梨花帶淚。
  三個女子一台戲,說著說著,一瓶紅酒就幹掉了,就連陳芹也受感染的喝了一杯,也許是天氣太悶的關係,各個臉上紅霞滿天飛,要多討喜就有多討喜。
  柳南很驚訝看著陳芹,“你會喝啊?那你還天天裝個P,難不成想立貞潔牌坊?”
  她說話向來口無遮攔,所以她也從來都不計較。
  “我怕喝醉了出糗啊!”她微微笑著。是的,她喝醉了之後是很不雅的,所以很早之前就有人告誡她,他不在,你不許喝!想來也怪,本是句玩笑話,自己卻也堅持了那麽多年。
  站起身,把酒杯填滿,一切的故事在酒裏展開!台上賣力的表演,台下賣力的喝酒。
  當然,也有一些想玩的男子趁機遊了過來,眼神色迷迷的,拿著那塑料打火機,還學人家玩高難度動作,360度沒轉下來,打火機就掉地上了。
  “哥們!”柳南把手搭人家肩膀上,動作曖昧的結果是搞的那男的更色迷迷了,兩眼放光。
  “沒玩過打火機哪,你還嫩著,姐姐不喜歡老牛吃嫩草,外麵妹妹那麽多,隨便挑一個對對碰去吧,別打擾這幾位姐姐討論女性問題。”
  聽柳南這麽一說,那男生大概是覺得這些女的雖說看起來挺像那麽回事,但一定不是那種找樂的主,既然玩不來,就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走了,柳南拍了拍手,又跌回原位,“都是些缺錢的男生,難道他認為來酒吧的女人都喜歡養小白臉嗎?”
  “你不想嗎?”韓瞳接話。
  “想啊,可我想不負責任的養,就像把小秘的肚子搞大了,就是包二奶了,那可觸動婚姻法!”
  “你離婚了!”
  “所以更不能把性和婚聯係到一塊,別以為隻有男人不想對女人負責,女人其實也不想對男人負責的。”
  “你想女尊啊!”韓瞳把小弟剛端上來的紅酒倒了滿滿一杯推到她麵前,“那司城怎麽辦?”
  一聽到這個名字,原本笑的和蝴蝶犬神似的柳南立刻聳拉著成了沙皮狗,嘴巴就跟啞了的炮彈差不多,灰著臉端起桌上的酒又是一飲而盡,反倒是韓瞳,竟學著小秋吐了吐舌頭,收起一本正經樣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別和我提司城,他死了也和我沒關係,現在這樣不是挺好,不用互相傷害,不用虛情假意,他老媽愛他和誰就和誰,就是他結婚的時候,我一定給他們送花圈。”
  陳芹口裏含的酒一下就給噴出來了,跟吐血似的,紅了一片,心想這女人也是挺毒的,可也確實毒的很有質量。
  抽了張紙巾,抹了下嘴角,順便把不小心濺到袖子的上的紅色液體也擦了擦,隻是擦不掉,越擦越像朵花。
  柳南說,陳芹,別那麽不經逗,要是你經過我那麽點事,指不定你比我還毒。
  要不怎麽說蛇蠍美人呢?
  柳南從包裏摸出根煙點上,是細細的被稱做女人煙的那種,淺淺的咖啡色長條,聞起來有點嗆,挺貴的,可夾在柳南筋骨分明的手指上,卻是那麽嫵媚,那麽性感。
  陳芹和韓瞳都沒抽,就是那嫋嫋的白霧特擾人,也就因為擾人,頭轉著,轉著,就看到了那幾個熟悉的身影跟鬼魅一樣的從大門口晃了進來。
  清一色的黑色西裝,黑色西褲,黑色領帶架在白色襯衫上,好像剛參加完什麽奧斯卡頒獎禮回來似的,統一著裝。
  不過影響倒是巨大的,瞧所有女生頭一個勁的往那偏,就知道又勾上了,酒吧的生物鏈因為這些人的突然出現又產生了斷裂現象。
  柳南吸了口煙,手指頭末朝那裏指了指,“騰震來了!”
  “那我們走吧!”韓瞳突兀的站了起來。
  “為什麽?”柳南把煙一吸,然後緩緩吐出,一進一出之間,尼古丁就跟跳瑵一樣依附在她的身上。
  “我和他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你看他們都沒帶女伴,估計是有正經事要談!”
  說話的時候,韓瞳緊緊的抓著包的鏈子,好好的一個黑色真皮小挎包,眼看就要被她拉成挎肩包了。誰剛才信誓旦旦的說不愛那個男人了,然後又心境如明似的說10年早就知道沒有結果了,又是誰才大言不慚的告訴另外兩個女生,自己早明白了。
  陳芹這時候才覺得柳南說的真對,遇上了,就都認為是對的,愛的時候可沒時間去考慮是對的時間,還是錯的時間,就怕自己付出的不夠徹底,不夠豐富,不夠讓他感覺自己的愛。
  “走吧!”陳芹也站了起來,在滿場跳躍的燈光中拽著韓瞳和柳南的手朝那些西裝筆挺,把禍害女性同胞為己任的男人方向走去。
  “陳芹,你幹嘛!”韓瞳小範圍的掙脫著,幅度不大,畢竟是很多人的公共場所,可惜她不知道邊上那位曾經和司令的保鏢對打過,手勁大著呢,沒辦法,隻有低下頭說,“你怎麽和小秋一樣。”
  和小秋一樣,這話不錯,我愛聽。
  陳芹扭頭看她,“什麽世界不世界,韓瞳,男人不是慣出來的,你太慣著騰震了,讓他總以為自己就是玉帝,你就是凡人,其實他才是凡人,你是土地公!”
  “這話說的好!”柳南在邊上附和。
  女生原本邁的步子小,可激動的時候,也可以是很大的,原本那麽遠的距離,一下子,就到了。
  一見三女生跟天女下凡似的突然來臨,可把邊上那幾位猛男嚇到了。
  瞧騰震驚訝的樣,就知道咯到了。
  “哇塞!美女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柯輝抱著個紅酒瓶,沒在沙發裏,臉紅彤彤的嚷嚷,200分貝的聲音,又一次把真愛破舊的音響給震懾住了。
  陳朝!剛才人影太多,沒看仔細,結果現在看著對麵那男的,陳芹也呆住了。
  這廝不是昨天還主動打電話說在非洲采鑽石嗎?怎麽這會又來這了。不過那身黑炭似的肌膚,也快趕上黑白混血兒了。
  把柳南和韓瞳按到沙發上,陳芹蹦著跑到了陳朝邊上,“你是真人吧,不是克隆的?”她捏了捏那堅挺的鼻子。
  皮有點破,估計曬傷了。
  一摸,就微微的皺了下眉。
  “你這不廢話嘛!”他一下拍掉了她的手,力氣有點大,疼的陳芹一直把手抹個不停。
  “你不是說去非洲采鑽石了嗎?”
  恩!
  “血鑽采到了!”
  恩!
  “這麽快!”
  他從上衣口袋裏緩緩掏出了一個細細的紅色絨布袋,金線鑲邊,很古老的那種,四四方方的倒也顯得小巧,然後手一抖,便倒出一顆不大不小,但很刺眼的透明晶狀體。那小玩意放在  陳朝那大而寬的手掌上,顯得那麽精致,那麽典雅,那麽迷人。
  他說,“陳芹,這顆鑽石是送給你的,我到非洲親自挖出來的!”
  
  第十五章  愛情的價格
  愛情是一種命運。就象有人天生美麗,有人生下來就有錢一樣。是否會獲得完美的愛情,也是命!而人,是不能和命爭的!   -----柳南
  “謝謝!”幽幽的燈光下,她緩緩的說出兩個字。
  其實她本不想收的,也不該收,因為有些東西,包含的價值太大,自己無法承受,便固執的假裝忽略。
  可他卻似乎看穿她,比她還要固執的把那顆亮的幾乎刺痛人家眼睛的小立方塞進了自己手心裏,小小的玩意,竟帶著一絲暖暖的溫度,仿佛灼燒著自己的手心。
  再抬頭時,黑色的瞳孔裏倒映著陳朝溫暖的臉,像是平靜的湖麵映襯著天上的月亮,隱隱錯錯,卻有點亦幻亦真。
  努力捏了下大腿上的肥肉,終於是有點真實的感覺。
  “謝謝!”從以前到現在,似乎她最想說的就是這兩個字,卻也是他最不想聽到的。
  打小遇到危險,他拉她在背後;碰到開心,他推她上前,他曾說過,不在乎那是種什麽情感,總之他想保護她。
  隻是,她下意識的拒絕了。
  和酒吧的喧鬧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他們就這樣靜靜站立,像極了公園東大門的兩頭獅子,麵相模糊,隻有那雙睜著的大眼比定力似的一眨不眨。
  眼見一雙肥碩的大手在兩雙幾乎快成鬥雞狀的眼睛中間遊蕩,陳芹終於是拜下陣來,眨著那雙烏黑的大眼珠子,坐回柳南邊上,笑眯眯的,把嘴咧到最高處。
  人是最善變的動物,所以隨時隨地都可以把腰一弓,進行著比動物還深藏不露的偽裝。
  “你們今天參加紅地毯哪?穿的這麽一本正經的!”她朝另外的人開炮。
  “廖沈冰的電影首映會!”柯輝在邊上立刻搭話,不過隨即被邊上的騰震打斷,“你有完沒完!”
  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說話的騰震正陰沉著一張臉,死瞪著柯輝那張肥頭大耳,恨不得扭下來下酒的樣,殺氣騰騰的。
  不就是首映會嘛,能請的動這些人物,排場倒是很大。可好歹人家那天也幫他們灌了杞柳不少酒,這麽禮尚往來,不是很應該的事麽,有什麽不樂意的,還是說,是為了不讓某人心懷芥蒂,可一想起他上午說的話,這種觀念立馬讓自己給否決掉了。
  陳芹動了動臉部肌肉,朝騰震皮笑肉不笑的望去,“騰董不對哦,有首映禮,怎麽說也得送幾張票子啊,這麽些年,我都沒再去看過首映,就連黃金甲在我宿舍隔壁辦的時候,我都沒去成!”
  “行啊,以後有機會,把你和小秋一起帶上,應該很熱鬧!”他嘴巴抿成一直線,點頭同意。
  一聽這話,陳芹腦子飛快的記起早上小秋說想刮廖沈冰耳窩子的事,真這樣可確實是很熱鬧,小秋衝動,那廖大明星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會柔情似水,一會剛柔並濟,真見麵,還不和油鍋上的跳蚤一樣,蹦得歡。
  行!騰震,夠絕的!這廝少惹為妙。
  後來的時間裏,廖沈冰這三個字也就沒再出現,6個人又開了兩瓶紅的,暈暈乎乎之際,就到了12點。
  忘記誰提議的,明天還要上班,就走了。
  出門的時候,陳芹堅持不讓那爺三開車,酒量好是沒錯,不怕他們被撞,就怕他們撞到人。最後各自攔了的士回家,陳芹和柳南一道,不想別人送,剛上了車就直呼司機開車,搞的好像遇到壞人逃亡似的,把司機嚇的直把那破車當神舟使,一路搖搖晃晃。
  還是X市的夜景好看,什麽都亮,陳芹趴在車窗邊上看的和小孩一樣,還直呼漂亮。
  “好了啦,又沒喝多,假的和什麽一樣!”柳南點了根煙,在邊上獨自抽了起來。
  的士空調效果不好,一會就煙霧彌漫的,連司機都嗆的直咳嗽,不過為了點錢,忍了,誰讓自己的座駕太爛,人家的煙管子質量好呢。
  就這樣吸著二手煙,一輛看似著火,整車煙霧彌漫的的士在X市的大街上穿梭,夜深人靜,時速挺快,沒一會就到家了。
  泡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的從衛生間往房間走去,剛才已經和陳朝打了報告說到家了,那廝估計喝得也不少,叮囑了幾句,就掛了,於是這會就可以直接上床翻滾了。
  路過大廳的時候,模模糊糊的就看到陽台上有點紅紅的光閃爍不停。
  不用問,柳南那個煙鬼又吸上了,想著反正頭發要幹,就徑直走了過去。
  “還不睡覺?”
  陳芹搖了搖頭,“陪你聊會!”
  “心情不好?”
  “沒什麽好不好,就那樣!”柳南又吸了一口,煙管子就明顯又縮短了一小節,“你就不好奇那天那男的是誰?看你那天嚇成那樣!”她記得那天有人慌張的溜進衛生間的神情。
  一想到那天的場麵,陳芹頓時覺得臉頰一陣發燙,趕緊向前邁了一步,雙手靠在欄杆上,心態不自然的時候那風度還是要在的,就盼著風能把那份窘意給吹散了些。
  過了半晌,覺得神態自若了,終究回頭看她,“我無意的,其實我那天是對你好奇,畢竟住了半個月,沒見過你,可主臥的那些東西我都看過了,所以……”
  “所以覺得很想了解我?”她將半截的煙按在了手心上那個小小的煙灰缸裏,走到陳芹邊上,腳步很輕,涼涼的夜晚裏,沒什麽生氣的樣,好像7魂少了6魄。
  我也很想了解你,她撥動她的發梢。
  “知道陳朝給你的那刻小不丁點的鑽石值多少錢嗎?”
  “多少?”4位?五位?六位?
  陳芹在心裏打著小九九,再貴也貴不過人家那顆把路易一家幾口送上斷頭台的“噩運之星”吧!
  她順勢挽過她的胳膊,“丫頭,那顆鑽石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那麽貴?”她想起自己剛才還把東西隨意地放在梳妝台上呢,不免一陣唏噓。
  柳南笑咪咪的點頭,“當一件東西加上愛的價值,就不是用阿拉伯數字能算出來的。我和陳朝不是很熟,不過,陳芹,別肆意的傷害一個人,也別胡亂的給人希望。”
  陳芹一陣沉默,再沉默,隻是希望是何時給的,她真的也不知道。
  從小他和她親近,在院子裏,筆直的林蔭大道,兩邊翠綠的裝飾,還有那棵長了幾百年的鳳凰樹下,一個不大不小的草坪,他們總是在那躺著。
  模糊和熟悉的身影,橫的是他,豎的是她,這棵樹下,無數的日子裏,他們就這麽躺著,陳朝曾經對陳芹說過,你就是隻豬,不僅反應遲鈍,還特能睡,擱哪哪都是床。
  其實陳朝還漏說了一點,陳芹的睡姿也不美觀,每次在鳳凰樹下躺著時,她總喜歡抓他頭發,搞的自己每回快遇到周公的時候就會被她抓醒,而她,永遠一副香甜的微笑。
  什麽人能在睡覺的時候還麵帶微笑呢,除了陳芹,還能有誰,然後醒來時,還總問,我睡覺總抓自己頭發嗎?怎麽一覺起來手裏老有頭發絲呢?氣的他差點口吐白沫。
  後來陳朝上大學那幾年,陳芹也是習慣那麽躺著,每回醒來時,滿手的草根,於是她才知道,原來那些頭發絲壓根就沒長在自己頭上過,怪不得不痛呢,可話說回來,那時她可生氣了,憋著小嘴,打電話給陳朝說,我那時怎麽沒把你抓成禿頭呢!
  死小孩,思想怎麽那麽不健康啊,他在電話裏罵她。
  切!她發出一聲鄙夷,陳朝,你要再不回來,那草都要被我拔光了。
  哈哈哈,他從電話那端傳來爽朗的笑聲,“你想我就直說嘛!草沒了,叫劉叔叔再種就是了!”
  切!誰想你啊!陳芹鼓著腮幫子,眼淚卻嘩啦啦的直往下掉。
  “怎麽了,小胖墩,不哭不哭,哥回來給你糖吃!”
  她抹了把鼻涕,“真的!”
  “這樣就不哭了啊!”陳朝在邊上有種挫敗之感,“糖還是比我重要啊!”
  其實糖哪有他重要啊!以前他們一起在那躺著的時候,老媽一喊吃飯,他就會叫醒她,可現在呢,老媽要繞大半個場,才在她耳邊咆哮,這不,今天才又被老媽罵,而且是徹底的。剛才那老媽子就直接把一個鬧鍾塞陳芹懷裏,很嚴肅很認真的說,“陳芹,你以後要去那睡覺把這鬧鍾給帶上,給我定好時間,到點了給我直接回來!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光知道睡!”
  其實也是為了這個,她才給他電話的,後麵聊了什麽,陳芹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好像是老媽叫吃飯了,她就屁顛屁顛的跑大廳去了,耳邊,陳朝那句,原來大米也比我重要啊!依舊響的透徹。
  這麽些年,重要與不重要,她其實早就劃分得很清楚了。
  “想什麽呢?”柳南捅了捅她,“陳芹,聽我故事不?”她以傾斜45的角度看她,眉毛微翹,眼神空洞。
  這一刻,她仿佛頓時清醒了,而她卻似乎喝醉了,對待喝醉的人,態度隻有一個,配合!
  陳芹點頭,以一種很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麵前的那個女人。
  “知道我為什麽住機場嗎?”
  “不知道!”
  “因為他在對麵,沒錯韓瞳說的司城就是我那個離了婚的男人,對麵那個機場的飛行員!”
  
  第十六章  忘記
  鞠躬退場,希望大家喜歡。  其實忘記和記得一樣痛苦。 ---陳芹
  男人是什麽,在柳南眼裏,曾經是她的全部,因為她說,“陳芹,司城是我見過最帥的男生,比陳朝都帥。”
  嗯?可以理解,反正陳芹自己也沒覺得陳朝有帥到人神共憤的地步,頂多是掉渣而已。
  “聽過7年之癢嗎?我們就是結婚七年的時候離婚的,剛結婚那會他在機場實習,我還是個伴舞都夠不上的鄉下人,可我們那時過的很舒服,好像我一直憧憬的也就是這麽個日子,飯前我洗米他洗菜,飯後手拉手的散步,每天睡覺前還能摸著對方的臉說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可離婚時,我們早就彼此傷害的千瘡百孔,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想象幸福是什麽。”
  也許是下意識的吧,陳芹很主動的把自己粉嫩的小手輕輕的搭了上去,柳南的手很軟,卻很冰,她的冰滲透到自己的手心裏,傳入心裏,冷冷的。
  她也就那麽半跪在她的邊上,好像那種孫子抓著爺爺褲腿耍賴要聽故事的孩子,幾根發絲柔順的垂到眼前,孩子氣的臉仰頭對著她很透徹的眼。
  柳南低頭看她,順手幫她把那幾根頭發撥到耳後,素顏的臉依舊嫵媚,“我也不知道他當時怎麽喜歡上我的,他隻是看過我在他們年終尾牙上唱過一次歌就整天屁顛屁顛的跟著我跑,那時團裏的姐妹都和我說,柳南丫頭,你好日子到了,有人看上你了。是啊,他看上我了,於是無論我到哪裏演出,回來時他隻要沒航班就一定會再下車後讓我第一眼看到他,清清瘦瘦的男生,情竇初開的我哪經得起這麽強烈的攻勢,沒幾天,我就淪陷了,我想我愛上了他,那麽奮不顧身,徹頭徹尾的愛上了。”
  “團裏人一直認為我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司城父母都是公務人員,家裏條件不錯,可他們都不知道,司城她媽壓根就沒拿正眼瞧過我一眼,更別說讓我進他家門了。為了愛情,我們都放棄了很多,甚至家人,結婚時我們自己布置的新房,一個鍋,一個灶,一把鏟子,一床棉被,兩個人喝了交杯酒就算成了。後來買了這房子,然後我終於懷上了,你知道那時候的感覺嗎?好像天降喜雨,似乎喝白開都是瓊露。”
  “每次他飛的時候,我會在窗台綁個黃絲帶,明知道他看不到,我還是想告訴他,我一直在這裏。”
  “後來怎麽離婚收場?”這話好,甜蜜的開始當然是要甜蜜的結束,可惜那是童話而已。
  “後來,”坐在藤椅上的女子一個用力,椅子便一上一下的搖開了,發出一種吱吱呀呀的聲音,很單調,很清脆,“後來孩子沒了,就什麽也沒了,其實司城沒說錯,我太好強,懷著孩子還一直堅持去團裏排練,其實我是不想他媽看不起我,可事與願違,3個月的時候,孩子掉了。”她笑了笑,就是很難看而已,酒醒之後的蒼白是那麽顯著,“那時他媽看我的眼神從陌生到關愛,最後是憤怒,孩子掉了之後,他媽就曾怒氣衝衝的跑到團裏指著我鼻子說我是掃把星,把司城折磨成那樣,就占著他兒子喜歡我,把他們家弄的父親住院,兒子成天的不回家,誰娶了我注定倒黴。”
  柳南越說越快,吸了口煙,有點像電視劇裏抽大麻的女人,紅紅的眼睛裏透出一種惶恐,臉色刹那間白的如同切片的土豆,薄薄的一層蠟黃塗在上麵。
  “住了這麽久,你該看的出來,我是什麽性格,可為了他,我已經改變了很多,每次我看著他愁眉不展的從他家出來,其實我也心痛,夾在我和他媽之間,確實不太是個人幹的活。他也會怪我從來不為他改變什麽,可我改他媽就待見我嗎?如果哪天我和他一起進門,一定是兩句話就吵翻了天,那不如永不相見。可惜他是個很孝順的孩子,我知道,那段時間其實我也挺擔心他的安全,你說一個開飛機的人能那麽不專心嗎?所以我也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去再造個孩子,我想這是唯一改變那種狀態的機會了。”
  “我和他鬧的最僵的時候,或許是他媽又一次到我們團找我了,不說一句話,就甩了我一耳光子,那一巴掌啊,扇的我直犯暈,我曾告訴自己,三次,我的容忍不是無限製的,所以那次我反擊了,很成功的把她瘦不拉及的身子推在地上,為此司城和我冷戰了很久,直到我去外地演出,他都沒來送過我。”
  “那段時候,我想了很多,終於是明白了,愛情真的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已,那是兩個家庭的融合,或許是我們太年輕,想的太簡單了。不過,上天還是不錯的,出去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又懷上了,而且害喜很嚴重,每次都幾乎要把膽汁給吐出來,不過我沒敢告訴他,一心一意想著趕回來給他驚喜,我想這次,我一定要好好的安胎,生個小胖娃,然後和他牽著手去他家給兩老沏杯茶,說我錯了。”
  “陳芹!”柳南低聲喚她,埋在兩手之間的臉卻已經如大雨傾瀉下的磚瓦屋頂,幾條無色的珠簾緩緩掛下。
  她有點嚇到,在她眼裏,她是堅強而個性的,如今麵對刹那軟弱的她,自己卻有點驚慌失措,隻是自顧地輕拍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倒也不算用力,卻依稀能感受那略微抖動的弧度。
  其實她想安慰的,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麽,柳南是什麽樣的女子,她是真的不了解,可是那些被扔在牆角的照片裏,那個帶點嫵媚女生的容顏卻是那麽清晰。她把她的手搭在一個很清瘦的男子肩膀上,好像要把自己全部交托給這個人的放心微笑。
  記得,她永遠記得那個畫麵的美感。
  過了許久之後,她終是抬頭看她,從兩手之間抽出的臉頰已不似剛才那般慘白,甚至還帶點紅色,那麽豔,那麽形象,然後她的嘴角微微抽搐。
  “我遞了辭職報告,我告訴團長,這次我的事業為我的婚姻讓路,因為我需要幸福,而女人的幸福永遠都離不開一個愛你的男人,我當時就想我終於是就可以大踏步的奔向我的幸福了,隻是我到家的時候,竟發現他媽就坐在我家客廳。”
  “她依舊像個貴婦人,指著這裏的一草一木,說這是他兒子的房子,沒我什麽事,和你一樣,透過那個半掩的大門,我看見了一男一女那些精彩的表演,可我沒你那麽冷靜,那時的我直接推開大門,把床上的女人拎包一樣的給拎了出去。”
  “然後我回到客廳,指著他媽的額頭說,你他媽的想抱孫子想瘋了是嗎?竟然這麽齷齪的讓你兒子上別的女人,行啊,你不就想抱孫子嗎?我告訴你,我詛咒你,你們司家斷子絕孫。”
  她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映著黑夜,竟讓人有種發抖的驚悚。
  “後來他出來了,暈乎乎的醉鬼樣,不過不妨礙他很用力的甩了我一巴掌,喝醉了還能護著自己老娘,還真是孝子啊!”她笑,“後麵發生了什麽事,我不太記得了,腦子一片混亂,120的聲音由遠及近,再看到司城的時候,他埋著頭,很邋遢的坐在床頭,不用問,我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沒了,剛好印證了我最後留給他媽的話。”
  “醫生說我一直有流產征兆,其實是不適合懷孕的,我想就是那一巴掌不揮下來,那孩子我也不會要了,當時就一個念頭,離婚,離開這個男人!我柳南沒了男人,照樣活,照樣瀟灑。”
  白色的煙霧彌漫在周圍,嗆人的氣味在原本就不大的陽台上穿梭,隻是吸煙的不是柳南,就見陳芹緩緩的直起身子,眼見柳南說話鏗鏘有力,跟個說書的一樣,把回憶當大綱,而她,半彎的膝蓋卻因為跪的太久而竟有些麻木,眼裏略過一些痛苦的色彩。
  柳南說,陳芹,你別用那種可憐吧唧的眼神看我。
  然後……
  也點了根煙吸上,不過和對麵那個小太妹一樣的吐吐吸吸不同,她是優雅的將煙抿在兩片薄唇之間,吸的時候嘴唇稍稍向中間靠攏,然後珍珠般的鼻子裏不一會就緩緩呼出兩道細細的仙氣。
  她本以為陳芹會來點什麽評論,感慨之類的,可等了半天,見陳芹還是沒反應,就覺得憋的慌,瞬間血脈噴張。
  於是又拉高了幾個分貝,好像琴聲到了激動處就自然的上了幾個key,從喉嚨裏死死的憋出幾句話,她說,“陳芹,我說了,你別那種可憐吧唧的眼神看我。”
  可再後來卻隻能無奈的抹了下眼睛,她抽煙,卻從不知道吸著別人二手煙的時候,是那麽嗆人,搞的自己咳的跟和肺炎一樣,眼淚,鼻涕通通都出來了。
  “算了,我也不知道幹嘛和你說這些,有些話我連韓瞳都沒說,卻這麽告訴你,你聽過就忘了吧,當我說故事好了。”
  “喂,”可她終究還是忍不住,怒視對麵的那女的,雙手叉腰,真恨不得一巴掌刮過去,“我說陳芹,你到底是聽到沒有,別跟個聾子一樣的杵那!”柳南對著那個隻默默吸煙,卻沒說話跟個自閉一樣的人大聲叫嚷,好像所有的矜持都已經被磨光,有股子想撞牆的衝動,要不是覺得半夜了這麽叫很像貓,她一定不會吼的這麽憋屈。
  “好!”陳芹答了一句,繞過她的身邊走進大廳。
  好,她答應忘記所有一切,她的甚至包括自己的。
  忘記隻是因為無法抹去。
  趴在床上,剛才抽的煙味道依舊存在,手機報上說,吸煙已經是人類死亡的殺手。
  有時真不明白,明明知道吸一口,離慢性自殺就更近一步,為什麽大家還是前仆後繼的接過煙茬子,流連與那種煙霧彌漫之間呢!
  拖動方向按鍵,接下去是娛樂新聞,女人是八卦的擁護者,她也好這一口。
  頭條消息是,“某某女星潛規則......”
  沒有新意。
  往下拉,“香港明星足球隊......”
  沒有自己喜歡的人。
  再往下拉,“赤壁開拍進入收尾階段。”
  明星雲集,適合她這種隻看臉不看劇情的人坐在電影院裏虛度青春。
  “陳芹,怎麽了?”
  一陣焦急的聲音傳來,把陳芹嚇的差點把手機甩手了。
  房門緊閉,偌大的房間裏隻有她和幾隻被蚊香熏的幾乎虛脫的蚊子,幻覺,一定是幻覺。
  陳芹把背朝床沿上趁了趁,把手機重新拿回手上。
  “陳芹,發生什麽事情,說話啊。”
  陳朝的聲音從手機傳了出來。
  
  第十七章  靠啥
  隔日,中午。
  公司天橋對麵的“我佳咖啡”裏。
  陳芹坐在那張靠窗的位子上,低頭把玩著桌子上擺著的粉紅色玫瑰。
  這是朵真花,花瓣嬌豔欲滴,含苞待放。
  外麵的雨依舊下的像模像樣,掐指算算,連著今天,x市已經一連下了4.5天的雨,梅雨時節雨紛紛,這樣的天氣裏,雨,總是讓人感覺累贅。
  早上出門剛換的褲子,還沒走幾步路就已經濕了,粘粘的褲腳粘在小腿上,咯的人難受。
  而那種沉悶的氛圍更加讓人感到一種叫做困的思維。
  想來好笑,昨天自己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一個不小心竟撥通了陳朝的電話,那廝還以為她發生了什麽事,迷迷糊糊的語氣裏帶著份無以複加的擔憂。她想自己要是再糊塗一點,把他的聲音當幻聽,估計他就真的抓著鑰匙出門了。
  這就是陳朝,永遠認為自己長不大,雖然自己幾百次幾千次告訴他,我,陳芹,現在外號陳小強,他還是把她當陳病貓,梳著雜毛抓跳瑵,不亦樂乎。
  窗外,雨聲越來越大,甚至用上了一種肆無忌憚的脾氣,廣告牌吹得刷刷的響。
  雨啊,雨啊,你就別下了,你說你在天上笑看風雲的,有啥想不開的呢?陳芹抬頭,看雨水順著透明的玻璃窗緩緩落下,歪歪扭扭,流下一道道不太筆直的像滑滑梯一樣的線路。
  一個撐著藍色太陽傘的女生突兀的出現在了那些模模糊糊的玻璃窗後,揮著手,雨水沿著傘邊滾落,“陳芹!”她嘴巴一張一合的叫著這個熟悉的名字。
  將食指朝大門方向比了比,那女生便輕快的繞到另一邊。
  她叫黎夏,陳芹的大學舍友,早上剛上班的時候,她就接到了這個和她上下鋪三年的女生電話。
  很自然的,她又一次被劈頭蓋臉的罵,反正那些詞大概都脫離不了白眼狼,見異思遷,沒心沒肺之類的用詞,背都能背下來了。
  眼見那個熟悉的臉龐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跟前,陳芹指了指正躺在桌子上的手機,“小姐,你不是說15分鍾後到嗎?整整遲到了快1個小時。”
  她的大學外號—蝸牛,果真不是白取的。
  黎夏哎了一聲,雙腳成功插入桌子與沙發的縫隙,端坐在對麵,“對不起啊,我不知道這條路那麽塞,改天我和政府投訴下,以後單雙車號行駛吧!就怕政府也不同意。”
  她仔細打量著麵前的那個學生妹模樣的人,等,讓她等1個小時算什麽,她老人家可是等了她兩年,才把這小白眼狼盼回來。
  嘿嘿,她無私奉送一抹很討喜的微笑。
  還是和以前一樣,自己做錯事了就喜歡抓衣角,而她呢,總是把笑當武器,好像嘴巴一揚,嘴角一翹,自己就變無辜了。
  “我給你點了摩卡,可惜都涼了!”陳芹指了指黎夏麵前的咖啡,“再叫一杯吧,還是摩卡嗎?”
  “我很久沒喝摩卡了!”黎夏低下頭,銀勺子在精致的杯中繞圈,一圈圈的劃開,再一圈圈的恢複。
  “等1個小時很久吧!”她突然抬頭看她,精致的鳳眼微微抬起。
  “可比起我等了你兩年,不算長了吧!”
  哎!一杯摩卡還是沒能堵住她的哀怨啊!好吧,是的,她不該不說一聲就走,難為這個女生了,用膝蓋想都能猜到,自己走後的那個爛攤子有多大,無端失蹤的舍友,學校不找她好好了解一下才怪,或許爸媽和陳朝也都巴望著從她那打探到自己的消息吧,畢竟她隻帶過她回家。
  “對不起哦!”
  “不接受!”
  這!陳芹歎之,“黎夏,我知道兩年前是我不對,我不該鋪蓋沒卷就走了,也不該把你留在那讓一群人惡虎撲羊似的對待,可是我真的需要冷靜。”
  黎夏把臉一轉,拿後腦勺直逼陳芹,“屁話,你的話能信母豬都能上樹了。冷靜什麽,你要冷靜非得跑的不見人影,你要冷靜一定要把關心你的人通通堵在門外,你要冷靜就能那麽自私自利。”
  說到激動處,口沫橫飛,倒是有點像回到大學時,那三年,宿舍裏就他們兩人整日的唇槍舌戰,隨讓這兩人都是辯論隊的精英呢,一日不辨,好比香港腳奇癢難耐啊,所以很多人說她們的感情就是吵出來的。
  煮出來的,那時她們異口同聲的反駁。
  如今,保持沉默。
  陳芹安靜了好一會,才又開口。
  “那你覺得我該怎麽做,我怎麽可能當一切沒發生似的繼續回學校,對著你,對著他,對著所有人,你認為我能安然處之嗎?”這根本不可能。
  看上去是無憂無慮的人,真遇到事情,就如同打了結的繩子,並不是說解就能解的。
  她與他相處的時候,刻意隱瞞自己的家庭無非是想要愛的純粹,可沒想到,最後還是毀在那裏。
  她也曾恨過,是吧,是很恨卻又不能恨,所以才會選擇離開。
  愛的徹底才被傷的最深,人魚公主的傳說終究是以傷痕累累做為結束,隻是她選擇沉入海底,如果注定必須疼痛,那就讓自己療傷。
  “開玩笑,陳芹,你認為你爸,你媽,你身邊所有愛你的人通通加起來都抵不過一個他嗎?我還沒預見他那麽有價值。”
  “你知道當時陳朝來宿舍時候的模樣嗎?原本帥氣的臉布滿了青湛色的胡須,慢慢的把你的被子卷起來,看著你的杯子要發會呆,整理你的書輕拿輕放,還有你那盆破吊蘭,他捧的和寶貝一樣。陳朝是什麽人,不是咱們學校那些有事沒事裝清純的男生,可他為了你……”黎夏冷哼一聲。
  陳芹緊緊的咬著嘴唇,沒有搭話。
  她向來不待見邱備,總認為他不是個能托付終身的人,可她就是認定了。
  大學時,她是上鋪,自己是下鋪,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鑽在一條棉被下討論男人,其實範圍很窄,一個邱備,一個陳朝。
  黎夏總說陳朝的鬢角很男人,可自己看了十幾年,愣是一點沒發現。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黎夏喜歡陳朝,那個周末他來學校接她去吃飯,黎夏看到了,所以有了一見鍾情的說法。那時她也曾鼓勵她追,暑假的時候帶到家裏玩,她是自己第一個帶回家的同學,隨時隨地的製造機會給他們,總覺得自己紅娘簡直是當的不亦樂乎,直到某一天陳朝惡狠狠的警告她,他的事,少管。
  那天,他喝了挺多的酒,說話的時候,酒氣撒的她衣服上全是,他的酒量很好,所以她沒真正見他喝醉過,隻有這次,他是真的醉了,醉著醉著就不知道把她當成了誰,一雙用力的抓著她的肩膀,口裏直喃喃,我喜歡你。
  從此,她便很少再插足他的事情了,不過她還是會告訴黎夏,陳朝是個很好的男生,別看他有時挺凶,可真愛上了,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像保護你那樣的保護心愛的人嗎?黎夏問她。
  不知道,她搖了搖頭,或許是會更加的疼愛吧,又或者,想到這,心裏突然泛起一種不爽。因為他說過,保護自己是他的責任,於是她堅持認為,這是哥哥對妹妹的誓言,因為另一種保護,該由另一個去完成。
  可另一個最終還是給了自己一個很童話的結局,不是嗎?
  “那現在呢,想清楚了嗎?現在對著我們能安然處之,不會膽戰心驚,懂得運籌帷幄了是吧!”她向來伶牙俐齒,當了律師助理後,功力更加長進。
  陳芹嗤笑,“至少現在,我能在這裏如此淡然的和你討論。”
  兩年了,人總是必須長大。
  “很好,最近過的怎樣!”瞧她一臉倦容,兩塊黑泥搭在眼皮下,黎夏竟有些於心不忍,本來她想更強悍的,掐蛇7寸的功力自己還是有的,畢竟自己律師界悍婦的名字可不是白來的,可對她,終究下不了手,語氣明顯弱了下來。
  俯過身來,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很尖,不像以前有雙下巴,摸的時候很有肉感。
  她笑嘻嘻的拍下她的手,“喂,你不要這麽曖昧好不好,公共場合!”
  她記得她以前也是很喜歡摸自己的下巴,一邊摸還一邊說雙下巴是命好的人,嫁人非富即貴,生娃智勇雙全,那時的她總被逗的咯咯笑個不停。
  “你最近有和我哥聯係嗎?”她終於將話題引入現實,過去的就過去了,將來的才是未來的。
  “沒有,你走了之後,他隔一段時間就會找我一次,當然,每回都是關於你的,就是問問有沒有你的消息,可惜每次都讓他失望而回,最近很少了,他不聯係我,我也不敢聯係他。”
  “你們都是政法隊伍的,難道不能經常見麵嗎?”
  “那種場合,說的除了案子就是案子,而且我們不同律師行,說多了,不是有串供嫌疑?”
  陳芹嗬嗬一笑,“我回來了,你就有機會了。”
  “機會!”黎夏歪頭看她,“你是說你要給我製造機會?”
  這個女人腦殼被門夾心了嗎?
  “陳芹,你兩年幹嘛用了?不是修身養性,沉澱自己嗎,現在怎樣,是大腦抽搐了?陳朝想什麽你不知道嗎?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隻是!”
  “你隻是還沒把腦袋從門縫兒裏拽出來!你要想試驗一下傷人能傷到哪種地步,也不需要用這麽殘忍的手段。”
  回到X市後與黎夏的第一次見麵就在這句略帶人身攻擊的罵聲中結束了,因為陳芹接了個電話,小秋在那頭心急火燎的說快,人手不夠,急需用手。
  掛下電話的時候,黎夏便立刻推說自己也要去法院,她就是這樣,替別人著想的時候總是往自己身上攬,就怕你難堪。
  於是又說了幾句話,就此分道揚鑣,約定擇日再聚,拍手擊掌,頗有俠客意味。
  看黎夏走路飛似的衝到對麵,才覺得一切恍如隔世。
  我許你一個冬天,隻為待見來日春至燕銜泥。
  卻不知春到夏往,獨留空庭西風習習黃花瘦。
  猶可見秋日雨飛,我心明月向你曾許他日見。
    不記得哪裏抄來的,不過卻記得清晰,原本是想著收到第一封情書時用來表達郎情妹意的,結果當時竟隻激動的抓著黎夏的手說,20年了,俺終於不是尼姑庵裏的實習生了,我,陳芹,有人愛了。
  想著就覺得好笑,文縐縐的。
  “小白,小白,……”
  楞了一會,才發覺是自己的手機,在包裏摸了半天,終於搜到,來電顯示是黎夏的。
  “黎夏!”她問的有些疑惑。
  “陳芹!”
  嗯!
  電話那端似乎吐了長長的一口氣,“其實我不想說的,可我必須告訴你,是陳朝和我說你回來的,好吧,我承認我還愛他,可他不愛我,那年暑假在你家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一個人喝醉後說的話,都是最真實的。所以,你回來,我真的高興,為了你,終於能看開了,也為了他,終於能正大光明的給自己一個機會,遇上那麽個癡情種,我甘拜下風!”
  “嗯!”明知道她看不到,卻還是努力的點頭。
  “好啦,別站在那跟個雕像一樣,快回去吧,既然回來了,記得多聯係,2年,我們都等你等的很辛苦。”
  “知道了啦!”
  知道愛情來之不易,隻是愛情並不是用一顆心去感動另一顆心那麽簡單,但要兩顆心同時蹦出火花,又是多麽的難啊!
  掛下電話的時候,才覺得鼻子有點酸,把頭一仰,踩著5寸金靴,往那個供我吃,供我住,供我吃喝玩樂的地方,前進!前進!前進!
  人靠啥生活,不靠愛情,靠自己。
  
  第十八章  錯誤的紅娘
  愛情裏,總是一個傷人,一個被傷。 ---騰震
  “沒問題!”騰震在電話裏很爽快的答應了。
  晚上7點,悅華酒店,A1包廂。
  剛一看到黎夏,陳芹立刻從大廳邊的沙發上站起來,跟個招財貓一樣的揮了揮手,她是特意在樓下等她的。
  騰震和陳朝,柯輝,已經先一步上樓。
  一見陳芹,黎夏也趕忙跑了過去,高高的鞋跟在光滑的地麵上嗒嗒嗒的奏響。
  這裏,掛燈精致高垂,玻璃油亮,仿佛四處渲染著它的豪華。寬敞的大廳裏,天花板飾有淡淡的圖案花紋,凹凸有致,裝在天花板上的燈球總是能隨時射出明亮柔和的光線,照在澳洲進口的羊絨毛毯上,那麽和諧,那麽耀眼。
  黎夏順利的將手搭在了陳芹肩膀上,調侃道,“丫頭,你這兩年賺的好啊,都能請姐姐到這麽個五星級的吃飯了,夠奢侈。”
  “你覺得可能嗎?”陳芹歪頭看她,一介平民,身上的衣服不會超過100,夜市裏買的。
  想想也不太可能,可這大理石的磚頭不正被自己踩在腳下來著,她回以一個疑惑的眼神。
  “我是跟著出來混吃混喝的!”陳芹言簡意賅的解釋自己出現在這的理由,“你不是住在附近嘛,有好吃的怎麽能少了你呢?”她半推半就的把一頭霧水的黎夏拱進了電梯。
  酒店生意很好,人很多,剛一進去就被分隔兩端,所以她們沒什麽空間說話。
  她狐疑的瞪著她,她卻回了她一個很無辜的微笑。
  登的一聲,到了。
  25樓,從人滿為患到最後在空中勝利會師。
  陳芹拉著黎夏,高跟鞋和大理石胡亂的踏出一曲不怎麽和諧的樂章。
  “陳芹!”黎夏拉著一張臉,在門口一把甩開,怒瞪。
  “警告你,我好不容易抽身了,你別給我一潭平靜的湖水裏扔石子。”
  這麽個高檔場所,她是請不起,可有人請的起啊,其實早該想到,她這個腦子早就被門夾死了,這個地方,她也來過,X市的圈多大啊,怎麽繞都繞的到,A1,就是他經常來的。
  黎夏一下甩開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走,走,走,才不和一個腦子被門夾的腦淤血的人說話。
  可腳是出去了,手還是沒能甩開,她終究是記起,她是跆拳道的高手,一手下去能劈好幾塊磚,那怎麽不把自己腦門給劈了,她特鄙視的看著眼前那個素顏的女生。
  下午講的話真如大江東去,一瓢也沒留下。
  就見她憨憨的低下頭,抓著自己的衣角,做錯事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幾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倒垂的腦袋,就像自己桌子上的那株滴水觀音,翠綠黯然,手一摸,就如同經過洗禮般的撫摸著自己的指尖,淡淡的,卻那麽清澈。
  她倒也沒說不放她走,就是拽著人家,死活不鬆開。
  就在兩人對望之際,門倒是率先打開了,“我剛想去找你!”陳朝麵容可掬的出現在門口,可一見麵前杵著的兩個人,隨即變臉。
  門內,陳朝高大的身材站在中間,竟顯得門框的狹小。
  門外,陳芹低著頭,等聽到開門的聲音,卻隻能幹巴巴的看著他的臉,由一臉燦爛,到瞬間的黑清,那種表情,仿佛是要人生吞活剝了一樣。
  看來真的闖禍了,幾年沒感受過這種架勢的陳芹,也隻能把頭低得跟低了些,有點像鴕鳥,把自己深深的壓在脖子下,直到腦瓜被醍醐灌頂似的被往後推了一把,有點站不穩的往後傾,卻立馬被拽了回來。
  淡淡的薄荷香,熟悉的體味,曾經,她也是那麽無數次的撲到在這樣一個近在咫尺的胸懷裏,陳朝,和他的生活似乎在兩年前從未分開過。
  打從小時候起,他經常在她的眼前晃悠,似乎大院子裏,經常是他爸甩著雞毛撣子使勁吼著,大聲叫著,“死孩子,你還跑!”
  那時她在軟趴趴的草地上,對著那幅一跑一追的畫麵咯咯的笑,老媽就曾經說過,那時自己就喜歡跟在陳朝屁股後麵跑,踉踉蹌蹌的,肥嘟嘟的和熊貓一樣。
  後來,陳朝的爸爸消失了,陳朝不再那麽皮,他開始住進了自己的家。
  打雷的時候,她跳到他的身上,把頭埋進了他瘦弱的懷裏!
  看到老鼠的時候,她趴在他背上,閉著眼說,叔……叔。
  那時他總笑她,叔叔還沒回來呢!伯伯倒是在呢!波波是前院劉秘書的孩子,9個月,經常在陳芹家玩,而此時,那小屁孩正躺在床上,咯咯的朝自己笑。
  笑,笑頭,她狠狠的捏了那胖嘟嘟的小臉,立馬紅了一圈,那天,她差點被老媽給揍死,因為波波的臉和鍾無豔一樣,紅了一邊。
  再後來他上大學,他離開,他畢業,他回來,自己站在站台邊,蹲在鏽跡斑斑的鐵軌邊上,把頭埋進了大腿內側,他卻一把把她抓進懷裏,摸著她的發絲,說著,快了,4年,很快的。
  就如同這兩年,很快的,彈指一揮間,她已經不是那個凡事隻知道找他的小女生了。
  把手輕巧的放到自己胸前,不需要多用力,因為原本就抱的不緊,隻要稍稍輕輕的一推,把身子往後一挪,他和她就可以隔開一段距離。
  陳芹笑,“哥,黎夏,我的大學同學,很久不見了吧!”
  是很久不見,自己不上庭的時候就看不到,見她次數越少,就表示自己的錢賺的越少了。
  陳朝黑著一張包公臉,就好像被下午那場突然的暴雨給劈了一樣,皮笑肉不笑的,“黎夏,怎樣,我剛又接了一個二奶的案子,這個你們也接嗎?”
  就見黎夏突然楞住,略微有點惶恐的動了一下胳膊,立刻換了個嚴肅的表情,“什麽案子能賺,我們就接什麽案子!”
  “是嗎?”陳朝一個華麗的轉身,把兩個女人獨自留在門口招蚊子,自己隨意陷入沙發裏,好像要沒入一樣,白色的襯衫,白色的沙發,相得益彰。
  陳朝和騰震一人一邊的坐著,兩個煙灰缸,兩個很慵懶的男子,吸著煙,眯著眼,抖著那幾厘米長的煙灰。
  陳芹和黎夏坐在中間,轉動著黑珠子,沒人說話,就都這麽坐著,那造型有點像某洗發水廣告。
  沉默,打造窒息之美,隻是憋的人難受。
  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大學圖書館裏安靜看個兩個小時沒問題,這種坐著發傻的態度更不是問題,不就放空嗎?雙眼平視,曾無焦距狀態,兩肩膀隨意的放鬆,眼睛任意方向下垂,要不是下巴連著臉,估計都掉了。
  最後還是柯輝最沉不住氣,起身對著牆壁上鑿出的一個紅點,很用力的按了下去,沒一會,就一個女服務生開門。
  “先生,請問需要什麽嗎?”
  “你這有沒有鏡子!”
  啊?估計以為聽錯,又問了一次,“你說需要什麽?”
  “鏡子!”
  “你要鏡子幹嘛?”陳芹是第二個打破沉默的人,歪頭看著柯輝,“我包裏有化妝鏡,要幹嘛?”
  “給你們照照鏡子啊,不然還以為各個人中龍鳳,其實是裏外一個德行,上西天取經那個。”
  旁邊的服務員一聽,露出一口白牙,很漂亮,在吊燈下越發的像漂白了一樣,不過一下便閉上了,估計是被沙發上的某人嚇到,站的很拘謹。
  順著她眼眸的方向,便可以很順利的看到某人那副要把人幹掉的表情,倒也不是說臉上有多嚇人,反正沒吹胡子瞪眼睛,還是白白淨淨一張臉,隻是就是讓人感覺冷,好像三月裏來了場大雪,讓人忍不住拉高了衣袖。
  陳朝把煙滅在了煙灰缸裏,起身,直接坐到了餐桌上,“吃飯!吃完該幹嘛幹嘛去!”語氣聽不到什麽感情,就是有點平平仄仄平平仄,好像白開水,平淡無味。
  “不吃了,陳芹,你不是說哪個地方的白果很好吃!”
  嗯!白果是什麽?
  想了半天,哦,那家粥店。
  “陳朝,那我們就不妨礙你們了,我帶陳芹兜風去了!”騰震也把吸了半截的煙滅了,頓時空氣變的無限清新。
  沒有二手煙的世界就是好,離那個肺黑又遠了一步。
  還沒等陳芹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騰震拉到了大門邊上,再回頭時,陳朝的臉已經綠的和什麽一樣,明顯很氣憤。
  關上門的時候,陳芹仍心有餘悸的回頭望了一眼,雕龍刻鳳的大門,有人說關上一扇門,隻是為了推開另一扇窗,隻是窗下的人永遠不是和你平行的,你若不低頭,就永遠隻記得那個門外的身影,揮之不去。
  
  第十九章  你怎麽舍得傷害我
  愛有多深,傷害就永遠比這個多幾倍。 ---邱備
  晚上回去的時候,已經是12點。
  從酒店出來後,他們沒去粥店,因為騰震說今兒去那風水不好,也就在路邊隨意吃了燒烤。
  陳芹請的,烤茄子,白嫩嫩的,中間切了個縫,攤開,熱氣騰騰,加了很多辣椒,還沒吃進嘴裏就飄香四溢,等吃進去了,嘴唇也足足厚了一圈,跟臘腸一樣圓潤。
  在騰震眼裏,陳芹是個不怎麽吃辣的女生,小時候和他們出來,都要單點一份不辣的給她,可是剛才,老板娘問要不要辣椒時,那小家夥卻立刻接口說,要!
  所以現在
  哈……哈……哈……
  紅紅的舌尖不自覺的探了出來,好像舞動的小蛇,陳芹揮舞著小手使勁在上麵扇著風。
  辣,夠味!眼淚,鼻涕,都要通通流出來了,比看台灣八點檔的苦情戲還悲情。
  騰震遞了杯啤酒到陳芹麵前,自己也啜飲了一口,拿起最邊上的肉串啃了起來,“你什麽時候會吃辣的。”
  哈……哈……哈……她的形象很像小狗,不停地吐舌散熱。
  “北方很冷”哈……哈……,她繼續扇風,“我怕冷,吃這個暖和。”
  “老板,你有沒有冰啤啊!”她終於是說了段長句子。
  有!老板答應著,不一會便一手提了一瓶酒的放到桌上,笑的滿臉冒油,“小姑娘,辣到了吧,這個是我們的獨門辣椒,又麻又辣,所以叫‘辣不死由你’。”
  啊!……
  陳芹吐著紅似驕陽的舌頭,骨碌碌的一杯啤酒就下去了,覺得還是辣,又倒了一杯,骨碌碌,又沒有了。
  辣,真的是辣,簡直是辣到腸子都打結了。
  “太辣就別吃了,不然明天你的臉就熱鬧了!”
  “不怕!我不怕臉凹凸不平,這樣才有質感!”
  “我是怕你嚇壞別人!”
  切,她用力的扯下雞翅膀上的肉,一口一口的,然後配著冰啤,熱的,辣的,凉的,通通進肚子。
  等結完帳,真便宜,50塊錢,吃到肚子撐的不行,滿嘴的孜然味道,打個嗝都能感到油煙味。
  “吃飽了!”他倚在車門邊,卷曲的睫毛很有質感的上升。
  嗯!陳芹摸著小圓肚特滿意的點頭,可一想,不對啊,自己掏的錢,該自己問吧,所以立馬調轉方向,
  “我請的客,該是我問你吃飽了沒有才對吧!”
  “要求真多,”騰震點了根煙,沒抽隻是夾在手上,轉動鑰匙,開車,白白的霧氣從窗戶徐徐飛了出去,特飄渺。
  “你這麽做,不怕陳朝生氣!”騰震在車廂裏說了句話劃破寂靜。
  嗯?
  “不知道是誰在某個下午潑了我一身的咖啡,說一個女人沒有幾個10年可以浪費的。”
  這話確實是她說的,陳芹扒拉了下頭發,按住車門邊的按鈕,墨黑色的玻璃窗緩緩的搖了上來。
  “那你知道陳朝等了你幾年嗎?一個男人的20年不比一個女人的10年廉價。陳朝是我兄弟,2年前回國的時候,我看過他怎麽滿世界的找你,我看的出來,他愛你甚至於超過了他自己。說實話,這麽個好男人在身邊,你怎麽就不懂得珍惜呢,”騰震一副特不解的看著陳芹,搖了搖頭,又歎了歎氣。
  “說句不好聽的,你別生氣。我覺得你就是典型的吃撐了找罪受,別和我說什麽親情不親情的,我們也是一起長大,我們對你的好雖然不上陳朝,可也算得上大愛了吧,可你有像黏糊陳朝一樣黏糊我和柯輝嗎?”
  沉默,安靜的看著窗外發呆,可對方似乎有種不罷休的欲望。
  “不回答就是沒有了!你們,一個是我小妹,一個是我哥們,我真的是希望你們幸福,這一輩子愛上個人不容易,愛對一個人更不容易。陳芹,過去的畢竟是過去的,你沒必要把自己陷的那麽深,不要到最後傷己傷人。”
  她開始閉著眼,假裝忽略,冒著油光的額頭在窗戶上顯得特別的亮。
  興許是真累了,這一假寐,結果卻睡著了,耳邊一片安靜,直到騰震叫她下車,自己還正做夢夢到撿黃金,一臉的滿足樣。
  “你做什麽夢了?笑的那樣!”
  “撿黃金!”
  “財迷!”下車時,她俯在車窗上笑。
  這一夜,風平浪靜,衝了澡,指針對準正中位置,就是柳南還沒回,顯得空蕩蕩的。
  坐在客廳等門的時候,腦子飛快閃過的都是騰震那句話,傷己傷人。
  其實自己和邱備戀愛那會,隱隱約約的苗子還是有讓家人發現的,隱秘的短信越來越多,有時看著看著,自己還會不自覺的發笑,你說星星之火都可以燎原了,那些撲哧撲哧亂閃的火苗早就被精明的老媽逮個正著。好像老媽那時還借口鋪床為名不經意的拿起手機看過。
  可惜,多年的革命教育那不是蓋的,007的片子也不是沒看過,敵我鬥爭正強烈的時候,怎能粗心,所以為了掩蓋證據,那時通常是發一條,刪一條,明為保存那手機小小的空間內存,暗為暗度陳倉的為初戀護航。
  當然,老媽也不是省油的燈,華燈初上的夜晚,母女倆20年來第一次促膝長談。
  那時老媽語重心長,和藹可親的一句話依舊記憶猶新。她怎麽說來著,好像是先把自己當模範夫妻狠誇了一把。
  然後才切入正題,握著女兒的手說,我與你爸也是自由戀愛結婚,所以我不反對你自己談感情,可陳芹,你要知道,你長在軍人家庭,你該知道,你爸爸的固執,我想你一定也知道你爸爸或許不會同意才這麽偷偷摸摸的,要不以你的性格,會這麽藏著掖著,恨不得公告天下了,媽也不想說什麽,隻希望最後不要傷己傷人。
  這句話,如今想來還是那麽清晰,畢竟是過來人,分析透徹,可那時的自己咋壓根沒有任何的革命覺悟,耍著大刀,不管3721就是衝了,等回頭看的時候,早就越過了警戒線,難以回頭了。
  其實後來想想,也確實是這樣,當初那麽死心塌地的愛上那個叫邱備的男子或許就是因為他與自己周圍的男生都太不一樣了,沒有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好像任何的痛苦對他來說都是曆練。
  第一次見麵,她在校道拐彎處把他送牛奶的車撞倒了,責任在她,可他卻是先把自己扶起來,然後就開始打電話給老板解釋,接著被罵,再道歉,道歉,明明在他麵前就隻有自己,他卻弓著背,一直彎腰道歉。
  那時的陳芹就覺得這男生真好玩,要是自己的哥哥們,一定是到外麵重新買些牛奶頂上去,他們說這叫智慧,可眼前的這個皮膚黝黑,頭發垂到額前,可依然能隱隱約約看到那雙很細的單眼皮眼睛的男生,卻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擔。
  帥男生,很多,身邊就有好幾個,可這個有點特別。
  高高的鼻梁,細長的眼睛,很健康的膚色,不像自己,白到略顯不健康,特別是那輪廓明顯的臉和五官。
  他說他要趕著去送貨,要是你有什麽問題,打這個電話找我,他在一塊小紙片上寫了幾個數字後塞到陳芹的手心裏。
  陳芹知道,他指的自己那輛看似很性格的越野,陳朝送的生日禮物,可惜車子性能好,沒什麽大礙,事情也就過了。
  日子依舊豐富多彩,該怎麽精彩就怎麽精彩,整個大學都是男生,漸漸的也就把這事忘記了。
  後來再遇到,竟然是在學校大禮堂,兩個一等獎學金得主,一個是他,一個是她,按邱備的說法,那時陳芹那眼瞪的好像看到外星人一樣的驚訝,把他都看的不好意思了,臉紅了一片。
  再後來,她進了學生會,他竟然是副主席,再再後來,他們經常一起辦公,一起混,不過邱備很忙,忙完了學校的,忙家裏的,那時候陳芹才知道,他爸爸因為犯事被關了快20年了,他媽因為長期勞累,身子骨也不好,從高中開始,他就自己賺錢養家,負擔學費了。
  她問過他,他爸到底犯了什麽事,可邱備永遠隻是搖頭,笑的飄渺而略帶哀怨,他說他不恨他爸,真的,況且還有幾年,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就是他最大的夢想。小時候,他就盼著這一天快點到。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裏永遠是一個孩子的童真。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保持著一樣一種哥們般的情誼,直到那次。
  好像是大三下學期,那時恰逢非典,有次和哥哥出去玩瘋了,結果一從北京回學校,又剛好感冒,大門還沒進了,就被隔離了。
  隔離的無菌室,隻有一部手機,陳朝和柯輝都會輪流和陳芹聊聊天,卻進不去,那時別提多難過了。可邱備不知道怎麽就進去了,大大的手掌貼在玻璃窗外,緊緊的蓋住陳芹的小手。
  “我愛你!”
  陳芹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句話,隔著透明的玻璃門,好像心也亮了,就連身邊的手機一直響也無法打擾到兩個人,那句話邱備說了很多遍,就算她聽不到,他也固執的一遍一遍的重複。
  也許就是那次,她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心給了他,直到後來的很久很久,她也不願相信,一個在那種情況下說著愛自己的男生為什麽會那麽決絕,如果說傷人一定傷己,邱備,你的痛會比我少嗎?
  “小白,小白,……來電話了,快接,不接,你就是大白了!”
  手機的聲音從房間無限量的傳來,反應過來的時候,抽了幾張麵巾紙抹臉,便蹦蹦跳跳的接電話了。
  柳南的!這麽晚了。
  “柳南!”
  電話有點吵,好像是迪吧,金屬搖滾味道很重,“芹菜丫頭,我晚上不回去了,記得鎖好門  哦!”
  “哦!”她經常這樣,至少一個星期一次,之前,她是不會專門打電話的,直到某日發現某個傻子睡在沙發上,醒來就衝她樂嗬說,你回來了,她就不敢不打報告了。
  “柳南!”
  “啊!什麽!”聲音很吵,電話你傳來吱吱吱的聲音,好像是站在音響方向,對衝。
  “沒什麽,你自己小心點!”
  “知道了!”
  電話裏的嘈雜已經消失,隻剩下了嘟嘟嘟的忙聲。
  望著天花板發呆了一會,立刻兩眼成三角形,脖子酸,眼酸的。
  跟兔子一樣的蹦去關門,赤腳踩在木質地板上,絲絲涼意從腳底一抹的灌上了心裏,窗外月亮露個大腦袋,很像大頭娃娃。
  開門的時候,那個四川的保安正拿著把手電筒站在門外,躊躇不決,一會進,一會退的,範圍不離開自家的大門口。
  “有事嗎?”隔著防盜門,陳芹小聲的詢問。
  保安撓了撓頭,“那個,我不知道有沒有認錯,樓下有個人好像是你蟈蟈,呆了快2個小時了。”
  陳朝!
  陳芹一驚,立刻跑到陽台邊上往下一瞄。
  永遠經典的奧迪A8,永遠熟悉的人影,永遠那麽孤獨而高傲的站在一邊的男子。
  
  第二十章  辣妹子不好當
  最殘忍的是我用他的愛來傷害他。 ---陳芹
  上帝從來沒拒絕過愛情,因為他總能從那些所謂的愛裏,看到他想看到的,比如一個人是另一人的傻瓜。
  他把她藏在心裏,恨不得和她一起痛,她卻把他藏在心裏,苦惱著為何她總走不進。
  她說無法給予的,正是他想要的。
  經典的奧迪A8,修長的身材很高挑的倚在車門邊,黑黑的瞳孔總是望著同樣的方向。
  朦朧的燈光,她回來了嗎?她在嗎?她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思念著另一個不是自己的人。
  輕輕的劃開一個黑色橢圓型的火柴,好像小時候點著煙花,吱的一聲,隨著火光四射,那麽亮,那麽耀眼,一看,就讓眼忍不住的刺痛。
  他給她機會,他等她長大,他以為她依舊是兒時那個趴在他背上,背著上山伏在他耳邊說悄悄話的女孩,柔柔的發絲從脖子處撓著他,淡淡的香味,一路伴隨。
  她問他,是不是以後你也這麽背我。
  他羞澀而認真的點頭,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因為他要做到她清楚明白,除了她,他不會再這樣背起任何一個女生。
  那時他的肩膀不寬,那時他的背不結實,那時他沒有能力大聲宣誓,許多年過後,等他堅強到能承受起任何重量的時候,她卻已經不在。
  熄滅了在這裏吸的第5根煙,陳朝告訴自己,再一會,他就走。
  
  站在暗淡的角落裏,陳芹一直偷偷的向下望著,心情隨著那一點點忽明忽暗的紅點不斷起伏。
  今天的天氣不好,沒星星,沒月亮,而且太高,所以她看不清陳朝的表情,是倦容,還是疲態,甚至是睡意,又或者是憤怒,像自己走出包廂時,那一臉如亂燉般的神情,生氣,無奈,憤恨,通通夾雜,隻是那熟悉的輪廓依舊。
  想了想,終究還是按了快捷鍵。
  陳朝的手機不帶彩鈴,他說律師是個很嚴肅的行當,總不能人家死刑犯的親屬來電話,還聽到一首,咱們今兒真啊真啊真高興,這叫間接傷害。
  估計手機在車內,響了很久,才見他變換了姿勢把胳膊伸進車窗。這家夥長胳膊長腿的,就這點好處,隨便一拿就中。
  “哥!”
  “你沒哥!”語氣有點衝。
  她忍住笑,“哥!”
  “幹嘛,快說,忙著呢!”其實她眼裏的他正無聊的半弓著腰在車身上擦什麽,動作輕柔,好像那車是他老婆。
  “你在哪?”
  “家裏!”
  說謊話長大鼻子,他經常這麽說她的,她笑,在一個沒人看到的地方,偷偷的笑他,“你和黎夏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
  ……
  “送回家了還是說你們晚上幹嘛了呀?”
  “打牌輸了一萬多,和朋友喝酒去了。”
  “那黎夏呢?”
  “我讓她自己打的回去了。”
  “陳朝,你怎麽能這樣呢,怎麽說她也是我朋友!”
  “那又怎樣,陳芹,我告訴過你,我的事情你少管,特別是關於愛情的,別一副小白眼狼的樣,就算你不肯接受我,可我的愛也不至於廉價到可以讓你來隨便贈送的地步吧?還是說你覺得我特善良,比較容易欺負,不像那個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你往死裏整,要是我想,絕對比他做的徹底,你相不相信,可難道這樣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就安樂了?”
  啪!陳芹直接把電話掛斷了,拉上那一縫隙的窗簾,整個人沒力地沿著落地窗滑落在地麵。
  這是她的死穴,回回碰觸,就像是傷口上撕開,生拉硬扯的疼,他不是不知道,可他剛才是那麽自然的從口裏說出來。
  這是她自己選的,所以她沒怨過別人,可這時候,她怨他,那麽不加修飾的把別人的痛楚戳破,放在太陽光下用放大鏡般的審視,原本即使隱藏得很好的塵埃都能一點點披露,何況是自己脆弱的已經不堪一擊的心。
  閉上眼,因為那句話帶來的後果正慢慢滲透,胃,也突然不安分的蠕動起來,一下一下的疼。
  陳芹把手捂住胃部,隻是手心隱約傳來的不是熱熱的體溫,是那一手冰冷的觸感。
  分不清是疼的,還是熱的,就是覺得額頭上冒出了點點的汗滴,腸子山路十八彎的縱橫交錯,揪在一起,擰麻花。
  頭是越來越麻木,興許是餓的,眼睛開始有點轉花花,一派兒時玩旋轉木馬時候的感覺。
  漸漸的,腦子越蒙,胃也就不那麽疼了,一點一點而已,隻是依舊存在,時刻存在而已。
  大概過了幾分鍾,手機再次響起,陳朝兩個鬥大的字在眼前曾漂浮狀的一直揚起。
  一遍,兩遍,三遍……
  總覺得再不接,估計他就要衝上來了,雙手無力的接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電話一通,他劈頭蓋臉就來,語氣很誠懇。
  這才是他,永遠對她溫暖如太陽。
  “沒事!”陳芹虛弱的笑了笑,痛,總是一下就過了的。“你快回去吧!”
  嗯?電話裏的語氣很驚訝。
  “我看到你在樓下了,很晚了,我睡了!”
  她是如此平靜,溫和,熟練,無力的按住了結束鍵,腦子一歪,就與地板來了個很華麗的接觸,好像很響吧!碰的一聲,在耳邊,可一下就沒了。
  “陳芹”……“陳芹”……“陳芹”……
  迷迷蒙蒙的抖了下眼皮,周圍一片亮白亮白的閃得人頭暈,還沒看清楚人呢,胃裏又一陣排山倒海襲來,就又什麽也看不見了。
  第二天中午醒來,滿屋子的藥水味刺激著鼻子。
  在眼睛能看到的視野裏,米白色的窗簾,鬆軟的大床,舒適的沙發,安靜的放在桌子上的平板電視,床邊點滴架上的淡黃色液體正一點點的進入自己身體裏。
  床邊,床沿一邊被深深的壓了下去,一個頭,一團烏黑的發絲就出現在自己眼前。
  為什麽每次她最不喜歡在醫院看到他,卻回回都是他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
  大冬天的,也不怕感冒,陳芹翻了個身,剛想把那兩件套的被子給拉一床出來,那頭就抬起來了。
  兩眼布滿血絲,一夜不見,下巴胡須有點茂盛前的蓄勢待發,西裝皺皺的,襯衣最上方解開了兩個扣子,領帶也被拉了下來,整體形象有點邋遢。
  “醒了!”他攤開手掌覆上她的額頭,另一隻手摸著自己的,“燒退了!”
  自己還發燒了,怪不得昨天渾身無力,可不對啊,自己明明都把門鎖了。
  “你怎麽進門的?”她很疑惑,半夜,找鎖匠,也不太可能。
  “怎麽進來的,我把他請進來的貝!”柳南拎著兩壺水出現在門口,一雙桃杏眼直勾勾的看著陳朝搭在陳芹額頭上的手,曖昧!真夠曖昧的。
  瞧她看的那麽熾熱,好像一團火吧唧吧唧的點,陳芹趕緊扭了下脖子,興許是察覺到陳芹眼裏那些不自然,反正摸也摸過了,沒發燒就好,手也就自然而然的縮了回去。
  陳朝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香煙,說了句,你們先聊,就很風流倜儻的步出大門。
  柳南看著陳朝走出大門,回頭朝陳芹特三八的笑了笑,那笑在陳芹看來,的確很猥褻。
  放下手裏的水壺,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昨天怎麽回事,他怎麽知道你在裏麵暈了。”
  “剛好在講電話,他聽出來了吧!”
  “是嗎?”柳南露出一狐疑之色,“保安說,他的車已經在我們公寓樓前停了2個多小時了,你不知道嗎?”
  ……
  “不知道!”反正說謊鼻子也不會變長,能撇清就好,“不好意思哦,把你叫回來!”
  “小樣,知道轉移話題了,行了,我也不想逼問你,搞得好像三堂會審一樣,”
  ……
  “不過還是得補一句,你不知道他昨天表情多嚇人,好像晚一秒,你就會不見了一樣,男人我沒少見,他那樣的,還真的挺少見,那眼神,什麽亂七八糟的愛都有了。”
  沉默……
  “當然,他怎麽樣是他的事,關鍵是你,一定要處亂不驚,女人要生存,一定要有定海神針般的毅力,不能那麽容易就讓男人給牽著鼻子走。”
  什麽和什麽嘛!陳芹把被子一拉,整個人鑽進被子裏,把柳南那些噪音隔絕。
  “好了,不想聽啊,我還不想說了,遊輪上最後一天表演,晚上再來陪你!”離開前,柳南還是用手拍了拍那團棉被,醫院豪華間,連被子都比普通房的軟。
  嗯!從被子底下傳出一聲氣息很弱的答應聲。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人輕輕拍了拍陳芹身上的棉被。
  奮力的把被子一掀,頭發亂的和雜草一樣。
  “你在被子底下做運動了啊!”柯輝的臉還沒全額進入眼裏,聲音就先出來了。
  這是個獨立病房,很安靜,可被柯輝這麽一說,周圍的人全笑開了,連旁邊正給陳芹換點滴的小護士都憋不住的露出兩排白牙,雙頰緋紅。
  隻有陳芹,滿臉漲的通紅的死瞪那個床頭的柯輝,要是眼神能殺人,她一定把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殺的片甲不留。
  “和你說話有損腦細胞。”
  “那不剛好,急性腸炎的人不能下床做運動,你正好在床上動動腦,免得廢了!”柯輝依舊笑嘻嘻的,臉上的肉一陣一陣的抖動。
  “騰震,我沒請假!”她撇開他,把頭對準另一邊。
  “陳朝早幫你請了,小秋那家夥一直吵著要來看你,可惜最近確實忙,她估計現在最想念你。”
  嗬嗬,她小幅度的笑了笑,就怕太高興,把腸子給扯了。
  騰震走了過來,熟練的拍了拍她的頭,“下回看你還吃辣,我就納悶你還真能耐了呢?”
  陳芹吐了吐舌頭,下意識的把眼睛瞟向沙發上的陳朝,那人從剛才一直就坐那,屁都沒放一個。陳朝生氣向來很斯文,就是不理人而已,像這樣安靜的坐在一邊,不參與話題,也不發表意見,就表示,他,現在,很生氣。
  後果一般也比較嚴重。
  “陳芹!”柯輝擺弄著她耳邊的頭發,“陳媽媽好像下個星期生日!”
  啊?老媽的生日,是啊!真快。
  不過你別以為柯輝那豬腦袋記性這麽好,那是單純隻是因為陳芹家人生日都很特殊。老媽3月15,老爸10月1日,陳朝5月1日,就自己普通5月31日,不過後來發現,其實也不普通啊,世界禁煙日。
  老媽總說,看吧,看吧,咱家就是能人多,連過個生日都要普天同慶。
  可現在,自己還沒準備好,她眼瞼下垂,拽著被角,低著頭。
  “怎麽,還沒做好準備回家嗎?”陳朝點了根煙,在沙發上慵懶的吸著,語氣不見波瀾的傳來。
  “不是,”……“隻是”
  “隻是什麽,你在外頭就算了,既然回來了,你敢不回去看我怎麽收拾你!”
  “我!”
  “我,我什麽,你認為我都能知道你回來,老爺子會不知道嗎?陳芹,父母慣著孩子,不是讓他們忤逆他們的,你不知道老爸為你這兩年頭發白了多少,他每天那麽忙,你就少讓他操份心吧!”
  陳芹低頭,兩顆珠子模樣的東西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可這幾年呢,自己在外逢年過節,從未給家人掛過一個電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不敢聽見老媽的叮嚀,不敢聽見老爸嚴肅實則關心的責備,更不敢告訴他們,自己其實很想和他們手牽手的沿走小路。
  抬頭時,她歉意而感激的望著陳朝,這兩年,要是沒他在,父母會怎樣呢?她真不敢想。
  “你要住院觀察幾天,老媽生日的時候,剛好能趕上。”
  嗯!她抓著柯輝的袖子,抹了把鼻涕。
  “大姐,你怎麽老和我衣服過不去啊!”望著黑色袖口上的一團白色印記,柯輝的臉皺的和鋼絲球一樣。
  
  第二十一章 無聊的日子裏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的剛發牙,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啊,一步一步往上爬。 ---可愛的小女孩
  有些話,不提起的時候,都跟沒發生一樣。
  她選擇回避,他選擇放縱,如果不碰觸更好,因為他不會刻意去傷害她。
  住院的這一個星期,基本都是柳南和陳朝輪流著陪陳芹,隻是陳朝在的時候,柳南總是能很湊巧的發現自己有事做,然後隨即一陣風離開,速度勘比哪吒駕著風火輪,風風火火。
  就像今天,陳朝抱著一個小女孩剛出現在門口,柳南就立刻發現自己下午約了自己的初戀男友喝茶。
  陳芹白了她一眼,表情憤恨,“你那麽多初戀男友啊,昨天剛吃完海鮮,今天又喝下午茶。”
  “沒辦法啊,天生麗質難自棄!”柳南聳了聳肩,掄起沙發上的LV包,把削了一半的蘋果扔給門口的人,哼著半調子的歌,美其名曰約會去了。
  三根黑線從額頭落下。
  柳南唱什麽,……“我等著你回來,我等著你回來……”
  這死女人,陳芹暗罵,好像那被角就是她的頭,來回使勁擰著。
  “姐姐!”
  一個很稚嫩的聲音把陳芹的魂給叫了回來,然後展開了很大個的微笑迎接。
  陳芹把頭抬起,才發現叫自己的正是陳朝懷裏抱著的一個小病號,她見過她,有時在陽台,她總能看到她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像花蝴蝶似來回的飛,如今看她,臉色雖然蒼白,可圓圓的臉蛋依舊掩蓋不住的散發小孩才特有的氣息。
  “小妹妹,來!”陳芹拍了拍自己床邊的空位,“坐這!”
  嗯!小女孩懂事的點了點頭,任由陳朝把自己小心的放到床邊,把小腳丫子抬起,盤著腿和陳芹麵對麵,一雙大眼撲閃撲閃的,烏黑的睫毛長長的,像蝴蝶拍動著翅膀。
  “姐姐!”
  嗯!很童真童趣的聲音。
  一聽這話,心情愉快指數直往上升。
  “哥哥說你一個人在樓上很無聊,要我陪你玩會!”小女孩轉著腦瓜,看陳朝,“姐姐,你會玩什麽?捉迷藏?跳繩?講故事?還是唱歌?”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可裝大人的時候模樣特逗,好像自己是需要開解的人,她倒像個知心姐姐,明明說話還有點口齒不清,卻喜歡假裝成熟。
  撓了撓耳朵,陳芹笑了笑,“要不剪刀石頭布,輸了表演節目!”
  好!這一聲答應的夠快速,“哥哥也參加!”她搖了搖陳朝的西裝袖子。
  “好,讓哥哥也參加!”陳芹拍手同意,小時候他可是合唱團的主唱,這麽好機會怎麽能放過呢。
  這個!陳朝為難地朝四周看了看,確定一點十分,醫生護士都在填肚子,不會突然巡房,便也大大方方同意了,拉過椅子,就開始了。
  第一次,陳芹輸了,講了個笑話,可是除了自己笑得捂肚皮,那一大一小麵麵相覷,直接雙手打叉,重來,一點麵子都不給,把陳芹嘔的不行。
  第二次,小病號輸了,唱了一首“小小少年”,陳朝吹著口哨,陳芹合著拍子拍手,效果不錯。
  第三次,陳朝輸了,陳芹和小病號一直拱著讓他唱歌,實在扭不過,眼珠子四周轉悠了一圈,清了清喉嚨,“我有一隻小毛驢,什麽也不騎……”
  第一句話剛蹦躂出來,床上兩人笑的東倒西歪的,把陳朝的臉憋得通紅,直擺手說不唱了。
  陳芹笑了半天,終於忍住,“陳朝,你以前怎麽沒唱給我聽過?”
  “我唱過,你就記得嗎?”陳朝沒來由的突然一個冷臉,氣氛僵在那一刻。
  小病號輕輕地拽著陳芹的手,“姐姐別笑,哥哥其實唱的挺好聽的,比樓下的醫生叔叔唱的好聽。”
  哦!敢情陳朝還有前輩了,陳芹尷尬笑笑,輕輕拍著她的小腦瓜,“醫生叔叔還給你唱歌啊?”
  恩!就見小病號特自豪的點頭,“醫生叔叔隻給我一個人唱歌,每次打針,隻要他們一唱歌,我就不哭!”
  她邊說邊拉高了袖子,密密麻麻的針眼,從手臂到手背,有些已經淤青,有些還紅紅的,“他們說我是個勇敢的孩子。”
  不知道為什麽,陳芹覺得自己的嗓子眼仿佛堵住了似的。
  小小年紀,怎麽會這樣,或許病的比較重,她疑惑的看著陳朝。
  “疼嗎?”她輕輕撫摸著那隻單薄的手臂,深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似的,很輕很輕,眼淚卻已經肆無忌憚的流了下來。
  “不疼!”小女孩伸手抹去了陳芹眼邊的淚花花,用一種很童趣的聲音說,“姐姐,其實蠻疼的,可我一說疼,媽媽就和你一樣哭,我不想看到媽媽哭!”
  “好孩子!”
  “姐姐,我再給你唱最後一首歌吧,媽媽說2點就要下樓。”
  “好!”
  說完話,小女孩一下站了起來,雙手叉腰,“哥哥,你上次答應來看我的時候買巧克力,忘記了吧,下次別忘了。”
  好啦,陳朝身子往前一探,伸手勾了一下她粉嫩的鼻子,“快唱歌,唱完下樓睡覺了。”
  恩!
  一,二,三.……音樂起……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的剛發牙,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啊,一步一步往上爬!”
  可愛的小病號彎著腰,雙手一上一下的比劃著,惟妙惟肖。
  一首歌唱完,陳朝便又把小女孩抱下了樓,到了門口的時候,他懷裏的小女孩突然抓著門把,回頭朝陳芹使勁眨了眨眼睛,“姐姐,我叫小點點,我的病房不好進,我經常在樓下草地上玩的,有空記得找我哦!”
  嗯!
  陳朝從樓下轉回來的時候,陳芹正在削蘋果。
  看他進來,遞了一個給他,“你今天不回律師行嗎?”
  陳芹削蘋果的技術不太好,皮沒成一圈,倒有點像削甘蔗,好好一圓形硬是折騰成了正四方體。
  陳朝皺了皺眉,陳芹看他非常不情願的咬了一口,便憋不住,笑開了,“怎麽了,怎麽削還不是吃,別講究那麽多。”
  “可是,你要我吃,也等讓我知道它是什麽樣的,你看,這活脫脫一個變異品種。”
  陳芹操起枕頭,就扔過去,嘟著嘴,“不吃拉倒,我自個吃。”
  “吃,你給我毒藥,隻要你不吭聲,我也吃!”
  “陳朝!”
  嗯!他咬了一口蘋果咽下。
  “你喜歡小孩嗎?”
  “至今沒找到不喜歡小孩的理由。”他斜著頭看她,“怎麽了?”
  陳芹的眼裏閃過一絲局促,隨即隱去,“沒,我是覺得點點很可愛!她?”
  手機有時很不錯,在重要時刻就嘩啦啦的響。
  陳朝把手壓到唇上,閃出房門。
  他的律師行有事,和大媽一樣交代了陳芹幾句,就走了。
  渾渾噩噩的睡了一下午。
  後來吃完晚飯的時候,陳芹又在走廊邊看到了小女孩,這次她和她媽媽在一起,母女倆坐在草地上,指著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嘴巴抿成一條直線。
  躡手躡腳的走近了一些,才聽到小病號很稚嫩的聲音,她拽著她媽媽的手,指著最亮的那一顆說,“媽媽,我要是去了天堂,我就變最亮的那顆星好不好?”
  “好!”陳芹看到那個年輕的媽媽一手拭淚,一手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臉頰。
  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就能說出那樣的話呢?這讓陳芹很不解,從小她就不喜歡醫院,陳朝的爸爸是在醫院裏走的,這是5歲的她對這些白色建築最恐怖的記憶,所以她和陳朝,除非不得已,是極度不想聞到這種藥水味道的。
  “小點點!”陳芹背著手,從樹後麵晃了出來,然後把手往前一舉,德芙巧克力就拿在了手心。
  下午陳朝回去後,她在柳南買來的食物裏找到的,所以迫不及待的下樓來找小病號,還好這小家夥人緣好,隨便一形容,護士就幫自己指了路,否則還真不知道怎麽找。
  巧克力!小病號一看陳芹手上拿的那個藍紅包裝紙,立刻一蹦三尺高的跳到麵前,“謝謝姐姐!”
  “不謝!”陳芹笑了笑,宛如一片浮雲。
  旁邊的女子也從草地上站了起來,拍掉了身上的雜草,“你是陳律師的妹妹?”
  嗯!心想這陳朝夠能耐的,怎麽哪都有認識的人啊?連孩子媽都那麽熟悉了。她有點疑惑的看著那個挺普通的女子,白色襯衫,有些灰白的牛仔褲,和小點點也一點都不像。
  “別誤會,我和陳律師是工作上的關係,他是我們福利院的律師顧問,這次小點點能順利的拿到贍養費也全靠陳律師。”
  哦!怪不得他和點點那麽熟悉呢?
  “點點和他很好!”陳芹歪頭問她。
  “不隻點點,福利院的孩子都和這個大哥哥很好!要是他哪個星期比較忙沒來,整個院都要吵翻天了。”
  是嗎?
  女子點頭。
  很難得的三月天,不是很冷,點點還在不遠的草地上和幾個孩子還玩耍,陳芹便和點點媽媽在一邊聊了會。
  “點點!”正和陳芹講話的女子突然對著陳芹後方大叫。
  跟著那聲尖叫,陳芹猛然的一回頭,就見不遠處的點點仿佛是一株搖曳的樹苗,柔柔的,緩緩的倒了下去。
  等反應過來,身邊的人早已經如離弦的箭般衝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等你就在燈火闌珊
  真的,我並不是非要等你,隻是已經等上了,就等不了別人了。 -陳朝
  鮮紅色的手術燈一直也就這麽亮著,好像是一種昭示,又像一團火焰,隻要它亮,生命猶在。
  點點已經被那個穿白大褂的抱進去半個多小時了,旁邊的女子也就這麽一直抽泣了半個小時,陳芹也不知道怎麽勸,隻能是小心的拍著她的肩膀,說些沒事,點點會沒事的話。
  雖然明知道這是廢話,卻又不得不說。
  “雖然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可它這麽毫無預警的來臨,還是會受不了?”這是點點媽媽停止哭泣後說的第一句話,話語中的無奈一分分的滲透出來。
  陳芹隻能是把她的手捏得更緊了一點,那雙因哭泣而抖動的肩膀顯得那麽無力,“點點到底什麽病?”
  其實她一直想問來著,一個5、6歲的小孩,怎麽會沒事手臂針頭多的和吸毒的一樣,密密麻麻,看的人都心疼。而且似乎醫院的人都認識這個小女孩,可見她住院很久了。
  過了許久,點點媽抬起頭,兩眼紅的和兔子一樣。
  “艾滋病!”
  安靜的走廊,一個被大門隔開的手術室外,安靜的空間裏,連醫生的走動都顯得那麽多餘。
  不是沒聽過這個詞,可當這三個字從那個哭泣女子口中說出來時,卻如同大鍾一般猛的撞擊著陳芹的腦子,忽然一陣的暈眩,那麽可愛的小孩。
  “怎麽會,她那麽小?”
  “她媽媽的遺傳感染,我其實是她福利院的老師,她親生母親在她還沒滿月的時候就因為這個走了,她把點點抱到福利院時,點點剛出生,個頭還很小,還不到5斤。”她邊說著邊用手比劃了一小段距離,從形狀看,確實很小。
  “他爸爸呢,你不是說她還有贍養費,那就還有家人是不是。”
  “怎麽可能,點點媽生病就是因為被那個男的感染的,那男的早就死了,贍養費是從那男的前妻處拿的,如果不是陳律師願意接這個案子,也許點點連治療都有問題。”
  “點點的爸爸家是當官的,別說贍養,就連承認都不可能,我們福利院的院長去找過他們,結果不僅被轟出來,連福利院的門差點都要被封了。你說不管大人犯了什麽錯,孩子總是無辜的,就算你再怎麽不承認,那段血緣還是存在啊!點點媽媽還在福利院的時候,她爸爸也來看過他們,哭的很傷心,說對不起他們母女,可能怎樣,等他去了,他們家更不可能負責了。”
  “我們也想過放棄點點,可她真的好可愛,逢人就笑,福利院的老師,誌工,女的她就叫媽媽,男的她就叫爸爸,你說這麽可愛的一個孩子,怎麽會呢?”這個被點點叫做媽媽的老師,把麵一掩,就又哽咽了起來。
  陳芹也沒再說話,就是這麽幹望著那個一直那麽高調亮著的紅燈,想著裏麵的孩子,一種恐懼便不自覺的從心裏升起。
  旁邊的人還是哭著,眼睛卻和陳芹一樣,直直的盯著那盞燈,希望它一直亮著,猶如一把希望之火永不熄滅,卻又希望它就滅了吧,然後會有人拉開那扇門,扯下嘴巴上的口罩,笑笑的說,“沒事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越過。
  兩隻手握緊的程度越來越密合,仿佛在彼此吸取一種什麽力量而不讓自己再度的恐懼一樣。就在燈滅的一霎那,門也開了,隻是她們,卻突然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醫生的口罩一直沒卸下來,所以陳芹實在無法看清那是一種怎樣的神情,直到他走近了,直到那張筆直的病床被推了出來。
  “醫生!”她終於是顫顫悠悠的開口。
  “沒事!”醫生一把拽開口罩,“終究是又醒了,不過必須送到無菌室,你們暫時不要去打擾她,但是,你們還是要隨時做好準備,很嚴重了。”
  陳芹無法分清這到底是句好話,還是不好。
  點點沒事了,可必須一直做好每次暈倒都是永別的準備。
  那個叫小惠的女老師邀請她一起去看看點點的時候,陳芹拒絕了,不是不想,而是怕。
  5歲的時候,她看著陳叔叔滿身鮮血的進了手術室,然後在加護病房隔著一片透明的玻璃,再然後就看到陳朝趴在一塊雪白的布前胡亂扯著。
  這是她第一次見陳朝哭,那麽撕心裂肺,那麽讓人心顫,從那之後,他說他永遠不會再哭。
  這是段她最不想回憶的過去,那也是陳朝的最傷,所以非典自己在醫院時,她告訴陳朝,不要來醫院,我不想你隔著那扇玻璃看到我。
  渾渾噩噩的,竟然走出了醫院。
  迷蒙的夜色中,一伸手,便有一輛的士緩緩開了過來。
  “園博園!”陳芹很無力的如蚊子般的說了個地名,便把身子縮成一團的靠在後座上,好像一個受到驚嚇的蝸牛,用殼把自己包裹住。
  司機從鏡子裏,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上帝,蒼白的臉,很自我保護的動作,醫院,不是人死就是人活的地方,看這樣,好像是剛經曆了一場什麽。
  “小姐,人死不能複生,人,總是要向前看,看到沒有,前麵那就是幸福!”司機邊說邊掛檔,一手還指著前方很多車燈開啟的地方,“來吧,讓我們迎接幸福!”
  陳芹覺得自己想笑來著,可終究笑不出來,噎在喉嚨。
  一瞬間的功夫,車,便衝了出去,朝著司機說的,那個幸福的原點駛去。
  幸福在哪裏,陳芹也曾不止一次問過自己。
  可隻有一次,有人給了自己答案,那是在園博園的噴水池邊,在五光十色的激光下,一個男生問女生,你幸福嗎?
  幸福!女生很用力的回答,恨不得自己的話能和水柱一樣一噴衝天,撒滿世界,那個夜晚天很黑,所以她看不清前麵那對男女的臉,可自己倒是記住了,幸福,就在這。
  晚上8點25分,距離最後一次噴水還有5分鍾,一些激光都已經打開。
  很多人坐在花圃邊上,有一家人其樂融融,小孩牽著爸媽的手一路走,一路蹦,笑嘻嘻的玩吊環;也有幾個少男少女,嬉笑怒罵,你小白,你SPP,你LKK啦,新新人類的語言總是那麽跳躍;還有老人,兩隻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一起等待著。
  陳芹雙腳屈膝,蹲在不遠處的一個草叢裏,這裏人很少,卻能把噴水的畫麵看的最清晰。
  8點半,所有的燈光都驟然亮了起來,原本平靜的水麵有著風雨欲來的波動,原本抒情的音樂嘎然而止,隨著一段很有力的前奏,水,便突然的向上噴射。
  周圍的人開始了歡呼,小孩被爸爸頂到了頭頂還手舞足蹈,男生很湊巧的把臉貼近了女生邊上,老人的頭緩緩的貼近。
  眼前的噴泉正隨著音樂的節律變化,時刻改變著自己的身姿,低處如苗條少女婀娜多姿;中處如環形拱橋,長短不一,白色透明仿佛是七夕之日天上人間所架之橋;高處,一柱衝天,宛如蒼穹,傲然林立。燈光如虹,七彩奪目,映出噴泉流光華麗。
  隨著一聲重音奏起,中間的噴泉扶搖而上,有種勢如破竹,直逼雲端之感。
  “看夠了沒有!”
  正看得起勁呢,一個高大的身影冷不丁的擋在了陳芹麵前,抬頭一看,臉部表情有點錯愕。
  “陳朝!”
  陳芹驚訝的差點說不出話,“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怎麽不知道,每次來這裏,無論跑的再遠,這裏總是她回家前的最後一站,不用幾次便可以摸清了。
  “我一直沒走,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等到你,今天,你終於是回來了!”
  陳朝把褲腳拉起,緊挨著陳芹在旁邊的空地上坐了下來。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陳芹什麽時候到這裏了,也就表示你回來了,每周,每月,我都習慣在這個位置坐一下,聽著,看著那幾乎曲調幾個月不變的音樂噴泉,可你始終沒回來。”
  “剛才小惠!”他頓了頓,也許是怕她記不起誰,“就是點點的輔導媽媽告訴我,你好像受了什麽刺激,突然跑了出來,我就立刻到這裏,我想,該是時候了吧。”
  “陳芹!”
  嗯!
  他掰過她的頭,夜色中,噴泉五光十色的燈光中,她的臉,依舊那麽楚楚動人,黑白分明的瞳孔裏映襯著自己的臉。
  “回來吧,我,”他突然停頓了幾秒,“不隻我,還有很多人,一直在等你回來。”
  嗯!陳芹用力的點著頭,這一次不用想,不用憋,那些淚,總是能不需指揮的直接掉落。
  “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陳朝。”
  她低下頭,“謝謝你們都在等我。”
  其實,他想說,我並不是非等你不可,可是當等待變成了一種習慣,就等不了別人了。
  隻是他什麽也沒說,隻是把她的頭輕輕靠在自己肩膀上,也許這樣就夠了
  
  第二十三章 相欠
  親愛的爸爸媽媽。  --陳芹
  住院一個星期,體重重了3斤。
  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包裏的時候,柳南剛好坐在沙發上把蘋果咬到剩下中間的籽。
  “喂,你是來接我出院,還是來看我出院的。”
  沙發上的人伸手抽了張紙巾,很優雅的抹了下嘴,依舊翹著二郎腿,“需要我嗎?”
  這話說的也不無道理,一大清早起來,陳芹還睡眼朦朧之際,就已經發現門口有個鬼魅般的身影在那晃蕩,等把門一開,陳朝就已經辦完出院手續門外等著了。手裏還拎著東大街的小籠包,笑眯眯的說祝賀自己出院。
  這個人,永遠是把自己當孩子一樣照顧著。
  轉過身,陳芹指了指桌子上沒吃完的小籠包,“那裏還有包子,你早上沒吃吧!”
  柳南擠兌著一雙白眼看了看,“我幹嘛要吃剩下的!”
  “真是的,愛吃不吃!”收拾完行李,別說,肚子好像又餓了,便坐到床邊,把剩下的包子囫圇吞棗般又吃了起來。
  “陳朝呢?”
  好不容易咽下一口,“好像說要找院長道別吧!”他是忙人,和誰都熟,有時還真懷疑他要不要連護士也道別。
  哦!柳南答了一聲,拿起第二個蘋果,繼續吃了起來。
  其實女人的吃相不在乎好不好看,而在於投不投入,那時在北京,陳芹就經常和嫋嫋一起坐在路邊攤上吃麻辣燙,那麵吃的是嘩啦嘩啦的響,深怕方圓幾裏的人沒聽到似的。
  嫋嫋說,以後一定要在男朋友麵前這麽吃,如果被嚇跑了就表示這人膚淺,如果這男的還帶著一種欣賞的角度看我,那我就撲上去,像吃麵一樣的抓著他啃,他是強盜我也認了,王菲不說了嘛,女人,能找到一個包容自己的人不容易,特別是這麽大年紀了。
  不過這對象要換成陳朝,陳芹就覺得有點別扭了。
  這不,包子剛塞滿嘴,陳朝就在門口樂嗬嗬的看著自己,嘴角還很自然的上揚一個很好看的弧度,把陳芹嗆的不行,抓起身邊的杯子猛灌水。
  咕嚕嚕,一大杯,杯身剛好整個遮住臉,啥也看不到。
  “急什麽!”陳朝那腿可真是夠長的,一步,兩步,就已經站在陳芹邊上,用力的拍著那噎的滿臉通紅的人,很用力,骨頭都要拍酥了。
  “想吃啊,咱再去買!”
  他話一說完,陳芹的臉更紅了。
  柳南在沙發上,咬著一口蘋果,瞪的眼珠子就要掉了,哎!這兩兄妹,真夠能耐的。
  出醫院的時候,柳南和陳朝就仿佛早說好了似的,一人分擔一點。柳南提著行李直接從電梯下到停車場,陳芹卻跟著陳朝到了隔壁棟的住院部。
  “看點點嗎?”
  嗯!陳朝點頭,“她的贍養費,她爺爺開了張存款單給她。”
  “她爺爺肯認她了嗎?”
  “你覺得大毛家會承認嗎?”
  “大毛?你是說孩子是大毛的?”
  陳朝點了點頭,整個身子很隨意的靠在電梯邊上,不過不影響他帥氣的形象,讓人有犯花癡的衝動。還早,電梯裏數來數去也就隻有他們兩個,不過這話還是把陳芹驚的捂住嘴巴半晌沒反應過來。
  “傻啦!”陳朝伸手摸了摸她狗啃似的頭發,“世事無常,你相信大毛臨死的遺言竟然是要我替小點點打官司,從自己家撈筆錢出來給她嗎?”
  大毛,那個和自己搶冰淇淋的男生!為什麽兩年之間,有些事已經久到無法更改了?
  “別摸我的頭,好幾天沒洗了!”
  哈哈,陳朝笑的把背站的更直了。
  噔的一聲,電梯停了。
  她亦步亦趨的跟在陳朝身後,好看的男人就是不好,走個路都像被觀摩。
  陳芹跟在後麵,總覺得是行走於槍林彈雨之間,那些白衣天使的眼神是何等之銳利啊,比明晃晃的刺刀還讓人生畏。
  正走著,前麵的大個卻沒個預警的突然停了下來。沒注意看,自己倒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慣性反彈。
  她摸著額頭,有點惡狠狠的抬頭瞪眼,可惜目光短淺,隻能看到他突的很性感的後腦勺。性感?陳芹被自己的結論嚇到了,自覺抖了抖身子,站到陳朝邊上。
  加護病房。
  四個紅紅的大字掛在門口。
  她終於是知道了他猛然停下的理由,沒來由,很自然的把手穿過他的腰間,然後把他大大手掌握住,有點冰,不知道是由於今天降溫的原因還是別的。
  “要不我進去把小惠叫出來!”她說。
  他看著她,固執的搖了搖頭,隻是把她的手抓的更緊了,好像一鬆開就會沒了一樣,有點生生的疼,“陪我進去!”
  此時的他更像個孩子,很羞澀的說了那幾個字,好像迫切的想得到大人們的同意,想來好笑,向來伶牙俐齒的他什麽時候在別人麵前這麽害羞過。
  “好!”她點頭,即使他不說,她相信自己也會一直握住那雙手的。
  20年後,他牽著她,又一次走進了那個令人產生恐懼的空間。
  隔著玻璃門,點點瘦弱的身體安靜的躺在那裏。
  因為是背對著窗戶,從外麵實在是看不清她的表情,是皺著眉頭,還是咧著小嘴,她有兩個小酒窩,笑的時候總是不經意的浮現,隻是現在,那床邊正緩緩下滴的液體,正表明,她沉睡著,像個睡美人般靜靜的睡著。
  “她剛才醒了一會,護士給她打了針,就又睡著了。”小惠在邊上緩緩的說著,聲音不大,即使是隔著一片玻璃,卻還是小心翼翼,生怕吵醒那個正睡的香甜的小天使。
  “她有時很會鬧騰,護士要是不給她打一針,她就不能安穩睡覺,其實我知道,她是怕睡了就起不來了,雖然點點才6歲,可很多事情,她都明白的,就像昨天晚上,她就和我說,她以後不在了,就要變成天上最亮的那顆星,一直注視我們,看著福利院的朋友,爸爸和媽媽。”
  陳朝一手仍緊緊的拽著陳芹,另一隻手卻已經搭在了小惠的肩膀上,力道不大,輕輕拍著,卻能給人一種沉靜之感。
  等小惠漸漸平息,才用兩根手指從上衣口袋裏夾出一張存款單,“點點的爺爺給的,我從北京請的專家下個星期就會到,好好照顧點點。”
  “謝謝你陳律師!”小惠點著頭,表情依舊哀傷。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陳朝回頭望了一眼點點,便拉著陳芹退了出來。
  醫院外,陽光明媚,細細的光透過樹葉灑落,好像調皮的孩子,四處蹦躂著,沙沙的搖晃聲,聽來是那麽悅耳。
  陳朝的手這時才鬆開了,點了根煙,隻顧吸了起來。
  “你這麽做,毛叔叔會不會不理解你,老一輩人一定總認為家醜不可外揚,可你這麽做,不止外揚,還是放在放大鏡下被人觀察。”
  “除了我,你覺得還有誰敢接這個案子嗎?大毛1年前走的,他叫他助理把我請到酒店,拜托我,他說他實在想不出有幾個人他老爺子能不碰的,其實我也沒那麽偉大,這種案子我一般不接,而且說實話,我至始至終認為他很賤,甚至可恥,可當他哭著和我說他對不起點點的時候,我答應了他。”
  “點點是最無辜的!”
  “你隻能認為是她上輩子欠了大毛,這輩子來還債的。”
  “什麽時候對佛學這麽有研究了?”
  “有個高人說我有佛緣哪!”
  “哪個高人!”
  “天機不可泄露!”
  切!陳芹白了他一眼,整天一副嬉皮笑臉,沒個正經樣。
  “走!”這一次,是他抓起了陳芹的手,“給咱媽買禮物去!”
  其實這哪是買禮物啊,準確點說,是拿禮物。
  陳朝給老媽買的是一個翡翠手鐲,據說是開了光的,專門到寺廟裏求的,晶瑩剔透,摸起來滑溜滑溜的,綠的喜人。給陳芹派送的,是某外國品牌的全套美白係列,折合人民幣5位數。
  陳芹一臉苦瓜樣的望著陳朝,“哥哥啊,太鹹了吧,我月工資也才4位數,很貴哪!”
  就見陳朝笑了笑,露出很好看的牙齒,在那曬得黝黑的皮膚下,顯得更加的白皙。
  “刷這張卡!”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黑色典雅的金卡,放在玻璃櫃麵上時微微的反光。
  “不行!”陳芹一下按住了,“你以為就你有信用卡啊!我給我媽買禮物,當然是我掏錢。”
  可想了想,自己的那張小卡,卡麵是珍藏版,沒錯,可是卡值卻隻能透支個萬把塊錢,她向來不喜歡辦卡,這還是在小秋的蠱惑下辦的,早知道多辦幾張了。
  陳芹緩緩的把手和卡都拿了回來,抓著陳朝退到一邊,小聲嘀咕“那我和你借,分期還。”
  “行!”陳朝爽快的答應。
  答應了就好,這下刷的可痛快了,“密碼呢?”
  “你的生日!”他依舊漫不經心,接過櫃台小姐遞過來的大禮盒包裝,隻是她竟有點楞住了,直到櫃台小姐一直喚她,才反應過來。
  8—2—0—5—3—1
  交易成功!
  回過頭時,陳朝懷裏已經捧著個大娃娃站在櫃台邊,很像情人節經常在路上碰到的那些男生,拘謹,而又無奈,還被路過的人指指點點。
  陳芹把卡遞了過去,伸手把娃娃抱在手裏,“買5位數就送這個!”
  “不是,你可以選擇多送一份中樣的抗皺精華,還是再要一隻!”旁邊的女生立馬接口,多好的顧客啊,抽成抽的手心冒汗。
  “我能不能兩樣都要!”陳芹貪婪的望著櫥壁裏的另一隻泰迪,她手裏這隻是粉紅色的,那隻是黃色的,一個可愛,一個嬌憨,一男一女,搭配相得益彰。
  這個!櫃台小姐顯然十分為難。
  “那你抗皺隻能拿小樣,那隻就送你!”
  “沒問題!”老媽向來愛美,抗皺她才不用,所以陳朝才定了美白套裝吧。
  陳芹比了個OK的手勢,生意成交。
  從新世界走到對麵的停車位,還要繞一圈,兩人一人一隻泰迪的走在大馬路上,一個神采飛揚,一個恨不得鑽個地洞跳下去。
  “陳朝,陳朝!”陳芹在前麵甩著大胳膊肘叫他。
  “別叫了!”他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巴掌把前麵那女的給掄暈了,“幹嘛!”他憤恨的從毛茸茸的熊身上抬起頭。
  就見陳芹笑嘻嘻的,“沒,你抱的那隻是我的,別弄髒了,我懷裏這隻給你,這樣,你抱著美女睡覺,我抱著帥哥做夢!”
  “閉嘴吧你!”陳朝把車門一開,管他什麽美女,帥哥,通通的扔車後座,替陳芹綁好安全帶,半壓的身子,讓陳芹不自然的往後靠。
  “後麵那兩隻通通拿回家,我家裏才不要那東西!”
  “你!”陳芹鼓著腮幫子,“不行,你非得拎一隻回家!”
  神經!陳朝把油門一踩,這哪是什麽奧迪啊,速度飛快的衝了出去,要不是安全帶綁著,估計都撞玻璃了。
  車上的時候,陳芹接到了嫋嫋的電話,第一句話,“陳芹,我戀愛了?”
  “什麽?”陳朝開著零點的歌,吵的不行。
  “我說我戀愛了!”音響關了,嫋嫋的聲音驟然變大,差點把耳膜給震了。
  “和誰?”
  “最熟悉的陌生人!”
  “靠!嫋嫋,你這是逗我玩呢?”
  “哈哈,沒,我先自己感覺一段時間,等覺得可以帶出來大家一起共賞了,我再告訴你,他是誰?”
  “滾!”
  “我掛了啊!”
  “你!”
  耳邊嘟嘟嘟的聲音如約而至,陳芹恨不得往手機上吐口水,再看一邊,陳朝一臉陽光。
  “你笑什麽?”
  “沒什麽?”
  “才怪!”
  “你剛才說髒話,陳芹,你剛回來那會,裝的特文靜,就跟個世外高人一樣,我差點不認識你,現在本性回歸,我很喜歡。”
  “喜歡個頭!”陳芹把臉一歪,“專心開車,還有,別吸煙了,老吸,吸,吸,小心有一天肺黑!”
  “那也比你腹黑好吧,”
  “你!”陳芹氣炸,又一次很輕很輕的在他抓方向盤的手背上,捏著一小塊皮,提起來,咬著牙一掐。
  旁邊的人立刻手離方向盤,鼓起腮幫,不停的往自己手背吹氣,“我開車呢!”
  “紅燈呢,開什麽車,這個紅燈一分半鍾,等你恢複神智來得及!”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那是!女子就是用來體現男子的魅力來著。”
  
  第二十四章 那時的你,那時的
  這是兩年來我和她走過最遠的一段距離。 ----邱備
  剛一打開防盜門,就看到黎夏捧著一束百合坐在沙發上,表情憤恨,怒氣衝衝。
  “黎夏?”陳芹把鑰匙,娃娃,化妝品隨意的往地上一扔,就過去了,“怎麽知道我住這的。”
  與陳芹的熱絡不同,黎夏那臉就和板鴨一樣,紋絲不動。
  “怎麽了嘛?”
  “你住院怎麽不告訴我,結果我一大早到醫院,人家說你出院了。你還當不當我是朋友啊。”
  “你不是忙嘛!”陳芹吐了吐舌頭,把手繞進黎夏一直弓著的手臂裏。
  “花拿去!”她把花扔到陳芹懷裏,很香,花粉刺的陳芹直接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然後拉住正要往外走的黎夏。
  “我是怕你不想見我,那天晚上的事情,沒先知會你,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你這榆木疙瘩老不開竅,估計受傷害的人會更多。”黎夏很無奈的坐回沙發上,“你說你們兩個,明明其實都有感覺對不對,為什麽你們比別人多了十幾年相處的經曆不能成為助力反而成了阻力呢?”
  “我也不知道,也許太熟悉了!”
  “別人是怕不了解對方,你們竟然是太了解對方,了解有什麽不好,就是因為了解讓你覺得那好像是習慣,你敢說這兩年,你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過他。”
  陳芹點了點頭,想過啊,好幾個無人的夜晚,自己也會想他在做什麽,下雪的時候,會想他那個因為野外生存而受傷的大腿會不會疼;出太陽的時候,又會想他是不是又一個人跑海邊遊泳去了,可是關心不代表愛情啊。
  黎夏捅了捅陳芹胳膊,“想了是不?那就對了,其實你就是總是下意識的把他往親情那邊上靠,你是哥哥控啊,好好的青梅竹馬不要,非要一個哥哥幹啥。”
  哥哥控?陳芹就覺得那一隊隊的烏鴉正成群結隊的從眼前飛過。
  “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你也許不一定愛邱備,你隻是覺得他與你認識的那些男生不同,那是一種好奇涉獵的心態,就好像你天天對著滿園子的百合,聞久了就覺得那味道很濃,看到泥土堆裏的野花,就覺得那麽與眾不同,其實你壓根不知道,百合清香,才是最適合女生的。”
  “黎夏,我怎麽覺得我不認識你了,你快成愛情專家了。”
  “別打岔,我是把我憋了兩年的話說出來而已!”
  陳芹揚起兩縷眉彎,給黎夏的杯子裏倒滿水,還好緊急關頭,總會有英雄出現,她的律師行來電。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
  激昂而又嘹亮的音樂從那個四四方方的包裏傳出,陳芹目送著黎夏把手機放到耳邊,嘴巴一張,口沫橫飛。
  柳南在屋裏,這會11點,睡意也許正濃,外頭劈裏啪啦,裏頭酣睡如怡。
  “好啦!”合上手機,黎夏站在陳芹前麵俯視,“算你運氣好,本姑娘有急事,以後再給你上心理輔導課!”
  好,好,不講了就好!陳芹認同的點頭,是啊,不來電,估計她說到夜深人靜都有可能,陳芹覺得改天還真的謝謝那位救人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同誌。
  把黎夏送到路口的時候,那家夥還不忘記再一次叮囑,“我看到邱備了,告訴你,別再和他有瓜葛,他和以前不一樣了,人可以摔倒,但不能一連在同一地方摔兩次。”
  知道了,陳芹半推半就的把黎夏拱上車,揮了揮手,直到車子遠離自己的視線,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第二天上班,陳芹又接受了一次貴賓般的待遇。
  小秋捧著鮮花在電梯門口迎接,把和陳芹一同上樓找韓瞳的葉工程師狠狠的嚇了一跳。
  “葉總!”小秋趕緊把那束已經碰觸到人家鼻尖的花放到身後,笑眯眯的,“對不起哦,花是給陳芹的,送錯了。”
  “上班時間,別嬉皮笑臉。”葉連翻著白眼皮。
  小秋眼瞼下垂,表情哀怨,“葉總,我們是服務行業,一定要笑臉迎人,這不是那天你在辦公會上說的嗎?”
  是嗎?葉連聞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那也要自製,要笑的優雅不能放蕩。”
  陳芹在兩人後麵,憋的都要內傷了,還好韓瞳在下部電梯裏也上來了,和陳芹問了聲好,便和葉連一起進屋了。
  “謝謝哦!”陳芹接過小秋身後的花,向日葵加滿天星,很特別的搭配。
  “不謝!”小孩子,剛才還憋著嘴,現在就笑的和8、9點鍾的太陽一樣,渾身散發光和熱。
  “這幾天實在是沒辦法去看你,上班忙的和陀螺一樣,下了班有時間了,你又住那什麽豪華病房,不讓人探視,騰哥說你沒什麽大礙,要我把你該做的事幫忙做點,就是對你最大的探視了。”
  小秋邊說邊指著桌子上的一堆文件,“準備招標了,總共有9家。”
  “上次不是說10家嗎?”
  “是啊,可是其中一家底子不錯的公司,最近比較倒黴,好像是加蓋了好幾層沒過審批,正在被建設局徹查,為了不必要的麻煩,被騰董事長下了狠手,哢了。”小秋比著抹脖子的動作,表情滑稽,兩眼曾鬥雞狀。
  陳芹把包往櫃子裏一塞,嗤笑,“行了,知道你騰哥做事認真!”
  嗬嗬,那是。
  陳芹大致翻了翻資料,9家公司的行業評價和做過的工程都還可以,沒出過什麽重大事故,配上的人員也是一等一的好,有些把精英都全報上了。
  其實現在的施工方,每個公司的人員都差不多,每次能填上去投標的也就是那幾號人,今天這個當項目負責人,明天那也許就是總代,哪一個不是身兼數職。
  在北京有次報備的時候,建設局的人就那麽直言不諱的告訴陳芹,曲晉陽的名字以後不要出現了,停一段時間,別什麽工程都有他。言下之意是,這個人掛的項目太多了,太招搖。
  這點上,幾乎是建築業的潛規則,能真正做到實報實上,終究還是很少的。
  就像那家被踢出局的單位,沒被發現,找個後台,多報備下,更改下資料,地下室不算,其實也就過了,就怕他得罪了什麽人,而又被發現,要是被典型處理,可就不是那麽好玩的事情了。
  正想著,葉連和韓瞳已經談完話出來了,走到陳芹桌子邊,站立不動。
  陳芹抬頭,“葉總,有什麽事嗎?”
  “幫我去建設局拿份文件,關於這幾個公司一些工程的資料。”
  “沒問題!”她倒也笑的文雅,笑不露齒的那種。
  抓了包,和司機約了時間,陳芹就下樓了,直奔建設局。
  葉總做事很小心,至少從這點上,陳芹是看出來了,公司報送的資料未必真切,可局裏備案的,至少是經過論證的,一個工程好不好,這個方法最直接。當然,陳芹相信,能這麽去拿,絕對是已經打好通關了。所以也不必擔心拿不到,去了,接了,就可以。
  “師傅,你等我幾分鍾,馬上出來?”陳芹扒在車窗邊上說。
  “那麽快?”那個新來的司機滿臉懷疑,“是啊,你抽根煙,我就下來。”
  建設局的樓蓋的很高,三麵的反光玻璃,乍看之下,蓬蓽生輝。中國的房地產多繁華,從這裏就能看出端倪。一個建築公司舔一塊瓦,就能蓋的很堅固,很美觀了。
  確實很順利,進樓前陳芹按葉總交代的撥了個電話過去,甚至不用上樓,就有個漂亮MM把資料奉送到手上。
  整個過程時間不超過10分鍾,9家公司的命運就這麽定了。
  往回走的時候,禁不住一陣感慨。
  路過旋轉按門的時候,總覺得隔壁門晃出來的身影很熟悉,陳芹便下意識的回了下頭。
  “邱備!”這次是她叫住了他,垂頭喪氣的模樣。
  “你也來辦事?”他很沒感情的問她。
  嗯!陳芹點頭,“你也是嗎?”
  “工程出了點問題,停工半個月了,業主天天鬧,沒辦法,來這裏找氣受。”
  “你呢?”
  陳芹楞了一下,“一樣,也是來找氣受的。”
  邱備看了看陳芹手裏那些用藍色編織袋裝著的資料,估計很重,看她拿的背有點彎,和自己說話的時候還用大腿輕輕的撐住。
  “我幫你拿吧!”話未說完,手便伸了出去。
  陳芹卻輕輕的別過,“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機密?”邱備笑了笑,說謊都不會,“文件密封著,我要偷看也得開口吧,這不是在你眼皮底下嗎?我幫你拎到車那邊。”
  邱備一下拿過陳芹懷裏的那麽一大袋東西,確實很重,他一個男生都覺得吃力了,何況她這個看起來比以前還瘦的女生。
  以前,以前和她逛街的時候,她似乎也很少讓自己去幫忙提她買的東西,要是自己不主動,她是永遠不會把那一個個袋子掛到自己手上的。
  好像自己為了這個事問過她,可她總是笑眯眯的說,自己買的東西當然要自己提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以後你自己買的東西,也別想讓我提。
  邱備,他聽到她低聲喚了自己一聲,趕緊回神。
  “謝謝,我的車停在對麵!”
  “不用謝!”
  那一段短短的距離,是這兩年來,他與她最長的一段了,2年了,其實他也想問她過的好不好,少年的荒唐不管是什麽理由,他確實是傷了她。
  其實陳芹也看的出來,他是被轟出來的,建設局的人本來就總是一副刁樣,你沒啥錯,他就一副慈禧太後的嘴臉,要真有求它,還不沙皇轉世。所以剛才一看到邱備那頹廢的神情,她便了然了。
  最終她還是不怎麽理智,黎夏的話如風一般吹過,不留一點痕跡,她還是舍不得他難過的表情。
  在離車子3米多的地方,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他也停了下來,站定看她。
  “邱備,你的公司出了什麽問題,也許我能幫你!”
  “靠你哥,不必!”她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發火,兩眼發紅,拎著袋子的手青筋暴露。
  “我找我朋友幫你,他認識建設局的人,總比你這樣亂撞的好。”
  沉靜了片刻,他終究沒再說話,替她開了車門,把東西放到車上,自己攔了輛的士早她一步離開。
  這一天,陳芹又在一種忐忑中度過,那樣一張紅著雙眼的臉一直反複出現,自己離開後,陳朝到底對邱備做了什麽?阻止他出國?不對,在自己離開前,學校就表明邱備出國無望了。
  那是什麽,可她又不敢問陳朝,無論他當時做了什麽,前提一定是自己,這讓她無法開口,問邱備,她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存號碼,除非邱備主動打電話,除非還能偶遇,否則他們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把最後一口咖啡喝完,關電腦,關燈,準備下班。
  黑黑的空間裏,手機的燈卻亮了起來,一個很陌生的號碼。
  
  第二十五章 邱備
  懷想
  我不知道
  是否還在愛你,
  如果愛著
  為什麽會有那一次分離,
  我不知道是否早已不再愛你
  如果不愛
  為什麽記憶沒有隨著時光流去
  回想你的笑魘
  我的心起伏難平
  可恨一切
  都以成為過去
  隻有婆娑的夜晚
  一如從前那樣美麗。 ---邱備
  第一次見到陳芹,是在新生報到的那一天。
  壓得幾乎要90度弓背的腰,背著一個比自己還大個的包,從校門口到大廣場的距離,她顯得那麽專注和與眾不同。
  在女生嬌滴滴的問我,請問師兄我們要在哪裏報到的時候,她卻已經把錄取通知書遞到我手上,濕嗒嗒的手心與我的手掌相碰。
  無意的,卻讓我有意的多看了幾眼。
  “要不要幫忙?”我別過那群女生的臉,有點把手伸出去的衝動。
  “不用!”她倒是頭也沒抬,或許是太重的緣故,隻是揮了揮小手,“嘿嘿,包大而已,不重。”
  後來和她說起這事的時候,陳芹一臉詫異,那眼睛瞪的和ET一樣,我這才知道,原來她竟然不知道開學時接待她的師兄就是我。這讓我很受傷,那是我第一次認識了一個叫做陳芹的女孩,比她認識我要早了一年。
  而她所謂和我認識的第一次,其實算起來已經是第二次見麵了,我趕著送牛奶,還要去拿報紙發送,這是我的兼職之一,每天如此,隻是那天碰巧遇到了莽撞的她,反正拐角處,撞上了就是撞上了。
  頭暈腦脹,白色液體灑落一地,乒乒乓乓。
  我扶起她,被烈日曬的有點紅撲撲的臉蛋映在我的眼睛裏,褪去了背包的累贅,她顯得更加的美麗大方,人家說一見鍾情,或者這就是了。
  邊上,鈦合金質的越野車倒在身旁,山地車牙盤齒數與飛輪齒數相互攪在一起嗤嗤嗤的轉個不停。
  “你沒事吧!”我伸手把她拽了起來,停好車子,然後打電話給老板,我想我是有點故意的。
  可是等我掛完電話的時候,竟發現她也一直在看我。
  第一次,我因為一個女生那種真摯的眼神而變得不好意思。
  從沒想過我與她的見麵都這麽的戲劇化,戲劇化到我會衝動的把我的電話號
  碼塞到她的手心,然後就開始一天一天的等待,等她或許某天會記得,可她,似乎忘記了,而且忘的幹幹淨淨。
  我依舊為了打工而忙碌,依舊和阿媽一起等待著另一個人,而她呢?她就像天上的彩虹,永遠變化著不一樣的色彩,偶爾倔強,偶爾如鳳舞,偶爾如蝶飄。還記得那時在餐廳偶遇她,中間隔了兩三個人,可我依然能很快的就認出她,因為她有雙愛笑的眼睛,好像無論在哪裏,都能被她輻射到。
  她愛吃獅子頭,虎皮青椒,我料準了她每天12點很準時的吃飯時間,所以隻要不出意外,她總會出現。
  就像今天,她和另一個女生,又是餓狼撲虎似的直奔獅子頭前,把邊上的男生都嚇到了。
  “邱備,你笑什麽呢?”我那個被我硬拉來吃飯的舍友對我說。
  “會心一笑!”我答。
  是的,會心一笑,其實她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比如她運動會上100米竟然破了省記錄,比如她們班的女生經常在期末的時候借她的筆記,比如她要是上課快遲到了,她就會很不客氣的跨過欄杆,怎麽也要在打鈴那一刻趕到門口。可對我,她並不熟悉,這從那次的頒獎典禮上就看的出來了。
  我和她,捧著金燦燦的獎狀站在一起,而她,瞪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猛盯著我,不知道為什麽,見到她,我總是會不自覺的臉紅。然後她笑了,鄰家女孩般單純的笑,我曾問過自己,我愛上她什麽。
  這真是個很奇怪的問題,愛她的眼睛,猶如深潭之水,望之如要把人淹沒至頭頂般無法逃離;愛她一些細小的行為,比如她感冒咳嗽的時候總是把頭轉向無人的方向;愛她有時很讓人無語的蠻橫,比如她在餐廳看到我被無聊的客人糾纏的時候會那麽義憤填膺,眉毛一甩,和別人據理力爭。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她還是一隻爭強好鬥的獅子,隻是當老板告訴我,這個女生,你好好管教的時候,我笑了,然後理直氣壯,把嬌小的她拉到我身後,是的,我想保護她,就算明知道我與她會有很多的波折,我仍舊想要試一試,我說,我不幹了。
  “我支持你!”她對著回頭的我笑,然後越過我的肩膀,把頭探到前方,“聽到沒有,我們不幹了。”
  這就是她,那個讓人不自覺想愛她的女生。
  陳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或許你知道,可你知道我是自卑的嗎?當我看到你那麽沒心沒肺的笑,當我看到你那麽自我的生活,當我看到你幸福的態度,美麗的未來,我卻退縮了,我自卑了,因為我的人生從來不是美好而幸福的。
  我的記憶裏沒有父親,隻有母親,你見過的,那個善良的女人,她在父親快要拋棄她的時候沒有怨言,卻在父親鋃鐺入獄的時候含辛茹苦養大了我,我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很恨很恨那個男人,可為了我媽,我不恨了,甚至我還期待著他趕緊出來,好好的抱抱我媽,那個等了她20年的女人。
  你曾問過我,我爸怎麽進去的,我怎麽開口呢?他做的事情連我都覺得是奇恥大辱,我不屑提他,我看不起他,我稱他父親僅僅是因為我媽,有時我也在想,哪天我媽不在了,那他也別想從我這得到任何東西。
  陳芹,你懂我嗎?我問自己,何時我才能鼓起勇氣,告訴你,我愛你呢?還好,老天給了我機會,隔著那個淡淡的玻璃窗,我看到你哭了,也笑了,阿媽說愛一個人要用做的而不是用說的,所以我用手語告訴你,我愛你,我用口型告訴你,我愛你,我知道,你接受了。
  那時的你,和那時的我,都哭的和孩子一樣。
  可這一切來的太不真實了,我甚至不敢拉著你的手,我知道,你在刻意的迎合我,我忙的時候,你從來不打擾我,隻是一通小小的短信問我吃了沒有?
  我打工的地方,總是可以不經意的看到你的身影,我知道,你是故意路過,可你卻總是笑嘻嘻的裝出一副偶遇時驚訝的表情,真是傻的可以!
  每個月,我喜歡和你一起出現在海邊,聽著海浪搏擊的聲音,吃著漢堡,喝著可樂,想想,除了這些,幾乎每次吃飯你都要求與我AA製,這麽看來,我似乎是最不用花錢的男朋友了。
  那段生活是我永遠無法忘記的,我固執的認為你和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如果你沒有提議去酒吧,如果我堅持的搖頭,或許我仍舊將如此認為,可畢竟我們去了。
  當我從警局出來,當我看著你和另一個男子搭上的士離開時,我知道,你其實不屬於我的世界。是的,在我第二次在監獄看到你哥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他們給我的,你來還。
  
  第二十六章 快樂的爆炸
   不可能了。 ---陳芹
  “邱備!”不知道為什麽,一接起電話,這個名字自然而然的說出口。
  “你怎麽知道是我!”電話裏傳來另一個略感驚訝的聲音。
  “感覺上是你!”
  “有空出來吃飯嗎?我在你公司樓下!”
  其實她不該答應的,就像黎夏說的,一個地方不能摔兩次,可自己卻還是同意了,鑽進了路邊那輛的士裏。
  一路上,他們並沒有怎麽說話,有時陳芹也想,開口吧,說說這個城市的夜景,提提你,提提我,可兩年的經曆,能那麽簡單的說出口嗎?眼前的邱備已不是當初的那個男生了。
  那時的自己和他,沒有什麽可以壓倒的,他喜歡站在宿舍樓前的那棵大樹下等她,發白的長褲,簡單的T恤,和普通的大學生一樣,他們在圖書館裏約會,在月下湖畔牽手散步。
  其實他一直不怎麽敢牽她的手,每次總是在即將要碰觸到的關鍵時候,兩隻手就各自縮回了原位,直到那次,他們不小心碰到一隻從湖邊跳出的蟾蜍。
  他下意識的拉住了她的手。
  那時他說,“蟾蜍也怕啊!真是膽小鬼!”然後很自覺的把她的手抓的更緊了。
  怕!這輩子,陳芹知道,她最怕的隻有老鼠,那回隻是一個小小的計策而已,現在呢,自己是已經連老鼠都不怕了。
  “X大。”身邊的邱備說出了一個很熟悉的地名。
  “我不想去那,師傅,就找個有大排檔的地方停車就好了。”陳芹挺了挺身子,歉意的對邱備笑笑,“不好意思,那裏離我家太遠,不好坐車。”
  其實,她是真的有點怕那個地方。
  車子直直的沿著大路而開,在高架橋邊左拐,大排檔就在眼前。
  沿海城市的繁華總是在大排檔上有著很好的體現,人聲鼎沸,這裏可以談人生,談理想,談未來,或者什麽也不談,隻是單純的喝著酒,劃下拳,在熱鬧喧囂中享受那種樂趣。
  點了幾個菜,兩人對麵而坐。
  “對不起!”他對著她,三個字仿佛魔咒般從口裏緩緩流出,昏暗的燈光掩蓋著他臉色不自然的色彩。
  陳芹沒有說話,隻是一直靜靜的看著他,他曾經是自己深愛的男子,當他倚在樹邊等著自己的時候,她總會先偷偷跑到宿舍樓下買兩杯珍珠奶茶,然後突然的從樹後跳出。
  展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把原味的遞給他,然後咬著吸管看他,看久了,他偶爾也會問陳芹,你為什麽那麽喜歡看我。
  因為我想看看這張臉是為什麽被我這個小魔女拐到手的。
  每次,他都笑的很開心,隻是,他從來不知道,陳芹看他,是因為很想在他的瞳孔裏找到自己,那時的他,眼裏滿滿當當裝的都是自己,自己把這種感覺理解為幸福。
  可現在,那雙眼裏,已經不再是那麽單純的色彩了,經過生活的洗禮,經過人生的變遷,他和她,眼裏已不再是隻夠裝的下彼此了。
  “對不起!”他仿佛自言自語般的說了兩遍。
  陳芹很安靜的笑開了,好像平靜湖麵的波紋,那麽不真實的笑著,“畢竟已經過去了,你要說我沒恨過你,那是不可能的,你幾乎是用踐踏自尊在傷害著我,可我又不知道該恨你什麽,開除,退學,閑言碎語,你在這個城市兩年不一定比我好過,我可以不去計較一切,因為我愛過你,我做的事是對是錯,都是我必須承擔的,有時我也覺得自己很傻,邱備,我們現在就像很陌生,卻又很熟悉一樣,挺好,淡淡的。”
  “我曾想過,再見你,也許我會很難過,或者很火大,可最終卻是很平淡,大概因為我放開了吧,放開了,也就沒有那麽多的恨!”
  “陳芹!”
  嗯?
  邱備猛的伸手抓住陳芹的手,“我們能重來嗎?”那種突如其來的力道大得讓人發疼。
  陳芹緩緩的把手掰離邱備大掌的覆蓋,那麽篤定而又自信的搖頭,“來不及了,我真的以為你是會陪我走到最後的人,可惜你不是!”
  邱備的手就那麽安靜的躺在桌麵上,過了許久之後終於是無力的抽回,重新放在大腿上,表情依舊拘謹,“我的錯,我不該把責任都推到你身上,我明知道這些事情都與你無關,是我被仇恨衝壞了頭腦,是啊,你也該慶幸,可惜不是我,否則我帶你給你的傷害也許會更大。”
  他倒出一杯啤酒,一口飲下。
  “你們的工程怎麽回事,我是真的想幫你!”她說出心裏一直想著的事。
  “幫,怎麽幫,你知道嗎,我們就是那家被你們抽起來的公司,建設局死活不讓我重新報備,其實我們也隻加蓋了一層,就是運氣好的碰上了大檢查。”
  “你是說‘金輝’!”
  “對。”他的臉因為酒精的關係,而漲的通紅。
  “你告訴我,真的是隻多加蓋了一層嗎?其他一點問題都沒有?”
  “沒有!”邱備篤定而認真的搖了搖頭。
  “那你等我消息吧,我讓我朋友幫你。”陳芹靜靜的看他,突然想起了下午他的表情,趕緊又補了一句,“不是陳朝。”
  “陳芹,謝謝!”邱備舉起酒杯,幹了。
  回去的路上,想了半天,好像也隻有騰震能幫到自己,陳朝和柯輝絕不可能,別說幫了,連提都不敢提,兩年前的事,他們認定了是邱備的錯。
  按照柯輝的說法,沒打掉他肋骨算是便宜他了,所以陳芹是打死都不敢驚動那兩位的。
  思前想後,按著騰震的名字電話就撥了過去。
  一個女生接的電話,“你好,你找哪位?”
  “我找騰震!這不是他的手機嗎?”
  “是啊,不過他正在洗澡,你有什麽話要轉達嗎?”
  “不必了,我一會再打吧!”
  那個女生的聲音,陳芹聽不出來,不過講話有點打結倒是聽的出來,如果她都喝成這樣,估計那廝更不用提了,索性關機睡覺,明早等騰震耳聰目明的時候再提。
  早上手機一開,提示騰震打了兩三個回撥,趕緊回了過去。
  “誰呀!”好像還沒睡醒,大概吵到他了。
  “震子哥,我,陳芹!”
  “哦,昨天不是給我電話了嗎,怎麽回過去關機了?”
  陳芹笑,“怕你忙,不想打擾你嘛!”
  “都睡覺時間了,能忙什麽?”
  一聽這話,陳芹的耳根都紅了,還好是電話,不然就糗死了,“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說!”
  “恩,我朋友的工地出了點問題,你能幫我嗎?就是金輝,我朋友說,他們隻是往上多蓋了一層,隻要重新報備一次,應該就沒問題了。”
  電話那端一小段時間的靜默,“哥,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其實除了他,她真不知道要找誰,杞柳,幾次接觸,陳芹也多少能察覺到他和哥哥們不一樣的地方,所以她壓根不想找,可是柯輝和陳朝,除非是想把自己扔進棺材裏,否則最好不要。
  “知道了,你讓你朋友過兩天再到建設局,不過下不為例。”
  “謝謝你啊,震子哥,對了,別告訴陳朝和柯輝這事行不?我不想!”
  “知道了!去上班吧!”
  “嗯!”
  話說,這日子其實過的也挺舒心,一次急性腸胃炎後,那胃口是更加的好了,吃嘛嘛香啊,有時陳朝都會被陳芹嚇到,3斤的泡椒田雞,自己除了吃了個腿,其他全讓對麵那胖墩吃了,連酸蘿卜都不放過,拿個勺子使勁摳。
  “喂,你可以不用增肥了?”他夾了個黃瓜放到自己碗裏,“你怎麽這麽能吃,看看,臉頰都是贅肉了。”他伸手就是一掐。
  疼啊!哥哥,陳芹齜牙咧嘴。
  “不是你讓我多吃的嗎?”
  “吃也要節製啊,明天咱媽生日,我來接你了。”
  陳芹抹了把嘴巴,“我還是有點怕!”
  陳朝笑笑,“這不有我呢,等會去拿衣服,你明天要穿的,還是用你上次的卡,慢慢還。”
  “我哪還得起啊,你選的衣服,又得幾位數啊!”
  “還不起,就慢慢還,就沒想過你那麽快還完的。”陳朝把嘴巴一咧,支著下巴看陳芹一臉愁容,輕輕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欠的東西不止錢呢!”
  那是一件V字領的連衣裙,粉白相間,長到膝蓋處,肩膀處是很流行的蓬蓬布料,中間一個寬寬的黑色腰帶,時尚而不失可愛,穿在身上,再配上一雙銀灰色高跟鞋,很搭,公主氣質一下就出來了。
  “挺有眼光的!”柳南捧著馬克杯倚在門口,在她的活動範圍之內駐足欣賞美女。
  “出來,我看看!”
  “進來,我讓你看!”她至始至終不踏進陳芹的房間,他們曾經的主臥,無論陳芹如何威逼利誘,連哄帶騙,次次失敗。
  而這次,又失敗了。
  “懶的理會你!”柳南把門一甩,獨留某人黯然欣賞。
  陳芹義憤填膺,鏡子裏的臉漲的通紅,連額頭都多冒了好幾顆痘。
  隔天下午6點,陳朝準時出現在公寓樓下。
  然後怒氣衝衝的把陳芹架上了車,“扭的和牛一樣,都打扮好了,還不下來!”
  他很任命的幫陳芹綁好安全帶,越緊越好,真是的,什麽人,竟然讓自己在樓下等了將近20分鍾,自己卻窩在沙發上說不去了。
  “坐好了!”他像教訓小孩一樣的指著陳芹,“放心,一會我會把你手抓牢了,給你力量。咱爸咱媽知道你今天要回家,別提多興奮了,昨天老爺子估計又得吞安眠藥才睡的著了。”
  “老爸吃安眠藥了?”陳芹一聽,特激動的抓著陳朝袖子。
  “沒事,老人家,小毛病多點,就沒大毛病!”他拿眼瞪了一下陳芹的手,“爪子鬆開啊,我剛換的呢。”
  小氣!別說,今天陳朝也膩帥,黑色西裝,有點混雜著中山裝的袖子點綴,不知道是什麽牌子的新款,不過,看他這樣,很像櫥窗裏的塑料模特,特有型。
  “行,你很帥。”
  “謝謝,你也很靚啊,我們就是那什麽!”
  “美女與野獸!”
  哈哈!時速100,快樂100,陳芹覺得愉快得就要爆炸了。
  “大白,大白,……”
  有時覺得手機也是個礙事的玩意,比如在人家笑的正開心的時候,冷不丁就給來了個噪音,陳芹在包裏摸了半天,掏出來一看,屏幕顯示,邱備,是否接聽。
  想也沒想,直接按掉了。
  “誰啊?”正等紅燈的陳朝側過臉看她。
  “一個不是很熟悉的朋友的。”陳芹低下頭,回了個短信過去,那樣子有點像做賊,心裏一上一下的跳著。
  “怎麽了,我不方便接電話。”
  過了幾秒,信息回了過來,“哦,我是想說謝謝你,工程的事解決了,改天請你吃飯。”
  沒回,沒答應,也沒有不答應,隻是按了靜音,直接放回包裏。
  
  第二十七章 老媽生日
  我是勤勞的小蜜蜂。  人需要經曆才能長大。 ----丁野
  陳芹老媽本名叫做丁野,很男子氣的名字,那時閑來無事,趁著月黑風高,陳芹偶爾也會纏著老媽說點兒和老爸花前月下的故事。
  偶爾的小小浪漫,總是男人虜獲女人的工具,可陳芹壓根沒想過,自己那個一絲不苟的老爸竟然也會心細如塵。
  那時陳芹問老媽,和老爸過日子很無趣吧,每天跟個木頭樁子一樣,硬邦邦的。
  丁野隻是笑,“我們的浪漫是在心裏,不是像你們,大大咧咧的,把肉麻當飯吃。”
  “怎麽說?”陳芹把身子埋進被窩裏,隻露出個小小的腦瓜,轉著黑眼珠子。
  “那時候我們下鄉,他在山這頭,我在山那頭,其實除了偶爾隊裏有活動,我們是見不到麵的,有一天,突然一隻大狼狗跑到我們宿舍來,把我還有隊裏的姐妹都嚇傻了,那狼狗站起來,比我還大。”
  “老爸英雄救美?”
  丁野本來舉的老高的手一下拍在女兒的腦門上,“錯,那隻狗嘴巴裏刁了一雙鞋子,放下來,就跑了。”
  “跑了?”
  是啊,丁野點頭。
  “等狗跑了,大家心有餘悸的下床,這才發現,那雙鞋子好像是幾天前自己洗衣服時不小心隨河水飄走的,你說神奇不?一隻狗刁著雙鞋還給主人,那時我們就隻覺得這狗太靈性了,簡直是神!”
  “約莫過了幾天吧,那狗又來了,因為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大家也就不那麽害怕,隻是靜靜的看它把嘴巴裏吊的一包東西放下,你猜那是什麽?”
  “什麽?”陳芹歪著腦袋。
  “一條圍巾,紅圍巾!”
  “衣櫥裏還掛著的那條?”陳芹記得家裏的衣櫥裏有一條用塑料袋包著的圍巾,很土,沒見老媽帶過,可逢年過節都要拿出來曬一次。
  丁野點了點頭,隱隱約約的皺紋在笑容裏顯得清晰,“所以啊,我就跟著狗跑出去,就看到了你爸!”
  “那時我就問他,你幹嘛呢?”
  “誰知道他還很理直氣壯的挺著腰杆,瞪著那炯炯有神的大眼,很嚴肅的告訴我,‘丁野同誌’,這圍巾是我媽留給我的,他說這是給兒媳婦的,你願不願意嫁給我,要是願意,我立馬找政委寫報告。”
  哈哈,陳芹笑得在床上滾被單,“逗,真逗,老爸還真直接,可媽,你就這麽接受了,不害臊啊。”
  “誰說我接受了!”丁野佯裝生氣的把滾到一邊的陳芹給扒了回來,“我立刻把圍巾給扔回去了,然後就告訴他三字,‘神經病’。”
  “後來啊,我才知道,他是連長,求婚這事也不是他急,是他家急,然後逼著政委給他做工作,所以啊,為了給自己圖個清淨,他就找上了我,你知道你爸說我有什麽好嗎?”
  “一漂亮,二年輕,三有文化,四長輩看著應該舒服,五看我洗衣服那架勢絕對不是個隻動嘴不動手的膚淺女子,娶回家,應該沒錯。”丁野一下伸出五個手指,曆數著自己作為陳司令發妻的幾個優點,當然,這些方麵,這些年,她倒也確實都做到了。
  陳芹趁了趁身子,把背靠在床頭,和丁野肩並肩,“那這麽說,你們是以狼狗為媒,在充分的革命覺悟下,在黨和人民的監督下,完成了戀愛結婚的人生大事。”
  “少貧,其實是有次,他們部隊要去實際作戰,你爸來告訴我,這次的演習可能不那麽簡單,越南邊境好像有很多毒販一直在伺機,而他們的任務就是將他們一鍋端。”
  “那天他說的很認真,第二次把那條圍巾拿了出來,他說,你是我回來的動力,因為知道有你在等我,我一定把命保住回來娶你!”
  “我收下了,隊裏人都說我傻,難道不知道這次他們部隊都是寫了遺書的直奔前線,可我就是覺得他會回來,不管怎樣,我認了。”
  “你爸的肩膀逢雨天就痛就是因為那時一顆子彈穿過肩膀,醫生說偏點,他就完了。”
  說到動情處,丁野胳膊一抖,眼睛蒙蒙的發亮,有點像浩瀚夜空裏時不時閃爍的星星,如鑽石晶瑩,如瑪瑙般璀璨。那種時代的愛情,不帶雜質,甚至清澈的如同家門後的那條小溪,魚兒遊過,樹葉飄過,太陽下閃著微波。
  這讓陳芹很下意識的想到邱備,不帶任何附加的青澀之戀,想著想著,心裏就不隻覺得樂開了花。
  “媽,你們故事能拍電視劇了,高潮迭起!”
  丁野戳了一下陳芹的腦門,“你現在是像聽故事,可當時的你媽我,差點哭暈了,你要知道,人的命運改變也許就在那一瞬間,你爸沒了,還有你這個小兔崽子來折騰我嗎?”
  哈哈,陳芹側躺在老媽的大腿上,仰頭盯著天花板瞧,“幸虧你收了那條圍巾,老爸才會有後顧之憂的保護自己。”
  那時的空氣中總是無意的彌漫著一種幸福的味道。
  好像那是陳芹第一次聽到父母的故事吧,從小到大,他們偶爾也會爭吵,偶爾也會鬧鬧,可更多的時候,他們相濡以沫,就像那個故事裏的他們,彼此都成為了對方存在的理由。
  “你聽過老爸老媽的戀愛故事嗎?”陳芹突然扭頭看著正認真開車的陳朝。
  就見他點了點頭,“我是聽爸說的,一條圍巾,一個承諾,對吧!”
  嗯!陳芹點頭如搗蒜。
  紅紅的晚霞透過玻璃映襯在彼此的臉色,那麽紅,那麽美,好像天使,周圍都沐浴在一種溫柔和幸福之中。淡淡的香味襲來,暖暖的傍晚時分,原來竟是那麽舒服,那麽美味,好像甜甜的甜筒。
  回來的這些日子,看似一切沒有改變,隻是在不經意的,發生著細微的,足以改變人一生的變化。
  高架橋向上,繞了個彎,就到了。
  吃飯的地點很樸素,一個小小的四合院打扮的飯店,其實吃過才知道,不撲不素,預約才能來。
  陳朝把陳芹抓在手裏,大大的手掌包粽子似的把她小小的手包裹在裏麵,他的手很暖和,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穿過走廊,遠遠的就能看到丁野在門口不住張望的身影,“去吧!”陳朝指了指最裏麵的那個包廂,接過她手裏的化妝品,看著她一步一步的離那抹身影越來越近。
  “媽!”她終於在即將靠近時,忍不住叫了一聲。
  那抹身影刹那間頓住,肩膀略微抖動著,卻在看清前方的人時,展開了一個最大的懷抱。
  “傻孩子,怎麽就不知道早點回家,老媽想死你了。”
  嗬嗬,“我回來了!”她兒時般撒嬌的膩在她的邊上,好像個橡皮糖,粘住了就不撒手。
  屋內,一個高高的背影漸漸靠近,卻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沒動,“爸!”
  陳芹趴在丁野的肩膀上,越過那些波浪卷的發絲嬌憨的喚他。
  兩年不見,眼前的他們其實是真的老了,稀稀疏疏的白發已經不是離開時那麽明顯了,那時的白發是點綴,現在的白發卻是一部分了。
  “對不起,爸,媽!”
  “自己家的孩子,哪有什麽隔夜仇!”丁野一把抓過自己的老公,三個人擁成一團。
  眼前突然一個閃光下來,讓眼睛發刺。
  陳朝在邊上舉著個相機,嬉皮笑臉,“來,溫馨時刻!”
  “這小子!”丁野抹了把眼淚,把他也給一把拽了過來,四個人熊抱在老媽母性的光輝下,“就沒個正經樣”,她還是沒忘記多罵一句。
  裏屋,騰震和他爸爸,柯輝一家,已經坐定位了,一見那副溫馨畫麵,直呼,“今天不醉不歸。”
  老一輩革命家和新一代青年在一起能做啥?聊理想,茶餘飯後,飯桌上呢,當然是拚酒了。
  阿姨們自動坐到一邊,少煙少酒的,其他人楚河漢界,因為都是熟悉的戰友孩子,可以放心,大膽的喝。
  “騰伯伯,你是特意回來的?”陳芹在一陣七嘴八舌之中趕緊發問。
  “是啊,嫂子生日,能不回嗎?”
  撿了個花生,“阿姨呢!”
  啪!手被老媽捅了一下,好不容易夾起的花生掉了一地,再撿。
  “阿姨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啪!這次是陳朝直接把酒杯端了過來,那眼睛跟羊癲瘋似的甩個不停,“還不和長輩們敬敬酒。”
  哦!這話題不宜探討,總算是弄明白了,在丁野的憤恨眼神和陳朝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下,陳芹很阿莎力的幹了一杯特供。
  很久沒喝白幹了,雖然說那酒量是從小老爸一顆花生豆一口酒的灌出來,可這麽一咽下,喉嚨倒是猶如一陣暖流劃過,腸子火辣辣的灼熱中。
  當然,老一輩對年輕一輩的教誨是不分男女的,自然喝酒也是不分的,老一輩年紀比較大,需要累計折舊,加秘書折合4人,年輕一代,三男一女,號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也成立了四人組。
  幾瓶茅台上桌,酒杯子全部倒滿,阿姨們近距離觀看肉搏戰。
  當兵的人喝酒,向來不拘小節,贏了一場就喝一場,演習勝利,任務完成,大腕的酒舉起來,不管政委,秘書,小兵,骨碌碌就是一杯下肚,豪情萬丈,今兒用了小杯,倒還覺得不愜意了。
  陳朝向來最得大人的歡心,有時陳芹也覺得他明明和眼前那些白發老頭年紀差了多著,可他偏偏就是他們心裏的蛔蟲,人家想什麽,他都知道,而且滿嘴的知書達理,就好像剛掉蜜罐裏一樣,出口成章,把一桌子人哄的直衝雲霄。
  “服務生,給我們一些大杯子!”老爸嘴巴還沒開,陳朝就已經得到指示般的下令了。
  “你是爸肚子的蛔蟲啊!”陳芹夾了根青菜咬嘴裏,咯噔咯噔的響。
  他端著酒杯,把臉湊到陳芹耳邊,“不懂了吧,不就圖個高興嘛?革命者的心都是很正直的,不像你,白眼狼似的,那心七轉八拐的!”
  陳芹一口湯沒喝下去,剛好嗆到,好不容易咽下去了,立刻轉頭白了他一眼,把酒杯一舉,“喝你的酒吧!”
  今兒,今兒,真高興。
  酒杯對對磕,人兒樂樂喝,菜還沒上全呢,幾瓶茅台就已經空了。
  陳芹倒也沒喝多,陳朝他們是因為知道她剛從醫院回來,能擋也就擋了,至於對方人馬,畢竟顧及她是女娃,大部分都是隻殺那三男的。
  見著廝殺人馬裏有了個落單的,旁邊的阿姨立刻把陳芹拖進她們陣營。
  “小芹啊!”
  恩!說話的是柯輝他媽,嘴角一笑,就知道要幹嘛了,兩年前就著急下一代的婚姻大事,每次吃飯不離口的。
  “這些年在外麵怎麽樣?”
  “還行,日子都是這麽過來的。”
  “哎,你們啊,你看你那三個哥哥,都不著急戀愛,要抱個孫子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陳芹,他們是男的,還能美其名曰事業為重,可你是女孩子,該找對象了,要不要阿姨給你介紹不?”
  敢情手裏已經有牌了,著急出手呢!
  陳芹趕忙揮手,“阿姨,我不急,反正現在流行晚婚晚育嘛。”
  “我那時20歲就生柯輝了。”
  那叫早婚!陳芹小聲嘀咕!不過立馬收到老媽的兩指掐,喲!陳芹捂著大腿硬是勇敢的不吭一聲,頗有視死如歸的豪邁勁。
  “再亂說話,看我怎麽收拾你!”丁野暗波傳達。
  不說就不說,她不提自己還懶的理呢,況且自己還不是無辜的被你們拖過來耳提麵命的,陳芹嘟著張嘴,眼見著丁野起身把柯媽媽拖走了。想想,老媽也就這點好,從來不逼著,估計陳朝現在能這樣,指不定就是耳濡目染學來的。
  一想到著,回過頭,那一邊已經又開了一瓶,眼角處掃到劉秘書顫顫巍巍的就要朝自己走來,陳芹趕緊起身。
  幹嘛?上廁所!
  
  第二十八章 生日禮物
  如果總在生活當下,是不是就會好呢? ---陳芹
  衛生間裏,空無一人。
  這讓陳芹很是納悶,老媽和柯阿姨呢?掉進去了?
  找了個看著比較順眼的坑,關上門,一屁股坐下去。
  涼涼的感覺,一直傳來。
  有點犯困,眼皮直線下墜,為了今天,昨夜一宿沒睡。
  “你說騰家那一大一小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誰攤上這個事都不好過!”
  “是啊!還好那小子終於是長大了,懂事了,老騰也就放心點了!”
  門外,兩個熟悉女人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了進來。
  老媽和柯阿姨?
  “那些事能不提就不提吧!今兒高興,別說些掃興的話。”
  “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把女兒盼回來了,心情能不高興嗎?你說你們也真是的,就這麽舍得2年不聯係,明知道她住哪卻硬是忍住了不去,你們啊,要是柯輝也這樣,我不抽他。”
  丁野無奈的歎了口氣,“那爺倆一個脾氣,都蹶的很,讓陳芹在外麵闖一闖也好,有些事不經曆永遠不會明白。”
  “對了,你們家陳朝也該成家了吧,改明我也給他物色幾個,柯輝下個月結了,了了我們老兩口的心事,把陳朝的事定了,你們家老陳也能放寬心吧!”
  “好,不過你給看準點,我們陳朝可是塊寶啊!”
  “知道啦,我你還不相信,知道你們家陳朝是個四有青年,我一定找個巾幗英雄配他!”
  兩個女人絮絮叨叨,倒也投機。
  馬桶上坐著的陳芹一直細細聆聽,直到話音消失,仍舊是一派傻傻的模樣。
  重新回包廂的時候,屋裏依舊是一團和氣的幹,幹,幹。
  用籌交錯之間,一派祥雲籠罩。
  50當口正壯年的老一輩口沫橫飛,青春洋溢熱血沸騰的新青年頻頻點頭,儒家的尊老愛幼此時簡直是發揮到了極致。
  陳芹的屁股剛一著椅,剛才錯失機會的劉秘書老早就把酒杯舉著了,他是柯伯伯的秘書,酒不是最會喝的,但卻是最會逃的,陳芹小時候就見過他把酒倒在一個擺設的大花瓶裏,然後回過頭堆滿微笑。
  約莫記得有次曾在書房外麵聽到老爸和陳朝的談話,好像略微提到過劉秘書,大意好像是說這個人有時太花言巧語,跟在領導身邊,心不夠靜之類。老爸是個正直的人,對人的評價向來一針見血,或許是因為這句話吧,以後陳芹再看到劉秘書,眼裏總是帶著一種戒備的心理,一舉一動都有著注意,所以,才會那麽湊巧的讓她看到他耍詐的一幕。
  “陳芹!”劉秘書扶著椅背站了起來,估計熟悉的領導在,沒耍詐,晃晃悠悠的,酒杯直抖,“來,劉叔叔也敬你一杯,回來就好,看著你們一個個長大,首長們的心也就寬了。”
  陳芹雙眼望著他,說不出什麽滋味,他跟在柯伯伯身邊也有十幾年了吧,官職沒升沒降,每次柯輝和哥哥們出個什麽狀況,通常都是他來解決的,因為他最好說話,人緣最好,找他是唯一不用驚動家長們又能順利把事辦成的唯一途徑,所以大夥都喜歡找他。
  看著劉秘書把空杯調了個,陳芹這才反應過來,把嘴一抿,一股熱氣下肚。
  陳朝夾了塊魚肉放在她的碗裏,“好了,你今兒差不多了,別喝了,一人一杯的任務完成了,終場休息。”
  陳芹咧著嘴的衝他樂嗬 ,“你是說還有下半場?”
  “有!”陳朝答的也爽快,“我喝多了,一會送我回家!”
  什麽時候起,他成大爺,自己從女仆了,陳芹撇嘴,“不幹,我晚上回爸媽家!”
  “那正好,大家夥都是前院後院的,這撥人的護送任務就交給你完成了!”陳朝大手一揮,“哥們,有陳芹送咱家老爺子回家,大家就能盡情喝了!”
  這!口不擇言啊!罪過!陳芹把桌子當木魚敲,直呼上當。
  其實接下去,他們也沒喝多少,喝酒總得有個底線,今晚的底線就是12瓶茅台空瓶,甜點上來的時候,個個麵紅耳潤,麵若挑花。
  酒足飯飽,就到了獻禮的隆重時刻。
  老爸送的是條三色金項鏈,看他把那紅色絨布盒子打開的時候,陳芹一眼就瞄到自己老媽的臉部表情真是及其豐富啊,一會歡心雀躍,一會感動到無以複加,女生般的嬌憨表現的淋漓盡致。
  伸手接過時,眾人起哄,要陳司令替25年軍齡的軍嫂帶上,一時間包廂裏瓷器被敲的很是清脆的響。
  其實起哄的都是年輕一輩,幾個頭頭是既不反對也不讚同,看好戲似的雙手抱腰,當然這裏麵最興奮就屬柯輝了,也不知道他哪裏借來的酒膽,一邊敲桌子,一邊砸椅子的。
  可很難得的,陳芹發現一向不苟言笑的老爸竟出乎意料的不反駁,徑直走近自己老婆,一雙手緩緩的繞過丁野的胸前,撥過她的發絲,絲絲的涼意滲透脖子,身後的人緩緩而粗重的呼吸卻又是帶著點點熱氣,透過頭發,傳了過來。
  陳芹從沒見老爸這麽笨拙,一個扣子扣了三次都沒扣上,也從未見過老爸如此孩子氣,容顏裏竟帶著一份孩童的羞澀和靦腆。
  陳朝從背後推了她一把,力氣不大,卻很順利的把她推到丁野邊上。
  “爸,我幫你吧!”陳芹很憨厚的把項鏈的另一端從那雙大手掌裏接了過來,老爹,女兒,一人一邊,兩塊磁鐵般的往中間一插,那亮閃閃的玩意就永久的掛在了丁野的脖子上,好像孫悟空的緊箍咒,把幸福牢牢套住。
  老爸看了看陳芹,沒說什麽,可陳芹倒是從那嚴肅又溫柔的眼裏,讀到了很多,比如,生氣啊,愛啊,心疼啊,不舍啊,感動啊,啥都插一腳,反正看起來特迷人。
  終於輪到自家女兒送禮了,陳芹拎著一大禮包就雙手奉上,“媽!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為了我操心,對不起。”
  “媽!生日快樂!”話語簡單樸素,可感情卻是及其熱烈的。
  包廂裏短暫的靜默,緊接著是大夥兒熱烈的回應,拍手鼓掌,嬉笑聲不斷,然後燈光突然暗了,陳朝推著個兩層蛋糕從門口走了進來。
  搖曳的燭火,光影錯錯,照耀著每個人的臉龐,那份快樂在此時是多麽的不真實卻又存在著,悠悠的生日歌從嘴裏唱出,輕輕的合著節拍。
  陳朝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握住了陳芹,他的手依舊很溫暖,暖到心裏,昏亮的背影下,陳朝從口袋你掏出個包裝盒放在陳芹手心上,輕輕湊到耳後,“爸的表壞了,給你個得最佳演員獎的機會,完成後我給你頒大獎。”
  嗯?
  還沒等反應過來,燈又亮了,盒子也已經很順利的掉到了包裏。
  柯輝從另一邊繞過去,纏著丁野問剛才許了什麽願望。
  “世界和平!”
  一時間笑聲驟起,誰說隻有小的算計老的,那老的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後來老媽告訴過陳芹,她的願望很簡單,就是希望老頭子把身子骨照顧好,陳朝事業別太拚命,陳芹快樂幸福,而自己,看著這些實現就是自己最大的滿足。
  女人啊,一輩子就是為了丈夫和孩子忙碌!
  多偉大啊!
  
  這種情操一直延續到扶著各自微醺的老爺子上車回家。
  雖然住的近,可大家還是上了各自的專用車,幾輛車飛馳而去後,大門口也就剩下幾個年輕人和劉秘書。
  騰震在一邊接電話,來回踱著貓步,柯輝和陳朝此時正悠閑地坐台階上抽煙,簡直跟癮君子一樣,吸一口,互相吐在彼此臉上,玩的和小孩一樣。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回過頭,見劉秘書還一個人站在樹邊,便跑了過去,“劉叔叔,我幫你叫的士吧!”今天他一杯酒沒逃,估計也到底了,看著連站都不穩當。
  劉秘書揮了揮手,把身子靠樹幹挺了挺,“不用了,我兒子一會來接我!”
  兒子?陳芹倒是想起來了,劉秘書確實是有個兒子,好像才10歲就被送到國外了,以前總是留著鼻涕的跟在哥哥們身後的。
  “您兒子回來了?”
  “是啊,回來一年多了,那時你不在X市!”
  又是件自己不在時發生的事件,人家說小時候醜長大一定漂亮,劉秘書兒子小時侯長的就不咋的,既沒男生的帥氣,又沒女生的可愛,還總掛兩行青涕,看起來有點髒,所以非常不喜院子裏孩子的歡迎。不過按這推論,如今也該是帥小夥一枚了吧。
  “劉叔叔,您兒子現在已經長成大帥哥了吧!”
  嗬嗬!劉秘書撓著頭,沒說話,隻是一個勁的點頭,老爸望子成龍,聽見自己兒子被誇,興奮的不行。
  正說話呢,一輛東風絕塵而至,“我兒子!”劉秘書在陳芹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敲了敲車門。
  
  第二十九章 回家的路上
  燈火闌珊處,請記得,我們在等你。   ---爸爸and媽媽
  黑色的車門隨即被推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便跳了下來,“爸,你怎麽又喝那麽多!”語氣頗為不屑。
  第一印象不怎麽好!聽的人有點惱火,再一抬頭。
  劉正!陳芹驚訝的兩眼成圓咕嚕。
  不過與陳芹的驚訝不同,那男生倒是很拽的眉毛倒八,鄙夷的掃過一眼陳芹,什麽話也沒說,直接把劉秘書攙上車,與來時一樣絕塵而去。
  行!吃了一嘴的灰!帶著一堆問號的走回去。
  原來劉正來曆也不單純,好複雜的關係。
  喝了一晚上的酒,腦子已經不太靈光,顫顫悠悠的直往回走。
  土灰色的台階上,三個男子很悠閑的抬頭望天,各自手上都掐著一隻煙,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說什麽。
  陳芹走了過去,把陳朝推過去一點,也並排坐了下來。
  “你們聊什麽呢?那麽起勁,各個笑的天花亂墜的?”
  柯輝把煙往水泥地上一掐,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有點踉蹌,直接撲到騰震身上,兩個人一攻一受狀的特曖昧朝對方瞧。
  哈哈,陳芹憋著笑,滿臉通紅。
  “笑,笑個屁!”柯輝雙手撐著地板,可畢竟是真的喝多了,再加上本來就胖,肚子裏這會又灌了一堆水,硬是怎麽撐還是那樣。
  陳朝慢悠悠的走到他邊上,往衣領上就是一拽,柯輝是站起來了,他自己反倒屁股著地,很熱烈的吻了下地麵。
  “沒事吧!”陳芹見狀趕緊跑過去把那家夥扶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邊嘀咕,“行了,你們三今兒也夠了,回家!”
  “都打的,不許開車,我送你們回!”
  因為騰震和柯輝都要回公寓,所以其實陳芹也就護送了陳朝一個人。車上,陳朝一路都靠著陳芹肩膀上睡覺,估計這兩天真的累了,竟然還帶著細微的鼾聲。
  陳芹轉過頭看他,長而濃的睫毛順著窗外的風,撲哧撲哧的一上一下,臉蛋因為酒精的關係而浮現紅暈,看起來很像個羞澀的男生,隻是那略微顯長的發絲不安分的垂到額前。也許是癢到了,他自個伸手抓了下,又睡去了。
  陳芹覺得這時候的他,真像個孩子,又一陣風吹來,她伸手把那些不安放的發絲撥到耳後,沒敢用力,輕輕的將背靠在椅背上。
  這麽些年,她沒見他喝醉過,至少在自己離開前,他基本是屬於高手級別的,通常是別人一塌糊塗時,他還鎮定自若。可今天,他倒是來者不拒,一方麵確實是想哄長輩們開心,另一方麵是他替自己擋了不少。
  在陳芹心裏,一直就認為陳朝是個特要強的孩子,他爸爸是因為查處一件受賄案件的時候被惡意殺害的,所以他一直就比同齡的孩子都顯得成熟,在學校,他從沒說過他的家庭,記得高三的時候,他班主任家訪,才知道軍區的司令員是他的撫養人。
  後來他選擇到了北方讀大學,說好聽點是要出去走走,其實陳芹知道,他是想靠自己,年少的他總是帶著一股堅毅和不服輸的性格。
  這點上,他似乎和邱備很像。隻是他有很多長輩的扶持,所以可以少走很多彎路,可也恰巧是這點,他比任何人都辛苦,他總說自己要完成爸爸的遺願,然後不給陳爸爸抹黑,雖然他也會小打小鬧,少爺脾氣也會偶爾冒出來,可總是能收放自如。
  畢業後,他沒靠老爸,沒靠老媽,從律師行的助理開始,這一步步走來,人前是讓人羨慕,站哪都是個白馬王子的儒雅形象,可他所有的一切,陳芹都看在眼裏。為了一個案件,他會啃著饅頭看半天卷宗,為了找證據,他可以天天在外頭跑,為了給犯罪嫌疑人辯護,他差點被人砍手砍腳。
  有次上庭,明明是胃疼得冷汗直冒,他卻硬是在法庭上趾高氣昂,據理力爭,口若懸河,楞是把一個死期變成了無期。後來還是陳芹攙扶著他從法院後門離開的,說是怕人家家長給他下跪,這樣會折壽,那時陳芹問過他,至於嗎?
  可他隻是笑,青筋暴露很讓人心疼的笑,結果醫院沒到,人已經暈了。
  對此,陳芹真的覺得沒必要,就算要當個傑出青年也沒必要拿自個身體去博吧,況且,他也沒那個意識當。其實她哪會不懂,他不就是希望不給老爸抹黑,給老爸爭氣,證明自己嘛,可這樣,讓人看著就是不舒服。
  幾個月前,電視台一直播放他的信息,就是因為他又一次查了個縣長搞的黑礦,那時陳芹和嫋嫋看電視時,那個揪心啊!深怕他的照片會突然變成黑白,還好,電視機沒突然掉色,一如既往的鮮豔無比。
  於是第二天,陳芹買了一堆水果和貢品,對著菩薩直拜。
  正想著呢,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住的地方屬於軍事範圍區域,的士是不能再往前開的。
  司機從後車鏡裏看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說了聲,“35塊!”
  陳芹挪了挪陳朝的頭,睡的夠死的了啊!搖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睜眼。
  “到了啊!”一臉的誠惶誠恐。
  陳芹笑,“你還不怕我把你賣了啊!”
  “賣了好啊!體現我的價值!”
  “臭美!一斤豬肉也就那麽點錢。”
  山底下的風狠狠的吹過,有點冷!
  兩年沒走的路依舊筆直,幽幽不見盡頭!
  路口的警衛朝他們敬了很標準的軍禮,似乎比以前的那位小兵更加標準。
  也許是風一吹,人便清醒了,此時的陳朝已經沒了剛才迷離的神情,更多的是一份專注。
  專注的看著她的眼,專注的抓著她的手,專注的把她領著走向路的盡頭。
  陳芹笑笑的看他,“都來了,我不會逃跑啦,你別抓我抓的那麽緊!”
  他也笑,比天上半圓的月亮還彎的弧度,“那可不行,抓不牢,真的會跑的!我試過,不能再放了!”
  他說話的時候很像個孩子,抓著好不容易得來的糖果,就是不撒手。
  一段安靜的沉默。
  這樣的夜裏,走在這樣的路上,周圍安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路小心的走來,風景依舊,眼前的燈卻忽然明亮起來。
  四合院裏,燈火闌珊!
  有人,在等待!
  陳朝把鑰匙遞給陳芹,自個很慵懶地靠在牆邊,“自己家的門,自己開!”
  陳芹白了他一眼,雖然沒喝醉,可對準鑰匙孔時,還是費了一翻努力。
  卡的一聲,古老的木門隨即敞開。
  客廳裏基本沒什麽變化,還是那些擺設,連窗簾都是一樣的,古木的茶幾上,新插上的鮮花吐露芬芳,旁邊一盤水果色彩盎然,是自己最喜歡的枇杷。
  陳朝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身後晃了進來,一道長長的影子投射在雪白的牆壁上,“老媽知道你回來,特意買的!”他一手溫柔的搭在陳芹肩膀上,一手抽出紫砂壺下壓著的紙條,放到陳芹眼前,清秀娟秀的字體,是老媽留的,她說。
  燈火闌珊處,請記得,我們在等你。
  ---爸爸and媽媽
  陳朝,你壞死了,搞的人家又想哭。
  而他,很熟練的把她擁入懷裏。
  灰白的牆壁裏倒映著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身影。
  明天如何?
  幾乎不太重要!
  
  第三十章  幸福指數
  人生是茶,怎麽品在於你自己,是慢慢細啜,還是焦慮豪飲,結果必然不同。
  --陳芹爸
  洗完澡,書房的燈卻還亮著。
  推開半掩的房門,“陳朝,你喝了蠻多的,還不睡嗎?”
  “爸!”
  陳芹有點嚇到,拘謹地保持開門的姿勢,連頭上的毛巾掉到地上都無法撼動。
  沒有陳朝溫暖的手牽著,她的手竟然會抖,甚至不敢麵對自己的父親,好像隔絕著什麽似的不太真實。
  眼前的人慢慢踱步走到麵前,彎腰拾起白色的毛巾遞到陳芹手上。
  “芹子,我們聊聊?”語氣很輕,卻有著不容反駁的嚴肅。
  “恩!”陳芹點著頭,和老爸坐在那對古樸的木製椅子上。
  老爸喜歡喝茶,淡淡的茶香表明,他剛才已經啜飲過了。
  “喝完酒喝茶其實不好,還是喝點蜂蜜水比較好,濃茶不能解酒的。”韓劇上的說辭,挺管用。
  陳芹見老爸拿起茶壺,倒了兩杯,淡淡的茶色映襯著有點灰暗的燈光。
  “喝吧,我們多久沒這樣在一起喝茶了?是不是還恨我,打了你一巴掌?”
  拿起杯子,一口飲下,她的飲茶習慣是老爸慣出來的,父女倆的姿勢幾乎一模一樣。
  在鼻尖略過,小口低飲,慢慢咽下。
  一股茶香彌漫。
  “沒有,爸!”
  “那是你第一次打我,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打我,我知道,你恨我不爭氣,我也知道我傷了你的心。”
  把小小的茶杯放在桌上,眼眸低垂,“爸,我是不是特不爭氣,從小到大,你告訴我,一個人一定要有責任,這個責任是伴隨我一輩子的事情,對家人要有責任,對朋友要有責任,對愛情要有責任,可我幾乎全部都沒做到。”
  一杯茶又倒上了,沒有抬頭,刻著精雕龍鳳的桌子一直承載著陳芹不知道該望向哪裏的眼睛,涓涓細流般的流水聲,是老爸在為女兒添茶。
  “傻孩子,我們也是從你這年紀走來,青春我們也有過,衝動我們也經曆過,你真的傷了很多人的心,這話沒錯,父母的,朋友的,當初你沒告訴我你和邱備交往,可我透過你媽告訴過你,不要繼續下去,沒想到,你還是一意孤行。”
  老爸重重的歎息聲傳來,好像電擊棒,有點懵。
  “我總認為我對家庭缺失很多,或許那時我就該和你聊聊,也許今天的事不會發生。我和你媽不喜歡邱備,不是因為他的家境,而是他的品德,這樣的孩子擁有的自尊在一定程度上是動力,有時卻是危險,環境會影響一個人,老爸吃的鹽絕對比你吃過的米多。”
  “芹子,人就像是喝茶,細細品嚐才能喝出茶香,太多焦慮的一口喝,除了嗆到自己,永遠都不知道喝茶的樂趣。停下腳步,你會發現你錯過了很多,因為你的激進,因為你的不顧一切,因為你的不成熟。”
  “你在北京,我知道,你發生了什麽,我也知道,要是以你爸我之前的脾氣,拿把槍斃了你也很正常,可你是我女兒,我心疼在心裏,你這麽走,不就是不想我對付邱備嘛,可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他這麽傷害我女兒,我還什麽也不做,你認為你爸是孬兵嗎?你也不用問我做了什麽,但是我告訴你,錯一次我原諒,錯兩次,就別想我認你。”
  談話時間何其短暫,卻是把通通該說的都說了。
  茶色已經淡去,再飲已經無味,陳芹喝著白開般的茶,默默點頭。
  老爸說的話很哲理,聽的自己很受教。
  趴到床上,思索了整整半夜,天亮的時候沉沉睡去。
  隔天早上起來,很熟練地朝著熟悉的方向摸索著去上衛生間。
  一股香味從餐廳那傳來,“小胖墩,終於起了啊!”
  陳芹回頭看了一下,老爸,老媽,陳朝,一個不落都已經坐定位了。
  汗,才7點半啊,還以為自己會是最早起的呢?看人家衣裝筆挺的,自己卻是睡衣加身,實在是糗的不行,趕緊溜回房間,換了衣服,三下五下的梳洗完畢下樓。
  陳朝和老爸一人一張報紙,把整個臉都遮住了,丁野在邊上直嘮叨,“喂,喂,吃飯時間不許看報紙,髒!”
  老媽有潔癖!哈哈,陳芹得出的結論。
  丁野把手指頭一彎,賞了那個小腦袋一個結實的板栗,“笑什麽呢?吃飯!”
  老媽準備的早餐很營養,稀飯,醬瓜,蘿卜幹。
  油條不能天天吃,可是陳芹在家的時候偶爾還是要備上幾根。
  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吃了頓其樂融融的早餐,快吃完的時候,陳朝使勁的和陳芹眨眼睛,一會指手腕,一會指包包。
  秋波暗送中……
  幹啥?
  包!
  包裏屬於私人物品,不許偷看。
  ……………寓意複雜,看的很亂。
  比比手腕,畫了個圓圈,還有……
  這次懂了,最佳演技獎......
  在包裏摸了下,指尖立刻碰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陳朝要自己送給老爸的禮物。
  “爸!”陳芹把正打算起身的老爸叫住,繞過桌子,一把挽過那隻曾指揮無數戰役,鎮定的手臂,“我和陳朝也有東西送你。”
  “哦!我也有份!”陳家老爸很疑惑的望著自家女兒。
  陳芹畢恭畢敬的把表遞了過去,內心及其忐忑的看著老爸堅毅的臉,那是一張被歲月勾勒篆刻過的臉,曾經的滄桑感融化成了一種睿智,這是在年輕人臉上無法看到的色彩,長期的迷彩顏色,早把他和軍綠形成了一道搭配和諧的樂曲。
  在陳芹眼裏,老爸雖不絕色但也是個讓人打從心裏仰慕的男子,一舉一動之間極具魅力,他不浪漫,偶爾很大男子主義,和老媽逛街的時候他從不會伸手去牽老婆的手。
  記得小時候有次自己和老媽去軍區找他,一條路,陳芹母女倆還在路中間,他就已經在路口了,那時的丁野拽著陳芹的小手,一步一步的往前邁。2月天,積雪很厚,所以每踏一步都是那麽艱難,可老媽還是奮力的走著,邊走邊說,丫頭,快點,不然你爸一個人在那裏會著急的。
  10幾歲的陳芹根本不懂,著急不會來背啊,別人的老爸是把女兒架脖子上看雜耍,自己卻是連抱一下都是奢侈。所以她對老爸總是帶著一種抗拒和害怕的心理,一身筆挺的軍裝,不管穿上還是脫下,一板一眼的姿勢都是一樣的。
  那種印象總是那麽根深蒂固。就像昨夜老爸說的,他覺得他對家虧欠不少。
  沉默了許久,看著老爸終於把表放進口袋,拿著公文包頭也不回的走出大門。
  心情有點鬱悶。
  丁野上前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你爸不好意思呢!”
  “他不會不喜歡吧!”陳芹嘟著嘴,眼角卻瞥見一抹綠色出現在門口,輕咳了幾聲。
  循著聲音望去,老爸不知道何時又返了回來,靠在牆邊,舉著高高的手臂,有意無意的晃動著,像是在揮舞什麽似的,手腕上一塊銀白色的表發出萬丈光芒,把一身軍裝的陳司令沐浴的得更加偉岸。
  “我是回來說一聲,晚上我不回來吃飯了!”
  “知道了!”迷迷蒙蒙之中,丁野好像說了這麽句話,然後就把陳芹摟的緊緊的望著老公,一段短短的距離,心卻靠的那麽近。
  這個周末真是過的異常的舒心啊!陳芹坐在副駕駛座上發傻,一路笑到底。
  “傻啦!”陳朝趁著等紅燈的時候摸了下陳芹的頭,沒有之前的毛躁,扁平的好像剛洗過一樣。
  “是啊,你沒見早上老爸在那揮手的樣,陳朝,我覺得好幸福。”
  “知道就好,幸福是靠自己的。”陳朝轉著方向盤拐彎,把陳芹的思緒也拐了彎。
  “陳朝!”
  恩!異常的興奮就有什麽異常的事情發生。
  “說!”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北海的工地要開工了吧!”陳芹和陳朝提起過,因為那是陳朝的老家,在他童年不多的記憶裏,他說那裏是最美好的。
  “陳朝!”她突然喚他,用一種充滿期待的真摯眼神對著他,“什麽時候,你帶我去北海旅遊吧!”
  “行啊!等你學會遊泳之後!”他笑嘻嘻的,眼角處的光瞬間閃爍。
  哼!陳芹別過臉,每次都這樣,明知道她是旱鴨子,還次次戳人家脊梁骨。再說了況且她也不是沒學過,隻是她就是學不會,好像天生和水有仇似的,下一次水,腳抽筋一次。可這人,一遇到自己有求於他,而他又不想做的,就拿這個當借口,樂此不疲。
  “豬才哼哼哦!”
  “我本來就屬豬!”陳芹嚷嚷,可眼神卻在下一秒暗淡下來,沒有焦距的看著前方。
  “怎麽了!”
  陳朝擔心的看著她,可她隻是搖頭,她不能說,不能說憑那麽短短的幾個字就又讓她想起了一個人,那個叫做邱備的男生。想起每次兩人為了些小事吵架的時候,她總是哼哼的轉過臉。他們說過,當一方生氣了,另一方就不許再生氣,而要哄著對方。
  其實每次,好像先生氣的都是自己,而他永遠是長歎一口氣後把她的臉掰過來,笑著說,  “豬才哼哼哦!”
  “豬怎麽了,你還不天天找吃豬肉吃!”她從來都是如此理直氣壯的承認自己就愛豬。
  而他總是會笑的很開心的把兩隻手往中間擠壓,直到擠出一個高高翹起的豬嘴巴,狠狠的一親,隨即鬆開。
  “陳芹,老天說我惹你生氣的懲罰就是親吻一隻豬!”
  啊!“邱備,你混蛋!”
  那時的他們,奔跑在教學樓的各個角落,無人的星期日下午,沒人和他們搶自習室,偌大的教室,安靜的聽的到彼此的心跳。
  這些事,想的不是時候。
  打開車窗,外麵的風把剛才好不容易定型的頭發吹的東倒西歪,一根一根的飄了起來,倒是很像田地裏的稻子,搖搖曳曳,遮住了一半的臉。
  陳朝沒再說話,這樣的沉默反倒讓陳芹覺得是自己把氣氛弄僵的,心裏忍不住琢磨著怎麽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劃開這鬱悶的沉靜,可終究沒成功。
  他閉嘴,她也閉嘴,氣壓低的人有點暈。
  “小白,小白……”
  包裏傳來一陣很有魅力的聲音,陳朝皺了下眉,車速倒也降了不少。
  是小秋!陳芹按下接聽鍵時喃喃的說了句話,像是刻意說給別人聽,就是聲音小到如蚊子,放到耳邊,才發現最近手機出了點狀況,隻能放開播放器。
  “陳芹!”小秋的聲音從小喇叭裏傳了出來,有點像跳躍的音符,一蹦一蹦的。
  “在呢,怎麽了?”
  “告訴你件事,快來公司,你最近招桃花了,有男生給你送了99朵的鮮豔的紅玫瑰!”電話那端語氣曖昧,聽來卻又神采飛揚。
  “誰送的?”這個城市認識的人很多,可夠上送花的倒不是很多。
  “我看看哦,有卡片!”一陣沙沙的翻閱聲,“有了,邱先生!”
  “陳芹,那是誰啊,我認識嗎?”
  
  第三十一章 爭吵 
  傷害和愛總是對等的,愛的透徹,傷的無情,隻是容顏未改。 --陳芹
  啪!
  很清脆的聲音。
  可惜速度還是不夠快!
  翻蓋手機的壞處是從折疊到接觸,總是需要時間。
  隻是蝴蝶一秒的拍動足以撼動整個地球。
  小秋的話一字一句地通通進了四隻耳朵,也強大到可以震撼一下東西。
  “那個!”陳芹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隔壁的人。
  “你見過他了?”他語調平常,臉色如故,呼吸勻稱,沒什麽變化。
  “嗯!”她並不打算隱瞞,低頭把弄著手指,一些話緩緩從嘴裏溜出,聲音不大,但保證他能聽清楚,“我在公司對麵的咖啡廳裏偶然遇到的。”
  “偶然?X市幾百家咖啡廳,偏偏就在那遇到?陳芹,我現在特想罵你,你是不是真的腦子堵塞了,別告訴這麽些年,你還想著他。”
  “沒有!”陳芹咬著下嘴唇,用認為最肯定的力道搖頭。
  噗……
  陳朝加足馬力,穿過斑馬線。
  “哥,你闖紅燈!”
  “別叫我哥!”他把車一拐,沿湖邊停下,轉過身時,一雙眼布滿血絲,卻是處處顯露出憤怒的色彩。
  他就這麽死死的盯著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她知道他一直不待見邱備,可她沒想過,他的憤怒是如此的不加掩飾。她看著他把一直握著方向盤的手緊緊握成了拳,用力的砸向方向盤,引起一陣長鳴。
  他想隻能這樣,似乎也隻有這樣,那些怒氣才能不波及到她身上。
  “陳芹,我從來不是你哥,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是,原本我一直想等你真的靜下心,找回你自己的時候,才去告訴你,可我他媽現在告訴你,我恨那個叫做邱備的人,因為他從我這奪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包括你。”
  “如果可以,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整死他。”
  “我喜歡了你20年,他為什麽可以20天就能把你奪走,我希望你幸福,可如果你的幸福是他,那我告訴你,不可能。”
  “陳朝!”這是陳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陳朝,猶如一隻凶猛的野獸,努力的嘶吼著,揮動鋒利的爪子,刺傷別人,也刺傷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疼,為他,也為自己。
  “陳芹,有時我覺得你真的很殘忍,你明知道我愛你,可你卻總把我推得遠遠的,然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似的和我說說笑笑,每次都用一種你所謂的淡定來刺傷我。”他轉過身,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我永遠那麽傻,當追逐和等待成為一種習慣,我竟然停不下了。”
  “陳芹,你不是個傻子,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從小到大,我一直把你放在我的心裏,自從我爸走後,這個心髒裏的位置滿滿當當全部是你!”陳芹看著他用力的捶打著胸口,卻始終咬著嘴唇不發一語。
  “你知不知道心是會痛的,我看你哭會痛,我看你被姓邱的那小子傷害我會痛,我看到自己一個人到北京我會痛,我看到你一直不敢回家我會痛,我現在看到你這樣我也會痛。”
    “陳朝!”她弱弱的吐出兩字。
  “別叫我,陳芹,我們今天就把事說清楚了吧,我從來不是個做事拖遝的人,可對你,我簡直是到了磨嘰的地步,畢業的時候,我放棄了出國,我回來,是因為你!兩年,我哪都不去的在這個地方停留也是因為你,如果你覺得我做的不夠多,你告訴我,怎麽做,你才會發現,我愛你!”
  “還是你根本是假裝看不見,無所謂,不愛我,卻又覺得失去我,你會不習慣?如果真是這樣,陳芹,那你真的道行高的不行,我甘拜下風,簡直是傷人無形,卻是震的五髒六腑都要碎了。”
  見他暫時停下,車廂裏頓時安靜了許多。而自己也終於再也憋不住,淚水如洪水般傾瀉,一滴一滴的掉在白色的羊毛衫上,然後滲透,溶解。
  她抬起頭,目光凝聚,點點的淚光吊在睫毛上,“陳朝,你知不知道,我曾經恨過你,你知道嗎?那些恨也是在心裏的,是你破壞了你剛才所說的幸福,我不知道你到底恨邱備什麽,可你做那些事之前,有沒有想過我。可我又不能怪你,畢竟他傷了我,你無論做什麽事,一定有我的因素存在,所以我隻能怪自己,怪自己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你愛我,可你卻一直再做著傷害我的事,你知道嗎?”
  “你凡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你想說的你會告訴我,你不想說的我也從來不想逼你,可你做了,卻又不告訴我理由,2年,我在躲邱備的時候更多的是在躲你,你知道嗎?難道我要去問,你做了什麽事,才讓邱備發了瘋似的踐踏我的自尊?”
  “如果你所謂的愛,隻是傷害,那我寧願你從來隻把我當妹妹!”
  是的,她是那樣一字一句,如同是針般,一根一根的刺中他的心髒,不見流血,卻已千瘡百孔。
  沉默了許久,他才終於開口,“走!下車!”
    “你走左邊,我走右邊,這樣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你傷害不了我,我也無法去刺痛你,滿意吧!”
  “下車!”他轉過身,衝她吼叫,仿佛隻有這麽吼著,那種痛才會少一點,她不知道,她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
  有些事,她知道了又能怎樣呢?
  用力的拉開車門,陳朝望著那個嬌小而倔強的身影又一次從自己身邊溜走,隻是這次,他似乎已經不想再追了。
  奮力的踩下油門,絕塵而去,甚至不去思考,她會怎樣?
  如果說有一種人,存在隻是帶給你傷害,可你卻無法忽略不計,因為在他身上,你看到你曾為愛付出過的全部影像。相反的,有一種人,他的每次出現都讓幸福包圍你,可你卻無法視作擁有,因為在他那裏,你似乎能看到重疊的自己。
  邱備就是第一種人,嫋嫋說過,陳芹,你就是太死心眼了,何必把自己弄的那麽苦悶呢?凡事何必都較真呢,大家夥保護著你,不就是想讓你快樂嗎?人不能太自私,總想著自己的。
  沿著湖邊走的時候,陳芹就在想,自己要真的能隻想著自己,也許就沒那麽多事了。
  邱備的爸爸去世了,這是前天她和邱備一起喝咖啡的時候他說的,席琳迪翁的優美聲線,配著幽幽的燈光,她看他低頭時的,眉心緊鎖,一切的恨似乎都不那麽重要了。
  離開時,隻知道他爸又被提起訴訟,沒想到結果卻是又往前加了一種就做無法預知的東西。這些年,自己孤苦無依的時候,其實他也一樣孤獨吧。
  恨,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割傷別人的同時也難保自己安全。
  還記得那時候和他談戀愛,每次去他家,邱備的媽媽總是下廚做揪麵,她說寧夏人喜歡自己擀麵,不僅營養,而且手工的好吃。可是歲月的痕跡總是能在不經意間,抹平掉一些東西,回憶也好,悲傷也罷。
  “你媽呢?”她胡亂攪著黑色的咖啡,似乎是在給自己找些事情來分散些腦袋裏鬧哄哄的東西。
  他抬起頭,一雙明目如黑夜裏的銀河璀璨奪目,卻看不到一絲從前的溫暖,寒冷的幾乎不帶感情,“我媽這一輩子就為了等我爸,她說世上牽不了手,奈何橋上也絕不能讓他太孤單。所以,她跟著去了。”
  “你媽?”她突然停住,想抬頭與他直視,卻看不到他仍深埋的臉。
  “這就該問你哥了,做了多少事情,才能有這麽個讓我家破人亡的結局!”
  
  第三十二章 悲傷嘉年華
  沒有雲的天空,還是天空;沒有天空的雲,卻不再是雲了。  ---陳芹
  窗外烏漆麽黑,窗內心情鬱燥。
  陳朝!
  當這兩個熟悉的字眼和家破人亡聯係在一起的時候,陳芹就隻覺得心裏被狠狠的割過一刀,一團火有被點燃的趨勢。
  她一直把他當偶像,當榜樣,什麽事隻要是他做的,她從不問原因的相信,所以她實在無法去容忍這種字眼出現在自己腦海裏。
  “你別什麽事情都扯到我哥身上。”她有點生氣,銀匙靠在杯邊的時候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沒錯,他的臉隨著陳芹的話劃過一抹哀怨的色彩,太快,讓人不易察覺,“陳芹,你還這麽信任你哥啊,他做了多少事你都了解嗎?”
  “兩年前,如果不是他重翻舊案,我爸怎麽會被再次提審,20年啊,陳芹,無論我爸做了什麽錯事,20年早該彌補了所有了吧。”
  “為什麽他偏偏是你哥?你知道當我從看守所看到他的時候,我有多驚訝嗎?當初我傷害你,是我的錯,後來我找過你,可陳朝占著他有勢力硬是不讓我見你,你知道嗎,我在醫院門口呆了三天,都沒法進去一步。”
  “和你說那些話,是我氣糊塗了,對不起,可是這兩年,我一直在找你,可卻沒有一點線索,直到那天在咖啡館遇到你,我想這也許這是老天爺想給我機會彌補錯誤。”
  這是她第二次在自己毫無準備下被抓住了手,那麽用力,那麽迅速。
  “邱備,”她快速的抽出手掌。內心努力了許久,才把思緒從那一堆的話裏解脫出來,直愣愣的看他,那種眼神就和她剛才看陳朝的表情一樣,無法理解,無法認同,卻無力反駁,隻能任由時間一分一秒的流走,在和上帝打了照麵的短暫時間裏,她淪陷了。
  那一夜,他們談的其實不多,那段回憶既是如此不堪,就沒了什麽回憶的必要。邱備提過他休學,上班,現在在“金輝”當總監,陳芹提過自己在北京工作,皇城根下遊走於繁華之間,現在在“飛震”安心的當白領。
  然後緊接著一段時間的沉默……沉默……再沉默……
  離開時邱備問她,“我還能再約你嗎?”那拘謹的樣子就像想得到表揚的小孩,充滿期待的眼睛裏滿載希望。
  是吧!這才是該屬於這個年紀的他該有的,隻是看來不那麽真實罷了。
  她點了點頭,先他一步搭著的士離開,隔著車窗,他的身影越加的模糊。
  剛才的神情自若,如今竟變得全身發抖,說不出一句話,聽不到一個字,大腦一片空白的暈眩。
  曾經的回憶如電影,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的切過,她憶起第一次和邱備到咖啡廳喝咖啡的場麵,記起一同在海邊嬉戲的畫麵,想著那時曾勾勾手指說彼此要把自己預定為下輩子另一半的承諾。
  隻是時間改變了一切,生活便變成了兩種軌道。
  第二天是老媽生日,而她卻一夜未眠,然後在看到陳朝的車子時,猶豫的坐在沙發上,直到被他蠻橫的抱下樓。
  她想她會裝的很好的,假裝一切沒發生過,假裝她和他還是孩提時的模樣,甚至可以不顧昨晚邱備說的話,身邊的人是那麽自信,總是帶著一抹淺淺的笑,看透一切,掌握一切,他又是是那麽睿智,運籌帷幄之間,他總占據主動,她記得他說過,自己也許不是最正直的律師,但絕對是最優秀的。
  可他不該激她,激怒到她口無遮攔,該說不該說,通通的拋出來,壓抑久了,她需要發泄。
  隻是這次,他沒回頭找她,把她丟在了一個回不到原地又走不出去的地方。那裏雜草叢生,那裏孤獨無靠,那裏她根本不知道那是哪裏。隻是覺得憋的慌,憋的難受,然後哭了,吐了,把早上吃的通通奉獻給了垃圾桶。
  一路下來,累了,脫下高跟鞋,一手拎著一隻,找了個台階坐下來。
  剛才打了電話請假,小秋雖是百般不願意,卻依舊叮囑她小心,玫瑰她放花瓶裏了。
  玫瑰?世界上的女人並不是都喜歡玫瑰的,她記得她說過自己不喜歡,所以她不要求,他沒送過花給她的,可第一次送,就那麽豪邁,愛你久久。
  不遠處的斜坡,幾個滑板少年在那來回穿梭。飛起,掉下,掉下,飛起。
  拍著屁股,比著勝利的姿勢,在周圍幾個女生仰慕的眼神裏拉風的表現自己。
  什麽時候,自己還能找回那般的衝動呢?
  正看入迷呢,電話響了。
  騰震!……很無力的接了起來,“真的是你啊!”
  她笑,“我的手機,不是我是誰啊?”
  電話裏頭有人笑的比她大聲,“我是說我在公園瞎逛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很像你,結果真的是你!”
  “恩?你看到我了?”
  啪,腦殼被狠狠的彈了一下,太陽穴一陣閃爍,“我就在你後麵說話也不知道,想什麽呢,心不在焉!”
  陳芹回過頭,騰震就在他麵前,原本他就高,而她光著腳丫,竟然看不到他的臉,“沒什麽,你怎麽會在這。”
  “知道有人心情不好,特意來和你攜手遊車河。”
  “陳朝叫你來的?”
  “他,我想找他喝酒電話都不通,我送美女回來剛好路過的,你真以為自己那麽眾星捧月啊。”
  “沒!”陳芹低頭踢著石子,心裏燃起一種叫做失望的情緒。
  騰震伸手攬過陳芹的肩膀,不帶曖昧,不帶雜質,很自然的那種。
  “走,哥哥今兒陪你找快樂去!”
  快樂?快樂好像泡沫,抓也抓不住,怎麽找?可他說有,表情嚴肅,有點滑稽。
  員當湖向右50米,今年嘉年華的場地。
  騰震陪陳芹找快樂的地點,竟然就是這麽采取就近原則。
  陳芹買水,騰震排隊買票。
  打開瓶蓋,咕嚕嚕的往嘴裏灌,或許是剛才哭多了,陳芹這會才覺得口幹舌燥,沒一會半瓶水已經下肚。
  重新擰好瓶蓋的時候,騰震那高挑的身子一下從密密麻麻的人群裏晃出來,太顯擺,模特般的身材,冷峻的外表,墨鏡蓋臉,手上還揮著他的戰利品--門票,總能吸引幾個女子回頭張望。
  待他走近的時候,陳芹把水扔到他懷裏,“玩什麽?”海盜船,青蛙跳,摩天輪,通通米有問題。
  “通票,全玩。”他狡猾的笑笑。
  啊?陳芹有點嚇到,隨即微笑,眨著大眼看他,“行啊,可你老人家了,一會別臉色煞白煞白的哦。”
  “那看看我們誰先胃裏撐船好了!”
  “胃裏撐船?”
  “波濤洶湧啊!”騰震一把抓過陳芹的手,目標海盜船。
  其實兩年前,嘉年華也來過一次,那時柯輝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票,叫了一堆朋友就一起來了。
  還記得那一次柯輝吐得最凶,沒玩兩個項目,他就已經把膽汁都吐出來了,直擺著手說不玩了,後來好像隻有自己和陳朝玩遍了嘉年華所有的設備,包括那沒啥意義的打青蛙,自己都玩的不亦樂乎。
  回家的路上陳芹很認真的問過柯輝,看到多少美女了,瞧他一晚上就坐那台階上專盯著人家大腿看。
  那時的柯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不過依然很大肚的告訴自己,“那叫欣賞。”
  “是,街上看美女,目光高一點是欣賞,目光低一點是流氓!”
  “陳芹,我真想扇你!”
  “扇啊,扇啊!”
  以前的一切仿佛還在昨天,隻是回不去了而已。
  那些預留的伏線來不及勾勒,就已經模糊了。
  “想什麽呢?”騰震推了一下還屬於放空狀態的陳芹。
  “沒!”陳芹笑笑,把安全帶緊緊的扣在肩膀上。
  海盜船還是那樣,中間寬,兩端窄,雖然是周一,可玩的人還是很多,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頭。
  一開始,船身輕輕搖擺,微風輕輕吹拂,仿佛真的是在大海上漂流的船,在陽光灑滿的船身裏,一點一點的接觸天空,前麵,後麵,還留著些許的微笑。可隨著擺動慢慢加強,尖叫聲就開始出現,每個人都從喉嚨深處發出最大的叫聲。
  “叫吧!”騰震把頭轉到陳芹那邊,“不管你怕不怕,和那些人一樣,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叫到嗓子破也沒關係,叫。”
  “就這樣。”他說,“啊……………….”
  音量起碼100分貝。
  “啊…………………..”
  她也扯著喉嚨狂喊,聲音直衝200分貝。
  啊………….
  啊………………………
  ^&^$&*^(**(&)(*)_*
  $^&^%&*^*^*(&)()(*()*_
  經過了一段近似殘酷的嘶吼後,船又恢複了原先的擺動頻率,周圍的尖叫聲也漸漸消停,最後直接安靜了。
  “怎樣?”他問她。
  陳芹整理一下那亂如雜草的頭發,“不錯,可你剛才在上麵喊什麽,我都沒聽清!”
  “人名啊,一個人名加一句三字經。”
  啊?
  “你早點說,害我陪你罵人了。”
  “哈哈,這樣好啊,我罵的人打兩個噴嚏,他一定認為一個罵他,一個想他,剛好扯平。”
  真是的,陳芹覺得騰震偶爾也是挺孩子氣的一個人,平時見他無所事事,可關鍵時刻,一個頂兩。
  就這樣,他們用了一天的時間玩完了所有的設備,很幸運的,兩個都沒吐,那胃,今兒還真是特別的爭氣。
  取車的時候,騰震接了個電話,就鬼鬼祟祟的站到一邊,輕聲細語,眉心舒展。
  可沒過幾分鍾,卻又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捅捅陳芹胳膊,“走吧,舒心請我們吃飯。”
  黃舒心?
  
  第三十三章 女人似花
  女人分很多種,就像花一樣,每一朵都按自己的方式裝扮世界。 ---黃舒心
  “吃飯?”陳芹皺了皺眉。
  男人的笑很直接,好不好經常能從中讀出點東西。
  自己見過的男人也不少,可隻有在接到女友的電話時,那種笑才是最自然,不加掩飾的。剛才騰震的笑,就是屬於純野生品種,不加任何作料的綠色食品。
  “不去了,你們兩個去吃就好了。”她指了指胃,示意自己胃裏,船已經撐的很搖晃了。
  騰震頗為無奈的笑了笑,“胃不舒服了?那就都不去了吧!我送你回家。”
  臉色不太對,有點陰暗的色彩。
  陳芹把車門一頂,抬頭對上他的眼,語氣平緩,“震子哥,黃舒心是不是你心裏麵的那個人?”
  這個問題很簡單,可是回答起來很複雜。所以騰震說,太複雜的東西,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好好的過著小日子,有人保護,有人愛,天塌下來,你家陳朝頂著。
  形容的生活似乎很美妙,可那畢竟隻是憧憬。
  其實女人很妖豔,於是上帝看女人,從來不會用同一種眼光,因此才有了性感女神和智慧女神之分。而男人看女人,都是用同一種眼光,所以才會有外在美和內在美的分別。
  曲晉陽說過,嫋嫋的美在於她把30歲的女人打扮得像20歲的女生,而陳芹的美在於她能把20歲的女生的心智用30歲表現出來。
  那時自己和嫋嫋都搞不太明白,這是褒義還是貶義,可曲晉陽非說是誇獎,一個外表美,一個心靈美。
  後來才知道,那家夥說的是嫋嫋裝嫩,自己裝傻。
  隻是今天看到黃舒心,陳芹覺得男人看女人,還應該有另一種眼光,純粹欣賞的角度。
  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
  騰震看黃舒心,大概就是這樣的,從她坐下來,他就總是下意識的幫她夾菜,幫她倒水。這讓陳芹想起了陳朝,每次吃飯,他也都是那麽紳士的。
  和一般藝術家邋遢,自我的形象不同,她沒化妝,淡淡的雀斑在一種飄渺中卻顯得人的真實,柔弱,憂鬱,甚至空靈。
  “陳芹,好久不見你了。”她微笑的在她對麵坐下,臉頰上一個小酒窩若隱若現。
  “hi,舒心姐!”
  這是那次展覽後的第二次見麵,那次她收了她的禮物,她說要請她吃飯,沒想到這麽快就成真了。
  吃飯的地點是黃舒心定的,東浦路上的泰國菜餐館,和那些廣告做的天花亂墜的店菜色差不多,價格卻更實惠。所以即使是開在一條並不繁華的街道上,依舊人滿為患。
  他們定了個靠窗的包廂,經理陪著笑臉迎接上來的,一張精致的方桌,磨砂的玻璃窗把外麵的風景映襯的好像是北方的沙塵暴,模模糊糊。
  因為還未點菜,三個人麵前隻是半杯麥茶立在桌上,使得空曠的桌麵越加顯得單薄。
  “舒心姐,上次說過我請客的,今天我請。”陳芹把菜譜攤開遞到黃舒心麵前。
  “那不行,”黃舒心歉意的搖頭,“今天是我把你們叫出來吃飯的,當然是我請。”
  你推我擋之間,騰震已經把小弟招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才轉過頭看他們,一番無奈寫滿臉上。
  “你說你們這樣,是把我置身於何種地步呢?別爭了,我請!”
  黃舒心把頭一歪,做恍然大悟狀,“是啊,有個大老爺們在這裏,哪輪得到我們兩個柔弱女子出手呢對不對?”
  嗯!陳芹配合的點頭。
  “敢情,你們訛我呢?”
  兩女子掩麵而笑,最後還是黃舒心搭話,“沒,不過,今天不訛你,恐怕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讓你破費呢?”
  騰震有點楞住,“什麽意思?”
  黃舒心輕輕拍了拍他肩膀,“上次不是和你說了,我要到泰國,今天我也就是想試吃一下這些菜,看我到時要不要麻煩你們幫我郵幾箱方便麵過去?”
  她說的輕描淡寫,他卻聽的一身冰冷。
  “什麽時候回來?”他把半截的煙壓在煙灰缸裏。
  黃舒心夾了咖喱雞塊放在碗裏,“不一定,喜歡就住下了,不喜歡,就找其他地方過過。”
  “你…決定了!”
  恩!黃舒心點頭,用力的咬下一雞塊,像是要把某種異常堅硬的東西啃斷,用盡所有力氣一樣。
  陳芹沒有搭話,原本胃就不舒服,所以喝著湯,暖著胃。
  這頓飯吃的是異常的沉悶,一個胃痛,兩個心痛。一頓飯下來,黃舒心始終微笑的和陳芹說笑,依舊會下意識的拍騰震的肩膀,然後尷尬的收回。這是在韓瞳和騰震之間找不到的互動,那麽不經意,卻很自然。
  散場的時候,黃舒心堅持自己走回家,散散步,挺好!
  當騰震的寶馬快速的越過她身邊時,她也隻是略微的點頭微笑,就像幾年前,他在那輛叫著耳鳴般聲音的車內對她點頭微笑一樣。
  再見了,我愛你!
  再見了,我愛的你!
  再見了,愛著你的我!
  當風把思念傳達給你的時候,也許那時的我早已經把思念風幹了。
  子越過那個身影的時候,陳芹問他,“是不是得不到就會顯得珍貴?我一直以為你是個不懂愛的男人,可我發現我錯了,原來沒人不懂愛,隻是大家早就學會了裝傻。”
  “柯輝下個月結婚,你知道嗎?”
  邊上的陳芹激動的差點跳起來,“真的嗎?是誰?”
  “是誰不重要,反正不是他心裏的那個!”
  翻開台曆,事情記得密密麻麻,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3月19日,接到黃舒心的電話,她說她在機場了,不過給我快遞了一份禮物。
  3月20日,收到了黃舒心所謂的禮物,一隻琉璃百合,箱子裏有張紙條,上麵寫著,其實我一直記得你,那個躲在陳朝身後,和我說你是我偶像的女生,祝你幸福。
  3月21日,韓瞳問我,你和黃舒心認識嗎?我說認識,但不熟,我察覺到她似乎要說些什麽,可最後什麽也沒說。
  3月22日,小秋開始把弄那支百合琉璃,我問小秋,你認識黃舒心嗎?
  她點頭,指尖抹過百合的葉子,“就是那個嫁給加拿大的富翁,老公死後繼承一大把遺產的雕塑家。”
  我有點生氣的奪過百合,“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說的那麽真切。”
  “切!”小秋比我還鄙夷,“你去百度輸入黃舒心三個字,看到的內容絕對比我現在說的還豐富、還勁爆。”
  3月23日,與陳朝發生爭吵的一個星期後,他出差還是沒回來,打電話自動轉到語音信箱,撥到律師行,還是那個聲音很甜的小秘,她說老板的行蹤是不能透露的。
  我告訴過她,我是他妹妹,可她倒好,直接回我,妹妹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們怎麽會知道呢?
  難道現在的秘書都這麽叼?
  3月24日,星期一,早上起來,陽光明媚。
  煮了咖啡,因為黎夏要來,陳芹早早的就把房間打掃完,把冰箱裏準備的菜撈出來,迎接貴賓。
  木瓜打成了汁,倒在玻璃杯裏,雜質緩緩下沉,上半部分更加的透亮。咖啡加了奶精,乳白和黑色混雜,水乳交融,聞起來芳香四溢。
  家裏的瓶子插滿了玫瑰花,都是這個星期以來邱備送的,她曾經和他說過不要再浪費錢了,可他說,之前沒送的,現在補上,所以她沒再拒絕,卻從沒聞過味道。
  手機報天天早晚奉送,偶爾還有催話費的來騷擾,可自己保存了號碼,一看“非好感”三個字的來電,立刻按掉。
  老媽的電話也天天打,而且有時電話一聊就是一個小時,從青春痘說到雀斑,她說兩年了,把想說的都說完,所以陳芹有時覺得他們比情侶還像情侶,不過老爸回來後,總是會在旁邊訓斥老媽,這都幾點了,以為都和你一樣中年婦女失眠症候群嗎,快點讓女兒睡覺啦!
  對此,她感謝老爸的正直不阿。
  還有什麽,對,有回小區路上碰到過個農村打扮的女人,很真誠的詢問郵電局往哪走。
  陳芹是個好女孩,不知道還幫人家打114查詢,好不容易從接線員那聽清楚了,正要傳達給大姐的時候,人家說了,隻是想問問郵寄包裹的時候,郵局要不要檢查。
  話說這還真問對人了,剛回來的時候,自己還確實郵寄過一堆書回來,蠻重,好幾十斤,花了好幾百,堆滿了整個雜物間。
  好像那時陳芹是以一種很專業的態度告訴她,要,一定會檢查,當然,要是那人中午比較忙,就不會檢查了,這事全憑心情。
  可大姐似乎對這模棱兩可的回答不太滿意,直把陳芹拉到陰涼樹下,輕聲細語的俯在耳邊,“我們是來城裏打工的,沒想到早上挖到了一個清代的瓷器,寄回去,我們怕被查,要不賣給你?”
  靠!陳芹差點沒把髒話罵出來,朝那肚子踹上兩腳,可最後還是忍住了,隻是很委婉的告訴那個把自己當傻子的大姐,“大姐,這招騙術落伍了,現在改成說明代瓷器,比較貴。”
  後來回公司告訴告訴小秋的時候,那家夥硬是把自己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  “陳芹,你屬於比較好騙類型,以後看陌生人搭訕,除非是帥哥,其他人通通不許回答。”
  “那要是帥哥也騙人呢?”
  “那總比被歐巴桑騙強吧,被騙也要有質量啊!”
  倒!
  叮咚!
  一定是黎夏了,陳芹屁顛屁顛的跑去開門。
  門縫裏,一雙擦得發亮的黑色皮鞋映入眼簾。
  
  第三十四章 紙盒的秘密
  眼前是堵無形的牆,堵住了退路,也堵住了思念。 ---司城
  “請問您找哪位?”陳芹半開大門,很是疑惑的看著鐵門外的男子。
  很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卻又記不起來。
  最近大腦有點缺氧的症狀。
  “沒什麽,我按錯門鈴了。”
  男人很小心的打量麵前的女生,這是他第很多很多次的回來這裏,撫摸著那個快要生鏽的鐵門,碰觸那個小小的門鈴,可沒有一次,他會往下按。
  來了又回,這是他經常做的事情,哪怕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她,他都覺得是一種滿足和奢望並存。
  就像今天,在飛機降落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一條細薄如絲的黃色絲帶在那個點搖曳,所以他就這麽鬼使神差的來了。
  其實他根本看不清,每次飛機越過時,他總是來不及轉動眼珠,就已經錯過了。
  錯過了那種溫馨,錯過了她的等候,也最終錯過了她。
  再看一眼吧,他告訴自己,再撫摸一次那些熟悉的東西吧,他告誡自己,可惜力道過大,他真的按動了門鈴,真的引來了一個開門人,卻不是她。
  說不失望,是假的,很久了,他很久沒有這麽近距離的和她麵對麵,因為他不敢,不敢去直視她那雙深邃如盧溝湖般美麗的眼睛,是他,讓那雙眼變得充滿哀傷,那是最後一次與她麵對麵。
  他們到民政局辦離婚,她是那樣沒有表情的看他,原本清澈的眼睛變得渾濁,沒有光彩,失去了它本該賦予的跳躍生命,那時的她是那樣冷冷的望著自己,好像幾萬年的冰山都比不過她內心的寒冷。
  他是真的傷了她,那麽直接,那麽鋒利,如同一把刀狠狠的割著她,她說,那個血肉模糊,來不及出生的孩子就是他們愛情的祭奠。
  一想到這,司城下意識的扶住牆壁,一種痛從腦袋裏突然裂開,好像一個閃雷下來,他就要被劈成兩半,一顆顆滾落的汗滴正顯示他痛苦的表情。
  一雙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上,柔柔的,很像一陣暖風吹過,抬頭時,一張關懷的臉映入眼簾,可惜不是她的。
  他喃喃自語。
  “你是司城吧!”她把他扶著走進大門,倒了杯溫水遞過來。
  恩!他點頭,雙眼卻忍不住的四處張望著,看看落地窗,瞧瞧壁櫥,好像什麽也沒變,就是  她的舞鞋又多了幾雙,還有,一些嬌豔欲滴的玫瑰把客廳裝扮的更幽雅了。
  陳芹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看他,“你很久沒回來過了?”
  他搖頭,“我能看看臥室嗎?”
  嗯!她領著他,旋開了房門,一張簡單的雙人床,很淡雅的蘋果綠,一個抱枕上安靜的躺著一隻維尼熊,是那天去買化妝品贈送的那隻,表情憨態可掬,笑嘻嘻的望著門口的人。
  他記得她不喜歡娃娃的,不可能放這麽大一隻熊在床頭,於是他不經意的皺起眉頭。
  “這個房間現在是我在住,柳南住在客房!”他木訥的聽著那個女孩的話,很用力的扒著門。
  她還是恨他,所以不僅連大門都不讓他進,甚至是臥室都成了禁地。他自嘲的笑笑,這或許就叫咎由自取。
  “房間裏的東西呢?”他轉過頭問她,那些回憶,他必須,他想要。
  陳芹指了指門後壘的高高的一些小盒子,五顏六色,如果不說,想必都隻會認為那是一種裝飾,點綴房間而已。可在他眼裏,那是一堆不能舍棄的回憶,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些小小盒子密封著。
  “我可以搬走嗎?”他很認真的詢問,好像那些是別人而不是自己的一樣。
  其實那些照片,那些衣服,那些點點滴滴都是自己離開時故意留下的,他知道自己有些過分,可除了這個方法,他還有什麽辦法能讓她記住自己呢?
  他要她撿起每張照片時記起自己,他要她每次翻開衣櫥時記起自己,他要她每次坐在梳妝台前記起自己,可她終究是選擇掩埋,不再記起。
  “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權利!”陳芹搖頭,“如果你要拿走,那請你和我的房東――柳南打招呼。”
  那些東西就是我的,他幾乎是想用吼出來的,那是自己精心留下的,每張照片都是自己最珍藏的,每件衣服都是她送的,每本書都是她陪他逛書店的時候買來的,可如今,真的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一拳拍在牆壁上,沒再看那個立在門口的女孩一眼,用最快的速度走到門口。
  “司城!”
  還是那個女孩叫住了他,“我幫你把東西整理成了10個盒子,如果你真要拿走你的東西,找柳南。你有10次機會,每拿一個盒子回去,你就會失去一段留在柳南腦海裏的回憶,相反的,也會讓柳南對你的記憶重新啟動。”
  “別忘記,是你對不起柳南,這是最後的機會,當然,我不排除也有可能化十為零,但總比你一個人偷偷摸摸的來看柳南好,司先生,請好好把握。”
  關上門,那個女生的話總是回響耳邊,最後的機會!
  這是陳芹第一次看到司城,很幹淨的一個人,下巴看不到一絲青須的影子,一身飛行員的標準打扮,無形之中就給人一種憧憬。
  其實她知道他會來,隻不過真碰到了,倒有點楞了一下。
  她扶他進屋,她讓他用眼睛去感受所有的變化。
  他要看臥室,她也同意了,全部是陳芹色彩的房間,確實把他給重重的震撼了一下。
  他生氣了,憤怒了,她卻開心了,但她是不可能同意他把一切回憶收走的,這麽些年,她是真的懂得回憶的重要,重要到足以支撐一個女人的生活。可她最終還是在他離開時告訴他,機會是最後的。
  黎夏拎著水果出現在門口時,恰巧是陳芹剛剛把司城送出大門的時候。
  “這位是!”黎夏有點蒙。
  “我房東的朋友!”陳芹一把抓過黎夏,朝司城笑笑,隨即關門,她與他沒有任何熱絡的必要。
  脫了鞋,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撲到陳芹的大床上,黎夏一邊把頭枕著那隻特大號泰迪,一邊用腳踹踹床沿邊坐著的陳芹。
  “最近怎麽樣?”語氣刁的不行,好像老佛爺似的。
  陳芹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回老佛爺,最近生活質量不錯,隨著GDP上升,吃啥都覺得像在燒錢。”
  黎夏白了她一眼,“可我聽說有人生活可不怎麽好,形象邋遢,脾氣暴躁,逮到誰就訓誰,把自己搞的很暴戾,快要和那被蘇妲己勾引的紂王一樣引起公憤了?”
  誰?
  黎夏使勁踹了一下陳芹屁股,“少給我裝蒜,還有誰,陳朝,昨天去他們律師行,一堆人和我抱怨,說陳大律師最近變了個人似的,工作發狂的做,逢人瘋狂的抽,他手底下人都要各個剩半條命的搭著了。”
  “我根本聯係不到陳朝,他出差了。”這是實話,即使她不信。
  “算了吧,你要想找到他,還不簡單,他的圈子,別人進不去,你還進不去啊?”
  陳芹輕歎,“你找我,就是為了陳朝!”
  黎夏轉了個身,與她四目相對,“不是,還有邱備!我跟你說過,別再和他糾纏不清,你怎麽不聽勸呢?他什麽事也不需要你來幫忙,人家老早就已經交上了副省長的千金,有天大的事都能幫他擺平,你沒事湊什麽熱鬧。”
  沉默……一段很長時間的靜默
  陳芹一臉茫然的坐在床頭,仔仔細細的想著昨兒發生的事,他說他等了她兩年。
  男人永遠是逢場作戲的高手,雖然早已知道,卻還是會疼。
  “黎夏,你覺得一個男人說愛你是為了什麽?”
  黎夏側過身子,“就是為了愛啊,還能為什麽,不過你別指邱備,那種男人,心早就被狼吃了。你要再敢為了他對不起陳朝,我和你急!”
  陳芹笑笑,“你怎麽就認定,我指他。”
  “難道指陳朝,是,他就是愛你,愛到骨子裏那種,你自己好好反省。”
  “好,我反省!可是黎夏,我告訴你,男人說愛你,還有一種情況叫利用。”
  啊?
  陳芹拉了拉褲腿,跪在床前,“黎夏,我們今天不聊男人好不好,我親自動手煮飯請你,好不好?”
  恩!黎夏點頭,“我昨天晚上沒睡好,你煮好了叫我,我睡會。”
  “你昨天晚上當小偷了啊!”陳芹沒好氣的拍了她大腿,把被子拉上,“別睡的太死,我擔心我要用喇叭喊!”
  黎夏半眯著眼,看她悄悄退出房間,輕輕把門帶上,她沒告訴她,其實她昨晚一直和陳朝那幫子律師一起,在ktv裏吼了一夜。
  陳芹啊,要是你都不知道珍惜這麽個好男人,我真的想把他搶過來了。黎夏在心裏喊著,神啊,劈個雷,讓這個愚鈍的女人知道什麽是愛吧,別執迷於那些無謂的甜言蜜語中。
  
  第三十五章 匿名信
   珍貴。 ---黎夏
  人生路上花團錦簇,可能與你攜手同聞花香的有幾個呢?情人伴侶,父母堂上,摯朋親友,其實掐指數數,也沒幾個。
  沾花揉指間,又有多少的事情因前塵往事而波動,到最後,陪在自己身邊的,或許也沒幾個。
  有時感謝上蒼,無論哪裏,都能有朋友這個詞匯出現,領著你走出迷途,帶著你遊曆人間,所以,你才懂得,珍貴二字。
  看著陳芹一個在廚房忙碌時的背影,黎夏就覺得特珍貴,好像蚌裏采到的珍珠,無時不閃著亮光,無法忽視的存在。大一到大三,她們真的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樣,一個秋天,一個夏天,卻離不開彼此。
  黎夏赤腳站在門邊,表情愉悅。
  也許是察覺到什麽,係著圍裙的陳芹突然抬頭,正好對上門邊一張憨笑的臉,“你起了啊,再等10分鍾,把魚悶一下就可以吃了。”
  黎夏滑步走到她的身後,眼前的陳芹正彎腰在水槽裏洗水果,“對了,黎夏,你會不會挑水果啊,全是爛的。”
  她依舊彎腰,淡淡的話伴著水聲緩緩傳來。
  “是,沒你強,現在都成良家婦女了,以後賢良淑德。”黎夏把背靠在水槽,撿起剛洗完的葡萄往嘴巴裏塞。
  “當然,”陳芹唇邊揚起一抹笑意,“你以前不是經常說我有這樣的資質嗎?”
  “有嗎?”黎夏搖頭,“那估計我喝多了,亂說的。”
  去!陳芹提臀撞了一下黎夏,嘴巴朝邊上的菜努了努,“把菜端出去吧,開吃了!”
  一瓶紅酒,是柳南的珍藏。
  一條紅燒魚,是陳芹的拿手好菜。
  一盤青菜,是黎夏逢吃必點的。
  一碗豆腐花蛤湯,是沿海城市才有的海鮮。
  黎夏舉著酒杯,磕了下桌沿,“陳芹,什麽都不說了,幹杯!”
  是啊!陳芹點頭,何苦呢?“幹杯!”陳芹順勢舉起杯子往嘴邊靠。
  惱人的手機。
  很三八的音樂,“only you……”最近小秋迷上了大話西遊,唐僧是她的新偶像,陳芹的手機是她的新試點。
  黎夏很詫異的望著陳芹,人是會變,可沒變得如此突兀吧!
  陳芹尷尬笑笑,起身去拿那個在茶幾上蹦躂得正歡的機子,亮亮的屏保顯示,邱備。
  想了想,還是接了,不過人也已經走到陽台。
  “陳芹!”電話那端的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怎麽了?”陳芹盡量壓低聲線,不讓飯桌上的人感到什麽不同,想來也好笑,每次接邱備電話,感覺都和做賊一樣。
  “你們公司通知我,明天的投標不用去了,我們已經提前廢標了。”
  “為什麽!”星期五辦公會議,“金輝”是候選中較被看好的一家,難道中間又出了什麽岔子。建築行業,一些潛規則都是極具變化的,隻要沒到最後,就無法確定。
  電話裏邱備的聲音很低,甚至帶著點悲憤的音調,陳芹也明白,這是他在金輝的重點項目,他曾告訴自己,10幾萬已經砸下去了,專家5個已經通了3個,就差臨場發揮了,隻要不出意外。說這話的時候,他是多麽的神采飛揚,可最終還是打了水漂,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在公司的地位,老板的信任,還有……便會像流水一樣一去不複返。
  “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是你們董事長下的命令!”
  “你要我做什麽?”
  “陳芹!”邱備停了好幾秒沒說話,“實力我們是有的,其實你們公司前期不是看好我們的嗎?聽說我們另外一個工程的文件是他幫忙說情的,那能不能。”
  “我試一試吧!”
  “陳芹,你別誤會,我……”
  “我沒誤會!”陳芹打斷了他即將往下的話,“你的事,我能幫的我會幫,隻是希望永遠不要讓我認為幫你是錯的。”
  她把最後兩個字加重了力量,聽起來特別別扭,就像書本上用紅筆劃線的重點,在白花花的紙上越加清晰。
  放下電話,楞了很久,直到黎夏在窗後敲著玻璃,她才反應過來。
  “幹嘛呢?”
  “沒什麽,繼續吃飯吧!”
  “不吃了,律師行有事找!”
  “你有開車嗎?有的話順便把我送到公司吧。”
  騰震的寶馬停在樓下,她清楚他習慣在星期日到公司加班,很與眾不同的上班時間。周一到周五,公司各個忙的人仰馬翻的時候,他從來是瀟灑快活的沉迷在另一個世界裏,可一到周末,大家都偃旗息鼓,他反倒精神煥發的到公司上班。
  騰震的這個習慣是陳芹在某周末來公司拿東西時得出的結論,問過小秋,那小孩竟然還不知道,看來八卦不夠徹底。
  電梯前,保潔阿姨正在等門,其實打掃這麽個大樓也很辛苦,起早貪黑,周末偶爾還要加班。看見陳芹過來,也就寒暄了幾句,問問是不是加班,一問一答,很簡單。
  門開了,偌大的空間裏也隻有兩個人。平時保潔阿姨很熱情,加上陳芹見麵也總是很禮貌的和她笑笑,所以這種場麵倒也不拘謹。
  “陳小姐,我兒子說讓我謝謝你!”
  “不謝!”陳芹微笑,上個星期在衛生間無意聽到她和門衛聊天,說找不到一本外國的翻譯材料,小男孩,正在為高考備戰,一輩子一次,把家長急得不行,好像少了那本書,就跨不過獨木橋了,剛好自己有,就出借了。
  “我兒子說考完試再還你,行嗎?”
  “行,沒問題!”
  正答著,燈亮了,陳芹先一步跨出大門。
  總經理室,大門虛掩著,韓瞳的辦公室周末就是董事長室。
  敲了敲門,裏屋立刻傳來一個男聲,“進來!”
  騰震點著煙,坐在沙發上,小巧的筆記本攤開放在桌子上,身邊是一堆的文件夾,五顏六色,估計要他批複的東西還真多。
  “陳芹,怎麽是你!”騰震有點詫異。
  直接找了塊空地,三麵沙發中隻剩一邊是幹淨的,坐了下來,麵對他,“為什麽突然取消‘金輝’的投標資格。”
  騰震吸了口煙,架在煙灰缸上,雙手繼續敲打鍵盤,“他們的標書不合格,送過來的資料有誤。”
  “還沒開標呢,你怎麽就知道,騰震,別和我打哈哈,是不是你一會還說是人家保證金沒到位,人家資質沒年審,你要不想人家參與,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建築行業的貓膩,何必說的那麽冠冕堂皇。”
  他並沒有理會,繼續敲打鍵盤,連頭都吝嗇於抬起。
  忍不住,陳芹終於打破沉默,“是不是有另外的原因。”
  “比如呢?”這次他倒是抬頭了,一臉戲謔。
  “比如陳朝!”陳芹放鬆身子,靠在沙發上。
  “既然知道了,你還來問我!”騰震一臉冷哼,眉梢一彎,很無奈的看她。
  “我說了不要驚動陳朝的,你不幫,我找別人,可你同意了,就不該反悔。”就知道,陳朝是無法容下邱備的,一絲一點都不可以,這點上,他固執的幾乎偏執。
  “如果我早知道,你和他有這層關係,我當時一定立馬回絕你,不幫,而且也沒人敢幫,可就是因為幫了,柯輝把事告訴我的時候,我還是堅持幫到底,不過,我的公司是不可能這種人合作的。”騰震抽出一根手指,在陳芹麵前一路搖晃,跟個催眠師一樣,讓人看的眼皮打盹。
  “不過這次陳朝沒說什麽,是我自己不願意和這種人合作的。”騰震把手往辦公桌方向指了指,“去看看吧。”
  桌子邊沿,一個雪白的信封平躺上方。
  信,很特別,沒有地址,沒有郵戳,隻是那一筆到底的隸屬字體,讓人感覺心有點抽緊。
  整齊的封口,幾頁文件露出半截。
  不用細讀,照片,文件離得形容詞,言簡意賅的指明“金輝”的工程質量有著很大的問題,房梁傾斜,屋頂漏水,外牆塗抹有害。
  隨便一條,就足以停工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身靠在桌角。
  “這些能相信嗎?匿名信?”
  “不一定,可是我不會冒險。”騰震把身子靠緊沙發。
  “不論金輝參不參加競標,他們都不會是中標的人,我們作為業主,也早已經內定了不是嗎?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你很了解,可別忘了,這次隻是小項目,公司的大項目在北海,我必須殺雞儆猴。”
  “如果我拜托你,別踢‘金輝’出局呢?”
  停頓幾秒,陳芹的腦子快速轉動,不知道騰震要說什麽。
  咳……咳……咳
  “其實吧,我也並非一定要踢‘金輝’出去,反正大家都是在玩一種叫做‘投標’的遊戲而已,規則我定,可是我還真看不起那種男人,我說陳朝憑啥輸給一個那麽個小人呢?”
  “你!”陳芹氣急,“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是嗎?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什麽叫欲擒故縱,知道嗎,邱備那家夥可一直努力實踐呢,學著點吧,妹妹。”
  意思明白,就算自己說到下巴脫臼,嘴巴長泡,他也不會幫了,“帶我去找陳朝。”陳芹忽的起身,說話的時候人已經走到門口。
  “陳朝不是出差了嗎?”
  “見鬼吧,那把我送到他家樓下,我等著他回來。”
  “終於輪到你想等他了,這敢情好啊!我立刻給你當司機。”騰震操起桌上的鑰匙,一邊摟著陳芹的小蠻腰,步出大門。
  你!她甩開大手,狠狠的在電梯內怒瞪外麵嬉皮笑臉的人。
  
  第三十六章 公寓
  天涯若是比鄰,心卻無限惆悵。 ----陳朝
  原則上說,女人最好不要主動要求男人做什麽,因為通常結果都不太妙。
  一路向北,車速不急不緩,成功抵達。
  陳芹沒想到,騰震真的是把她放在了陳朝的公寓門口,就絕塵而去了。
  陳朝的電話還是打不通,打到律師行,還是那個很有個性的小秘。
  “我是陳朝的妹妹,我找我哥有事。”
  “對不起,陳律師不在,要不你打他手機吧。”
  靠,手機打的通我還需要來和你折騰,“那能不能告訴我他的家庭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一點聲音沒有,“對不起,我們不方便透露。”很冰冷的語氣從手機滲透到心裏,就像潑了盆冷水,從頭頂澆到腳底。
  “謝謝。”
  “不客氣!”
  放下電話,張鈺吐了吐舌頭,很是無奈的看著身邊正吞雲吐霧,雙眼緊閉的老板,今天下午的第十根煙。
  “她說什麽了嗎?”沙發上的人沒見大幅度的動作,聲音卻足以讓人感覺心是哇涼哇涼的。
  “沒有,老板,你妹妹現在會不會罵死我啊,最近我耳朵老莫名其妙的癢,是不是這個原因。”
  “不會,估計是你男朋友想你來著。”
  還能開玩笑,表示心情還不是很糟。
  張鈺點點頭,“希望,我趕緊給他發個短信,問他想我了沒有。”
  陳朝轉了個身,一雙濃眉大眼下暈出兩個黑圈,有點暗灰,幾天熬夜的效果顯著。
  這幾天太忙,忙到自己無暇去思考一些事情,不過這正是自己現在所需要的,不給自己留一點空隙,她就鑽不進去心裏的那個位置。可隻要一閑下來,她的臉,她的眼,又總是那麽清晰的出現。
  兩年,她在北京,相隔那麽遙遠的距離,他不是沒去見過她,隻是她不知道而已。現在,她倒是回來了,那麽近在咫尺的距離,自己卻還是走不進。
  愛情這玩意,真是好玩的很。
  手指一捏,把半截的煙熄滅。
  明天一個18歲少年刺殺繼父的案子開庭,今天必須把思緒理清楚,他陳朝向來不打沒把握的戰。
  挑燈夜戰之後的肌肉是酸痛的,肩膀硬的不行。
  辦公室外,還有幾盞燈亮著,陳朝挺直了腰杆站在門邊,一格一格的辦公區域內,都有人趴著。
  這些都是跟著自己混的人,每接一個案子,他們都是這麽累。張鈺常常對著他埋怨,我們的幸福指數永遠是跟著老板您忽高忽低的,有點像雲霄飛車,時而高時而低,那心情就像重倉股總是跟著大盤走一樣,牛市一飛衝天,熊市趴著喘氣。
  估計這幾天,是熊市吧!陳朝自嘲的笑笑,瞧自己把他們蹂躪的各個煙鬼似的兩個黑車輪。
  啪,啪,啪,
  一雙寬厚的手掌拍出了一個個清脆的響聲。
  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人都睜著睡眼,四處尋覓著聲音的來源。
  “老板!”張鈺率先站了起來,“有什麽事情嗎?”她是秘書,一見老板總是不忘記先問問有什麽要吩咐的,敬業精神可嘉。
  陳朝笑笑,“看看我都把你們壓榨成什麽樣了,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去睡覺吧,明天上午10點開庭!”
  張鈺看了看表,時針準確的指在9點多一半的位置,提前了一個小時半,“陳律師,你確定現在可以走了?”
  是!陳朝把手搭在門把,點頭,轉身,“今天的不壓榨,是為了明天更好的榨出汁來,好了,回去吧。”
  關上門,點了根煙,繼續伏筆。
  門外的燈一盞盞熄滅,最後竟然隻剩下了房間裏的這把,白熾燈的熱度把空間照的很溫暖,有點像夏威夷的夏天,隻是氣氛有點冷清,這些年,似乎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方式。
  以前,陳芹常來,他忙的時候,她就在邊上自己玩,四處溜達轉轉,拿著書櫃上的法律書看看案例,又或者跑到外麵,玩玩電腦遊戲,後來實在沒地方消磨時間了,她就買了一堆的盆栽過來,擺滿了整個落地窗的邊角。
  陳朝合上文件,走到落地窗邊,蹲下,眼前仍是一片冒綠,那時陳芹把他們照顧的很好,如今,他把他們照顧的其實也不差。仙人掌該圓的圓,該肥的肥,小花小草,該茂盛的還是很茂盛。
  張鈺第一天上班的時候就問過他,陳律師,你也這麽有情調,種些花花草草調節心情?
  “調節心情?”陳朝從卷宗裏抬起頭。
  “是啊,研究證實,在辦公室裏擺放些盆栽,有利於忙碌的白領調節心情,特別是長期處於高壓狀態下的工作群體。”
  他記得當時自己隻是笑笑,沒說話。
  一句話寫完,點了個句號。
  11點整,合上卷宗,抄起鑰匙,伸手把大衣拎在手裏,關門,回家。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陣雨,看來不假,真難得這麽準確一次。
  車到半路,在肯德基買了個漢堡和可樂,在斜風細雨中邁向歸途。
  公寓是陳朝1年前買的,算是比較隱秘的一處,平時沒什麽人來過,比較幽靜,地處北部郊區與市道的分割線,既不吵鬧又不缺乏人氣,外表看西班牙現代簡約主體風格結合白色調住宅外牆,顯得意象,精細、典雅但不張揚,時刻保持獨特的韻味。
  一直往裏走,小區內植栽茂密的亞馬遜主題園林,營造都市森林的有氧空間環境。開車路過的時候,仿佛置身與叢林之中,光影斑駁,奇趣黯然。隻是一個人的時候,就少了欣賞風景的勇氣。
  陳朝就住在D號樓,最後麵一棟,把黑色的文件包遮在頭頂,一路小跑的走進大門處。在金屬製的安全門前一晃,鋼化玻璃門隨即打開。
  “哥!”透明的玻璃門折射出一個嬌小的身影。
  “陳芹!”陳朝回過頭,就隻看到陳芹渾身濕漉漉的站在自己身後一米開外的地方。
  一滴滴的雨水從她的短發處緩緩滴落,興許是天冷的緣故,她竟然渾身發著抖,該死的,陳朝低聲咒罵一句,把大衣用力一揮,越過陳芹的頭頂披到她發抖的身上,攬過她的腰,徑直走進大門。
  她的腰很細,攬過的時候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隻是她在發抖,抖得他下意識的用勁把她朝自己又拉近了一點,直到自己手心的溫度透過厚厚的大衣,傳遞到她身上。
  電梯一路上行,他們並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打開大門,陳朝便如一陣風似的衝上樓,留下陳芹一個人極其狼狽的站在門口。
  這裏,陳芹並沒有來過,腳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陳朝的鞋子,他的品味很奇特,喜歡一種就一直堅持,就像他喜歡黑色,無論是皮鞋還是休閑鞋就一定都是黑色係列。
  抬頭,門頭部分掛著一簾不鏽鋼鏡麵柱子,鱗次櫛比的不鏽鋼柱子映射出閃閃光輝,站在門口,一個人的妝容立刻被收編進來,陳芹仔細看了看,寬厚的大衣,蒼白的臉,被風雨一陣洗禮,亂得和鳥巢一樣的頭發,真夠悲慘的,好像難民。
  往裏走,內部四周所有的牆都刷成了乳白色,並裝飾有垂直狀的浮雕,讓你深入其境,透明的展櫃,在白色中閃閃發光。地麵的石材上也嵌入了水晶,看上去如同化石,呈菊花狀散射的中央吊燈,如同陽光下的瀑布,布滿水晶樓梯熠熠生輝。
  真不愧“水晶森林”的住宅名稱,就連桌子上,都擺放著施華洛世奇的水晶。陳芹喜歡水晶,每年的生日禮物,她都點名陳朝一定要送水晶給她,如今一屋子的水晶,反倒有點蒙了,心裏的感覺也很奇怪。
  啪!一條大大的長方形毛巾很準確的空投到陳芹頭上。
  陳芹一抬頭,就看到陳朝那張在水晶的照耀下很好看的臉,也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陳芹覺得他比剛才看到的自己還頹,還蒼白,但還是不影響他與生俱來的俊顏。
  “你倒很不客氣,直接就擺弄我家的東西了。”
  汗!陳芹很小心的把那個海豚水晶放回原位,才戰戰兢兢的抬頭看他,何時他們變得如此客氣,“你根本沒出差,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我有什麽非接不可的理由嗎?”陳朝邊說邊從樓梯下來,修長的身影被燈光拉的更加挺拔。
  “陳朝。”陳芹咬著嘴唇,布滿血絲的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直到他走到自己麵前,才緩緩開口,“你別這樣對我。”
  陳朝別過臉,“那你要我怎樣,熱臉對上冷屁股,大小姐,人都是有極限的,你已經嚴重挑戰到我的極限了,知道嗎?”他拿起一邊的ziop打火機,一開一合的擺弄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知道為什麽,心口裏那麽一堵,眼淚就嘩啦啦的蹦了出來,即便是忍著,可最終還是忍不住,陳芹就覺得憋的慌,眼皮一拉,淚水就和泄洪一樣的泛濫。
  她沒動,隻是用力的扯著那條毛巾,像是硬生生的要把裏麵的纖維給扯斷,咬著嘴唇,那種力量似乎是隻要再那麽用力一點,鮮血就會溢出,卻也沒再看他,隻是一個勁的抽泣,肩膀抖動的幅度比剛才更大了些。
  陳朝在沙發上翹著腿,眼簾低下,“怎麽,現在還在為那個男人哭?要哭到衛生間自己哭去,別讓我聽到,煩躁。”
  見陳芹沒動,便繞過她直接走到吧台,倒了杯紅酒,低頭抿了一口。
  “你就為了個男人這麽不舍得?”他背對著她,怒氣不自覺的往上衝。
  “你也會憋不住是嗎?”陳芹的話一點點的傳來,手中的酒杯有點晃。
  “這麽些日子,你對我的縱容,是為了什麽?曾經20年的空白期,我認定我們是兄妹,你沒反駁也不否認,可為什麽發生那件事之後,你就開始說愛我,你知道我是什麽感覺嗎?如果你是覺得對不起我,那不必了。”
  “白癡!”他低飲了一口,轉動半邊椅子,滿是酒氣的吐出兩字。
  陳芹楞了楞,“是,我是很白癡,沒人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無怨無悔的付出,到頭來卻是個犧牲品,我離開,我回來,你真正的站在我麵前告訴我發生什麽了嗎?如果你什麽也不想說,那我的事,我也自己負責。”
  “負責個屁!”
  “是,我連屁也自己負責。”
  其實這樣的爭吵方式,不是沒有過。在她離開前,他們也為這事爭吵過一次,因為他讓學校取消了邱備的留學資格,陳芹在病床上衝他發飆。
  把所有能砸的都砸到他身上,而他就是那麽一動不動的站著,那時好多小護士都趴在窗邊指手畫腳,好像看夫妻吵架一樣熱鬧。
  那時陳朝說,“難道你就這麽賤嗎?人家都傷害你成這樣了,你還替別人想。”
  賤!這個詞陳芹覺得挺好的,眼淚撲哧撲哧的流,心一刀一刀的割。
  “滾!”她第一次那麽瘋狂的拔掉點滴的針頭,發了瘋似的對他吼。
  她記得後來還是他按住了自己,然後醫生來了,爸媽來了,護士舉著針筒也來了,然後她睡了,什麽也不知道了。
  其實她不是怪他,隻是他把自己付出的全盤抹殺時,真的很痛。
  陳芹重重的跌到沙發上,壓出一個人形,然後抬起腿,把自己蜷縮在一角,安靜的,輕輕地哭泣,好像做錯事的小孩,在受到責罵時,不安而脆弱,心理醫生說這是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
  “你是不是還想像離開時那樣罵我,說我賤,說我自找,可你想過嗎,我曾經的付出,我一度已經把他帶到家門口,隻差一步!”
  “隻是這一步,竟是個奢望。”
  “陳芹!”他最終還是無法狠下心忽略她,安靜的坐到她邊上,把大大的毛巾重新蓋到她的頭頂,幫她擦著濕濕的發絲,輕輕的,很小心翼翼的摩梭著,很舒服。
  “陳朝,我不是笨蛋,你與邱備之間是你們的事情,而我與他,是我們的事情,是對是錯,我自己來!”陳芹抬頭看他,把頭埋進他的臂彎裏,她就像棵小草,而他就是一睹牆,能讓自己靠住而不倒掉的牆。
  靠著他,她能感到自己是被保護的,聽著他的心跳,她總能感到自己不是孤單的,其實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對他的依賴為何總是如此自然,可他又是否知道,這份愛,她已經要不起了。
  身子慢慢的滑下,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身體因為那件大衣的原因,已經不冷了,靠著靠著,竟然也就累了,眼皮一閉,啥也看不到了。
  早上起床的時候,她很沒體的大字型睡姿一覽無餘。
  大大的床,有點檸檬的味道混雜著淡淡的煙草味,木質衣櫃立在牆邊,床頭櫃上一邊擺著兩個黃色誘人的檸檬,另一邊是一堆的煙頭。
  真是矛盾的綜合體,她笑著轉了個身。
  順手拉了拉枕頭,竟然是那隻粉紅色的泰迪,比起自己家裏那隻,這隻清秀多了。
  邊上留著一張紙條,“胖墩,我早上要開庭,你自己搞定,我晚上來接你吃飯!哦,對了,我幫你請假了,不用上班,好好休息。”紙條的下方簽名處畫著一個微笑的臉龐。
  有時微笑是一種裝飾,而她隻在他麵前裝。
  
  第三十七章 勇氣
  如果真到那一步,便沒了追悔的力量了。 ---陳芹
  早上的電話,來的有點突然。
  抽屜鎖著,小秋在走廊裏一路喊叫。
  翻開蓋子的時候,辦公室已經無人,安靜,空曠。
  那些話緩緩的流進耳裏,“是的,沒錯,和你想的一樣。”
  電話那邊的男子刻意壓低的嗓音依舊那麽清晰,三個詞不約而同的給事情下了個定義。
  放下電話,心裏卻堵的慌,自顧的從狹小的辦公桌前站了起來,沒想到力氣過大,重重的磕到桌腳,膝蓋上一陣生疼。
  今天是開標的日子,因為外力因素,邱備的公司又參與了投標,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陳朝說的。
  那時陳芹一塊牛排剛好插到嘴巴,表情有點呆。
  3點鍾,小秋抱著一摞材料從電梯口出來,氣喘籲籲,拿著口杯嘩啦啦的牛飲。
  撇了下嘴,“韓經理說晚上要請專家吃飯,讓我們一塊去。”
  “哪家公司中標了?”陳芹繼續揉著膝蓋,公司的辦公桌真是材質好,疏通筋骨。
  “亞科,葉總正給他們打電話呢?”小秋一邊接水,一邊往脖子上夾著手機,還不忘搭理陳芹。
  哦!陳芹隨便應了一聲,便走開了。
  衛生間狹小的空間裏,煙霧嫋繞中,陳芹安靜的坐在馬桶上把弄著打火機,這隻是個普通的塑料打火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似乎打火機已經成了自己包裏必備物品,好像是因為地下室經常停電的原因,後來偶爾吸煙,就更不可缺少了。
  緩緩的吐出煙圈,低頭的時候,頭發遮住了半邊的臉,有點陰森,像重慶森林裏的林青霞,漫無目的的焦距,門前貼著一個小貼士,“便後請衝水。”
  陳芹笑了笑,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把半截的煙扔到那個圓圓的圈裏,按鈕一按,便隨波逐流了。
  她什麽時候學會吸煙,自己已經忘記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吧,一根煙,一瓶酒,一直坐到天亮的時候。不過她不喜歡女士煙,因為太薄了,有時,濃烈的味道才是自己必須的,就像酒,要麽不喝,要麽就烈點的,喝到燒咽熱腸,最好。
  
  這些,好像秘密,沒人知道,走出衛生間的時候,滿身芳香的百合味道,已經把嗆人的煙味重重的鎖在靈魂深處,不許人打擾。
  往辦公室走的時候,小秋已經在喊她,“陳芹,你手機響了好幾次。”
  剛走近辦公桌,手機燈已經又亮了。
  --是邱備!
  接了起來,“你好”
  “陳芹,是我,謝謝你!”
  “謝我什麽?我聽說不是你們中的標。”
  “也要謝你,廢標是人為,可是不中標是我們自己比不過其他公司,反正我知道今天我們能進那個大門,是你的功勞,總之謝謝你!”
  陳芹笑笑,“這麽客氣,那晚上請我吃飯吧!”
  電話那段明顯楞了一下,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沒問題!吃什麽?”
  “火鍋!麻辣火鍋!”後麵兩字刻意加重了語氣。
  “你不是才腸胃炎,吃清淡點吧!”邱備語氣和藹,帶著關心。
  “不要,辣就辣吧,有時狠下心才知道那是種什麽味道。”
  “好吧,陳芹!”他歎了口氣,“知道嗎?有時你還真倔強,我說不過你,下班我去接你!”
  “好!”
  合上手機,緊緊的把機身捏在手心裏,用力的,似乎要把它掐出印子似的死死拽住。
  “小秋,我晚上不是參加飯局了,我有事,先走了。”拉下包,直奔下樓。
  “麻麻辣”是X市最火的一間火鍋店,據說麻辣的勁足以讓你半天說不出話,所以店裏很少劃拳的,因此被評為最安靜的火鍋店。
  5點半,撥了個電話給邱備,“我在市政府對麵的‘麻麻辣’火鍋店。”
  “怎麽跑那去了。”他似乎有些掩飾不住的驚訝,“不是下班我去接你。”
  陳芹喝著冰凍王老吉,“同事介紹的,快來,我已經點了,不然你就剩買單的份了。”
  
  放下電話,小妹問陳芹要不要上菜了,“恩,上吧!”她一邊按著電話號碼一邊點頭。
  “你好!我找林依依主任!”
  ……
  “好的,謝謝。”
  放下手機,雙眼如同餓極的狼雙眼放光。
  紅紅的辣椒在湯麵上飄著,那麽嬌豔,好像嬌憨的女子,紅著臉,綠綠的青菜飄在上麵,仿佛是一葉扁舟,那麽輕盈。
  把漏勺往鍋裏一放,正式開動。
  “陳芹!”
  邱備到的時候,陳芹已經吃的滿頭大汗。
  “怎麽這麽晚!”她抽空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圍攻她的火鍋。
  “塞車!”
  “塞了1個小時?”她低頭認真的在鍋裏撈出青菜。
  “加了會班。”他的眼不自覺地飄到窗外,看什麽,燈火闌珊,景色很美。
  那裏是X市的標誌性建築,最豪華的市政府大樓,晚上亮燈的時候,總是好比台灣的101大廈,讓人不經昂首。
  不過已經7點,原本熱鬧的大樓早已變暗,隻剩下幾間辦公室的燈微微亮著,在那環繞一圈的彩燈下,有種人民公仆的樸素感。
  哦!陳芹開了第三瓶王老吉,骨碌碌半杯下肚,“其實這裏的火鍋除了辣,沒什麽感覺,要不,我們吃別的。
  “好!”邱備不假思索的同意,然後轉頭看她,“你還這麽饞啊!”
  他笑,她也笑。
  市政府的大門緊閉,幾個女生從偏門晃了出來。
  邱備去取車,陳芹無聊的站在市政府的門口等著,這裏離停車場近,車一上來,就可以開車門。
  月光點綴,星空飄渺,一群女生嬉笑地從眼前走過的時候,有人回頭看她。
  不怎麽熟悉的臉孔,不過似曾相識。
  “林主任,快走啦,小丁的婚宴7點半開始,你答應人家7點從這裏出發的。”
  “知道了!”那個被叫做林主任的女子轉過身,漸漸遠離視線。
  一望一收之間,女人彼此間的感覺一覽無遺。
  邱備的車子從前方開來的時候,陳芹正看著她再次轉過的臉微笑,然後彎腰打開車門,橘紅色的豪華鈴木,在夜色裏竟顯得那麽耀眼。
  “你笑什麽呢?”邱備問她。
  “看見熟人了,打招呼呢!”她拉過安全帶,綁好,一鬆一馳之間,便把自己固定了。
  邱備轉過身,望著後方,“誰?”
  “你不認識,”陳芹笑笑,“司機,可以開車了嗎?我現在要吃清淡的。”
  “來了!”他拉過自動杠,“小的立刻帶您去吃好吃的。”
  一句話仿佛就能觸動人大腦裏某根緊繃的神經,時光好像隨著車速倒回到兩年前,那麽遙遠,又那麽近,其實回憶總是美好的。
  可這種美好,隻是你不願意撕裂,當甜蜜的包裝被打開,是否還是如前呢?
  “要不我們外帶漢堡,到沙灘!”她決定臨時改變主意。
  “好!”他隨即附和。
  其實他們以前也經常這樣,兩個漢堡,兩杯可樂,最多加對雞翅,那時他打好幾份工,為了學費,為了生活,所以隻有每個月他領工資的時候,邱備才會邀請自己去海邊約會。
  她不想他浪費,從來不多點別的,可他卻總是能多變出一對雞翅,他說這是補償自己總不能陪在女朋友身邊,他還說,其實他多想自己的那雙翅膀能時刻擁著她。
  那時的她總是能被他感動,邊吃邊掉淚,後來他也就不說了,隻是摟著她,把兩個人的腳印重重的重疊在一起。
  學姐說,兩個相愛的人,腳步一定是一致的。
  “陳芹,你一定要跟著我走,每一步都要踩在我的大腳丫上,知道嗎?”他嚴肅的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而她,隻是重重的點頭。
  那時的時光,不僅是美好,而且美妙。
  隻是若錯過,卻永不能回來。
  “陳芹,坐這吧!”邱備把西裝鋪到沙灘上,對著身後的陳芹搖手。
  今天不冷,7.8點的時候向來是漲潮的時候,沙灘上的人也很多,邱備選的地點恰好就是人群密集的區,交橫縱錯的腳印踩到到處都是。
  陳芹小心翼翼的跟在邱備後麵,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他的腳步前進,他走的很快,似乎沒察覺到她正在奮力的找些什麽,幾個嬉戲的小孩從他和她之間奔跑而過,揚起的沙子把一切痕跡都抹殺了。
  陳芹苦笑了一下,原來自己曾苦苦追逐的,竟是別人不在意的。
  海浪聲此起彼伏,一層一層的浪卷到腳前,又退了回去,所有剛才陳芹重重踩下的腳印,被水一衝,沒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隻是曾經,它似乎來過。
  漢堡吃了兩口,實在沒胃口。
  可樂喝了半杯,拎著。
  雞翅,已經是奧爾良烤翅,卻已經沒有了當時的味道。
  “走吧!”陳芹拎起皮鞋,獨自沿著來時的路徑走出那片沙灘。
  這一路,沉默無語。隻是心裏的東西,翻箱倒櫃,該埋葬的都埋葬了,該拾起的也拾起了。
  邱備問過陳芹怎麽了,而她隻是笑笑。
  推開大門的時候,柳南已經回來。
  “陳朝又換車了?”她倚在陽台,一雙鳳眼向下一瞄。
  “不是!”陳芹疲憊的把人撲到沙發上。
  “送你回來的不是陳朝?”
  “不是。”陳芹露出一種號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是隻有你為愛蹉跎過的。”
  是的,為愛蹉跎,她,陳芹,做的絕對不比柳南差。
  可若真要狠,她也不會比柳南差。
  時間,總是很奇妙,冥冥中掌控一切。
  一切的因果,總有結束的時候,隻是那時,該傷的已經傷了,便沒了追悔的理由。而人,為什麽一定要到那一步,才能決定生死的未來呢?
  也許期待簡單本就是一種罪。
  柳南吸著煙,看著沙發上已經快睡著的人,抬腿踢了踢她,沒動,就跟冬眠了一樣。
  也許一覺醒來,春暖花開,人已不再。
  
  第三十八章 明了
  人,要是永遠天真多好。 ---陳芹
  邱備的花,一直沒斷過,一天一束玫瑰。
  火紅的顏色,帶刺的花蕊。
  早上,小秋捧著花,笑嘻嘻的從電梯出來,“邱先生的花又來了。”她一手拿著卡片,一手把花瓶裏昨天剛插上的花扔進垃圾桶裏,把新的放進去。
  “我在樓下碰到送花的小妹,幫你領了!”小秋探鼻聞香,“你就不感謝我一下嗎?”
  “謝謝!”陳芹依舊埋頭,讓人看不出那些平淡的語氣裏是否帶著其他的色彩,“今天下午召開董事會,董事長會來嗎?”
  “會!”小秋答的斬釘截鐵,臉部表情眉飛色舞。
  這妞,又犯花癡了,不過小女孩該有的東西,保存完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比如花癡就是這類典型性代表。
  “董事長!”小秋畢恭畢敬彎腰。
  嗯?陳芹抬頭,眼見一對壁人正從前麵走過。
  “董事長!”職業笑容甜美如怡。
  望著背影,輕輕歎氣,也許背影之所以會讓人惋惜,隻是因為那點朦朧的美好,自己渾然不知,卻給人留下無限的惆悵。
  “陳芹,你看什麽呢?”小秋捅了捅陳芹胳膊,“他們的背影那麽吸引人嗎?”
  嗯?這小孩!陳芹抬手,扒拉了一下她的腦瓜。
  “喂,你別打我頭,會變笨的!”
  “你本來就夠笨了!”陳芹笑笑,拉開椅子,坐下。
  邊上的小秋卻已氣急,雙手叉腰,“你再說,我最恨人家罵我笨了,那個死小K就總罵我笨,氣死我了?”
  “小K?”陳芹難得的抬頭正視,“你不覺得我現在罵你一句,你都會聯想到小K嗎?”
  “亂講,我才不會喜歡小K,天底下又不是缺男人,我幹嘛要一個臉部肌肉壞死的人當男朋友。”
  陳芹一個笑沒憋住,差點把口水噴出,“知道什麽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過多的掩飾就是偽裝。而且我沒說到過喜歡這兩字吧?”
  “你!”小秋把手一揚,她打,陳芹躲,無聲的較量正在進行中。
  一左一右,彎曲弧度堪稱經典。
  “陳芹!”掐架的姿勢被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打擾。
  她記得她,加上這次,第三次見麵。
  小秋訝異,收回半空中的手,“陳芹,你朋友嗎?怎麽來的這麽突然,請坐!”她伸手指了指沙發,不過立刻被陳芹拉到一邊。
  “你找我!”她直直的對上她的眼,沒有驚恐,仿佛早就等著似的肩膀垮下。
  呼氣,放鬆。
  她是在向自己炫耀嗎?林依依看著眼前那個麵無表情的女生,一股厭惡襲上心頭。
  昨天,她在自己麵前,那抹微笑刺痛得自己整夜無法入睡。
  她見過男人逢場作戲,可至少應該是偷偷摸摸的,可她沒想到這個女人,昨天竟然那麽趾高氣昂的出現在自己麵前,第一次,她林依依為了個女人親自找上門。
  什麽話也不用說,風風火火向來是她林依依的作風,把手一抬,對著那張臉揚起。
  隻是還沒碰到,自己的手便一陣深深的疼,她把的手定格在了自己麵前。
  她沒打中,卻被抓住了,放開的時候,手背的紅顯得那麽明顯。
  “你幹嘛呢!”小秋一個跨步,直接擋在陳芹麵前,把那個在她看來有點莫名其妙的女人推離一步開外。
  “你知道我找你幹嘛,別裝無辜,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可是陳芹,我不管你和邱備之前什麽關係,可他現在是我的,你要勾引男人,我管不著,可你別那麽下賤來勾引我的男人。”
  “你說什麽呢!”小秋氣炸,可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竟不知道說什麽,隻是本能的抓起身邊的電話,“保安!”
  趕走,趕走,先把這個瘋女人趕出視線範圍就好。
  啪!
  可她沒想到陳芹卻立刻伸手按掉,而且出乎平靜的把自己拉到身後,依舊昂首,麵部的表情不受影響的依舊,隻是多了分歎息。
  林依依急了。
  小秋也蒙了。
  “怎麽,不敢讓保安上來啊,是啊,怕人家知道你是隻破鞋,可破鞋也該有破鞋該呆的地方,當初是邱備不要你,你還死皮賴臉的回來幹嘛,我告訴你,我給邱備的,你根本給不起。”
  她抬起頭,看著那個如油鍋上螞蚱般氣急敗壞的女人,一雙明目清澈見底,仿佛是清的一望無垠的水麵,這番的平靜倒是把對方嚇到了,直愣愣的站在一邊。
  “說完了,說完你可以走了。”陳芹拉著一臉氣呼呼,好像剛才被罵的是自己一樣的小秋,冷冷的說著。
  “你離開X市,要多少,你開價。”
  陳芹淺淺一笑,“我的家在這裏,我的幸福在這裏,對不起,兩年前我離開過,所以我不會再次離開了。”
  “知道我爸嗎?我要想讓你在X市呆不下去簡單的很!我”
  “可我要讓你在X市呆不下去似乎也很簡單!”騰震和韓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步出房間,兩張臉冷若冰霜。
  “董事長,陳芹不讓我叫保安!”小秋一把竄了出來,左手手指清晰的劃過林依依的臉。
  騰震笑笑,“林主任,是來視察工作?可我覺得做人還是要低調點好,你家老爺子也快升遷了,這麽個敏感時刻,最好別給你爸臉上抹黑。”
  “你!”林依依怒氣衝衝的瞪著眼前的男人,這個男人她認識,政府酒會上,領導一直把他當上賓,雖然不知道他的底細,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此刻他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別惹我”三個字。
  “騰董,這是我與陳芹的私事。”她也不是個不懂事的主,事情到這份上,該找台階的還是得找。
  “哦,私事?”騰震臉上揚起一抹很奇怪的笑,“私事就該找個咖啡廳喝喝咖啡,坐下來聽聽音樂,到公司這麽個辦公場所確實不好,況且她是我妹,有什麽私事我倒是可以替她分擔一下。”
  “你!”
  “還要說嗎?不說,我要帶我妹回家了。”騰震拽過陳芹的手越過林依依,“林主任要是想參觀我們公司,以後請事先打個招呼,否則下次估計你很難進門,今天也許是保安在試新的安全係統,讓你當了回試驗品。”
  “韓經理,一會告訴下保安,這次安全係統測試不合格。”
  當電梯門合上的瞬間,陳芹看到林依依一張幾乎扭曲的臉慢慢消失。身邊的騰震也已經鬆開了一直拽著她的手。
  眼前的人沉默不語,平靜,淡然,甚至從眼裏他讀到了一種漠視。
  “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嗎?”
  “什麽?”陳芹低頭,皮鞋的頭頂在地毯,“林依依是邱備的女友我早就知道,林副省長的女兒,X市對外辦公室主任。”
  “哎,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而且為了一個臭男人。”
  騰震垮下肩,剛才過分激動,肩膀挺的有點酸,“你倒底打不打算把你的事情和陳朝說,都說愛情是場內戰,你們什麽時候掀翻一下,也讓我們看看熱鬧。”
  “騰震,我不是處理問題的高手,這兩年,我也被傷的很深,而我傷害的人不少,我總是認為我能把一些事情往好的方向推進,卻無形中給了更多人傷害。這種感覺,就像搭電梯, 30樓向下,沒人按鈴自然是能一步到底,可如果中間有人按鈴,就會有人進來,兩個人的世界就不是那麽單純了,要考慮的太多,要平衡的太多,而有些,我也許永遠也達不到。”
  “我也知道我做的一些事情讓你們非常看不慣,如果不是早認識我,也許你們早就按捺不住的想替陳朝教訓我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爸對陳朝多好,你知道的,陳朝是我爸的一塊心病。”
  騰震把手按在陳芹肩上,“這是你的想法,我當然了解,可陳朝呢?你問過他怎麽想嗎?也許你在意的他根本不在意,兩個人在一起,考慮太多,想了太多,隻會給彼此設置更多的牢籠,其實隻要彼此打開了,就是互通的。”
  陳芹嗤笑出聲,“那為什麽你和黃舒心、韓瞳之間,永遠都打不開那一道呢?”
  “你這丫頭,找我開涮呢?”騰震扒拉了陳芹的腦瓜。
  是的,這一點,他和她一樣,有個解不開的東西。
  彼此輕輕的歎了口氣,相視而笑。
  話題討論的深度停止在了那個彼此都解不開的鎖上,猶如電梯停在了開始的最初一層,這裏隨便一按,都能到達你想去的樓層,隻是他們走出了,就永遠到達不了。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我不介意當個護花使者的。”
  陳芹搖了搖頭,“可我介意當你的花。”
  騰震的表情有點受傷,眉毛高高的挑起。
  “開玩笑啦,你下午還有董事會,我自己搭車回去,幫我和韓瞳說聲對不起。”
  他看著她兔子一樣的蹦著離開,好像剛才是場遊戲,她是樂在其中,自己倒有點像多餘的看客,和保安交代了幾句,轉身的時候,就看到陳芹又氣喘籲籲的跑回來,“包在樓上,你借我張毛澤東吧!”
  這孩子,永遠保持天真就好,就算裝,也好!至少那點東西沒丟。
  騰震掏了錢,遞給她,“晚上有聚會,來嗎?我叫小K接你。”
  “不了,你們不是吃喝玩樂,就是打牌,實在無趣的很。”
  重新回到電梯口,門關的一刹那,他揚起一種似笑非笑,略帶戲謔的弧度。
  晚上,私人會所內一精致雅間裏,少了平日的喧囂,安靜異常。
  “不是吧,你真要這麽做?”
  “哎!”男子歎了口氣,“平時是個崇拜對象,遇到事情就跟個二百五一樣,有時一些事情是需要一些催化劑的。”
  另一男笑,“所以你甘當這個催化劑!”
  “俯首甘為孺子牛啊!誰讓我是個好人呢!”
  “好人向來不長命!”
  “好說,好說,那麽長壽幹嘛,一輩子過的樂嗬點就成了。”
  
  第三十九章 等我回來
  如果你不能用快樂去奔跑,就用心去傾聽。如果你不能用無視去生活,就用愛去感悟人生。 ----陳芹
  一次意外的插曲,並沒有發生什麽異於往常的改變。
  準時的上班,下班,蹲坐客廳等柳南回來。
  陳朝公幹,長途電話卻每日晚上10點準時到來。
  剛把麵膜敷上臉,陳芹仰麵躺在床上,手機放在旁邊,隻要輕微的震動,她便能接起。
  隻是今天電話似乎來的晚了,夜已經逐漸沉睡的時候,那標準的“only you”才彪悍的響起,抖的人的神經末梢微微顫抖。
  手臂伸直,卷起,放到耳邊,重重的呼吸聲有點立體的在身邊環繞。
  “陳朝,你喝酒了!”陳芹伸手扒下麵膜,坐直身子,盤腿。
  “喝了一點,事情提前完成,大夥小聚了一下。”
  “回酒店了?”
  “回了,想著沒給你個電話,怕你失眠。”那邊傳來一陣有點曖昧後爽朗的笑聲。
  “切,少給自己抬大轎子,一邊蹲著去。”
  “哈哈。”從話筒裏的聲音能聽出,心情不錯,“離開這幾天,過的怎樣?”
  “沒怎樣啊!”陳芹手指纏繞著電話線,一圈一圈,有點緊,“隻是老媽說你一直不接她手機,老人家最近更年期,火氣很大。”
  “媽找你了。”
  “恩,昨天回去吃了頓飯,飯後水果時間說了很多。她說,你該談感情了。”
  ……
  你靜,我也靜。
  ……
  “你怎麽回答?”
  “那個,我答應媽和你說說,順便探討下人生大事。”
  “陳芹,你欠抽是吧?”電話那端的語氣明顯強硬了起來,“我還沒和你說清楚嗎?永遠不要隨意插手我的感情問題,除非對象是你自己。”
  “陳朝,”陳芹雙手握拳,那動作有點像貓,遇到危險時,弓著背,用姿勢暴露著自己的膽怯,“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北京發生了什麽,如果你知道,為什麽還要這樣,你明知道我已經無法帶給你所謂的幸福,連最起碼的不可以。”
  “我對幸福的理解是,我們在一起。”
  “可我對幸福的理解是,爸爸媽媽和孩子,一家三口在一起。”
  “好了,我明天回去,你等著我,有些話,我一定,必須和你說清楚。再不說明白,我們真的永遠也見不到底了。”
  來不及拒絕,電話已經斷線,指甲已經深深的掐在肉裏。該說的話,還是沒有真正的說完。
  是的,陳芹相信,陳朝,甚至父母,該知道的他們都知道,從那次衛生間無意的聽到老媽和柯阿姨的談話,這一切就不是秘密了,隻是自己不說,他們不提。可是那一點點的印記並不是水過無痕那麽簡單,當那些事,特別是因為那些事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時,足以改變人生命的轉折。
  陳朝不會給她說完話的機會,她也懂。所以,事情永遠是一半一半,騰震說他看的心急,柳南罵她白癡,就連柯輝都說她腦子絕對有病,那是因為他們不明白,她與陳朝之間,彼此用刀篆刻下的錯,就是自己和他永遠無法坦然交出的原因。
  這天,一夜未眠,想了太多,枷鎖越多。
  翻來覆去,豈是一個愁字了得。
  可是生活仍將繼續,就像懂得遺忘的人才能找到幸福,哪怕是刻意的虛偽的忘卻。
  新一天的辦公室裏早已如往常平靜。
  柔和的陽光灑進,茶幾上的花瓶已經換上了清香的百合,是陳芹路過天橋的時候買的,清新淡雅,比那些玫瑰看來讓人舒服多了。
  小秋依舊探鼻聞香,手掌扇過的地方,吹著淡淡的芬芳。
  “陳芹,公司要派你去迪拜!”
  “嗯?”
  “我們要拓展海外業務,現在領導在‘澄心酒店’,你快去麵試吧!”
  “我!”陳芹指了指自己,麵部表情有點錯愕,“什麽時候?”
  “10點,你現在打車過去還來得及。”
  陳芹看了看表,9點半,“行啊,小秋,那你幫我把這些東西交給葉總,他10半之前要!”
  “什麽?”小秋看著那一疊重如小山的文件,長籲一口氣,趕緊拖住正要往外走的陳芹,眼瞼上翻,“討厭,愚人節快樂!”
  (*^__^*) 嘻嘻……,陳芹憋住笑的回頭,推了一下她腦瓜,“小傻瓜,今天31號,你昨天撕日曆的時候多撕了一張。”
  啊……耳邊一陣咆哮,一個形容詞就是這樣應運而生,---暴跳如雷。
  其實小秋的謊言就算在明天,也騙不了陳芹,因為這幾天,騰震幾乎天天到公司報道。每次她走進韓瞳的辦公室,就總能看到他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不像工作,倒像來避暑的,雖然才是4月天。
  這不,昨天他還很莫名其妙的要自己幫她選7組數字,他要買彩票。
  陳芹問他,“選了有什麽好處?”
  他笑得及其邪惡,“中了肯定是有好處的,不過要等中了再告訴你!”
  搞什麽名堂,“3.5.7.11.13.15.17.19”她隨便報了幾個數字,然後看他很認真的記下了。
  奇怪的男人,有些行為就是無法解釋。
  陳芹朝韓瞳看了看,那妞聳了聳肩以示回應。
  一些小事不了了之。
  陳朝晚上回來,一堆錯綜複雜的事情需要解決,這是大事。
  隻是這一次,他不會再允許自己逃開了,陳芹的心理準備持續了2年,卻在這一天達到頂峰。
  傍晚,手機來電,卻不是陳朝。
  “騰震?”他很少給她打電話的。
  “中了?”陳芹愚鈍,“什麽中了?”
  電話那頭興高采烈,“彩票啊,你幫我選的彩票!”
  哦!陳芹恍然大悟,“中了幾百萬啊,瞧你樂成那樣?”
  “你下來,我告訴你!”
  “你在我家樓下!”陳芹邊說邊走到陽台,往下一望,一輛牌號為00066的寶馬停在空曠處。
  “看到了吧,那就下來。”他在樓下揮手。
  打開車門,坐了進去,陳芹直戳著小手,今天降溫,確實有點冷。
  “怎麽樣,中了多少?”她一邊往手上哈氣,一邊轉頭問他。
  眼神迷離,有點奇怪。
  就見他伸出5個手指頭,在眼前晃悠,“五百萬,那得分我三分之一。”她樂嗬嗬的笑著。
  “50塊!”那廝賊眉鼠眼,一句話好像讓人直接從天堂掉入地獄,陳芹沒好氣的瞪著他,恨不得一刀刮下去。
  “逗我呢?”
  “沒啊!”他擺擺肩,“中兩塊,我也覺得開心。”
  有點怪!陳芹剛想說些什麽,嘴唇上卻已經被另一張薄薄的很有質感的嘴唇覆蓋上了,她有點被嚇到了,好幾秒,她才反應過來,用力的推開了他,用手臂很用力的抹了下嘴唇,眼裏充滿了一種叫做無辜和驚訝的東西。
  她咬著嘴唇,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一上一下,還沒搞清楚狀況,人就已經暈眩。
  啪的一聲,另一邊的車門已經被打開,發呆的眼神裏,陳芹隻看到騰震被連拉硬拽的拖了出去,然後就看到兩個身影在眼前踉踉蹌蹌的消失。
  
  第四十章  第三者,不錯
  女人的幸福好多種,可是女人的不幸卻源於一份執著。 ---陳芹
  騰震的吻,其實壓根就不算吻,蜻蜓點水般掠過,很輕的接觸,隻是讓陳芹嚇到了,也讓一邊等了很久的人憤怒了。
  連拉帶拽,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這般充滿火藥的味道。
  而人在這種情況下的反應思維又永遠是要慢一拍,特別是受到外力的時候,所以被陳朝拖下車的騰震確實是有段時間的呆住了,就連被狠揍一拳,明明眼前看到的是拳頭,卻忘記閃躲,很結實的打在臉上,一陣生疼。
  騰震鼓著腮幫,用一臂的長度隔開與陳朝的距離。
  “喂,夠了啊,陳朝,你別以為我不敢還手。”
  一邊的陳朝依舊是滿臉怒氣,青筋暴露,揪著他衣領又是一拳揮來,“混蛋,你知道你剛才在幹嘛嗎?”
  這一次,騰震靈巧的把臉一歪,躲過襲擊,然後順勢把對方撂倒在地。
  這兩人都是練家子,每出一拳,若沒節製,根本是拳拳實打,一陣電影上才聽的到的配音效果及其顯著。
  兩個怒火中燒的男人,用了最大的力道朝彼此揮拳,生拉硬扯間竟直直的撞到樹上,因為慣性,又重重的摔回地上。
  隻是這似乎也沒絲毫減輕他們彼此間的怒氣,而是越發的激烈,此刻的陳朝猶如一頭發怒的獅子,騰震更是目怒凶光,兩人劇烈的扭打在一起,他揮拳過去,他迎麵而來,然後是抱著在草地上打滾,好像傍晚街邊賣的油條,卷曲在一起。
  陳朝一個偏轉,靈巧的立刻用雙腿扣住騰震的身子,騰震雙手壓在陳朝的脖子上,麵紅耳赤,氣喘籲籲,就是沒停下來的意思。
  “為什麽是你?你這是在幹嘛?”
  騰震從嘴裏吐出一口紅色液體,“看不出來嗎,追陳芹啊。”
  啪!陳朝又是一腳踢了過去,揪著騰震的衣領,整個人跪在他身上,“你憑什麽?”
  騰震這次幹脆也不還手,直接把手一鬆,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重重的喘息聲在空氣中蔓延,可嘴上依舊不依不饒,“憑我比你主動,憑我比你敢愛。這樣足夠吧!”
  “你!”陳朝揮拳的手停在半空,一臉憤恨。
  “怎麽?不說話了,你說你等了她幾年,兩個人的時候不說,多了個臭男人的時候不說,現在人好不容易孑然一身的出現在你身邊你還是不說,行啊,你要裝斯文,你裝啊,我們一起長大,難道就隻許你喜歡陳芹,我不能啊。”
  抓緊衣領的手緩緩鬆開,隻是姿勢未改,“你有沒有搞明白,我不是不敢,而是怕傷到她。她一直不想說的過去,從不提起的兩年,是,我承認我在這問題上是懦弱,可我不想因為我再讓她受一次傷,畢竟2年前,是我一次錯誤的估計才讓她那麽痛苦。”
  “這就叫她為你著想,你為她著想,陳芹是女人,神經難免偶爾不受控製的發傻是可以理解,但是陳朝,你還真配的上二百五的稱謂,想疼女人,不會娶回家疼,至少也得懂得圈養,要真不想疼,大把的人在後麵等著,別妨礙我。”
  “你!”陳朝原本鬆開的手掌又是一陣發力,緊緊的扣住騰震的喉嚨。
  隻是他不出聲,被扼住的人也不反駁,有點尷尬的暫停。
  一秒……兩秒……三秒……
  手勁沒減,姿勢沒變,隻是火藥味被空氣稀釋了一些。
  “兩哥們,打完了沒有,女主角都已經上樓了,要是打完了,上去坐坐?”柳南不知道什麽時候蹲在草地邊上,一見兩人動作有些舒緩,趕緊拍了拍屁股,對著兩個鼻青臉腫的男子喊話。
  很切合實際的暫停,雙方人馬整了整衣服,一前一後進門。
  騰震朝身後的柳南瞪了一眼,大意看的出來是埋怨,這女人要再晚點,自己下輩子還不殘了。
  白色的沙發,柳南點了根煙興趣盎然的看兩個偉岸男子各坐一邊,頭發散亂,中間還夾著一些草沫,鼻青臉腫,衣服皺成一團,邋遢得不行,一點沒鑽石王老五的氣魄,讓任何原本想貼上前的女生看了都倒退3步。
  “你們倆還真的挺能耐的,不僅麵子上能耐,動起手也很能耐,想必是把散打,泰拳都用上了,不把彼此搞的體無完膚就不停是吧!也不想想大庭廣眾之下,好不好看。”
  兩男子同時抬頭看了柳南一眼,立刻回避,保持沉默。
  整整衣領,把頭發稍稍扒拉幾下。
  終於,一人率先發話,“我和陳芹的事情還沒理清楚,你別過來瞎折騰。”
  哈!另一人似乎是想抿嘴,可惜嘴巴一動,就疼的皺眉,“笑話,沒戀愛,沒結婚,我還真的挺喜歡當第三者。柳南,你說9塊錢都還沒付,憑什麽別人就不能掏,是不?”
  柳南憋住笑,看戲的心情幾乎達到沸點。
  “你!”陳朝一個跨步,直接掄起騰震的衣領,“騰震,別再逼我,如果你是想幫忙,到此為止,我們的事你幫不上,如果不是,那就停止這種荒謬的行為,否則。”
  “否則怎樣,連朋友都沒的做?”騰震聳肩,“你不想追,難道還不許別人追啊,陳朝,你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你!”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靜默,安靜的連時鍾的聲音都大的過他們彼此的喘息聲。
  期間,柳南點了根煙,敲過陳芹的房門,遞過兩杯白開,最後送走兩個終於恢複平靜的男人。
  門內,陳芹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不知道何時結上的蜘蛛絲發呆,神情落寞,腦子有點溜不過彎,好像門縫夾核桃一樣,扁了。
  和陳朝那些事,不用提,已經被自己搞成了一團漿糊!
  騰震喜歡自己,這又算是哪門子的玩笑話。
  其實陳朝喜歡自己,好像眾所周知,大家夥也就那麽一直想把她們送做堆,那作為當事人的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呢?而且沒錯,和陳朝在一塊,就讓人特安心,好像天塌了他也會擋著,根本沒必要自己去想些什麽,做些什麽。
  可就是這樣有點不好,愛情,本來就是兩端拉繩子,一拉一扯之間產生互動。但在陳朝麵前,就算他一直在默默騰出空間,可陳芹還是會覺得隻是光被綁著,沒有那種思前想後,想去為他做些什麽的衝動。
  也許真的就像是黎夏說的,自己太安逸了,才會有叛逆的思想,想要去涉獵一下別的世界,反而忽略了自己身邊的。
  轉了個身,下床,打開一個細細的門縫,不大的縫隙裏,她能看到客廳裏陳朝和騰震還是一人一邊的坐在沙發上,煙味從客廳傳了過來,有點嗆人。
  2年前離開那晚,陳朝找過她。
  在家裏古厝的房頂,抬頭一輪圓盤高掛空中,有點像武俠小說裏郎情妾意的畫麵,隻是自己心裏很迷茫。
  從小他們一起長大,他沒在她麵前說過任何有關愛的話題,在外人麵前,在法庭上強悍的他隻有在他麵前才會展露那顆不輕易交付的柔軟心房。
  這些她都懂,隻是她打從心裏排斥,心裏對陳朝的親情越深,依賴越強,這種想法越激烈。
  那天,伴著南南吹過的風,他第一次那麽簡明扼要的告訴陳芹。
  愛,一種必須小心翼翼嗬護的東西。
  含在口裏怕化了,捏在手裏怕碎了,說出來又怕不見了。
  “陳芹,我看過我爸怎麽愛我媽,臨死前他還要我把他們合葬,我一直壓抑自己不想和你涉及到愛情上,是因為我也害怕我給不了你幸福。我媽就是因為我爸太忙忽略她,而抑鬱的,我有著我爸的個性和做事方式,所以我怕。我知道,你怪我搞了邱備的爸爸,可我告訴你,要是你因為這個恨我,我也還是會做,等了20年,我不會放棄任何機會,隻是我不知道,那家夥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報複。”
  是的,就算是她求他,為了她的幸福放手吧,他還是會做,而且她也不會勸,因為一直以來,她認定那個叫做陳朝的男生是除了爸媽之外永遠不會傷害自己的人。
  可最後,他無意識的傷害了她,並認為這是一種虧欠,小心翼翼的嗬護,隻是他不知道,她害怕的就是這種近乎溺愛的感覺。她要的不是一份虧欠下的愛情,當初離開是不想這種枷鎖纏繞自己也纏繞他,可是兩年的消失,一味的拒絕,卻是害怕傷害到他。
  曾經她對著他的畫麵鏡頭說對不起,可惜他聽不到,她能想象他會如何包容自己的一切,可是她卻不想他愛的太過辛苦。
  再回來,是做好了準備,她知道他在等,所以,她想給他,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每次的拒絕,每次的刺傷,自己何嚐不是滿心疲憊和渾身傷痕累累呢?
  眼睛熱熱的,天花板上的蜘蛛一個爪沒盤穩,在半空中玩接力。
  陳芹揚起一抹苦笑。
  “芹菜丫頭,起來了。”
  柳南在外麵喊她,“快點啦,那兩男的都走了,要不相信,你可以在窗口目送一下兩個落寞的背影離開。”
  拉下窗簾,她看到陳朝坐上了騰震的車,打開車門的時候,他的臉高高地仰起。
  30樓,他根本看不到什麽,可她卻似乎能看到他痛苦而悲傷的心。
  門吱呀一聲地被打開,一個穿著大白兔棉鞋的女生晃晃悠悠的出了門口。
  陽台上,柳南趴著欄杆,抬頭,目光隨著又一架飛機緩緩移動。
  “給我根煙吧!”陳芹沒什麽底氣靠近她,見沒什麽反應,便直接從柳南手心截走一包,抽出一根點燃,自顧地吸了起來。
  味道和那天的不太一樣,更辣!
  “喜歡他們其中那一個?”她吐了一口煙在她臉上,味道嗆得麵前的人直咳嗽。
  用手左右扇了扇風,“騰震怎麽可能喜歡我,他隻是看不慣我們而充當了一回救世主的角色。“
  柳南抽出一隻手摸了摸她頭發,笑笑,“我也覺得是!不過我倒也看出來了,你是真把陳朝給毀了!”
  默默的一聲歎息,“多好的四有青年啊,有錢有才有貌有愛。”
  這個柳南就是巴不得亂,“你別再給我添堵了。”陳芹邊說邊退回客廳,從冰箱抓了灌飲料,咕嚕嚕的就下去一半。
  柳南跟在身後,拿了啤酒,把腳往門一踢,冰箱門自動合上。
  “添堵?”柳南有點詫異的看她,“怎麽,陳芹,你到現在還不接受那癡情種嗎?說實話,我還真好奇,那男的是怎麽樣的,讓你舍得廢掉一片森林,就為了抱住那棵樹掏鳥蛋?”
  這!
  邱備?他是怎麽樣的人呢?貌似自信實則自卑,凡事想做到最好卻又缺少點勇氣,現在,更多了份不了解。
  這麽說,怎麽感覺自己喜歡了個很不入流的人呢!  
  “喂,傻啦!”柳南拿著啤酒罐在陳芹麵前搖晃,“我壓根沒認為過你是笨蛋,你也沒那麽聖母瑪利亞,在你眼裏,我找不到你對以前的依戀,隻是我不明白,你幹嘛還要去傷害真正愛你的人?”
  牆上的時鍾滴滴答答的走過,最不受影響的,其實隻有時間。
  抬頭,白色的牆壁覆蓋上了有點經曆前程往事後的灰色,陳芹昂起頭,把半瓶飲料喝完。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爸對陳朝的期望?”
  “幹嘛,優秀青年嗎?那陳朝絕對是合格了,而且還可以得獎學金了。”
  陳芹笑笑,搖了搖頭,“從陳朝大學畢業開始,我爸對他就隻有一個要求,不求豐功偉績,隻要娶妻生子,生活幸福美滿就夠了!”
  “老爸說,陳朝父親躺在自己懷裏奄奄一息的時候,就是這麽個希望而已。柳南,如果我告訴你,我連這個最簡單的希望都無法滿足時,我還憑什麽去接受那份沉甸甸的愛。”
  “那天,你告訴我,別取笑你,其實我真沒那個意思,隻是覺得惆悵,原來世上的女子,不幸總是那麽相似。”
  柳南安靜了半晌,慵懶開口,“可你是否想過,你執著於這件事,是否會讓你錯過更該珍視的東西,陳芹,有些東西在還沒失去前就必須好好的抓住,否則,你後悔都來不及。”
  
  第四十一章 咒語
  一個預言的咒語,會追隨著一個女子的一生,撕裂著一個女子的命運…… ---陳芹
  白色的空間,刺鼻的味道。
  沒有熟悉的臉,隻有銀色的刀在眼前模糊地晃動。
  沒有痛的感覺,隻有一劃一劃的觸覺在肚子上掠過。
  看不到所謂血肉模糊的場麵,蒼白的麵容下,是醫生說的那句話。
  如果還有機會,那便是上帝的恩寵。
  這是兩年來,陳芹第一次回憶那個畫麵。
  選擇的遺忘,不代表不會出現。
  隻是每次出現,都是一種撕心的疼。
  柳南早早睡去,她說女人的全部不包括子宮裏額外多出的那個胚胎,既然有了能掉,沒了能造,就表示不那麽值錢。
  陳芹知道,那是氣話,上帝賦予的東西,本身就是無法衡量的,也許那份價值在於你周圍人的看法。價值觀,道德觀,人類發展觀,通通加在一起,便是無法比擬的。即便是此時的接受,多年的以後呢?當麵對逝者的期許,未來的展望,少了一項,便少了全部。
  第五架飛機飛過。
  淩晨4點,眼皮打架,腦袋清晰。
  陳芹抓扒著頭發,這是個什麽世界啊!連睡覺都這麽的痛苦!
  除了工資什麽都漲,除了愛情什麽都廉價,除了自己什麽都不能相信的世界!
  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only you……”
  偏偏手機還好死不死的來報到。
  包著棉被,拖著長長的裙擺似的被套,拿起書桌上的手機。
  幽藍色的背景燈下,柯輝的名字一直跳動!
  難不成今兒全犯病了?接踵而至。
  很是疑惑的接起手機,“柯!”
  “陳芹,我馬上到你家樓下了,你快下來,陳朝出事了?”
  焦慮的聲音從聽筒裏不帶停歇地傳來,也來不及細問,那心就揪得厲害的疼,手指一陣哆嗦。
  把燈打開,隨便套了件衣服,扒拉扒拉頭發,也沒發現門沒開,人就衝了出去。
  碰的一聲!
  原本堅挺的鼻子一陣酸辣辣的疼。
  門把一轉,人照樣暈,好像幾百顆星在周圍轉悠,沒個定點。
  心裏麵卻還是清楚記得柯輝說,陳朝出事了。
  什麽事,真不知道!隻是手心開始驟然的變冷,連綁個鞋帶都不聽使喚。
  柳南穿著睡衣從客房出來,打著哈欠,“怎麽了,陳芹,這麽晚你幹嗎去啊!”
  “柯輝說,柯輝說陳朝,他說出事了!”她開始有點語無倫次,心跳是幾碼幾碼的往上加,手心不自覺地冒汗,鞋帶還是沒係上。
  “陳芹,你別急啊,到底怎麽了,誰出事了,柯輝,陳朝?”柳南一下把陳芹拖回沙發上,按住她一直有點發抖的肩膀,“哎,你把我搞糊塗了。”
  “陳朝!柯輝說陳朝在醫院!”她抬起頭,突然有種害怕襲上心頭,眼淚竟突然的奪出眼眶,“柳南,是不是真要像你說的那樣,等到真的沒法擁有的時候”
  呸!呸!呸!柳南擺手,“我剛才那是胡謅的,柯輝說話向來誇大,沒事,你等會,我換下衣服,我和你一起過去。”
  4月的X市,晚上還是有點凍人的冷。
  兩名女子在公寓樓前踱著步子,柳南一手挽著陳芹,“沒事啦,放心,你家陳朝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柯輝也是,話說一半,不是成心讓人著急嘛!”
  “要不我再打個電話問問!”她從包裏掏出手機,一個按鍵一個按鍵的往下按。
  正說話呢,一輛的士駛入視野,還沒到,柯輝的頭就探了出來,“陳芹!”200分貝的聲音依舊大得驚人。
  陳芹往前跨了一大步,拉起車門,柳南順勢鑽了進去。
  “陳朝怎麽了?”陳芹趴到椅背上,“我下午剛看到他,到底怎麽了?”
  昏暗的環境裏,就看到柯輝咬著下嘴唇,艱難的吐出幾字,“被捅了!在醫院呢。”
  夜深人靜,基本沒有紅綠燈的限製,車子快速的行駛在柏油路上。
  司機是個好人,看他們緊張的樣子,硬是狠狠闖了幾個紅燈,哐哐哐的停在了醫院門口。
  車沒停穩,陳芹人已經出去半個身子。
  “手術室,手術室!”柯輝在車裏衝著那個快要拐進樓道的身影大聲喊叫,那種叫法在寒夜裏,是那麽刺耳,隻是現在能撼動陳芹心裏的,卻隻是那盞紅燈。
  手術室,樓道拐彎直走。
  那天她在那個門口等點點,渾身冒汗。
  可今天,她被一種害怕侵襲,像是大熱天裏中暑的人,渾身乏力,邊走手邊握拳。
  手術室的燈果然亮著。
  騰震,小K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並排坐在長椅上發愣。
  還是小K率先看到陳芹,站了起來,表情有點驚訝。
  “陳芹,你怎麽來了。”
  “陳朝怎麽樣?”陳芹望著那盞燈,冷汗撲哧撲哧的冒了出來,粘在背上。
  “你就是那個什麽陳芹!”小K邊上的男生快速移動到她麵前,高大的身子擋住了那盞紅色的燈。
  她本能的想推開他,可惜力氣太小,差點被反彈出去。
  騰震從後麵扶住了她,軟綿綿的身子幾乎塌下。
  “你給我滾,要不是你,我哥們能成這樣?”那個不認識的男子帶著怒氣朝陳芹甩手,“告訴你,天底下女人那麽多,你拽啥呢?我老K要是願意,整個X城的女人都給綁到陳朝麵前,今兒我哥們出什麽事,你最好小心點。”
  “哥!”小k拽拽那個義憤填膺的男子,一邊朝陳芹尷尬的笑笑,“你沒事少摻和。”
  “怎麽會是摻和,你問騰震,要不是陳朝心情不好,喝多了,那幫子家夥能把他給捅了。”
  “你!”小k幹脆一個用力,直接把那男人拉到一邊,在耳邊小聲嘀咕著什麽。
  這邊,紅紅的燈依舊那麽璀璨。
  騰震把手搭在陳芹肩膀上,一股暖意襲來,“放心吧,沒事的。”
  陳芹奮力的點頭,用自己認為最有效的方式控製神經的脆弱。
  此時的時間真的猶如沙漏,翻倒一邊,快速而又緩慢的並存。
  裏頭的人沒有出來,外頭的人進不去。
  一道窄窄的門,隔開了幾乎是兩個世界的距離。
  陳朝向來身體好,很少生病,小時候打架鬧事,磕磕碰碰,小病小傷的,他從來都是自己解決。一方麵是因為對醫院沒什麽好感,濃濃的藥味總是帶著一種死亡的氣味,讓人很不舒服。另一方麵,也是他好強,從小寄人籬下的生活環境總是能在不知不覺的改變一個人。他的生活,他的做人,他的故事,通通都發生著細微的變化。
  以前,她幫他塗藥水,替他往額頭貼上邦迪,替他和老爸說謊,讓他在家裏好好養傷。很多事情,真的,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每個周末他來接她,一起吃飯,一起在家看看碟片,他忙的時候,她到他辦公室玩電腦。
  他辦公室的盆栽,就是陳芹無聊的時候鼓搗出來的。
  那會,她知道他在做什麽,就算在北京,他的消息,晉曲陽會提,新聞會說,所以她看的到,可是現在呢?她真的不知道裏麵的他,到底好不好!
  甚至,她開始有點後悔,愛嘛,不就是愛嘛,自己到底在頹什麽。
  其實,她不是不愛他,隻是因為他愛的太過投入,愛的太過真切,所以她認為他需要的是個百分百把心交給他的女人,那個人必須懂他,但更要愛他,凡事都把他放在第一的位置,可自己呢?她無法給他一個完整的個體,而如果破壞的人又恰恰是一個他們想忘記卻忘不掉的人,這種傷害有多大呢?因為不敢想,所以她退縮了。
  “出來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陳芹猛的一抬頭,就看到醫生從手術室出來。
  “醫生,怎麽樣?”
  “差一點點,幸虧是年輕人,還好,先讓他休息一下。你們要看他,就留一個人好了,太多人反而不利於病人健康。”
  騰震拉了拉陳芹胳膊,“我們在外麵,你進去吧,我想他要是醒來看到你,會比見我們高興。”
  恩!陳芹木訥的點點頭,跟著護士走進病房。
  也不知道最近倒了什麽黴,和醫院那麽有緣。
  幾天前自己剛出去,這會陳朝又進來了。
  醫院的獨立病房和之前的都是一個樣,除了安靜的放在桌子上的平板電視外,一團讓人蒼涼,心情不好的白,米白色的窗簾,鬆軟的大床,舒適的沙發,絕對比酒店的標準房還豪華。
  病床上的陳朝安靜的躺著,旁邊的點滴緩緩的把液體輸入到他的身體裏,平放在床邊的手掌偶爾還會有點無意識地抽動一下。
  大學學過點護理知識,知道這是由於點滴流速過快造成的。
  醫院永遠這樣,從不為病人著想,要是不懂的人這麽滴下去,隔天還不淤青。
  走到床邊,把點滴調到一個恰當的速度,幫他把被子拉好,然後抓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
  眼前的人睡得安穩,略顯蒼白的臉還是那麽帥氣,更別說平時意氣風發時溫文爾雅的模樣了。
  她幾乎能想象在法庭上的他是怎樣的自信。
  是的,他驕傲,自信,卻又不缺溫柔,他有很多男人沒有的優點。
  該有多少女生喜歡你呢?陳芹悄悄靠近他的身邊,修長的手指把他額前的碎發小心翼翼的撥開。
  略顯蒼白的臉色讓人心疼。
  “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呢?我沒有你想得那麽好,你知道嗎?真的,陳朝,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你的擁抱應該給一個能回抱你相同份額愛情的女人,而我不是。”
  她把他的另一隻手貼到臉頰,冰冰的,可沒一會就被自己的發燙的臉頰溫熱了,開始有了一些回暖,“你知道嗎?如果兩年前我錯失你是因為不懂,那現在我拒絕你,是因為我懂了,我配不上你!”
  “你對我總是百分之一百的付出,我從來也接受的理所當然,可我從沒想過我能給你什麽,我所能給的從來不及你,你對我越好,我本能的越想逃開,因為我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
  “北京的兩年,你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事情嗎?你知道?”
  
  咚…咚…咚
  有人敲門。

  第四十二章 愛你
  轉角的街燈,我為你打開,鳳凰花開的時候,我在樹上刻下你我的名字,標簽是幸福。  ---陳朝   
  敲門的聲音悠悠傳來。
  陳芹把陳朝的手溫柔的放回床上,在轉頭的一瞬間抹了下眼淚。
  騰震站在門口,門邊還有兩道偉岸的身影。
  柯輝從門邊竄了出來,“丫頭,你的眼睛怎麽紅紅的?”
  陳芹白了他一眼,“柯輝,你幫我把柳南送回家好不好。”
  “不好!”柳南接話,“這幫男人在這也沒什麽用,我陪你,他們都回去。”
  “什麽沒用!”那個自稱老K的人從騰震背後繞過來,“那個叫陳芹的,你別以為你是陳朝妹妹就了不起,我告訴你,你要敢再傷害我哥們,我翻臉不認人,是女人我也打。”
  “喂,人家的事關你屁事啊。”柳南把陳芹拉到身後,“陳朝和陳芹的事,他們自己解決,要真關心你哥們,去找找誰捅的,別在這嘰裏呱啦的跟知了一樣,隻知道叫。”
  你!
  “我,我怎麽了,明知道陳朝最近惹了麻煩事,你們都不看著點,怪陳芹什麽?再說了,你們幹的那些破事,擺明了就是有危險,別動不動都把事怪到女人身上。”
  “柳南,你給我閉嘴!我!”那個男子竟被嗆的有點口吃,眼睛鼓成了核桃。
  他們說的天花亂墜,陳芹聽的頭暈腦漲,轉過頭看了看騰震,真心誠意的巴望著他趕緊結束這場鬧劇吧。
  就見騰震略微點了下頭,不動身色的把老K拉了下來。
  “好了,陳芹,那你先陪著,我們中午再來,到時就換你回家。”
  嗯!陳芹再次配合的點點頭。
  筆直的走廊,陳芹望著騰震一夥人消失在夜幕的盡頭。
  “要吃些什麽嗎?剛才我看到醫院門口有家粥店還開著門。”柳南圈過她的胳膊,臉部表情柔和,“放心,他就跟個小強一樣,沒事。”
  陳芹把頭朝裏望了一眼,看到病床上的人依舊睡的香甜,昏暗的燈撒在他的臉上,便輕聲把門關上。
  “你知道他們都在做什麽?”
  柳南的臉色頓時有些遲疑,歎了口氣,“騰震和陳朝開了家修理廠,專門收納那些從班房裏出來找不到工作的人。”
  “你也知道那些人本身就是危險人物,你家陳朝又總喜歡去招惹那些牛鬼蛇神,去年陳朝有次車子被動了手腳,差點衝下山崖,後來認識了老K,他是道上的,偶爾派人去廠邊轉轉,基本也沒出什麽事,這次估計是得罪了什麽人吧。”
  “韓瞳不讓我告訴你,陳朝和騰震都是死心眼的人,除了我們幾個朋友外,就是你爸估計也不怎麽了解。”
  是的,要是她爸知道,是不可能讓陳朝去幹這事的。
  關於這個,她是真明白,老爸把陳朝看的比自己這個女兒還重要。
  隻是老爸越擔心,越期待他簡簡單單長大,似乎陳朝做的事還非要驚天動地不可,回回都把他老家人驚出一身冷汗。
  終於是軟磨硬泡地把柳南支回了家,陳芹躡手躡腳的走進病房。
  繼續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這陳朝睡覺也是不安身,手露在外麵,被子已經拉了一半下來。
  陳芹把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裏,蓋好。
  “陳朝,不管怎樣,你仍是我除了爸媽外,最重要的人!”輕聲細語,卻字字加重語氣,即使他聽不見,依舊要說。
  打了個哈欠,眼皮有點打架,不知不覺的頭就趴床頭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想到點滴不知道完了沒有,猛然驚醒。
  一抬頭,陳朝那雙特會勾人的眼睛正直直的瞪著她。
  臉頰一紅,神情有點窘迫。
  “你醒了?”
  嗯!床上的人虛弱的點頭,嘴唇幹裂的好像荒蕪的稻田,看的人難受。
  “你要喝水嗎?我幫你用棉簽擦擦嘴唇?”
  嗯!又是一陣虛弱無力的點頭。
  點滴差不多滴完,按鈕通知了護士,沒一會第二瓶又掛上了。
  陳芹端著杯子,用棉簽沾了點開水,開始往陳朝幹澀的嘴唇上塗,來來回回,隻到感覺濕潤了一點,“好點了嗎?你現在還不能喝水。”
  陳芹!
  嗯!陳朝突然的抓住了她的手,還來不及反應,他冰涼的手就已經圈住了她,和平時不太一樣,現在的她是最容易掙脫的,因為此時他的手是那樣的無力,還帶著一絲的冰涼。
  所有的空氣中都彌漫一種曖昧不足,尷尬有餘的氣氛。
  接近清晨的房間本就安靜,此時更是顯得寂靜。
  “怎麽了?”陳芹回過身,在床邊坐下,距離很近,彼此的呼吸很勻稱。
  “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不要去管以前,也不要去管以後,隻要現在。陳芹,我不想等了,去年的車禍我以為我見不到你了,這次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我不想有第三次了,我想如果我再不主動一點,也許就真的錯過了。”
  “我配不上你!”
  看見他吃力的把身子往前移了移,她想拿過枕頭墊高,卻又被他伸出手猛然按住了唇,表情驚訝,“愛情不是講究配不配,而是愛不愛,如果你愛我,那就足夠。”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你,這兩年,我做夢都想回來,可是我不敢,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可如果我的代價要傷害到別人,就不是我願意的。我不是不顧爸媽的感受,而是我總覺得我對不起他們,讓他們看到那樣的我,我難受,而對你,我也怕哪天我把持不住對你點了頭,甚至怕到最後會因為過去的那些事而讓你再次受傷害。”
  “我說過,別再說過去,誰沒有過去,你一定要用過去來壓著你自己嗎?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陳朝一個用力,興許是拉扯到傷口,眉毛皺起,臉上浮現一抹痛苦的色彩,手心一陣冰涼。
  陳芹慌亂的伸手去按鈴叫醫生,一邊小心翼翼的讓他躺好,“陳朝,你別再嚇我了,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有些事情,我現在無法給你一個百分之一百滿意的答案,可是我懂,你做的,你說的,我真的都懂。”
  在陳芹的視野裏,陳朝揚起了一抹看似很戲謔,又很開心的笑,把頭一歪,沉沉睡去,一連串的動作幅度不大,卻看的陳芹是膽戰心驚。
  醫生說,幹嘛呢,病人剛醒,你就別折騰他了,要再這樣,就別留在這,不是添亂嘛!
  陳芹就差跪下來保證,絕不刺激病人,才讓那個白花花的老頭同意她留下。
  一陣折騰,天也就朦朦亮了。
  陳朝依舊在睡。
  老醫生似乎是不放心,來巡了幾次房,嚇的陳芹一個眼都不敢眯,直直的盯著那個點滴瓶。
  陳朝,你可千萬別再出事了,隻要你沒事,隻要你在,隻要我能看到你,我什麽都答應你,好不好。
  你不就是要我說愛你嗎?那你醒過來,我說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我愛你。
  因為我真的決定愛你了!
  天涯海角,我陪你了!
  
  第四十三章 相愛的起點
  過分的矯情是犯罪。 ---柯輝
  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撫過那雙濃眉,緊閉的眼睛上是深深勾勒出的雙眼皮,高而直挺的鼻梁,薄而精致的嘴唇,這張臉,陳芹看了20多年,卻沒想過哪一天,自己會看不見。
  隻是這次,自己真的被嚇到了,嚇到心差點就從嗓子眼裏頭蹦出來了,撲騰撲騰的直翻。
  細細端詳他臥床的姿勢,才發覺這廝睡覺也挺美的,剛才有點躁動不安,現在卻又安靜異常,一種姿勢到天亮,絕對的乖寶寶。
  不知道為什麽,見他這樣,卻有點心疼,如果一個人連睡覺都會那麽拘謹的壓抑自己,可見平時他有多麽執著了。
  執著於他的事業,執著於對她的愛,結果隻換來傷痕累累。
  有時陳芹覺得自己真是他媽的殘忍,陳朝那天也沒說錯,他憑什麽就非要等自己,憑什麽他滿腔的愛意一定要換回自己連一點的回應都沒有。
  或許自己該下十八層地獄,煎燒火烤,都彌補不了這份愛和傷害。
  其實她真的很想告訴他,錯的是自己,如果自己連一個女人最基本的東西都給不了,那又怎麽談得上愛呢?而如果這一切的原因還來自於一個彼此一直想規避的人或事,那彼此的壓抑是否到頭來會傷痕無數呢?
  這個問題,總是纏繞自己,直到遇到生命的轉角,才驚覺,其實簡單也許更加純粹。
  一回神,點滴剛好掛完。
  還沒按鈕呢,護士就已經進來了,換吊瓶的時候那雙鳳眼還直溜溜的直盯著床上的陳朝瞧。
  昨天怕他太悶,自己幫他把病人服的第一個紐扣敞開了,這會忘記扣上,反倒成了尤物讓人欣賞了。
  “小姐,你要是累的話,休息一下,我可以稍微替你一下。”小護士特熱情的表達態度。
  如此赤裸裸的表白,把一夜沒合眼的陳芹搞的確實有點懵。
  “不用了,我不累。”她笑笑。
  “哦,那你要不要去買個早餐或者油條之類的呢?”
  明擺不死心,陳芹有點無奈,現在的護士都這麽大膽?熱情奔放?
  “不用了,我不餓!”
  “哦,那你要不要梳洗一下,你現在的形象不太好!”
  這話說到重點,不用猜也知道形象邋遢,想著從淩晨到現在,好像連個衛生間都沒上,不過房間裏就有獨立間,不用出去,估計眼前這小女孩忘了這茬。
  “好吧,那你幫我看著一會。”
  嗯!那小護士笑嘻嘻的,簡直是目送陳芹走進洗手間,巴不得她直接掉坑裏似的滿懷期待眼神。
  花癡很多代表,這樣的其實也算正常。陳朝從小收的情書就多,還有托自己轉交的,那時那些女生的眼神就是這樣,滿懷期待,其實當時陳芹就特想和她們說,“禮物,我在用,情書,我在看,而他,壓根瞄都沒有。”
  可最終還是沒說,吃著女生送的巧克力,把大段大段的句子念出來,就和話劇獨白一樣,“陳朝同學,你好,我是初三六班”
  可惜次次被打斷,然後收獲一雙憤恨的眼神,犀利無比。
  “夠了吧你,巧克力還不能堵住你嘴嗎?以後收到這些,別拿給我,愛怎樣就怎樣。”
  柯輝說,“陳芹,以後你要收到情書就給我吧,假裝說是給我的,我把前麵的人名去掉,過過幹癮。”
  “你吃撐了啊?”陳芹白了他一眼,跟著陳朝屁顛屁顛的回家。
  回想起來,那時的日子真是美妙而簡單,沒有社會的洗禮,童年的幹淨仿佛是一片淨土。
  雙手捧起一瓢水,撒到臉上,還好黑眼圈不是很明顯,可以見人。
  捏捏臉頰,富有彈性,25歲的女生,保養尚可。
  “陳芹,陳芹!”有人在用力敲打著衛生間的門。
  那聲音明顯是柯輝,把臉擦幹,轉身開門,陳芹沒好氣的瞪著他,“你不知道這裏是醫院哪,嚷什麽呢?”
  “廢話,我不嚷成嗎?你怎麽能把這麽個典型的帥哥標本如此赤裸裸的展現在別的女生麵前呢,要知道,你看是沒事,可別人看,就是侵權哪。”
  這哪跟哪啊,陳芹更加惡狠狠的瞪著他,“你瞎說什麽呢!人家護士是幫我看會,我就是去洗把臉,誰讓你不早點來。”
  “不是要給你和”柯輝把臉朝陳朝床上擠了擠,“製造點機會嗎?看,我早上例會都取消了。”
  “嘿,那,護士小姐,你可以走了!”柯輝朝左邊擺擺手。
  聽柯輝這麽一說,陳芹倒才看到剛才的護士妹妹紅著張臉杵在牆邊,與他們隔開了一段很長的距離,不由得又白了柯輝一眼。
  “謝謝你啊護士!”
  “不謝!不謝!”護士搖著手,像是得到大赦令似的逃出病房。
  待人走遠,回頭又送了柯輝一個衛生球,“你剛才和人家說什麽了?”
  柯輝嗤笑,“我能幹嘛啊,我就告訴她,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得了吧你!”陳芹一邊幫陳朝把病人服的扣子扣好,拉上被子,一邊有點戲謔的看著柯輝,“聽說你要結婚了,哪戶的大家閨秀?”
  “陳芹,你剛才,那個,那個!”柯輝也以一種戲謔的表情回饋。
  “那個什麽?”陳芹不解的看他。
  柯輝滿臉壞笑,10支爪子無比糾結的比劃著,“就是,你幫他扣紐扣的姿勢很曖昧。”
  “很曖昧!”他又重複一次。
  陳芹的臉刷的立刻變紅,眼神無比憤恨,被子還沒蓋好,就把手縮了回來。
  隻見柯輝立刻把身子蹭了過來,“別啊,被子不蓋好,陳朝要感冒的,他現在身體和心理雙重壓迫,特脆弱,真的。”
  陳芹一把推開了他,“真你的頭,去,該幹嘛幹嘛去!”
  陳芹將被角一拉,成功蓋到陳朝的上半身。
  “哥們,你醒了!”
  陳芹聞言低頭,正好迎上陳朝那雙如初露的眼睛,臉還是有點紅,柯輝害的,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陳芹,你臉紅什麽啊?”陳朝醒來的第一句話。
  “啊!”陳芹用手摸了一下臉,佯裝鎮靜,“熱的!”
  轉過臉,陳朝艱難的抿了一下嘴,“柯輝,你有沒有幫我打電話給張鈺?”
  “有,你昏迷前的話就跟聖旨一樣,能不通知嗎?不過,哥們,你那小秘真不錯,一聽你受傷了,那鼻音馬上就來了,估計哭鼻子,說是馬上就要打車來看你,比你家這妹妹強。”
  “說什麽呢?”陳芹有點窘,臉色的溫熱還沒散去,新一輪火氣又要上來。
  “說陳朝的秘書懂得關心人,體貼人,不像你,榆木疙瘩。”
  “你給我滾。”
  “滾了我一個,又來一大幫,不是一樣。”柯輝得磣著身子望向房門,手還順帶指了指,“你欺負我沒用啊,大k可不是個好主,陳朝要出什麽事,他一定和你拚命。”
  陳芹把頭一轉,就看到騰震和兩K已經倚在門邊,看那姿勢估計保持了一定的時間,嘴巴還掛著笑意。
  “姓陳的,你是不是又欺負我家哥們了,你把昨天的話當耳邊風呢?”
  又是老K,沒有一次,他會給她好臉色。
  陳芹見小K拉了拉他的衣袖,退到騰震後麵時臉部表情有些舒緩,不過看自己的眼神,依舊是充滿怨恨,有種殺人於無形的氣流,讓人不自覺的想逃離。
  一夥人,嘻嘻哈哈,幾乎是把病房鬧得雞犬不寧。
  特別是柯輝,200分貝的高音喇叭幾乎把樓下的護士都震上來看過一回,探頭探腦,然後灰溜溜的下樓。
  昨天查房的老醫生也來了,橫著眉毛把屋裏人通通掃了一遍,最後停在柯輝身上,豎起食指,朝門邊上一指,“菜市場醫院大門左走。”
  陳芹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換回柯輝白眼一隻,另一隻送給老醫生了。
  “林醫生,你不就是閑我吵嘛,那我安靜還不成。”
  “我就沒見你安靜過。”
  “這話不能這麽說啊,你看上次我割盲腸住院的時候,不是特安靜。”
  “安靜個頭,一個禮拜全是你嘰裏呱啦的聲音,吵的耳膜疼。”
  小K扒拉到老醫生背上,“叔,你就讓柯輝多說點話吧,過幾天結婚了,就開始裝深沉了。”
  “小k,我告訴你,少拿結婚的事來擠兌我!”
  “你們這些小孩,我搞不懂,反正你別吵到醫院裏的其他病人,陳朝,這次算你運氣好,差一丁點就碰到你小肝了,不過我也納悶,你身手不是挺好。”那老醫生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頗為疑惑的搖了搖頭。
  “是啊,哥們,我以為那都是些什麽牛鬼蛇神,結果抓來一看,都是小羅羅,你昨天是幹嘛吃的啊!”老k邊說邊朝陳芹瞪眼,那眼神直白表明,你該為此事負責。
  陳芹把臉一轉,極力回避與那雙眼睛的接觸時間,從床頭繞到床尾,渾身不自在。
  “陳芹,你出來下!”騰震在一陣七嘴八舌的噓寒問暖中朝一直靜默的陳芹發言。
  悶悶的語氣,把大家逐漸高漲的熱情灑下一盆冷水。
  “我?”陳芹有點疑惑的看了看他,頭卻已經不知不覺的往下望向陳朝。
  “對,出來一下,我有點事和你說!”
  “什麽事不能在這說啊?”柯輝在邊上有點不滿地開口。
  “有些事,就是不能在這說,陳芹,不出來,別後悔!”騰震邊說邊往門的方向走去。
  邊上,大家有點麵麵相覷,集體目送陳芹跟隨騰震的步伐走向門外。
  
  第四十四章 愛你愛我
  當我走上你的路,牽上了你的手,那麽就請抓牢吧! ----陳芹
  刻著玉蘭花纏繞的長椅,安靜祥和的氣氛從花香中暈開。
  玉蘭花的味道迷醉心裏,香草的撲鼻帶著一絲腥味。
  醫院的早晨很舒心,就是鼻尖傳來的味道很刺激。
  要不是樓頂掛著個紅十字,估計有錢的大老爺們,百年之後,落葉歸根,這裏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陳芹跟著騰震下樓,在小賣部前停了一會。
  出來的時候,騰震手裏多了一個麵包和可樂。
  沒說什麽,在藤椅上先填飽了肚子。
  騰震點了根煙坐在另一邊,抬頭仰臉,等陳芹把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裏,才把煙頭熄滅,扔進垃圾桶。
  姿勢勘比投籃,很精準。
  談話前的準備工作就緒,各自定位。
  “為什麽那麽做?”問題劈頭蓋臉而來。
  “什麽為什麽?”陳芹吸著可樂,神清氣爽,沒有抬頭。
  “你看,裝傻了是不?你震子哥不傻,而且葉工都告訴我了,你去查了那個工程?”
  “什麽都瞞不過你!”
  “以後要請人幫忙,總要先分清楚,誰是出錢的。”
  陳芹輕歎,“我隻是想知道,我給出一粒糖的結果是換來一句謝謝,還是總被惦記著包裏的那一袋?”
  “結果呢?找到了?”
  “早就找到了,隻是不死心,可惜我包裏的糖不是留給他的!”陳芹抬頭,一縷陽光射過,很震撼的感覺,“震子哥,陳朝受傷,和這件事有關係嗎?”
  騰震搖了搖頭,“暫時不知道,不管有沒有關,保護好你的糖果就好,其他的別插手。”
  朝陽升起,大大的圓盤曬的人頭皮發熱。
  彼此之間的熱氣有種上升的趨勢,陽光也從柔和逐漸變為犀利。
  “對了,昨天的事抱歉,我隻是想激激你們,差點成命案了。算彌補我的錯誤吧。”騰震把嘴湊到陳芹耳後,“陳朝受傷其實不嚴重,都是柯輝一個鼓搗出來的,不過小傷,心傷還是有。”
  啊!陳芹有點驚訝,原來自己確實很白,還白的挺可愛,就是牙齒咬得狠狠的疼。
  男人向來很理智,不像女人,太多的感情用事,結果是雜亂無章。
  “我先回公司了,你自己上去吧!”擺擺手,騰震特偉岸的往前邁步。
  看著騰震往外走的身影,挺心疼。幾天前問過老媽,從那些欲蓋彌彰的詞語裏,知道了騰伯伯和騰震這幾年在國外並不如意。
  幾年的相濡以沫,院子裏比父母還模範的夫妻,結果卻在異國他鄉勞燕分飛,這是多麽令人唏噓。年少的騰震或許感受到的是更多的悲涼色彩吧。語言不通,沒有朋友,連能給予保護的家庭溫暖也被剝奪。
  陳芹,以後不要在騰伯伯和騰震麵前提起這事知道不?清官難斷家務事,不要多說話。
  老媽那天的叮嚀一直記得,可是心裏總有點異樣。
  “是的,騰震,要是可以,我真想和你說,其實,我真的希望你也快樂,也能把口袋裏的糖拽緊。”
  老媽的話依然在耳畔回旋,自己的自言自語也一路走到陳朝病房所在的樓層。
  居高臨下,沒人打擾,原本清淨幽雅,卻有點變味。
  才不到半個小時的工夫,走廊裏已經有人在說, “祝早日康複,祝早日康複,祝早日康複。”
  一步一步的移至門口,差點被柯輝一手臂甩出去。
  還好柯輝雖胖,可反應還迅速,及時收住了。
  定了定神,房間裏出了陳朝默默朝她微笑,其餘各個麵目猙獰,當然,其中柯輝最為猥褻。
  “你們花店腦子進水啊,哪個白癡,哪個變態,看病人送菊花,他媽的,讓我知道是誰,我把你家花店也給砸了。”
  眼瞼向下,腳邊是一捆散落的菊花,白色得讓人恐怖。
  “把地上的這些東西給我撿起來,哪來回哪去!”在視線裏,那個把鴨舌帽壓的很低的男生抱著那捆幾乎被踩爛的菊花,落荒而逃。
  剩下的一朵,陳芹彎下腰撿起,從陽台扔了出去,越飄越遠,直到消失,心也就寬了。
  “陳芹,騰震呢?”柯輝朝陳芹使了使眼色,順著柯輝的眼角望去,陳朝閉目養神。
  熙熙攘攘,說說笑笑,簡直處於無人之地。
  陳芹斜著眼睛,橫著眉看著柯輝,“先走了,回公司。”
  “哦,要不我們也走了。”
  “好!”陳芹愣愣的點頭,拉開大門,目送離開。直到最後一抹身影步出視線,陳芹轉身把  門帶上,抓了把椅子,安靜的坐在床邊。
  “都走了?”長長的睫毛閃了閃,眼睛沒睜開,嘴巴已經出聲。
  “問你個問題,現在哪裏疼?”
  “肚子。”陳朝指了指自己的腰部,明顯的指鹿為馬。
  “是嗎?可我剛問了林醫生說,據說你差點切肝而入,好像肝在右側軟骨下,你摸的是腰。”
  “哦,這樣啊!”陳朝一臉戲謔,特不待人招見的那種。
  “你們合著夥騙我是不?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多緊張,那老醫生吹胡子瞪眼睛,好像要生吞活剝了我一樣,結果搞半天,你們都在騙我,你哪裏受傷了,整個一神氣活現的聖鬥士,還有那什麽柯輝,一大早就是擺明來看熱鬧。”
  陳朝雙目直視,憋住笑,隻是嘴角的抽動表明憋的很累。
  “想笑就笑,反正不是如你們所願了,不必憋成麵癱。”
  伸手輕輕碰了碰陳芹的手指,然後抓住,“我問你件事,必須認真回答。”
  恩,“以聖母瑪利亞的名義發誓。”
  “我昏迷時,好,我裝睡的時候,你說的話是真的嗎?如果我沒事了,你什麽都答應我?”
  陳芹一臉詫異,“你沒昏!”
  被抓住的手指被一種外來的力往前拉著,一個俯身前傾,彼此的焦灼就在嘴唇那個小小的地方。這樣的姿勢很曖昧,被緊緊拽住的手掌無法掙脫,匍匐在陳朝胸前的心髒位置強烈的感受著下方很有節奏的跳動。
  昨天,她確實是這麽說的,隻要能繼續聽到這樣的跳動聲音,她可以不管不顧。
  
  輕輕的撥開她的發絲,“你臉紅的時候很可愛!”
  單手撐住床沿,雖然傷小,但畢竟傷了,怕碰到陳朝受傷的地方,被說中的陳芹靠著手臂力量蹭的起身,“陳朝,你別,別那麽過分,我,那個,睡覺去了。”
  累了一晚上,隔壁房間挺舒服的。
  天邊,雲朵用飄逸的形狀飛行,躺在和陳朝一牆之隔的房間裏,看著窗外色彩斑斕的世界,心突然放開了。過去總總的執著,也許隻是因為沒有一把斧來劈開,當斷裂的山脈湧現一條幽靜小路時,才明白,原來隻是隻緣身在此山中。
  桌子上的兩個手機安靜異常。
  陳朝的被她強行關機,猶如現在的他安分不已,而自己的,原本就是幾日無聲已是常事。
  一覺醒來,通體舒暢,女生真的不能熬夜。
  疊好被子,拽著自己的手機,以一種興師問罪的姿態步入陳朝的病房,好像剛才的事還沒完。
  輕輕推開房門,病房的燈沒開,略顯昏暗。
  陳朝的聲音淡淡而舒緩的傳來。
  “你走吧,這個案子我不可能接的。”
  “陳律師,你太讓我失望了,我真可笑,真的以為有人會站在正義和道德這一邊,沒想到,天下烏鴉一般黑,你這個打著廉潔口號的律師,原來也是隻白眼狼。”
  “青天白日,你對得起你身上那身代表正義的律師袍嗎?”
  靜靜的移至門邊,在一個昏暗的幾乎看不到麵容的角落裏,目送那個跪在陳朝床前的女人離開。
  “進來吧!你在外麵也聽的夠久了。”
  身子晃進的一霎那,按下了隱藏在牆邊的按鈕,昏暗的感覺被一種明亮取代。
  
  第四十五章 愛的燈亮了
  我們想盡辦法為愛讓路,卻不知原來愛早已為你預留伏筆。 --陳芹
  陳朝讀法律,一直是個讓大人們很無法理解的事情。
  中學數學奧賽的隊員,化學,物理奧林匹克,通常都是他帶隊,老爸、老媽、學校老師,一直認為他是為了航天事業,圓周率,重力加速度而生的人,可誰也不曾想到,高考,他莫名其妙的選擇了法律。
  “為什麽選擇法律?”這是個高考後所有碰到這個理科尖子生,一般情況下教過他的老師都會問的問題。
  “能不能告訴我原因?”這是個老爸在接到校長電話時,第一時間讓秘書打電話回家對陳朝說的話。
  “我喜歡法律。”陳朝的回答向來言簡意賅,簡明扼要,撐的人無法溝通。當然,除了陳芹。
  正因為了解,才知道他的辛苦。
  兒時的經曆,曾經白色床邊立下的誓言,這所有的一切,似乎和他一起經曆的,隻有自己。
  靜靜的走近床邊,拉起那雙寬厚的手掌。
  撐開,覆蓋,頂住。
  一切細微的動作,總是那麽不經意的體現默契。
  “是不是覺得特失望,看到了吧,我本來就不是個偉大的人,2年前,我重新起訴了邱備的父親,在20年的追訴期快到底的時候,我告訴他,你再也走不出這牢籠,我實現了自己20年前對我爸的承諾,要把害死他的人繩之於法,也是那天,我碰到了想替他爸辦理出獄的邱備。”
  “陳芹,對不起,如果知道會那樣。”
  “如果知道會那樣,你就算自己慪死,也不會傷害到我的,對不對?”她用清澈的眼眸看他,2年,她與他的溝通沒有一次來的如此真誠。
  他默默點頭,把頭轉向一邊,“這也許是我這輩子所做最後悔的一件事。”
  “陳朝,我討厭你說後悔,真的,永遠不要說這兩個字,特別是對我,我不想你愛我總是因為一份後悔,我也特怕你愛上我,以後會後悔,因為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大大咧咧,什麽不管不顧的女生了。”
  她慢慢低頭,“那一年,是我和你一起看著那床白布拉上,我明白那對你意味著什麽,騰震說我很殘忍,可你要我怎麽告訴你,那個曾害你失去父親的人,他兒子也許還會害你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是,嫋嫋,包括柳南都和我說生兒育女已經不是那麽重要,可他們不知道,我真正在意的是邱備是那個人的兒子,這對你來說,是一種傷害。如果是別人,我也會想不就是丁克,可是他叫邱備啊,是你最恨的那個人的兒子。”
  他將手輕輕按住她的嘴唇,一點一點的吻過她的淚。
  “別說了,我懂,我也都知道,所以我在等你,等他走出我們的生命,真的,20年了,我不想那件事再牽絆我一生了。還記得我說的嗎?我的幸福在於你和我。”
  有人說眼淚是鹹的,因為苦澀才會掉淚。
  其實眼淚是甜的,因為有了愛的滋潤。
  無人的夜晚,他撤到床的一邊,讓陳芹小小的身軀和他一起並排躺著,點滴剛剛換完,所以無人來擾。
  寬大的病房裏,隻有他和她的呼吸相互重疊。
  “陳朝!”
  嗯!枕邊人假寐。
  “為什麽不接那個案子。”百無聊賴的時候,想的就多,剛才那一茬挺神秘。
  他略微動了下身子,繼續閉目,“知道樹嗎?雖然地上一棵,樹下其實繁根盤錯,我們能看到表麵,卻看不清楚下麵。”
  有點道理,陳芹默默點頭,“那你是說,這事牽扯到很多?”
  啪!
  受傷的人力量還那麽大,一個板栗上頭,腦子有點暈。
  “小胖墩,人本來IQ就不高,不要連EQ也不高,你就適合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知道你在北京,曲晉陽每次見我,都說你每次請她吃稀飯,都是煎蛋,他都要對蛋產生抗體了。”
  陳芹憤恨的摸著腦門,鄙夷的神色展露無遺,明擺著轉移話題!
  “還那不是你害的,我會的第一道菜,就是煎蛋,他要我現拿手菜,那就是啊。”
  這話接的真有水平,陳朝暗笑。
  嘻嘻……
  一種小老鼠鑽牆的聲音從窗戶邊飄了進來。
  正雙目對視的兩人齊齊的回望。
  一個小腦瓜露了半個在窗台上,長長的馬尾咬在嘴唇邊。
  “點點!”陳芹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坐了起來,一邊揮手一邊跑向大門,往回走的時候,懷裏就多了個小人。
  陳芹邊走邊不自覺的摸了摸那細細的手臂,輕微的撫摸,大拇指和食指繞了圈,還有剩餘。
  得出的結論是,點點又瘦了。
  走到床前,點點不安分的站在椅子上,“我聽樓下的護士姐姐說,A區病房來了個帥哥,我就想上來看看有沒有比陳朝哥哥帥,結果是你。真失望!”
  小家夥雙手叉腰,搖了搖頭,“帥哥,你哪裏不舒服啊!”
  “這裏!”陳朝拿手比劃了下自己肚子的位置,表情柔和。
  “這裏?”點點疑惑的歪著腦瓜,小心的把那幾乎瘦到剩下皮包骨的手覆蓋在白色棉被上,然後嚴肅的把臉轉過對著陳芹,“姐姐,我以前肚子疼的時候,福利院的媽媽都會把手摸到我肚子上,然後我一下就不疼了,很靈的,以後哥哥肚子疼,你也這樣把手放上去,哥哥就不疼了。”
  “是不是哥哥。”點點狡猾的露出兩排白牙。
  “小家夥。”陳芹一把摟過點點,抱在懷裏,“說,最近有沒有想姐姐。”
  “有!”聲音夠大,誠意度不錯。
  “那是想哥哥多還是姐姐多?”陳朝在邊上插話。
  停頓三秒,考慮兩秒,“當然是都想啦,因為想你們其中一個,另一個也會順帶蹦出來,所以幾乎比率一樣。”
  狡猾的小孩,陳芹抓著她的小爪,骨頭小小的裸露在皮後。
  “姐姐。”
  嗯?
  “哥哥。”
  嗯?
  點點有點不好意思的跳下床,抓著衣角,憋的臉和紅蘋果一樣,才緩緩開口,“哥哥姐姐,我能不能和你們拍張照片,我站中間,你們站兩邊的那種。”
  “當然沒問題了!”陳芹和陳朝齊刷刷的點頭,“不過朝哥哥受傷了,估計暫時隻能用坐的,你坐中間,我們各自摟一邊,好不好。”
  陳芹邊說邊把點點重新抱了起來,旋轉陳朝的病床,接近90度角,拿出手機,對著那個黑黑的圓孔。
  一,二,三.
  擺出勝利的手勢。
  茄子。
  永恒而美麗的畫麵,永遠定格在那個笑的很歡顏的夜晚。
  陳朝住院多日,傷勢恢複良好,雖不重卻也是受了皮肉之苦,拆了線,為了賺幾個休息日,軟磨硬賴的非多霸占著病房幾日。
  幾天前晚上,邱備來了一個電話,約她見麵,陳芹拒絕了,然後告訴他,最近太忙了,過幾天,見一麵。
  柯輝和騰震幾乎有空就來醫院,偶爾叫上小K,湊成一桌打80,何等瀟灑。
  老K依舊不待見陳芹,每次不吹胡子瞪上幾眼,簡直就覺得是白來了一趟。
  陳芹依舊對柯輝怒氣衝衝,每次不來個兩指掐,簡直就是有辱“掐神”之名,就是柯輝也沒什麽可說的,為了朋友,咬的嘴唇出血也要忍著。
  柳南和韓瞳帶著小秋也來過,嘰嘰喳喳的,幾乎整個醫院都是小秋的聲音,那天點點也在,捂著耳朵問陳芹,這人是不是那個大肚子哥哥的老婆,怎麽說話都這樣,把小秋氣的臉都翻白了。
  陳芹老爸剛從北海視察回來,就立刻出現在病房外,瞪得裏麵打80分的人各個被點了穴道一樣集體冰凍。
  “該上班的回去上班,沒上班的都給我站外麵,站成一排!”陳芹看著老爸的臉,一陣哆嗦。
  悻悻然的退出病房,柯輝抓著陳芹肩膀抖了半天,“你家老爺子,你家老爺子很久沒有這麽火大了,完了,我柯輝今天為了你們,簡直是把命都搭上了。”
  恩!陳芹頻頻點頭,“誰讓你沒事和騰震搞什麽飛機,慢慢等著,我給點點買了個芭比娃娃,先給送去,一會回來看你受死!”搭了搭柯輝的肩膀,很心滿意足的走開。
  點點的病房在C區,繞過一個花園,就在A區的後麵。
  昨天剪刀石頭布的失敗者,正護送著貢品走向勝利者的區域。
  石子鋪成的小路,幾朵荷葉稀稀疏疏的點綴湖麵。小女生形狀的人物噴泉隨意的吐著幾柱水花,灑在湖麵,顯得幽雅。
  “你別過來!”噴水池的後麵,傳出一個小孩的尖叫。
  “我說你了你別過來,我才不看你父母的照片,你有艾滋,你父母也一定有。”
  “沒有,沒有,他們都很健康。”一個小女孩聲音更加尖銳的傳了過來。
  是點點,陳芹停下腳步,繞到水池後麵。
  那張照完後就被點點追著要的相片,正飄落在自己的腳邊。
  “我說了,我爸爸媽媽沒有病,真的沒有。”
  “有,就有,我媽說了,你的病會傳染,你還每天跑來和我玩,你真是個壞孩子,壞孩子。”
  “不是,我不是壞孩子。”點點半蹲在地上,雙手撐住大腿,表情痛苦。
  “你爸爸媽媽是壞人,你是壞孩子。”那個穿著同樣病號服的男孩繼續叫嚷著,原本一直很安靜的花園,頓時來了些看客。
  撥開前麵指指點點的人,陳芹徑直走到點點前麵,手臂向下一彎,攔腰抱起。
  “看什麽,沒見過小孩吵架啊!”
  “哇,這就是那照片上的女人,離那麽近會不會也得了。”最前麵的婦女朝著同伴低聲說了幾句,正欲轉身離開時,卻被陳芹一把抓住。
  把芭比娃娃遞給點點,空出的手擦了擦點點眼角的淚花,身子卻直接擋在那個婦女前麵,“夠了,你有沒有常識,沒有常識也該懂點道理吧,這麽大人,在小孩麵前說些沒有任何道德的話,你就不害臊嗎?”
  “害臊什麽?得艾滋的又不是我,真是好笑!”
  “你家米白吃的啊,真的不懂禮義廉恥嗎?得艾滋很可恥嗎?我倒覺得你比得艾滋的還可恥,小孩子從一出生到現在,什麽都不懂的年紀就要受病痛的折磨,可至少她活的有意義,你呢?思想病入膏肓,沒的醫。”
  “你說什麽呢?”婦女有些氣炸,“快點抱著你的孩子離開吧,我們這不歡迎有艾滋的人。”
  陳芹笑笑,“醫院你家開的嗎?可惜,醫院能醫的是身體上的疾病,你這種思想已經無藥可醫的人,估計也醫不了。麻煩你說話前,動動腦子,孩子才6歲,本該是朝陽一樣的年紀,她得這病,是她願意的嗎?我不是她親生媽媽,那又怎樣,一個孩子本就不該為那些錯誤負責。你可以看不起艾滋患者,可至少麻煩你有點公德心,別在孩子麵前亂噴飯。”
  “點點,走,我們去照更多的照片,發到網上,告訴更多的人,這裏有個叫點點的女生,是個天底下最聰明的小孩,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歡她。”
  不用回頭,陳芹大概可以估略那個女子現在的表情,一陣紅,一陣白,渾身顫抖。好久沒有這麽激動,心裏一股氣憋著,走路都帶勁。
  “姐姐,”點點撥了撥陳芹額頭上的頭發,“對不起,點點說謊了,我本來想騙他們你和朝哥哥是我爸爸和媽媽。他們不和我玩,說我是沒父母的小孩,我隻是想告訴他們,我有。”
  “點點!”陳芹坐在藤椅上,把點點放到大腿上,“不哭了,哥哥和姐姐都非常喜歡點點,我們不怪點點。”
  點點洗了個鼻涕,“真的,不怪。”
  “不怪!”陳芹點頭。
  在草地玩了一會,福利院的小惠就趕來把點點接走了,一邊道著謝一邊歉意的笑。
  小孩的心思永遠變化的最快,剛才還一把鼻涕一把淚,走的時候臉上卻已經堆滿了笑容,隻是,小孩的心也是最脆弱的,重重一擊,何時能補全。
  回去的時候,老爸和柯輝已經消失,隻有陳朝一個人在床上眯眼。
  輕手輕腳的把被子拉高。
  “回來了!”
  嗯,陳芹有點嚇到,縮回手,“你又裝睡。”
  “哪有!”陳朝挪了挪身子,陳芹默契的旋轉搖杆,待到接近90度垂直,把枕頭墊在背後。
  “老爸走了?和你說什麽了?”
  陳朝搖了搖頭,“以後再犯,殺無赦!拿槍斃了我比較實在。”
  “聽說你剛在花園表演了一回,現在成名人了?”
  這話怎麽聽著帶酸醋味,把被子往後拉了一下,坐在床沿,“謝謝,你的消息也是夠靈通的,不過名人不敢當,我隻是覺得點點還小,那些父母害怕孩子受傷害可以理解,可為什麽要去剝奪另一個人的權利呢?難道他們不知道,一些話說出來,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她們沒你想的透徹,思想比較狹隘。”
  “你少貧,陳朝,我真的很想做件事!”
  嗯?
  
  ˇ第四十六章 攤牌 
  我不是天使,我的翅膀是為愛我的人而拍。 ---陳芹
  陳朝出院,是件大事。
  幾號人一大早的出現在醫院,隻是來的人沒什麽變化,不外乎那幾個,但還是多了個陌生人。
  安靜的站在柯輝身後,捧著一束幾乎遮住臉的百合,甜甜微笑。
  “這是陳朝,我哥們。”柯輝把那束百合接過,幾乎是用扔的遞給陳芹,“這是她女朋友兼我的妹妹,陳芹。”
  “這是我未婚妻,這就算認識了吧,收拾下東西走了。”
  介紹短小精悍,隻是有點突兀。
  一夥人默不做聲,隻有騰震中間插了一句,“她是除了陳朝外我們這夥人的兼職妹妹。”
  說完話,眉頭一挑,意味深長的看向陳朝,像是以示清白。
  “我叫陶歌,每天都聽柯輝提起你,今天終於見到了。”女孩伸出手,禮貌而不張揚,很溫暖的笑掛在嘴邊。
  “她說我一定沒好話,可是我也聽柯輝提起過你,下個月結婚,最近我正鼓勵柯輝減肥呢!”陳芹沒好氣的白了邊上柯輝一眼,把一個大包塞給他,“胖子,先給你個機會鍛煉,等過幾天,我們一起去跑步運動,做個帥氣的新郎。”
  “陳芹,你這話就說錯了,還不如叫陶小姐增肥來的容易。”小秋越過小k,站到陳芹身後,理不直氣不壯的補充一句,小臉立刻收回。
  周圍一陣善意的笑聲,陶歌倒也大方,挽過柯輝的手,“就這樣吧,太配了,就沒意思了。對吧,柯輝?”
  大夥,你一句,我一句,一人一個袋子的下樓,那模樣有點像組團旅行,引人側目。
  陳芹抱著點點直到拐角處才放下,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把她交給小惠。
  “姐姐,你答應我的事情,不許騙人哦。”
  “恩,不騙人。”
  “拉鉤!”點點伸出小指,不由分說的勾住陳芹的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長長鼻子。”
  “知道了。”陳芹刮了下點點的鼻梁,“點點要聽小惠媽媽的話,過幾天,姐姐來接你。”
  嗯!
  這是一段不太和諧的小插曲,卻有是帶點溫馨的產物。就像老K說的,陳朝,這一刀捅的還真不錯,一點皮肉之苦,換一個大活人,挺值。
  “那些人怎麽處理,我找到了,沒什麽特別,說是你在酒吧跟人幹架,懷恨在心。要不看在讓你抱得美人歸的份上,交給警察叔叔處理就算了?”
  陳朝閉目養神,靠在椅背上,沒有回答。
  老k轉過臉,“好啦,我承認,他們是我一哥們的小弟,人家都來求情了,陳大哥,你老人家就賣我一個麵子,我好做人啊!”
  “可以啊,不過你叫他們別再去修車廠,別再折騰我們那幫夥計。”
  “行,”老k用力點頭,“你們那裏的人都被你和騰震訓的和綿羊一樣了,他們估計也不要了。”也許是意識到說錯話了,老k識相的把頭轉了個圈,安靜開車。
  到了公寓,一人一杯礦泉水後集體送出大門。
  “睡覺!”陳芹關上門,麵對陳朝,手指向右,頗有女王架勢。
  “現在?”陳朝眨了眨眼,一手熟練的攬過陳芹的腰,滿臉戲謔。
  陳芹一個後撤,推開陳朝,沒太用力,隻是輕輕一撥,“我說讓你去睡覺,我去給你煮粥。”
  “好吧!”陳朝聳聳肩,徑直上樓。
  樓下廚房,劈裏啪啦,鍋碗瓢盆的聲音。很久,沒在廚房聽到這種手忙腳亂的音響,有點懷念。
  懷念過去的那段時光,然後期待現在的生活,憧憬以後的美好。
  一直以來,等待不就是為了這個結果嗎?幸福的定義就是能和愛的人攜手,而他,幾乎就要錯過。兜兜轉轉,來來回回,再回到原點的擁抱卻越加顯得真實。
  滾燙的粥麵,冒著小泡。
  係著圍裙,撈起那些漂浮在上層的泡沫,粥就變得更加的純白清澈。
  陳朝睡覺的時候,陳芹都在廚房忙碌著,偷偷跑到超市買了雞蛋,青菜,也偷偷上樓瞄了一眼沉睡中的人。
  暗暗的色彩妝點著臥室,男人特有的韻味展露無遺,偷偷從門縫望了一眼,關上門,躡手躡腳的走出,再回首,原來彼此之間一直很近。
  再過一個小時叫醒他,看了看表,原來也已經11點,隨便在書架上找了本心理學,一杯清茶,懶洋洋的窩在沙發上。
  “only you……”
  又是那段及其美妙的音樂,震的毛骨悚然。
  換掉,一定要馬上把這個偉大而神奇的音樂換掉。
  赤腳走到桌邊,依舊閃光的屏幕上是“邱備”兩個鬥大的字體。
  輕輕的一個深呼吸,手機卻已經放到耳邊。
  “陳芹?”
  “是……邱備,我們見麵吧。”
  ……
  “老樹咖啡,11點半,我等你。”
  ……
  收緊電話,抬頭望了一眼依舊緊閉的房門,有些事,是該說清楚了。
  老樹咖啡離陳朝的公寓並不遠,走路15分鍾就能到,所以邱備到的時候,陳芹的摩爾已經喝掉了一半。
  一首西班牙名曲,有節奏的踢踏聲音,很立體的環繞四周。
  “陳芹!”邱備坐下的第一句話,很禮貌而溫和。
  “起碼有近半個月沒見你了。”第二句話很客套,帶有朋友幾日不見的驚喜。
  陳芹有點茫然的抬頭,一雙眼炯炯有神的打量眼前的人,眉宇濃黑,麵龐清瘦,額闊頂平,若從外貌上看,和兩年前確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T恤變成了西裝。
  “怎麽了,幹嘛一直看我?”邱備接過服務員遞過的咖啡,展開一個安靜的微笑。
  輕輕地攪動咖啡,銀匙與瓷杯碰觸發出清脆的聲音,可隻要一停手,任何聲音都會戛然而止,隻剩下咖啡的波紋依舊搖晃暈開。
  一直低著頭的陳芹緩緩抬頭,原本緊湊的眉間舒開,幹淨的臉上在玻璃窗上折射出一個倒影。
  “邱備,這些年你累嗎?在麵對我的時候,你辛苦嗎?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感覺,可我很累。”
  原本的微笑僵在臉上,也許沒想到陳芹的開場白如此勁爆,邱備的眼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不安。
  “陳芹,你怎麽了?”語氣訝異,略帶關懷。
  陳芹淺笑,“邱備,我們別再演戲了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恨陳朝,你認為如果不是陳朝重新提起訴訟,你爸不會自殺,你媽就不會追隨而去,你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報複陳朝而已。可你想過嗎?或許你媽自殺,並不是因為你爸。”
  “陳芹,你是在幫陳朝說話嗎?”邱備繃起臉,身體靠後,“原來,你還是最在乎陳朝,不管他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
  “夠了!”陳芹打斷了邱備的話,一股氣往上竄,“邱備,你真的認為你媽還在等你爸回來嗎?那我告訴你,你錯了,那爸隻是你媽為了你而製造的一個夢想,她不想你因為你爸而走歧途,她想讓你認為,你爸無論做了什麽錯事,可至少在你眼前,是個好父親值得她等。你媽真正在意的是你,你才是她的全部,她付出所有的一切就隻是為了你。我離開前,你媽來找過我,她要我放了你,救救你。”
  “邱備,其實我並不恨你,那種事情,本就是你情我願,你沒拿把刀架著脖子逼我,我想你唯一做到讓我受傷的,就是你把原本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公布於眾,沒錯,你做的很直接,這也是你與陳朝最大的區別,如果知道我會受傷,陳朝死都不會做,而你,明知道結果,卻做的義無反顧。”
  有些話,第一句開啟,便意味著結束。
  漂亮的包裝,層層的剝開後,失去刻意裝點的色彩,隻剩灰暗。
  是的,沒人願意亮麗的色彩剝落,卻又無法抑製的直摳。
  邱備聽到陳芹的話,一陣發傻,這段開場有點出乎意料。
  喝了一口咖啡,苦的心都有點打顫,半晌才緩緩開口,“陳芹,你心裏從來就有陳朝,哪怕是和我在一起,我的地位也永遠不及他,我就是恨他,如果不是他,我會家庭幸福,我會摟著你,牽著我媽的手在陽台上聊天,至於我爸,如果不是為了我媽,我壓根不會理他,可是現在,我什麽都沒有,我在外漂泊。你知不知道,我一度甚至不敢回來X市,如果不是林依依,現在的我或許還在外麵。”
  “那你就該好好珍惜她,而不是現在這樣。”
  “可我愛你!”
  陳芹的手緊緊的捏住杯子,越來越緊,幾乎想捏碎。
  “夠了,邱備,我都說別演戲了,你是認為我傻,還是認為你足夠我迷戀一輩子,那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在你做了那麽多事之後,你說愛我?你是真要我把這幾個月我看到的事情通通的給你複述一遍嗎?”
  邱備攪動咖啡,眼裏有著無限放大的敵意,“陳芹,還想說什麽,全說了吧,既然你能把我帶到林依依麵前去招搖,想必已經是知道什麽了?我也是到剛才才知道,原來你也是道行高深!”
  “邱備,不要把所有的錯都怪到別人身上,我曾經真的想幫你,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推開,其實從“真愛”開始,你就看到我了,一次一次的偶遇,直到在建設局遇到你,我還是想幫你。可你為什麽要那麽做?利用我,去傷害我的朋友,明知道你的工程質量有問題,我讓騰震幫你的結果也許要連他也賠上?”
  陳芹承認,這樣的邱備是她沒見過的,一臉的鄙夷,一陣放肆的笑。
  原來所有的一切,提起是如此的讓人寒心。
  “你真心想幫我?你是在背地裏取笑我吧,當看到我有求於你的時候,你不是該笑的很開懷嗎?不對,我現在知道了,為什麽這幾天質檢站的人一直要去驗收,而你一直推說沒空,原來是你,明著說幫我,暗地裏去捅我?”
  陳芹緊緊的皺眉,所有以前沒有過的厭惡,通通襲上心頭,“邱備,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你什麽嗎?不管你和陳朝之間有著任何的恩怨情仇,我陳芹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大學的出國機會,是我放棄了並推薦你去的,為了不讓你難堪,為答應你媽的話,我在北京漂了兩年,你的工程出事,我可以不顧一切的去幫你,也許不僅因為你媽,也是因為那段曾經,可你呢?”
  一陣短暫的停頓,心卻揪的生疼,知道並不等於撕開,當撕開的皮肉綻開,扯到的是一直隱藏的痛。
  “匿名信?一筆到底的字體,邱備,你曾經說過你父親什麽都沒教過你,隻有這個能讓你炫耀,故意寫信告發自己的公司,然後讓我幫你,你做那麽多,隻是想知道我到底在‘飛震’能不能說上話吧,你的目的在北海,我與林依依之間,是你平衡X市和北海的工具,當你想要頭頂X市的天,腳踏北海的地時,作為男人,邱備,我看不起你。”
  “沒錯,當我意識到你的行為可能傷害到我朋友的時候,我不可能坐視不理,建設局給你的批文是由查封變為整改通知,如果當初你和我說的話是真的,哪怕不一樣,隻要你這段時間真的對工地進行一係列的治理,根本無需害怕,相反如果是你的房子本身有問題,這已經不是你和我所能獨斷的。”
  一點一點難看的顏色逐漸蒙上了邱備的臉。
  曾經的美好,在一霎那通通消失眼前。
  “邱備,結束吧,如果說以前我們還是平行線,現在的我們,永遠在也不會有對望的機會了,今天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用2年去完成自己的救贖,已經夠了,現在我會去追尋我自己的幸福,而你,已經與我的幸福無關。”
  起身,拿包,用一種放鬆的心情走出那個狹隘的空間。
  “陳芹,你會後悔的,陳朝,柯輝,騰震,你,我一個也不會放過。”邱備的話在背後冷冷的響起。
  甚至,她聽到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隻是這次,已經無法撼動自己的任何腳步。
  人是一種無法掩蓋情緒的動物,悲傷,哀怨,憤恨,總是能輕易影響人的一生。
  一句話,一件事,注定發生了,就無法後悔。
  沒人能預料,它的發生將伴隨什麽。
  隻是現在,陳芹在開門的一瞬,卻能鎮定的轉過身,用一種淡淡的口吻說,“我相信我的哥哥們,如果說後悔,隻是兩年前的曾經。”
  門外,落葉風舞。
  把外套的衣領拉高,15分鍾的路程,陳芹狂奔而至。
  微微的細汗粘在後背,心髒由於快速的跑動狂跳。
  抬頭,藍天、白雲合成一色,交接之間,是一種美妙的色彩。
  昂著頭,邁開輕巧的步子,嘴角的笑略微浮起,舒緩的風從耳邊吹過,周圍的樹綠得讓人心醉,旁邊的花紅得讓人飄渺,唯獨眼前的人清晰得讓人驚訝。
  樓前亭子裏,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在麵前朝自己揮手。
  
  第四十七章 我們船吧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什麽才是呢?佛下500年守候,隻為等你一次回眸。--陳朝
  愛是一種迷人香氣 ,用心撒落 ,讓你沉醉更讓你回味 ,隻是點點斑斕色彩。
  此時的天空有著近乎淡藍明亮的觸覺,輕輕地伸出手去,在充滿陽光氣味的空氣中,一次次,一次次,去觸碰突如其來的美好感覺。
  笑容在臉上浮現,猶如明亮的冬日陽光,他伸出手,她沒有猶豫的握住。
  午後暖暖的風,吹散了他和她的發絲。
  “為什麽在樓下?”她眉宇含笑,話裏卻已經帶著些許埋怨的色彩,剛出院,怎麽下來了。
  “等你!”陳朝答得一點也不含糊,簡單明了。
  “怕我丟了?”陳芹笑的燦爛,沒有以往的拘束和偽裝,輕輕挽過陳朝的胳膊,挨著肩膀坐了下來。
  “看來心情不錯,事情圓滿解決了?”陳朝沒有回答,隻是輕輕的撥動她額頭前的碎發順便攬她入懷,2個月了,和剛見麵時相比,陳芹的頭發似乎又長了。
  陳芹點頭,手掌蓋住他的手背,“你怎麽知道我去見他了。你剛剛根本沒睡著,又騙我。”她對著他,嘟起嘴角,佯裝抗議。
  陳朝倒也笑的幹脆,“你說我又不是豬,醫院睡那麽久,我怎麽可能還睡的著,隻是看在你一番心意上,我閉目養神,省的看你在廚房,我會忍不住呼喝你。”
  陳芹笑笑,轉而神情嚴肅的看著身邊的人,雙眼緊緊的扣住他的臉,清晰的麵容裝滿了自己的瞳孔,“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陳朝。”
  “謝什麽?”
  “謝你20年對我的好,哪怕到了最絕望的時候你都沒有放棄我;謝你從來不給我壓力,卻總是在最重要的時候拉我一把;謝你如此愛我,即使明知道我有那麽多那麽多的無能為力,你卻是總是把我拉到身後,告訴我有你擋著,我可以不用長大。”
  雙手輕輕的捧起那張小臉,陳朝用手擦去了那些眼角的淚花花,“小白眼狼,你終於知道我的好了,我等這一天,等的頭發都要白了。”
  陳芹鼻子一吸,努力點頭,“我一直都知道,隻是我覺得我配不上你,就像那天在醫院說的話,而且你也知道,我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完成爸爸對你的期望,我不想你有壓力,也不想我爸覺得他無法完成對兄弟的托付,就像你能放過邱備,也是因為他媽媽的原因不是嗎?活著的人永遠無法去駁回逝去者的請求,我們都一樣。”
  這一次,他讓她說完了全部,直到最後一句,他吻上了她,柔軟的唇吮吸著屬於她的味道,“這樣能讓你安心嗎?”陳朝把手指向天空,“我爸在天上,他會知道,什麽才是對兒子最好,同時陳爸爸如果把你交給我,那就是完成了對我爸的交代,陳芹,你做的很好!”
  中午的陽光普照,當一切歸於原位,幸福難道還遠嗎?彼此微笑,氣氛有點尷尬,陳朝總是善於調節,一句他餓了,兩個人便自動地手拉手一塊上樓了。
  多麽自然,多麽美好!
  午飯很簡單,炒了盤青菜,煎了蛋,就著粥吃了點。
  下午的時間很愜意,兩個人互相依偎著在沙發上看電影。
  羅馬假日,學生時代認為最浪漫的電影。
  奧黛麗?赫本還是一樣的清純美麗,一杯冰淇淋的誘惑依舊讓人感覺溫馨,青蛙和公主的愛情依舊讓人唏噓。
  其實陳芹困了,演到一半,她就已經在陳朝懷裏睡著了。
  陳朝撿起一邊的毯子,蓋上,懷裏的人兒略微動了下身子,選了更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頭發的香味從鼻子下飄過,他低下頭,美美的在額頭上親了一口,隨即抬頭,對著電視,視若無人。
  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
  陳芹揉著太陽穴,責怪陳朝怎麽能讓自己躺在他懷裏,他的傷在那,自己頭那麽大顆,很重的。
  語氣誠懇,表情真摯,就是陳朝沒憋住笑,一口果汁全噴了出來,摸著她頭發,直說陳芹很可愛,讓陳芹覺得很是奇怪。
  晚飯從小區餐廳叫了幾樣小菜,吃的也蠻愜意。
  兩個人胃口都不錯,桌上盤子空空如也。
  飯後散步,極度愉悅,兩個人牽手沿著小區走了一圈,小區公園裏老人圍坐一起討論時政要聞,對油價的高漲提出了不同的意見,正方反方兩位老大爺爭的麵紅耳赤,就差掄幾拳解決了。
  幾個小孩的皮球一直滾到腳下,陳朝一腳踢了出去,力道控製得當,剛好滾到場中央,小孩們投以無比欽佩的目光。
  陳芹捏著陳朝的下巴笑笑,“偶像,陳朝,你可真是偶像,該去和小羅比試一下。”
  陳朝反捏回去,“不用了,天這麽黑,我怕看不到小羅的人,就看到一排牙齒,會嚇到。”
  停頓三秒。
  兩人相視而笑,在旁人側目中離開。
  兜了一圈,有點出汗。
  陳芹眼明手快,先進了洗手間。
  等陳朝披著白色浴袍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琢磨完遙控器,正蹲在DVD前翻碟片。
  眼見陳朝走近,就對陳朝眯了眯眼,一副我看穿你的表情,“陳朝,你也看動畫片嗎?而且還是《辦公室故事》,是不是和《編輯部的故事》一樣啊?”
  “什麽?”陳朝有點困惑的看著她。
  “你也沒看過嗎?我在最下麵的櫃子裏看到的,寫著動畫片,我放進去了,一起看看,回味童年?”
  最後一個櫃子,老K上次過來,說放了一堆好東西在櫃子裏,糟糕。陳朝猛然揮手朝腦門上一拍,幾乎是飛奔過去,可惜晚了一步,30寸的彩色屏幕裏,一場以動畫名義展示的男女瘋狂2p遊戲正在開場。
  畫麵未出,聲音已來,聲音一出,畫麵配合。
  標準的魚躍動作,開關一按,畫麵變暗。
  陳芹咽下口水,一張0型嘴,臉頰熱的發燙,整個人呆在一邊,眼睛盯的有點麻木。
  “那個,”陳朝咳嗽一聲,“老K,老K上次在這住了一天,帶過來,忘記,忘記帶走了。”
  陳芹尷尬的點頭,“哦,那個,我,那個,我說你怎麽喜歡看動畫呢?改天,我們買《犬夜叉》看。”
  臉頰持續發燙中,語無倫次,紅暈映上臉龐,也許是尷尬的原因,陳芹揪著睡衣邊緣,害羞的像是個小姑娘。這邊陳朝慢慢的移步上前,雙手環過她的腰間,親昵而又小心的把她圈在懷裏。
  陳芹頓覺身體一陣收緊,沒有拒絕,隻是心裏早已經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
  轉了個身,陳朝坐在沙發上,順勢一拉,陳芹很穩當的跌到他的懷裏。彼此的距離很近,胸口的劇烈起伏似乎預示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
  緊張的氣息布滿全身,曖昧的味道開始蔓延,剛才的畫麵開始灌輸腦子。
  厚重的呼吸開始有點異於平常的局促,陳朝把手緩緩的透過睡衣繞過,一種全身血液繃緊的感覺。
  她勾住他的脖子,明顯的能感受到他的氣息不穩,可是他的所有卻足夠讓她安心。
  鼻尖碰觸的短暫摩挲,耳邊的聲音如此熟悉,“陳芹!”
  “嗯?”
  “啊累啊累啊累……”手機搗亂似的響了起來,連帶震動。
  兩個人曖昧的姿勢持續了幾秒,竟反而顯得尷尬,彼此別過臉。
  “接吧!”陳朝伸手拿過手機放到陳芹的耳邊。
  “女人,你在哪呢?”柳南的聲音很凶悍的傳了過來。
  “我在”陳芹有點為難的看了一眼陳朝,該說什麽呢?隻見麵前的人一臉事不關己,聳肩,搖頭。
  “哎,不用說了,知道你在陳朝家,女人,我就想問,你晚上回來不?要是有需要,就別回來了,其實吧,我就是特想告訴你,女人一輩子,能和你一起走過的,不是兒子,不是老子,是老公,所以,陳芹,到手的幸福別再丟了,知道不。”
  “嗯!”陳芹點頭,“我知道了。”
  “ok!那你就自便吧!晚安!”柳南一聲大笑後,掛掉電話。
  “是柳南,她說到手的幸福別丟了,陳朝,你就是我的幸福。”
  陳芹輕輕的把手挽過他的脖子,這一次,她選擇用甜蜜的吻告訴這個男人,她,決定了追逐幸福的路,就是沿著他的腳步走。
  收起電話,隨意的扔在沙發上,起身,把陳芹抱在懷裏,直接上樓。
  昏暗的壁燈,有種無法形容的幸福感彌漫在四周。
  沒人打擾的夜裏,就隻屬於他們,抬起右腿往門上一踢,門自動合上。
  寬大的床上,有著屬於陳朝淡淡的煙草味道,夾雜著檸檬的甜味。
  彼此的擁抱是那麽的真實,她呼出的氣體撒到他的臉上,他把臉貼在她嫩白的胸口,他小心翼翼地吻著她,從耳垂,到嘴唇,到脖子,然後是胸口。他的吻變得激烈而狂熱,動作卻依舊是那麽溫柔而不蠻橫,而她也努力地適應他的吮吸,給予他該有的回應。
  溫熱的感覺緩緩滲透,從心裏,從腦門,直到把自己全身籠罩。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們彼此用心與身體纏繞在一起,他用修長的四肢將她完全包圍,而她緊緊的貼住他的身子。
  20年的等候,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都變成了另一種開始。理智已經被愛的衝動所取代,隻是陳芹那由於緊張而顫動的身體還是讓陳朝察覺到了。他的動作依舊溫和,慢慢的脫開她的衣領,手小心翼翼的撫摸。她的手指用力挽住他的脖子,胸部伴隨著呼吸急促的起伏,好像遠處連綿的群山,一點一點的蔓開。
  他趴在她小小的身子上,溫柔地摸索著,蓓蕾為他愉悅地綻放,瘋狂而纏綿的激情,彼此深深愛戀,用心用愛試探後留下的汗水,呼吸,用力的呼吸,當深淺不一的吻在身體的各個角落留下。那種感覺,猶如一團火焰,喉嚨發出的聲音,感官碰觸的美感,在那一刻幾乎是融化在彼此交融的世界裏。
  兩情相悅自會互相吸引,情到濃時柔情繾綣也是應當。
  清晨的陽光很溫暖,睜開眼睛,發現陳芹還在自己懷裏,她仍在睡,渾身彌漫著香甜的味道。
  昨天,應該沒有弄疼她,因為他已經很小心很克製了。
  陳朝輕輕動了一下,她隨即換了個姿勢,整個身子弓了起來,好像一隻貓,可愛而溫順。執起她的手,放到唇邊美滋滋的親了一口,然後放進被窩裏。她的發香依舊迷人,隻是多了一種屬於自己的味道。
  當這種幸福變為一種現實,竟然是那麽令人回味無窮,美麗的景色連床頭的維尼都不自覺地咧開嘴角。
  欣賞得入迷的時候,門鈴卻突然毫無預警的到來。
  懷裏的可人兒又一次被驚醒,然後翻身藏進被子,他好笑的替她拉好被子,穿著睡衣下樓。
  係好腰帶,眯眼從門縫探去,一張熟悉的臉無限放大的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
  陳朝用手搓了下臉,用一種自認為很精神的麵貌迎接這位清晨的意外來客。
  
  第四十八章 祝福
  多年以後的今天,記起的時候是否還是那麽美好! --小惠
  4月的天,很變態,下了一陣雨,把晨練都打擾了,所以很不幸,陳朝的公寓便成了丁野不晨練的最佳去處。
  “媽!”陳朝開門後的第一句話。
  丁野站在門口,看了陳朝半天,上下打量,左右細看,然後很滿意的點點頭,一種欣賞之後的肯定掛在臉上。
  “昨天出院了,你和陳芹在搞什麽飛機?”
  啊?陳朝跟在身後,有點驚訝。
  “怎麽昨天的電話都不接,你說你們兩個能不能讓我省心點,急完這個急那個,操心那個又操心這個,我50幾了,什麽時候讓我能翹著二郎腿看看書,聽聽京劇,別總讓我心裏堵的慌。”
  陳朝笑笑,從後麵攬過丁野肩膀,“媽,你不是隨時可以嘛,有空和柯阿姨扭扭秧歌,拖爸跳跳慢四快三,晚年生活足夠安逸,我們做晚輩的也才安心的工作打拚。”
  說的不錯,有理,丁野頻頻點頭,投以讚賞之目光,直到最後一句,才發現自己又被這個律師兒子給繞了進去。
  把眼一眯,蹬了下腳尖才夠得上陳朝的肩膀,“為什麽唯獨缺了你們的嫁娶問題,你們不解決,我就不能過得舒坦,更年期也早了。”
  這是丁野的心病,這陳朝不結婚,自己家老公就不得安生,自己老公不安生,就會連帶影響到自己,惡性循環,就像推積木,少了最重要那一塊,就無法構築最強悍的堡壘,其樂融融的景象就不能實現,自己的白發就會多幾根,女人過了50歲,老的更快。
  “媽!”陳朝從廚房倒了杯水出來,“我這不是也一直在努力嘛,你知道的。”
  知道個頭,丁野白了自己這個外貌一流,學識優秀,立哪都是一棵參天大樹的兒子一眼,是,她也曾經一度甚至到現在也還是非常想把陳芹和他送做堆,可是無奈天意弄人,最後隻能看著這麽個好木頭送給別家當材料。
  “你努力?算了吧,你也別瞎努力了,老媽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過來坐下。”丁野拍了拍自己旁邊的沙發,示意自己兒子坐下。
  等陳朝坐下,丁野從包裏拿出一疊照片,露出來的幾個人頭都是挺秀氣的女生,眉宇含笑,眼神明媚,臉若桃花。
  “看看吧,喜歡那個,照片背後姓名,年齡,血型,學曆,單位,個性,家庭條件,都已經一一備注。”丁野轉個頭,直麵陳朝,“我還告訴你,今天必須給我選一個,相”
  隻是話到一半,被丁野死死噎住,一把推開陳朝,從他身後的抱枕下抽出一件女式外套,頓時眉毛上挑,眼神犀利,鼻息冒氣。
  “陳朝,你不乖了,你和誰學的,帶女生回家過夜?”
  “沒啊!”陳朝依舊鎮定,伸手想扯過衣服,卻被丁野拽過。
  一個板栗直直的敲下,“沒個頭,陳朝,我還不了解你,你這個公寓什麽時候來過女生,最多也就是我和你爸吵架的時候,來了我這個大媽級別的,這件衣服明顯是女生的。”丁野重新打量下陳朝,從頭到腳,確實是英俊的臉,高挑的模特身材,就算現在簡單的睡袍加身,頭發略微的淩亂,還是足夠吸引眼球。
  不過這不是重點,丁野眼軲轆一轉,“還在樓上是不是,叫下來,以你的性格,能帶進來了,就差不多了。”
  “媽!”
  “媽什麽媽,我沒來你可以繼續瞞著,我都來了,見不到我是不會走的,20年的母子,我還不了解你。還不快點,要讓我發火呢?”丁野一個氣岔,開水喝了半杯,滿腦子也不知道為什麽飛快轉過的就是陳芹的臉。
  看著陳朝上樓,丁野的氣簡直是直衝腦門,好吧,她承認,她在心疼自己女兒,明明相愛,卻又不能在一起,哎,也許柯輝他媽說的對,留不住,總得要放手。其實為這個,她也沒少和家裏偉大的陳司令吵架,一個為了兄弟的遺言一直自責,一個為了兒子女兒的幸福一直苦惱,真是恨不得直接灌個迷魂藥,下個春藥,直接送上床,生米煮成熟飯,看那個姓陳的老男人還怎麽和自己折騰。
  樓下,有人滿心不甘。
  樓上,卻有人急得跳腳,抓著陳朝的手直喊,“怎麽辦,怎麽辦?”
  陳朝沒好氣的拍了拍陳芹的肩膀,從衣櫃裏找了件白色襯衫扔到她懷裏,“你放心,有我呢,而且我保證老媽會很開心!”
  陳朝笑笑,剛才的試探已經證明,老媽很樂見其成,也許讓陳芹下去,不失一個明智的選擇,過了老媽,再去老爸那,就更簡單了。
  什麽嘛,磨蹭了半天,直到丁野在樓下敲著桌子直喊,陳朝才拉著發抖的陳芹下樓,手心滲出了一堆的冷汗。
  聽見腳步聲,丁野轉身,“我說是哪家的大家閨秀,讓人等這麽久啊!”
  “媽!”陳芹不安地躲在陳朝身後,小聲的叫著。
  “陳芹!”此時丁野的眼睛如若兩個圓核,半晌憋出一句話,“你們,你們好上了?”
  陳朝、陳芹麵麵相覷,有種眼前布滿烏鴉的感覺。
  丁野興奮異常,就差跳個豐收舞慶賀了。
  等一切恢複平靜,改變了個坐姿,丁野抓起電話,“我說柯輝他媽,你給我們陳朝介紹了什麽對象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家陳朝是個好男人,要貌有貌,要才有才,有啥有啥,而且關鍵還癡情著呢?這種男人估計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第二個。”
  ……
  “好,你們家陶歌才好呢?不過我們家陳朝現在已經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你介紹的那幾個沒戲了。”
  ……
  “什麽叫不能這樣啊,那你說你介紹的那幾個,有誰比陳芹更好?”
  ……
  “沒了吧,沒了就好了,我掛了,出太陽了,一會我們去菜市場見麵。”
  ……
  掛下電話,丁野滿臉笑容,“我是不是來的太早了?”
  陳芹急忙搖手,“沒,媽,不早了。”
  “沒問你!”丁野怒瞪,陳芹啞口。
  “今天你爸回來,晚上都給我回家吃飯,順便宣布你們的好事,我非要讓你爸知道,這才叫絕配,我看他還怎麽和我爭。我先走了,還早,你們可以繼續。”丁野起身,“不用送我,說實話,你們今天的表現,我太滿意了,晚上,我煮滿漢全席。”
  碰的一聲,大門關上。
  陳芹一副沒睡醒的感覺,“陳朝,要不你掐我臉一下,剛才是老媽嗎?”
  陳朝沒舍得掐,一把擁過陳芹,在額頭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吻痕,“我能預見我們以後的幸福生活了。”
  她把頭一偏,躺到他的懷裏,“過幾天,你生日了,點點的生日好像也就和你差一天,要不我們把她接出來。”
  “可以接點點出來過生日沒問題,不過,我的生日,我隻想和你過。”
  不是我選擇了此生,而是此生選擇了我。
  這是去接點點出來時,車上陳朝說的最意味深長的話。
  命運的年輪轉過一圈,卻沒來得及記下翻越過的痕跡,甚至來不及去想,卻已經注定。小惠在電話裏形容點點這幾天的心情,用了焦躁不安這個詞。陳芹挺懂,一個勾勾手指的舉動無法讓6歲的點點安心,所以早上,他們早早的來到醫院。
  醫院門口,點點一身粉紅色的小洋裝,看到那輛熟悉的奧迪,小手揮的起勁。
  小惠說,這件衣服是昨天買的,這小家夥昨天就把衣服穿著睡覺等你們了。
  捏了下鼻子,把點點抱進了車內,陳朝對著鏡子觀察後方動向,忍不住搖頭。
  “你們就這麽吃,有沒有考慮過我這個車夫,我也一早上沒吃呢?”
  陳芹掰了塊麵包,往前傾了下身子,瘦長的手臂一伸,剛好塞進他的嘴裏,“專心開車,你怎麽不說你昨天半夜起來偷偷吃了宵夜,我可沒吃。”
  “這早上能和晚上一樣嗎?”
  “性質一樣。”陳芹笑笑,不過仍舊掰了一塊再塞到陳朝嘴裏,一邊把伊利遞到他嘴邊。
  他們今天的目的地是鋼琴島,X市外的一個小島嶼。
  沒有橋梁相通,保持了一種最古樸的風格,兩個島嶼之間通過船隻往來。
  沿海風景瑰麗,微波粼粼閃光,海麵的浪卷起層層的白花來回旋轉,陳朝抱著點點倚在圍欄邊上,小家夥舉手揮舞,笑個不停。
  “爸爸,我也要你抱我上去看風景。”邊上,一個小女生嬌滴滴的聲音響起。
  陳芹回頭看了一眼,就被陳朝摟了過去,互相偎依的三人,嬌豔的朝陽,是一切美好的象征。
  一下船,島嶼碼頭的清爽展現眼前,路邊的街頭藝人已經開始了一天的賣唱,插上電子吉他,攤開的破舊吉他箱子,低沉的嗓音,雖不及天籟,卻給來到的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點點一路飛奔過去,站了一會,舉起小手拍了起來,“哥哥,你唱的真好聽。”
  興許是早上被誇,心情不錯,給點點又唱了一首《黃鸝鳥》,愉快的音調,低沉而沙啞的音色,不搭調之下的美感,倒是引得不少人關注。
  陳芹從包裏掏了張50,放在前麵的吉他箱子裏,也許快樂不是用錢衡量,隻是美好的東西總是該被計量。
  沿著秀美的海濱長廊而走,路麵彩釉鋪就,潔淨如洗,邊上紅色磚塊裝點,悠悠的鋼琴曲從四麵八方襲來,聲音環繞,點點的手被陳朝、陳芹一人一邊拉著,蹦蹦跳跳的直衝海濱浴場。
  浴場不遠,一些人熙熙攘攘的在那裏駐足。
  隻見潮水見長,那些放肆的水花沾濕了褲腳,趕著步子往前,衣襟褲管卻已斑駁水漬,一跑一靜之間,時間溜走。
  早晨的陽光溫暖,懶懶的撒在臉上,海上的薄霧依舊籠罩,視覺的美感總是會無意識的衝擊大腦,引得遐想。
  點點在海邊追波逐浪,陳朝牽著陳芹的手,在身後駐足,聽著波濤撞擊的聲音,猶如鼓浪發出之音,本就沒有既定目標,隨意之外的美便隨處可見。
  呆了快半個小時,點點終於往後跑來,一下撞到陳芹大腿上。
  “姐姐,姐姐,你說海那邊是哪裏啊?”
  “台灣!小金門!”陳芹抱起她,“怎麽了?”
  點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我們能過去嗎?好像距離不是很遠。”
  陳芹笑笑,怎麽和小孩解釋那段距離的長度呢,想了想,點了下頭,“好,下次,我們就去那裏。”
  “拉鉤!”點點的習慣性動作,也是陳芹最配合的,隻是以後再回想,陳芹卻總是後悔這次的舉動。因為無法達到,變成了一種永遠無法實現的夢。當時的她,和當時的自己,曾經以為,遠方真的不遠。
  玩了沙灘,逛了堡壘 ,登上了所謂非去不可的日光岩,短短的距離,大部分是陳朝背著點點上的。
  懸梯而上,所有的景色一覽眼底,海上船隻排排飄過,魚船點點,所有島嶼收進眼簾。陳芹找了個空曠的地方,在一個友好路人的精湛技術下,一張合影就此留下。
  點點高興了半天,摟著陳芹的脖子笑了半天,“嗬嗬,姐姐,我們的合照終於有了。”
  隻是不知為何,略顯惆悵。
  坐著纜車,隨百鳥齊飛而下,一路都有鳥兒從頭頂越過,拍擊翅膀的聲音猶在耳邊。來不及細逛小路,來不及一起廟前許願,當島嶼燈火通明,美妙的夜景已是結束。
  小惠在路口接走了點點,不知道為什麽,陳芹總覺得今天的點點喜歡抱著她和陳朝。
  小小的手掌其實什麽也抓不住,鬆開的時候,眼神的不舍讓人心疼,陳朝摩挲著陳芹的胳膊,“陳朝,為什麽我總覺得有種不真實。”
  “丫頭,你想多了!”他把她擁在懷裏,海的一邊寂靜無語,這一邊人聲鼎沸。
  長假的前一天,人潮擁擠的街道,他和她一人一杯奶茶,遊走於人世。
  在生命不長的年華中,我們總是需要一種風度,一段記憶,一個在茫茫無措時中能感染別人的微笑。
  親愛的點點,你是否知道,你的微笑已經為了我和陳朝種了一朵最美的花,開在心間,花開在心。
  
  第四十九章 唱首生日歌
  愛情不是兩個人的,要幸福的愛下去,我知道我們需要長輩的祝福。 --陳朝
  今天,我又想你了。
  在我醒來,看到你麵容的一瞬間,彼此的呼吸影響著對方,在伸手的距離裏,我能觸摸到你的臉。
  清晨,看到身邊人熟睡的臉,為他撫平不經意間皺起的眉宇,用微笑去迎接他醒來後的第一眼目光。
  陳朝半眯著眼,隨意的伸手一撈,一直在把弄他頭發的陳芹就很順利的躺進他的懷裏,“小白眼狼,你一直在幹嘛呢!”
  醒了半晌,就是看他。
  陳芹一個轉身,好不容易從兩人擁抱的間隙中抽出一隻手,摸到他的臉上,“我在想,送什麽禮物給你。”
  陳朝狡猾一笑,“我不介意你脖子上寄個蝴蝶結,買個大箱子,把自己裝進去。”
  陳芹別過臉,嘟著嘴,正想起來,卻被陳朝一把抱住,朝露出的屁股上拍了兩下,“起來吧,去超市,我們買菜回來做飯。”
  其實陳芹一開始並不是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人,一直到大學,她會做的無非也就是和雞蛋有關的幾樣菜,西紅柿炒蛋,紫菜蛋湯,蔥花煎蛋,蛋炒飯,記得大學時她和陳朝一起到超市買菜,還曾拿著萵筍問服務生,請問那一種是萵筍啊。
  這麽些年過去,她依舊記得那時那個小姐的臉一陣鐵青的模樣,好像旁邊有個老奶奶甚至忍不住發了句牢騷,說現在的娃真是不行,隻懂得吃不懂得做。
  2年,從一無所知,到懂得了柴米油鹽的含義,也許真的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什麽是成長。當失去一種東西,必定能得到另一種恩賜。
  剛才在車上,已經討論過要吃什麽,所以一進大賣場,兩個人推著車,直奔蔬果區。
  薑,蔥,蒜,一樣都不能少。
  新鮮活魚,是陳芹趴到水池邊上撈的,一個大大的勺子罩住了晚上的盤中餐。
  “下來!”剛從水果區走來的陳朝眼看她幾乎半個身子要探進魚池,一把將她揪了下來,有點生氣,“就沒見過你這麽買魚的。”
  陳芹擦了下濺到臉上的水滴,傻兮兮指著邊上圍著圍裙的男子笑,“是這位大哥要我自己撈的,他打賭我分不清鯽魚和羅非魚。”
  用力的把魚一摔,男子從案板下揚起一張笑臉,“哥們,你女朋友真不錯,還真分得清,以後不怕廚房成戰場了。”
  陳芹昂著頭,特自豪的挺起胸,滿臉一種受到褒獎後的愉快心情。
  陳朝沒好氣的賞了她一個板栗,“不錯,有進步,不過拜托你,低腰褲很容易露餡。”
  啊,陳芹趕緊拉了下衣服,一臉憤恨,捂著腦瓜,“你怎麽不早點講,是不是很難看!”
  “沒事,老公我遮住了!”陳朝擁過她,推著小車,繼續前進,隻是心裏樂開的那朵花開得燦爛。
  買了玉米,稱了排骨,撿了看似最嫩綠的一把青菜。
  抓了一隻八爪舞動的螃蟹,敲著那厚厚的殼直念叨,“螃蟹啊螃蟹,你人生最偉大的時刻就交給我們了。”
  冷不丁腦瓜又是一記板栗,陳芹憤憤不平,“我要吃板栗!”
  哈哈,陳朝摩拳擦掌,卻被陳芹反將一軍,腦門也被彈了一把,“我告訴你,我已經很笨了,你就不要再彈我了,小心我真的秀逗,你要辛苦一輩子!”
  停下腳步,陳朝嚴肅的抬起陳芹的小臉,一字一句,異常清楚,“我早就知道早就要辛苦一輩子養你了。”
  “你,討厭!”
  一路走走停停,長假的超市也是一個景點,逛上一圈,也足足廢掉了2個小時。
  小車堆的滿滿當當,心滿意足的推向收銀台。
  經過床上用品專區的時候,陳芹一把拉住陳朝,低聲耳語。
  兩人把車推到拐角處,興趣盎然的看著一出精彩戲碼。
  “我說你非要和我作對嗎?我喜歡綠色。”
  “我喜歡黃色,喂,那是我家好不好,是我睡。”
  “什麽叫你睡,那我呢?我一個星期去你那住一天,至少那一天,我要用我自己喜歡的床單、被罩,小K,我告訴你,如果我表姐真旅行了,我就去你那住,一年365天,我都要用我喜歡的顏色。”
  “談小秋,你講不講理,你這人真沒法溝通。”小K一個用力,拳頭直直的砸在櫃頭,東西掉了一地,引人側目。
  “哈,對不起,小K,我就吃定你了,有本事,你說你不喜歡我,那我們就拜拜。”小秋彎腰撿起剛才被小K一掌掀翻在地的被套,溫柔的遞給櫃台妹妹,“別理他,給我一套全新的綠色蘋果係列的床單。”
  陳朝和陳芹互相笑了笑,典型的小秋性格。
  走吧,口型詢問。
  嗯!同樣口型回答。
  排隊結賬,陳芹挽著陳朝胳膊,笑眯眯的,“問你個問題,為什麽把吊蘭送給小秋。”
  一一的把食物拿上收銀台,“因為知道你要回來,我用心良苦。”
  就知道,陳芹滿意的點頭。
  一盤盤佳肴陸續擺上桌子。
  陳芹炒的木耳青菜嫩綠如春。
  陳朝蒸的鯽魚香味怡人。
  兩人合作的香芹肉絲點綴其中,玉米排骨湯濃味美。
  唯一剩下的螃蟹還在廚房折騰。
  那是陳朝的傑作,陳芹一個人抱膝坐在沙發上等吃的。
  磨砂的玻璃門,她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
  幾天前,他們是那麽忐忑不安的牽著手出現在家裏。
  和預料的一樣,老爸把他們叫進書房談了一次話,那時老爸的背影邊,是一張放著陳朝爸爸照片的鏡框。20多年來,抽屜裏一件最值得老爸珍視的物品。
  “你們坐下吧,我們談談。”老爸將唯一一個麻煩的女人堵在門口。
  丁野在門外比著勝利的V字,毫不畏懼的為自己的女兒和未來的女婿鼓勁,隻是門碰的一聲,隔斷了最為偉大的支柱。
  依舊是一人一杯清茶,在老爸的書房,他習慣用茶的幽香來製造一種淡雅的氛圍。青青的茶色,配上淡淡的清香,隔開一扇門,那裏解答的是心靈的枷鎖。
  “陳朝,你們的事,我向來不插手,可你們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你喜歡了芹子那麽多年,我不是不了解,曾經我和你陳媽媽也一直想把你們撮合在一起,一家人其樂融融,是我們兩口子最希望看到的。說實話,陳芹的事偏離了我的預想,陳芹能回來,我很高興,可我已經不能那麽自私的隻為自己女兒的幸福著想而不顧你。”
  “爸!”陳朝摩挲茶杯,隻是嘴邊的話卻被打斷。
  “陳朝,你們先聽我說完。我一直覺得我對不起你和你爸,其實當年,我該料到你爸當時有危險,可我卻因為開會而拒接你爸的電話,等我趕到的時候,你爸已經不行了,當時他沒怪我,隻是要我把你撫養長大,以後成家立業,從此,我把你當自己親生兒子一樣。可是現在,陳芹也許以後都不能為你,甚至為你爸留下一個孩子。所以對這件事,我從不幹預,也不給你們壓力,可是陳朝,你真的不後悔嗎?”
  “作為陳芹父親,我也希望我的女兒幸福,你確實是個很好的人選,我可以放心,但是陳朝,作為你父親,我同樣希望你有個幸福的家庭。”
  這是一段屬於三個人的對話,有人提起,必有人回應。有點昏暗的空間裏,陳芹能看到老爸泛紅的眼眶,拿起杯子的手,是青筋暴露後的顫抖。沒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兒女,隻是作為軍人,有一種情誼是任何感情都無法比擬的。
  這是一種內心裏的東西,或許旁人無法理解,可是在軍區大院長大的她是真的懂,一起參軍,他為他擋子彈,他功成名就,他卻退伍,老爸原本就覺得虧欠,那是一種也許一輩子都無法還完的東西。
  2年,她不是不想家,不想父母,可她明白,她的一步走錯,帶來的是什麽,那些責任,老爸一輩子追求的責任,她不僅沒有完成,卻還深深刺痛老人的心,這也是她實在無法麵對的事情。隻是還好,她有陳朝,一個願意用生命去愛她的人。
  就像今天,他會抓住她顫抖的手,緊緊的抓牢。
  “爸,從前,我就知道我要的是什麽,現在也一樣,我要的幸福是和所愛的人一起,我相信我爸在天上也會懂,他愛我媽的心情和我愛陳芹的心情一樣。”
  當三個手掌重疊放在一起的感覺是什麽,以前從不知道,直到那天,陳芹才懂,那是一種所謂的幸福延續。
  眼角的淚,一種被嗬護的感動。
  擁有長輩的祝福,所有的一切,就不再盲目,能自由而努力的追求,那一天,他們又擁抱在了一起,老媽的溫柔嗬護,老爸的寬厚手掌,陳朝的幸福臂彎,還有什麽是不該感謝的呢?
  笑眯眯的看著裏頭的人,直到蹩見陳朝從廚房走出,陳芹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
  歡快的奔到桌前,紅色的螃蟹殼,預示著未來的美好。
  互相碰觸的杯腳,相視而笑的美麗,當時鍾越過12點,啟航就在那一刻。
  陳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包裝盒,“生日禮物!”,她在很久之前就準備好的,老禪師開了光。
  輕輕的解開紅色的包裝袋,一個精悍的白玉展露出來。
  “還記得你送給我一顆鑽石嗎?”陳芹從胸前抽起一個用鏈子鑲嵌的小東西,在燈光下閃著亮光,“我送你一個玉,你說鑽石代表一種堅定的愛,可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當彼此的吻落在在心裏時,愛已經就是永恒。
  隻是淺嚐輒止也是一種節製的愛慕。
  因為答應了柳南要回家,兩個人的動作隻到彼此心領神會的地步。
  “我送你回去吧,我也想和柳南談談!”
  “談什麽?”
  “司城!”陳朝左手擁過陳芹,出門。
  
  第五十章  過分的愛
  愛是一種非常珍貴的人生情感,像花,開出來,美麗別人,自己也結出果實,隻是人
  為什麽總是那麽自以為是地把它藏在心裏。 ---柳南
  愛其實更像是一盞燈,照亮別人,也溫暖自己。當捧著一顆愛心上路的人,一生的了卻就終將在愛裏沉溺。
  隻是當恨溶解在愛裏,這一生便注定了一路顛簸。
  柳南和司城的愛,太多的愛和恨交織在一起,剩下的隻是彼此的歎息。
  車子往公寓方向拐了彎,遠遠的就看到一輛“路虎”停在樓前,空蕩蕩的前院,越加的顯得明顯。
  “司城的車!”陳朝把車停穩,熄燈,關火。
  “你的意思是司城在樓上!”陳芹一臉詫異,開門,下車,手卻立刻被陳朝抓住。
  把腿一抬,車門直接合上。
  “你還不回去嗎?”樓下樓上,隻是今天似乎不是請他上去喝咖啡的時間。
  陳朝笑笑,一把擁著陳芹走向電梯,“我覺得我還是陪你上去比較好,我怕你接受不了那麽宏大的場麵。”
  還想問些什麽,可似乎也不知道要問什麽。
  宏大的場麵?電梯上行,陳芹腦子裏閃過的都是柳南見到司城的畫麵。血肉橫飛?還是四目相對?還是像陳朝說的,場麵驚人。
  30樓的距離,不長不短。
  電梯門開的一瞬,半掩的鐵門,似乎正朝陳朝所預料的方向發展。
  黑洞洞的房間,在燈開的一瞬,確實有種戰亂後的恐怖。
  眼前的淩亂也著實讓人驚嚇,客廳裏除了電視,能砸的全砸地上了,連茶幾上那什麽什麽的青瓷也一灘碎瓦的散落一地,更別說被陳芹當風水魚伺候著的兩條金魚,正赤裸裸的在地上吐泡泡!
  柳南不在客廳,不過在客廳的另一邊,男主角司城正埋著頭在窗戶邊靜靜站立,手上的香煙被深深的吸進去,再幽幽的吐出來,本就憂鬱的五官顯得更加的滄桑,狹長的身影被那盞幽暗的燈光拉長到隻剩落寞。
  剝開那些橫七豎八的家具,聽到聲音的司城終於是抬高頭,紅紅的眼眶,一道血痕從眼瞼處劃下,臉色驚人的蒼白。
  “又世界大戰了?”陳朝拉著陳芹一直往裏走,臉帶無奈,“司城,你每次都這麽收拾殘局,不累嗎?”
  “你走吧,今天也許不適合你們談話。”陳芹甩開沙發上撒了一堆的雜物,找了個相對幹淨的地方坐下,語氣冰冷,有種送客的意味。
  司城猛吸一口煙,興許是拉扯到傷口,眉毛頓時皺了起來,一會又像是被嗆到似的瘋狂咳嗽。
  柳南在屋內,狹長的身影在聽到咳嗽聲時,慢慢的飄在房門邊上,拉出一道黑影。
  陳芹眼尖,看到了。
  輕輕歎了口氣,陳芹掄起拳頭,直接朝司城臉上揮了過去。
  沒來得及閃躲,一拳正中鎖骨,司城重重的跌坐地上。
  “司城,你他媽是男人嗎?我告訴過你,我給你機會進這個門,是因為柳南心裏還有你,可你在幹嘛,到我家搗亂呢,我警告你,明天,明天你負責把這裏給清洗幹淨。”陳芹揚起頭,靠近客房,“而且最好是一塵不染,聽到沒有。”
  陳芹擠眉弄眼,隻是獨角戲也不是那麽好唱的,無人來和,太不好玩了。
  “夠了!”柳南從門口晃出,“陳芹,你也別和我裝了,演戲給我看呢?司城,你馬上給我走,我是真不想再見你了,以前愛過也好,恨過也好,現在我們不是都過的挺好的,你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愛幹什麽就幹什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你老媽有知識,有文化,我沒辦法和她溝通,那我和你溝通,拜托你,你愛結婚結婚,愛生子生子,也都和我沒有關係,以後你媽再來,我就不會那麽客氣了。”
  陳芹拉了拉柳南的袖子,“這些不是你們的戰果啊!”
  柳南白了她一眼,“我有病哪,這些是我花錢買的,我砸也砸他家的,我和錢有仇啊。陳朝,你怎麽教育人的,幾天不見整出一傻子。”
  陳朝倒也爽快,與陳芹融入劇情不同的是,他完全秉承一副看戲的心態,好不容易走到窗台,拉起司城,哥倆好的出門,似乎很適應這種戰亂後的硝煙。
  
  搬起倒了一邊的沙發,陳朝重新上樓時,看到的是一個頹廢的女人和一個帶著無辜表情的陳芹。
  拍了拍陳芹屁股,挪了個位子,陳朝和陳芹並排而坐。
  麵前的女人吸的第二隻煙已快到盡頭。
  紅紅的光被按滅在地上,柳南一臉憤恨的看著陳芹。
  “你還不習慣吧,離婚後的幾個月,我們經常這樣,好不容易平靜了,陳芹,你又來搗什麽亂?”
  “陳芹,你知道嗎,我現在特恨你,真的,特恨。”
  “我知道!”陳芹點頭,一臉我比誰都了解的表情。
  “你知道個p,你知道你還把我的事情告訴司城,你懂不懂,你這樣做是把我僅有的自尊都埋葬。”柳南邊說邊顫抖的從煙盒裏抽出煙,點上。
  陳芹一個跨步上前,直接熄滅。
  “自尊是什麽?你明明就還愛他,住在機場旁邊,不敢走進曾經的臥室一步,每天晚上在陽台呆到天亮,這些是為了什麽,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不愛他了,那段往事你不在乎了,那明天我們馬上搬走,可你說的出口嗎?柳南,你一個男友一個男友的換,不過是在報複他,難道他痛苦,你就會開心嗎?”
  柳南別過臉,重重的呼吸在如戰場般的客廳裏更加的沉重,“陳芹,人家說幸福會讓人勇敢,你這妞最近愛情甜蜜,說話都來勁了。可是陳芹,不是所有男人都和你的陳朝一樣,能不計一切後果地等你愛你,把你保護,你就像個被嗬護的孩子,到哪都能有溫暖懷抱,真的,你該感到幸福。”
  “你也可以的!”陳芹悠悠的點頭,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韓瞳下個星期就走了,也許我也會走,陳芹,也許我們都沒有你愛的勇敢,不管是對那個臭男人,還是對這個情聖,你有著一股別人無法幹涉的勁,而我們缺少一種獨斷的勇敢,所以我們就無法擁有愛情的權利。”
  雙手緊緊扣住沙發的坐墊,一股血液布滿全身的流淌著,不明白的是女人的故事為何總是如此驚心動魄,浴血之後的鳳是否成就的一定是永恒。
  到底世間有多少是我們稍不留神就會轉瞬即逝的愛。
  錯過,也許隻是因為我們不曾伸出手去真誠的挽留,可伸出的手,就一定能握到橄欖嗎?
  陳朝說,愛,是一場天時地利的迷信,愛你,卻是我做過最好的事情。
  
  ˇ第五十一章 標的物
  假如愛需要理由,恨同樣需要。 ---邱備
  韓瞳遞出了辭職申請,是在一周之後。騰震批了,小秋哭成了花貓,一邊抽泣,一邊嚷嚷,“誰叫你走,憑什麽啊,騰震哥不是個好人,表姐,你為了他付出那麽多,怎麽能讓你走。”
  韓瞳拭去了自己表妹的眼淚,有點心疼,“哭什麽啊,我還要交接,還有一堆事情,沒那麽快走。”
  “不是一樣要走!”
  “這個嘛!”韓瞳無奈的笑笑,“小秋,你也知道我為騰震付出多少,我總要有自己的一些生活吧,以前我圍著他轉,現在我想通了,走出來了,你該為我高興。”
  小秋依舊淚眼婆娑,“高興個頭,那麽之前的付出怎麽兌換,陳朝哥哥等了陳芹那麽多年,好歹現在有了結果,你也等了那麽多年,為什麽不能有個對等的結果呢?”
  韓瞳看了看一邊被當標靶的陳芹,頗為無奈的搖頭,投以同情目光。無奈,自從知道陳朝守得雲開見月明之後,他們就是眾人學習和鄙夷的目標。人在工作中太繁忙了,需要個新鮮事物來刺激下生活,他們就是標的物,就像小秋說的,因為你們幸福,就該被羨慕的人唾棄。
  “好了,上班時間,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別人還以為我把你怎麽著了,要不,我打電話給小K,讓他安慰你一下。”
  韓瞳話語一出,小秋立刻跳腳,“上梁不正下梁歪,老板是什麽樣的人,手下就不是什麽好貨色,我決定最近不鳥他,讓他自生自滅。”
  陳芹和韓瞳相視而笑,看小秋提臀擺腿的走出經理室。
  轉過身,靠在桌邊,有些話,小秋在不好說,“真的決定走嗎?”
  “恩!你應該知道,其實他一直喜歡舒心,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他們或許現在會很幸福的在一起,其實小秋隻看到我對騰震的付出,舒心付出的不比我少,當初騰震被抓,是舒心救了他,我也曾經看不起舒心,嫁給一個可以當父親的人,可當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騰震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孤傲,我的自尊,我認為無怨無悔的付出,其實都真的不算什麽。”
  陳芹擺弄地球儀,若有所思,“可你知道舒心不可能再接受騰震了,你們大家都清楚。”
  “可騰震也不會接受我了,他會再愛上別人,隻是不會是我,我和舒心是同時出現在他生命裏的人,既然舒心無法接受他,他也無法真正的麵對我,與其這樣糾纏,彼此放開,也許對大家都好。”韓瞳把窗簾拉開,一片明媚灑進。
  “陳芹,我走了之後,一些東西就要由你來負責,你一定要小心‘金輝’,我總是覺得他們在和公司搶生意,北海的項目是今年公司的大項目,必須保證。”
  陳芹點頭,“我知道!別忘了,北海的項目是我從前期跟到現在的。”輕輕拍她的肩膀,彼此的信任就是簡單的動作傳遞,“陳朝今天開庭,我去看看,他昨天責怪我2年沒見過他的颯爽英姿。”
  “去吧!”
  今天是那個18歲少年弑父的案子,陳朝受傷前就該開庭的,結果拖到今天。
  中間休庭的時候,陳芹小聲的從大門進去,坐在邊上。
  少年一張倔強的臉麵無表情,在審判席安靜的站立。
  因為是件挺轟動的新聞,幾家媒體的機器都架在顯著的位子上,越過機器,看到陳朝依舊自信的臉,幾縷發絲落到額頭,也不知道早上弄了多少啫喱水才這麽有型,在心裏暗暗笑了幾聲,立刻恢複嚴肅的態度。
  控辯雙方的最後總結陳詞時間,陳朝起身站了起來,和身邊審判席上的男孩彼此對望了一眼,大步走到庭中。
  “我當事人從來不否認他犯有故意殺害罪,隻是究其原因,還有1個月才滿18歲的小雷確是值得同情的,從小他父母離異,他隨著母親生活,直到2年前,他和母親一起嫁入王軍也就是死者的家裏,曾經這對母子寄希望於新生活的開始,可惜命運總是很無情。根據鄰居的口述,自從嫁入王家,小雷的母親就經常受到繼父的毆打,而小雷也因保護母親被打到肋骨骨折,這有醫院的病例資料。不可否認,在對待家庭暴力的問題上,小雷為保護母親選擇了一條錯誤的方式,這是在法律範圍內不被允許的,但是我的當事人認罪態度良好,事後主動打電話報警,……為此,我懇請法官能從輕發落。給我當事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寥寥數語,在場的人無不點頭認同,小聲的議論。
  震驚社會的新聞,其實隻是因為它能勾起人內心深層的東西,媒體的焦點在於一個未成年人為何弑父,背後的故事是他們一路挖掘的東西。陳朝的目的在於救出一個人,給他一個麵對未來,審視自己的機會。
  一陣焦急的等待,當聽到法官宣布“被告人小雷因故意殺人,其行為已經觸犯《刑法》,因其未滿18歲,且有很好的認罪態度,為達到挽救、教育目的,法院判處其有期徒刑9年。”,事情就預示著了結。
  一切塵埃落定後的結果是雙贏,母子相擁而泣的畫麵會是明日的頭版頭條,社會新聞的記者會為完成今日的任務而覺得放鬆。
  越過無數往後走的人,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站到身後,挽過他的腰間,比出一個大拇指以示鼓勵。
  “我帥吧!”陳朝輕輕的俯在她的耳邊低語,熱熱的氣體吹過耳膜。
  從張鈺手裏接過公文包,“張鈺,外麵就麻煩你,我和陳芹從後門出去。”
  張鈺點頭,比了小小的OK,揮了揮手,消失盡頭。
  “去哪?”替陳芹綁好安全帶,路過法院大門的時候,張鈺還在那裏應付著一堆媒體的糾纏,車速加快,一下子那個畫麵就已經被甩在身後。
  “你先回去,我要回公司,今天加班,明天陪你!”陳芹坐直身子,對著車鏡縷縷發絲,眼角卻瞄到陳朝有點鬱悶的臉。
  最近他小孩子氣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實在不妙!可解釋還是要的。
  “北海的投標在明天,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去你童年生活過的地方逛逛,我想見陳爸爸了。”
  一邊握住方向盤,一邊摸了下陳芹的頭發,“我爸會開心你長這麽漂亮了。”
  善意的謊言?25歲的女人屬於含苞待放型,接受讚美!心情和一路暢通的大馬路一樣,筆直空曠。
  明天,也許不想見的人,也還是會出現,隻是沒了那麽多糾葛,和陌生人根本沒有區別。
  悅華酒店---商務宴會廳
  北海?銀灘的度假酒店第一階段招標就在這裏。
  X市的房產已經接近飽和,所以北海這種尚未被完全開發,卻又帶著銀子吸引的地方是很多房地產商所看重的。隻是有人先知先覺,有人後知後覺,等看到了機會,卻早已撈不到。
  “飛震”在這點上做的很不錯,先前的踩點,和北海方麵的溝通,政府的支持,從年前開始就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晉曲陽就去了好幾次,那裏也是陳朝的故鄉,所以陳芹對這個計劃,也投入了很多心血。
  “騰董事長也來了?”旁邊的酒席裏站出一個人。
  不止韓瞳,連陳芹也嚇了一跳,第三次見麵,每一次都很訝異。
  “韓總經理,別來無恙,沒想到吧,我劉正還能這麽體麵的出現在你麵前,不過那也要謝謝你,沒你一番痛徹心扉的話,也沒有今天的我。”劉正端著酒杯,朝旁邊的人低頭說了幾句,立刻有服務生端了三杯紅酒上來。
  “騰董事長,這次我們北海的投資項目能引得貴公司來參與競標,真的是蓬蓽生輝,差點忘了和你說,我現在是北海B地塊的業主代表,希望我們有機會合作。”
  “謝謝!但願合作愉快!”騰震端上紅酒,聲音磕的響亮。
  一陣你爭我奪的激烈競爭,隻是大多數的看客總是帶著重在參與的心態,畢竟有“飛震”與“金輝”如此金主在場,陪嫁心情倒也算歡愉,探探敵情,鞏固後防,建築行業本就是人雲亦雲。
  北海A地順利被“飛震”拿下,至於B地,當邱備高舉出數字牌的時候,便沒有什麽懸念可言。
  “在你預料之內嗎?”陳芹小聲的詢問騰震。
  “算吧!我和陳朝研究過那個土地批文,2個地塊原本就是屬於不同的所有者,所以,捆綁出售隻是北海政府想方設法極力想促成的事情,不過還好,我們的目標原本就隻屬意A地段,曲晉陽是這麽告訴我的,不是嗎?”
  “是,我告訴他的。”
  騰震眉毛一挑,露出一抹淺笑,“有進步。我一會就傳達給陳朝,他一定很開心得到自己老婆得到這樣的誇獎。”
  騰震獲得白眼的瞬間,棒槌同時敲定,金輝幾乎是以同樣的價格購得B地塊。
  握手,祝賀,客套話,場麵話來者不拒。
  步出宴會大廳,邱備在門口重複著剛才的動作。燦爛的笑容,有種勝利後的喜悅。
  閑庭信步的路過他的身邊,沒有過多的停留。
  “陳芹!”他伸手抓過她的手臂,“你就不想恭喜我一下嗎?”
  “我不想你競價成功!”
  “就像我希望你們不幸一樣的心情嗎?”
  用力的掰開他的手掌,昂首麵對,眼裏有種壓抑的憤怒,“邱備,你無權決定別人的幸福,就像別人無權決定你的悲哀,我選擇我該走的路,義無反顧,我想我再也幫不到你了。”
  “謝了,我想你該考慮的是你自己,我說過,我會讓你們不幸,從現在開始!”
  當彼此從身邊錯過,所有的交集便不複存在,所有她做過的,她愛過的,她付出過的,不曾後悔,如今她拋棄的,她放開的,她選擇的,更不會後悔。
  藍藍的天空下,騰震在車內朝她揮手。
  屬於自己的世界,就在前方。
  蹦躂著跳向前方,拉開車門,“騰震,我媽讓我去醫院拿什麽補品,你把我送那吧。”
    
  第五十二章 生兒育女
  愛情本就純粹,所以無需任何附屬之物,一切隻因愛你。     --陳朝  
  隔著一個長方的辦公桌,老醫生將聽診器放在桌上。
  布滿皺紋的眼,從厚厚的鏡框上方射出很有殺傷力的眼神。
  “原來你就是林伯伯啊,我媽讓我來拿些什麽補品的!”陳芹說的及其小心,老醫生就是那位陳朝的主治醫生,老K的叔叔,原來繞了一圈,都是認識的,隻是好像也不怎麽待見自己。
  隻見眼前的人收回視線,鏡框向上挺了挺,“我這麽和你說吧,你媽把你的情況都告訴我了,如果你相信有機緣巧合,也許你還是可以懷孕,但必須等待那次機遇!”
  放下包,坐在椅子上,“你是說我還是有可能懷孕?可是那時候醫生告訴我,我的下體出血嚴重,基本屬於不可能!”
  老醫生拿眶瞄了一眼陳芹,眼瞼下垂,“那是你沒聽懂醫生的話,作為一名合格的醫生來說,隻會告訴你,機會較小,但絕對不會和你下確定書,因為流產、懷孕這種事,從來就是意外的高危險群。我是外科,不過我老婆是婦科權威,我也副修婦產,所以我可以負責任告訴你,機會有,即使沒有,陳芹,作為年輕人,該知道有試管嬰兒吧,而且試管雙胞胎的幾率還更高,要子孫滿堂還不容易,不必急於一時,鑽牛角尖。”
  輕輕點頭,以示讚同,其實心裏已經樂開了花,隻是臉部表情依舊。
  “把那些東西帶走吧?”
  “那是什麽?”正正方方的大袋子,一股子草藥味撲鼻而來。
  “補藥!黃色是你的,補血調節;藍色是陳朝的,提高身體機能,一起拿走吧!看你瘦成那樣,調養下身子,以後想要小孩也容易點。”
  搞了半天,這老媽也真極品了,這樣也行!陳芹尷尬點頭,門口還有人在排隊,她是拿著貴賓號進來的,聽到了老媽讓自己來聽的,也可以打道回府了。
  拎著一袋子的藥往下走,包裏還多了一份要轉交給柯輝的報告,是臨走時醫生硬給夾在膀子下的,說柯輝難找。
  車還沒攔到,包裏的手機已經是叫的快要冒煙,許久都不願停下。
  一個很可愛的維尼熊形象,是陳朝的特殊來電顯示,放到耳邊,滿臉微笑。
  “怎麽了,一直不接電話,還以為你被賣了。”
  “我倒想,可是除了你,誰買啊!”好不容易來了輛的士,邊說邊招手。
  電話那段一陣笑聲傳來,“是啊,你多骨少肉,稱重,看樣,確實都很難賣。”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吃什麽,我剛好可以買回家。”陳芹把話說完,下意識看看手裏的東西,有點後悔。
  “泡麵!”陳朝思考片刻,得出一個驚人結論,“我正在家看電視,你非要我看的‘人魚小姐’,裏麵一段芮瑩和馬瑪俊煮方便麵吃的場景好像很好玩,陳芹,我們也試一試。”
  陳芹長舒一口氣,笑的香甜,“那你等著,我買方便麵回家。”
  一個小小的圓鍋,兩包方便麵,放了幾片青菜,磕了兩個蛋。
  方便麵確實是有種獨特的味道,湯麵開始沸騰的時候,陳朝從客廳跑到廚房,從後背攔腰圈住正忙著攪動麵條的陳芹,“你知不知道,方便麵隻有兩個吃,才有會幸福的感覺。”
  “怎麽知道的?”
  陳朝努嘴,“剛才電視看到的。”
  陳芹淺笑,空出一隻手,踮起腳尖往後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留了個小吻,“送你一碟配料。”
  陳朝歪過身子,趁陳芹不注意,柔軟的嘴唇覆上她的嘴,咧開一張笑臉,“我回贈你一碟小菜。”
  “真是的!”陳芹撒嬌似的推開,關火,兩個精致的碗碟裏,各自乘了三分之二的麵條。
  也許是真的餓了,也許是真的好吃,三兩下的功夫,碗底見空。
  洗了碗,兩個人依偎著在沙發上,電視裏放著的是李安揚名世界的大作—《斷背山》。細膩的情感刻畫,渾然而出的雄性氣概,開篇寂寥蒼茫的遠山景致,兩個漂亮男人的漂亮動作,都讓這段淒美的同性愛情升華到了極致。
  隻是結局有著那麽一點悲涼,當看到最後一幕,恩格斯發現傑克將初識時他們各自穿過的襯衫被整齊地套在了同一個衣掛上時,陳芹哭了。
  所有影片中的華麗場景原來隻是為了襯托出最後的蒼涼,伴著結束的音樂,陪著那個永遠無法實現的斷背山之戀,抱著陳朝拚命的哭。
  “怎麽了?”陳朝有點訝異的從身邊抽出一堆的紙巾遞到陳芹手裏,一張一張,像她剛回來時,他們初見時的場景一樣。
  他心疼她,所以隻能是把她抱在懷裏,直到她沉沉睡去,為她添上衣服,為她的美夢圈住一場溫暖的味道,哪怕他知道,夢裏的她估計感覺不到。
  溫柔的抱起,在她睡得最安穩的時候在額頭上留下一個吻印,“晚安!”他輕聲低語。
  半夜醒來,眼睛依舊澀澀,旁邊的地方空空如也,偌大的空間少了一個人的呼吸,原來是如此不同。
  躡手躡腳的推開房門,對麵的書房依稀透著微亮的光。
  推開半掩的門,似笑非笑的用一種很迷蒙的眼睛看著書桌前那個認真的男人。
  不太亮的書桌燈把陳朝籠罩,清晰的影子折射在牆壁上,倒映著他的身子和他麵容。微微皺起的眉間,她衝動的想去為他撫平,以前無法做到,現在卻隨時可以。
  他看到了她,從她開始盯著他看開始。
  抬起頭,他笑的那麽溫暖,微微翹起的嘴角,迷人的神韻,他朝她揮手,而她開始了每次自然的走近。
  “我看見你皺眉了,知道我再想什麽嗎?”陳芹繞到桌前,坐在他腿上,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兩道濃黑的眉,“我在想,我該怎樣才能讓你不皺眉,眉由心生,我不想做隻幫你撫眉的人,而要做不讓你皺眉的人。”
  陳芹把手壓在那份黑色文件夾上,她手的左邊是陳朝的右手。
  “我們能談談了嗎?如果這件事會讓你苦惱,那麽我願意和你分享!”她淡淡微笑,雙手環在他的脖上。
  “你看過這份DNA鑒定書了嗎?”
  陳芹點頭,“我隻是問了林醫生這是什麽?他告訴了我。”
  “那你知道這裏麵99%相似度的兩個人是誰嗎?”
  “那不是你即將要告訴我的事情嗎?”陳芹莞爾,輕輕摩梭他的掌心。
  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有個聰明的女友,還真的不錯,凡事隻要講重點,她就能順藤摸瓜找到根部,陳朝頗為滿意點頭,“柯輝和劉正!”
  “怎麽可能!”陳芹幾乎被嚇到,環住的手開始鬆動,不過在下一秒卻被陳朝拉住,身子被抱得更加的緊。
  “柯伯伯的孩子在剛出生不滿1個月的時候就夭折了,那時柯伯伯在部隊。”
  “柯輝怎麽知道的。”
  “上次他割盲腸,正好遇上柯伯伯檢查身體,看到了結果。”
  “陳朝!”撥開腰間環繞的雙手,陳芹站了起來,快速的轉動大腦,所有的事情一一回放,從桌前走到門後,從門後踱到桌前,對著陳朝,“你沒說清楚,為什麽劉叔叔在外風評不好,卻依舊可以在柯伯伯身邊那麽久,官職雖然不升,但是領的工資早就不是小小秘書的錢了吧。陳朝,柯輝想幹嘛,他不會無緣無故去查劉正,等一等,還是不對,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
  陳朝直起身子,從身後抱住那個仍舊在自言自語的女子,看來太聰明的女人也不好,腦子轉那麽快,不是件好事。
  “陳朝,柯伯伯是不是知道。”
  一片薄唇打斷了陳芹正欲發表的話,“你腦子能不能想些比較有用的事情,那些事自然會有人解決,你不必瞎操心。”
  憋著小嘴,有點懊惱的看著他,比較有用的事,比如,“陳朝!”
  “嗯!”陳朝看著那個眼軲轆直轉的家夥,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想,我想人工受孕!”話一說完,半閉眼睛,準備受死。
  “不同意!”陳朝眼神犀利,幾乎比預料的還要嚴肅。
  陳芹不解,被抓住的手有種略微的疼,“為什麽,這樣我們才能有孩子啊,我想我們的家完整,我想這樣,對父母也有交代。”
  “如果是以前,也許我會同意,可是,我下午看了電視,也谘詢過醫生,我知道了原來人工受孕對女人來說是這麽痛苦,懷上了是皆大歡喜無可爭議,可如果失敗那隻是多一次痛苦的經曆而已。陳芹,我要你嫁給我,是因為我愛你,而不是要你來為我傳宗接代,請你一定,必須記住,孩子不是我愛你的附加條件,如果說這會讓你受傷害,那麽我寧願不要。”
  什麽叫做感動,就是當一句話,一個字敲擊你的心靈,觸動你最柔軟的心房,讓你幾乎無法去形容那些美麗的觸覺時,人便無力抵抗。
  踮起腳尖,用最最最深情的吻回應這份愛。
  喃喃的耳邊低語,“我是很傻的女人,是你的義無反顧讓我愛上了你,現在你又用無比溫柔的手抓住了我,那麽陳朝,這輩子,我愛你,愛你,你就算嘔死,也必須一輩子對著我這張臉,我下輩子還在那鳳凰樹下等你,敢不來,我把你腿毛都拔光了。”
  嗯?有趣的來世之約。
  他抱著她,關上燈,溫柔的放在床上。
  今夜良宵美景,豈能錯過!
  
  第五十三章 旅行遊記 
  當漫天的煙花為你盛開的時候,你是否知道,我曾偷偷躲在遠處,看你歡顏的笑臉,想你愉悅的心情,卻唯獨忽略了,你的身邊,是否有我的陪伴。 ---韓瞳
  柯輝,柯伯伯,劉秘書,劉正。
  複雜的關係圖,陳芹比著手指,一一分析,昨天半夜開始,她就這麽一直想著。
  柯輝知道了劉秘書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劉正在騰震的公司做到主管,背地出售公司資料卻安然無恙,而且還進入金輝,劉秘書明知道柯輝是自己兒子卻數十年不相認?
  “陳芹!”小秋拿了剛熱好的飯菜放在桌上,“你想什麽呢?今天是雞腿套餐,還不錯。”
  陳芹推開飯,盯著小秋額頭的一顆青春痘看了很久,悻悻然開口,“小秋,如果說,你知道了你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你會是什麽心情,而如果這個人過的比你好,做的事比你強。”
  小秋咬著湯勺,“不會相認,心裏有疙瘩,任何人都會這樣,如果我過的比她好,我會同情她,可如果她過的比我,我會想憑什麽呢?電視劇都這麽演,陳芹,你幹嘛問這麽奇怪的問題,你有同胞姐姐嗎?”
  食指弓起,在小秋頭頂賞了個板栗,“吃飯!”
  休息時間接到陳朝的信息,晚上有活動。
  “真愛”酒吧的燈火輝煌,半透明的包廂裏,是幾個喝著伏特加的男子。
  陳芹和小秋進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喝,沒有其他人,偌大的包廂有著和以往不一樣的平靜。
  “陳芹!”離得最遠的柯輝用力的揮手,這幾乎是習慣,每次碰頭,好像先和自己打招呼的都是這個胖子,隻是有了個嬌憨的女友,越加顯得福態。
  很自然地牽過陳朝伸出的手,站到吧台邊,接過迎麵遞來的半杯紅色葡萄酒。
  “我們正在討論組織一次大規模旅行呢?你說韓瞳和柳南都要去阿拉伯包頭巾了,我們至少也去走走,陳芹,有沒有什麽好建議,這兩男人特沒勁,半天打不定主意。”
  陳芹微笑得如同一隻波斯小貓,半依在陳朝邊上,“哥們,北海怎麽樣?騰大老板順便去視察工地,陳朝剛好去榮歸故裏,我嘛,三陪,陪玩,陪吃,陪說話。”
  接到陳朝惡狠狠的目光,陳芹站直身子,保持視死如歸的姿勢,“柯輝,你是不是和我們一起去啊?”
  柯輝抓了把陶歌的手,死命點頭,似乎是怕別人不信似的。酒過三巡,該看表演的看表演,該醉酒的躺在沙發上,陳朝和騰震在屋外和老K交談著什麽。
  台上的歌手依舊很賣力,饒舌的英語歌,一次次引領高潮。
  打扮怪異的司儀開始對著秒表倒數,12點,在一片安靜中,有人燃放煙花。
  “‘真愛’是老k開的”,柯輝挪了挪屁股坐到陳芹邊上,冒著酒氣說的第一句話。
  回過頭,把酒杯從柯輝手裏拽下,遞上一杯白開,通常說話開始顛三倒四時,就該停止。
  “柯輝,有什麽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也許幫不了你什麽,可我至少能為你分攤一些事情。我知道,有些事,你和陳朝,包括騰震都在瞞我,我不想問,因為我相信你們,可你們也要相信我啊?”
  柯輝摸了摸陳芹的頭發,“陳芹,你知道不,我看著你和陳朝這樣,最開心的就是我,你知道的,我一直就把你當妹妹,我和陳朝一起長大,我看著你慢慢變高,我是打心眼裏認為你就是我妹妹。所以,無論時間怎麽走,我還是一直認為你就是那個每次打架後總把書包裏的邦迪當麵巾紙發給我們的小芹菜。”
  小時候,這三個字總是能輕易的勾起一些回憶。是啊,那時的自己包裏總是有備用的邦迪,每次看他們打完架就是一人一個的發,短短的歲月過去,回頭才發現隻是昨日,陳芹笑笑,“柯輝,其實我從小最不怕的就是你,陳朝偶爾會罵我,會生我氣,可你不會,你從來就是那個最縱容我的人。你放心,我會好好去愛,我和陳朝這一輩子不會再變了。”
  “小丫頭,怎麽樣,哥好吧,知道你一直想去陳朝家鄉,這次滿足你!”柯輝偷偷換過酒杯,紅色葡萄酒沿著嘴唇流下,換得陳芹一臉無奈。
  其實這一夜並不愉快,韓瞳和柳南在遠離這群朋友的房間裏,各自整理著東西。明天,她們即將離開。也許告別一段過去,最好的方式就是遠離。
  車到樓下,遠遠的眺望,依稀能看到30樓處的客廳微亮。
  “柳南真的決定走了,其實她等了司城很多年,可惜司城永遠無法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卷,柳南是個真誠的人,雖然有些行為貌似讓你們覺得她傷害了司城,可是她真的很真,也許因為太真,才無法假裝。”車已熄火,隻是車內的人卻舍不得說分手,相互依偎,有些感想隨然而出。
  淡淡的吻留在額頭,這個女生總是喜歡發表一些很糾結的感慨,陳朝掐掐陳芹的小臉,“婚姻永遠不是2個人的事,我慶幸你有對好父母!”
  嗬嗬,陳芹撒嬌的露出一排白牙,“我要上去了,我舍不得柳南,卻又為她開心,畢竟能放開不是件容易的事。”
  彼此嘴唇短暫碰觸,蜻蜓點水的試探,誰也沒料到,再見麵,竟是機場。
  向南,柳南和韓瞳的飛機直飛阿拉伯,外圈圍了幾個人,背著包。
  柳南給了陳芹一個超級華麗大擁抱,卻又忍不住埋怨,“你們是來送人的嗎,分明是旅行!你啊,東西帶齊了沒有,北海比這裏冷,外套帶了沒有。”
  抽了下鼻子,“有啦,柳南,你一定要回來好不好,我會想你的。”
  一把躲過陳芹的溫柔襲擊,柳南把陳芹推到陳朝偉岸的身軀邊,“別肉麻了,要撒嬌找你家陳朝,不過我不在家,你房間還是給我隨時回去打掃下,別我回來全是蜘蛛絲。”
  彼此揮別,再回首,已不似從前。
  韓瞳沒有說話,就連離開的背影都是那麽堅決,女人從來很果斷,隻是需要一個點來爆發,而一旦決定了,就是如磐石。
  騰震在朝北的方向站著,等候上機。
  今天,他們這個豪華旅行團即將啟程去北海。
  浩浩蕩蕩的上機,卻在最後一刻發現少了一個人。
  空姐甜蜜的微笑,彎腰遞上一張紙條,幾個歪歪曲曲的大字,“兩位陳小朋友,希望你們婚前旅行愉快,順便叫你邊上那位燈泡行為舉止注意點,我柯輝為了讓你暫時遠離情人離開的悲傷,可是貢獻了白花花的銀子。我不去了,祝北海順風。”
  一下飛機,立刻宣泄被放鴿子的不滿,隻不過關機的效果讓陳芹幾乎氣炸。
  陳朝攬過她的腰,收起手機,“北海到了,我的家鄉。”
  呼吸著不太一樣的空氣,北海!這兩個詞讓陳芹很愉悅,幾乎忘記了剛才自己到底在氣什麽。這裏,就是陳朝訴說故事時帶著滿臉笑意的地方,就是陳朝小時候一手抓著爸爸,一手抓著媽媽,吊雙杠似的讓他們抓著跑的地方;就是據說銀灘上的沙很細很細,踩在腳下軟綿綿的,還推薦自己去逛金攤的地方。
  不止一次,陳芹那麽甩著陳朝的大胳膊,嚷著要他帶自己去看看,可是每次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耽擱了。
  真的,她是一直想去看看陳朝長大的地方,隻是沒想到是真的到達了。
  踏出機場,灰蒙蒙的天色,遮住了厚厚的雲層,時不時還伴著風。
  攔了的士,用最拗口的廣東語告訴他,“海運碼頭。”
  中途陳朝和騰震一直安靜,看著某個幾乎興奮到不行的女生發威。
  “飛躍168”,報了訂票號,掏錢,取票,直到上了船,三個人倚在船桅杆處,海風肆無忌憚的吹來。
  “陳芹,我現在終於知道,你了解陳朝的程度絲毫不比他對你遜色,這一路上,你所有的點都踩得好好的,目標明確!”
  把亂飛的頭發塞到耳後,“那是,潿洲島,陳朝的故鄉!我當然了解”陳朝把弄她的頭發,頗為滿意的向騰震示威。
  “行了,你們兩個繼續在這泰坦尼克號,我去邊上坐。”
  相視而笑的默契,身邊,幾個打扮時髦的女生尖叫著,典型的旅行者,一路歡呼,就連海麵的風浪都似乎預示著這是場驚心動魄的旅程,可是今天,她不是觀望者,而是一個正行進中的參與者,最大的願望,是船早點靠岸,因為他,那個他長大的地方。
  海浪尖上,已是白白的泡沫,從小在海邊長大,自然知道這時的風浪多大,一個浪打來,沒抓住桅杆,是幾乎站不穩的。陳朝一手扶住欄杆,一手抓著陳芹的胳膊,一路拽回座位上。
  陳芹好笑地看了看旁邊的人,一陣折騰,兩個人的臉上已經是濕了一半。
  搖搖晃晃的下船,第一件事,吐!
  幾乎是把膽汁都吐出來了,陳朝小心的拍著她的背,騰震點了根煙站在後麵,一臉壞笑。
  “先生,小姐,租房子不?”一個漁家阿姨很會選擇時機的湊到兩人中間。
  高高的鬥笠遮住了整張臉,抬頭時卻有點驚訝,“陳家小子,你又回來了,我還想你要過兩個月才回來呢?”
  陳朝笑笑,抓過大媽的手,“大媽,這次提早回來!”
  “帶女朋友回來了?”
  陳朝笑得歡暢,點著頭,一邊攙著幾乎吐到臉色蒼白的陳芹往前走。
  一路沿著碼頭,一棟三層樓的建築出現在眼前,紅色的磚瓦外牆,2樓、3樓是專門招待遊客的。
  抬頭,幾個租戶都在陽台的藤椅上曬太陽,筆記本安靜的放在大腿上,男男女女的笑聲總是那麽悅耳。
  頭頂,夕顏似乎在展露出她每日終了前的最後一次美麗,陳芹用手遮住額頭,向上眺望,灰蒙蒙的天,到了小島,竟然變得有著朝霞後的美麗。
  環顧一周,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陽台上,有人正揚起45度角,比出一個鏡框的手勢把夕顏收進眼裏,那種滿足的淺笑掛在嘴角。
  陳芹抓了抓陳朝的手,指著那個佇立一抹身影的陽台,“陳朝,你看!那是誰?”
  
  第五十四章 幸福
  當你幸福了,我才知道,原來我要的和你一樣多,隻是能給我的不是他。 ---黎夏
  “黎夏!”兩個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驚喊出聲來,能在這個地方遇到他鄉客,本來就不容易,如果她還是她,就更有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陽台上的人似乎也是聽到聲音,頭微微低下,身子靠在圍欄,短暫的驚訝表情後是如雨後彩虹般的微笑,手臂伸起搖了搖。
  陽光的沐浴總是那麽光彩,有著一種把人灼熱的感覺,一上一下的距離,此時的黎夏仿佛是個精靈安靜而美麗,3樓靠左的房間,房門敞開。
  麵對黎夏,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曾經因為想逃開,因為以為她是最適合的人選而不顧她的感受,固執而蠻橫的把她推到前麵。她沒有埋怨,更沒有責怪,隻是那份愧疚總是那麽明顯。
  傻傻的看著陽台上的人,腳卻不知道怎麽邁出。
  轉過身,黎夏依舊笑的燦爛,手掌眨巴眨巴的揮著。
  撂開阻隔的紅花碎布門簾,一個和往常一樣熱情的擁抱化解了本就多餘的尷尬。
  “你就這麽被寵成呆子了啊,看到我連一個擁抱都那麽吝嗇?”黎夏伸出手,緊緊抱住好友的肩膀,那雙滿懷歉意的眼,她早已經讀懂,隻是自己也從未怪過她,幾年的朋友,這一切她早已了然於心,彼此都愛的痛苦,她允許自己默默關心,卻永遠無法超出那個範圍,很早很早的以前,自己就知道。
  身邊的聲音消失匿跡,陳朝和騰震跟著漁家阿姨上漁船搜刮海鮮,樸素的紅磚房間裏,隻有兩個女生對坐床頭,嬌憨,不安的神情總能輕易在臉上捕捉。
  陳芹覺得自己和黎夏從沒這麽尷尬過,兩隻手都明顯的不知道放在哪裏,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了口。
  “黎夏,對不起,我一直做著一些讓你很無語的事情,明知道會對你造成傷害,我卻還是做了,實在是很抱歉。”腦袋聳拉,陳芹把頭低到胸部的位置。
  伸出一根手指,對準額頭,用力的把陳芹的腦瓜頂起來,眼睛裏是同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對望著,“傻子,愛情不是讓得出來的,其實你比誰都懂,陳朝多愛你,好好珍惜吧。”
  “你不怪我?”
  “怪你頭,姑奶奶我大把人追,還有,你別以為我到這裏是為了緬懷過去之類的,我沒那麽高尚的情操,我接了這裏一個案子,順道過來度度假的。”
  點了點頭,明知道那些話裏,有真有假,至少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太刻意的追求是傷己傷人。
  天色漸漸昏暗,兩個男同胞欣喜若狂的拎著一袋子魚蝦回來。
  民宿允許自己做飯,4個人圍成一圈,吃了頓超級豪華海鮮大餐。
  金線魚煮醬油水,牡蠣湯香味撲鼻,大螃蟹紅得喜人,幾瓶農家純釀下肚,愜意的不行。
  “幹杯!”陳芹舉杯,黎夏附和。
  酒杯一碰,灑了一桌,紅撲撲的小臉,倒映在柔和的月光下。
  “陳芹,你就是傻,簡直就一傻妞。”打了個酒嗝,剛才的酒勁一點點的往上提,黎夏站起身子,雙手搭在陳芹肩膀,手指的方向,是陳朝。
  慢慢的俯下身子,“他,你知道你在北京時,他去找過你幾次嗎?我算給你聽,中秋,春節,元宵,周末,陳芹,你真的在北京就沒見過他在你身後默默注視嗎?其實我是真的羨慕你!”
  哈哈,陳芹轉過身子,把黎夏按在椅子上,雙眼迷離,口齒不清,手指胡亂的在陳朝和騰震之間來回波動,“黎夏,其實這裏還有個好男人,給你介紹—騰震。”
  嗬嗬,“好!好男人就歸我!”
  兩個無理取鬧的女人,兩個無言以對的男人。
  走到桌子的對角,把陳芹直接抱在懷裏,“哥們,另一個就麻煩你了!”陳朝指了指趴在桌上的黎夏,無奈的把另一個重責大任交給一邊看戲似的騰震。
  騰震輕輕點頭,目送一對壁人打開房門而入,點了根煙,把外套披在黎夏身上,大海的波浪雖大,卻是那麽溫和地洗刷礁石。
  房內,陳朝將陳芹平穩的放到床上,拿過枕頭墊上,撥開遮住眼睛的發絲。
  紅紅的臉蛋,憨憨的麵容,長長的睫毛不經意間略微抖動,用一朵花開的時間,等待一份愛情的結果,縱然山間路途遙遠,卻聞得撲鼻之香,也許此時的感覺就該這麽形容的。
  握得住的幸福,就不該隻爭朝夕,而是要全方位攻占,陳朝輕輕碰了了下她的鼻尖,“你可知道,你等得我好苦,多少日夜的鋪陳,多少往事的積累,你才最終走進我的生命裏,好好睡一覺吧,也許前路不會如你想的那麽順暢。”
  
  第五十五章 愛情的網 
  他們說,原來愛情可以很簡單,簡單到默默付出,默默關心,默默的把我的愛給你,而你卻可以假裝不知道。 ---陳朝
  隔著一個磨砂的窗戶,淡淡的月色撒進房間,模糊的背影,嫋嫋的煙圈。
  陳朝吐著煙霧,半身倚靠在陽台,轉過頭,昏暗的房間裏,如嬰兒般沉睡的人是他這一輩子唯一想保護的人,做的所有事情,做的所有安排,隻是單純的希望她快樂。
  背對著光,陳芹趴在蓬鬆的枕頭上,似乎正沉醉於香甜的夢境裏,微微翹起的嘴角,那些不自覺的一顰一笑,卻足夠牽動著門外的人。
  站在門口,陳朝把還剩下一半的香煙熄滅,悄悄走進房間,輕輕的躺在她的身邊,把手心緊緊地按在自己的胸口。溫暖的感覺,在還沒沉睡前,深深的埋進了自己的腦海裏。
  兒時拉著她小手蹦蹦跳跳的快樂,年少時鳳凰樹下互相許願的美好,甚至是青春記憶裏那些曾經彼此壓抑的傷害,一起走過的,原來不隻是青蔥歲月的無知,還有很多成長後的酸甜苦辣。
  當這一切互相交織,成了一個網,便也網住了彼此。
  隔日早上起來,腦袋暈眩,陳朝昨夜想的,陳芹自然不會了解。可是那張熟悉的麵容出現在眼前,卻讓她下意識的伸手撫摸。
  昨日宿醉,但不代表什麽也不知道,小腦失去平衡,大腦卻依舊活躍。
  昨天黎夏說羨慕自己,是吧,離開北京前,嫋嫋也是這麽說的,陳朝生日的時候,她曾經接到過嫋嫋的來信。
  粉紅色的信箋上,寫的還是那句話,愛他不是將他推開,而是緊緊握住。
  還記得從北京回來的那天早上,是嫋嫋半路攔截了自己,她看著她從包裏掏出一封信遞到自己懷裏,“看看吧,也許看完了,你會知道哪怕我多舍不得你走,我也要把你推回去。”
  簡約的字體,熟悉的筆跡,要看出是誰的,並不是太難,和陳朝一起學習、生活20年,他的一切自己了若指掌。
  嫋嫋開著車,寬大的墨鏡遮擋陽光的刺眼,“這是你去出差時,陳朝來北京,離開前寄給我的。信裏讓我好好照顧你,然後把你的性格分析的是條理清晰,異常透徹,幾乎條條掐住你的命脈,我相信,如果不是足夠了解你,是不可能解剖一樣的看透你。你嘛,看似柔弱,好像一推就倒,可其實扭起來真的和牛一樣。”
  嫋嫋拉動車杆,開火,“你不是常奇怪,我怎麽突然和你化敵為友了,說實話,那是因為陳朝,你以為就你這性子能在這皇城根混,那是陳朝為了做了多少事啊。公司的人基本都和他吃過飯,你就跟個公主一樣被嗬護著,每個人都知道你有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哥哥。”
  伸出手拍了下陳芹的頭,嫋嫋一臉不舍,“好好回去愛人吧,總是要個結果,如果認為能給他幸福自己就上,認為不能,至少要讓他放心的去尋找幸福。隻不過記住,愛他不是將他推開,而是緊緊握住。知道你現在不懂,我等你打電話告訴我你懂的那天,否則別回來。”
  伸手摸了摸那那張輪廓分明而俊俏的臉,起身站到陽台。
  昨天,模糊的記憶裏,也有人在這裏站到半夜,熄滅的煙頭還在地上打滾,淡淡的煙草味道似乎還在環繞。
  不遠處的海邊,一男一女坐在礁石上仰望朝陽。
  一雙手溫柔的環過腰際,肩膀上頓時有了一股力量的依靠,“醒了?”
  陳芹揉了揉腦袋,“嗯,不過有點暈,估計昨晚喝多了!”
  踮起腳尖,圈住陳朝的脖子,“不過我很清醒,我覺得現在似乎一切都太過美好,有點不真實。陳朝,要不你掐我大腿,我看會不會疼!”
  “你傻我才不和你一起傻!”陳朝別過臉,和陳芹並排站立,溫暖的陽光灑下,美好的光輝把一切都籠罩,“小晉打電話過來,說他要結婚了,你知道嗎?”
  陳芹點頭,“和嫋嫋,你見過的東北那嘎子來的姑娘!”
  陳朝順勢靠上,似乎也並不奇怪與她怎麽知道他見過嫋嫋,“那我們呢?何時我也能迎娶你進門。我想娶你了,你看看,我們什麽都不用準備了,就連伴郎伴娘也隨便抓都是一把!”
  “想結婚啊!玫瑰,戒指,充滿創意的求婚,一個都不能少!”用力的把陳朝推到一邊“還有,簡單的單膝下跪,滿足不了我,所以陳同學,好好想想,想娶我進門,沒那麽容易。”
  什麽是快樂,就是忽略悲傷,所以忘卻了痛苦,快樂的日子就像不停歇的飛行,一路越過崇山峻嶺,一路歡樂享受。
  某日,吃飯時間,柳南突然來電,聲音欣喜的好像幾百年沒見到一樣。
  “妞,你知道我們現在和誰在一起嗎?”
  “不知道啊!”
  “把聲音弄成免提,對著騰震放!”
  陳芹攪著稀飯,把免提打開,對著騰震45度角放置,眾人疑惑,麵麵相覷。
  電話裏頭洪亮的聲音傳來,“我,韓瞳和黃舒心,我們在一起嗨皮,好多好多阿拉伯的有錢男人追我們。”
  眼見騰震的臉頓時一陣清黑,陳芹趕緊收下手機,退出房門,捂緊話筒,“柳南,你怎麽會和舒心在一起。”
  哈哈,電話裏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先告訴我,現在騰震是不是臉色變得很難看啊,嗬嗬,平時就隻知道說我,我告訴你,他不讓你和我住一起的事我還記仇著呢,哼,以為他背地裏做小動作我就不知道,那叫十年報仇,君子不晚!”
  沉默,陳芹對著話筒無語。
  “嗬嗬,我告訴你,舒心跑過來和我們一起嗨皮了,我們現在號稱‘美女三劍客’,宗旨就是打算把阿拉伯有錢的男人都勾過來,投資中國,為經濟增長做貢獻。”柳南在那邊侃侃而談,耳邊時不時有女生此起彼伏的笑聲傳來。
  幾句噓寒問暖,幾句互相調侃,知道幾個女人過的不錯,倒也就安心了。
  掛下電話,終於明白,女人,總是那麽幹脆。
  轉過身,一張熟悉的臉在最不合時宜的情況下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幾乎無法錯過。
  “真是巧啊!”此時的邱備靜靜站立麵前。
  有點驚訝,有點愣住,平穩氣息,既然無法擁有交集的色彩,就用一種最為自然的態度麵對,如果審視一個陌生人般從他身邊走過。
  邱備轉身望了望對門的包廂,嘴角彎起,湊近陳芹的臉,“你們還這麽有興致在北海旅行?死到臨頭的人都這麽放得開嗎?還是這是臨死前的短暫安逸生活?”
  跨開一個大步,在自己與邱備之間隔開一個短短的距離,往日的美好似乎早已消失,曾經認識的人在不知何時改變的年華裏洗盡鉛華,剩下的原來隻是一些無法放掉的傷懷。
  “邱備,我們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對話的事情,請讓一讓,我有朋友在等我。”
  撥開阻擋的人牆,半掩的大門內,才是屬於自己的天空,那裏有他,有她,而門外的人,注定了永遠的與世隔絕。
  隻是往前走的步子,卻被一隻手拖住了步伐,“陳芹,我可以再告訴你一次,我不會放過他們其中一個,以前你們給我的,我會通通要回來。”
  轉身而過的背影,曾經那麽熟悉,現在卻是那麽陌生,不知道為什麽,一種不安的感覺開始盤旋腦海。
  
  第五十六章  韓瞳眼裏的他與她(1)  
  門外,最後一盞燈,已經在一個小時前熄滅,韓瞳趴在辦公桌上眯了一會。
  晚上10點,白天熱鬧非凡,人來人往的公司頃刻間隻剩下了她一個人,沒有呱噪的小秋和別扭餓陳芹在身邊蹦蹦拉拉的,還真有點不適應。
  其實她是非常不喜歡加班的,甚至可以說是討厭,可是自從到了“飛震”,似乎她的工作都與加班聯係在了一起。
  在新西蘭,她曾經是一家百強企業的董事長助理,她的工作總是傳達著一些重要的信息,而她通常是公司打卡最為精準的人,不遲到,不早退,因為她能把事情做得完美無缺,根本不需要boss來檢查甚至提出質疑,縱然有人不滿,卻無力撼動她的位置,所以她一路走來沒有磕磕碰碰,隻是多了很多嫉妒的目光。
  韓瞳一直認為,這是她的優點,女人有個讓人羨慕的職業,能在鋼筋水泥構架的世界裏表現自己的完美,走出大門,還能過著很多人奢望的生活,美容、保養、運動,這是讓人欽佩的。
  可是為了一個人,她卻願意,甘心地去放棄這一切,隻要能陪著他。
  在那段為外國人打工的日子裏,一句小行的字體總是出現在韓瞳的桌麵,即使他不愛我,我也要愛自己。
  折了無數朵玫瑰葉子,得到的答案永遠就沒有變過,他不愛,可她卻舍不得不愛。
  小秋說,他是個很吸引人的男人,卻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那個人,叫做騰震,這家公司的老板,自己喜歡了近10年的男人。從遇上,到離開,從在新西蘭的學校第一次看到他,似乎就注定了她會愛上他,隻是那時的她,沒想過10年,原來洋洋灑灑一揮間,人已為自己留下了回憶。
  記憶裏,韓瞳覺得那時的自己還是很懵懂,在一個幾乎陌生的國度生活,聽著那些很饒舌的句子,這才發現,原來中學的幾年英語壓根就是白讀。她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就連有人叫囂著要搶劫的時候,她還是沒搞明白,傻傻的杵在那裏。
  雙肩的背帶被狠狠的拉扯著,韓瞳的手用力地抓著,卻被幾個少年更加放肆的嘲笑,他們咧開嘴唇,嘴巴裏咕嚕咕嚕的吐著幾句英語,肆意挑逗著幾乎要冒出火花的韓瞳。周圍的人是那麽漠視,哪怕他們能聽懂那句很簡單的英語單詞—help,卻沒人願意挪動腳步。
  在那些就像被木偶似的拉扯間,是那個男生近乎英雄般的出現,她看著他學著李小龍的姿勢,對著那些金發碧眼的男生叫囂。
  韓瞳被肋疼的肩膀頓時鬆懈下來,她揮舞著雙手,為那個略顯瘦弱的中國男生加油,久違的普通話在一個陌生的國度裏叫的特別歡快。
  左手一掌劈出,大腿一個高抬橫掃,沒有幾個回合,該倒下的人都倒下了,他說,別欺負中國人。
  韓瞳想,那時,她對他,有的隻是崇拜吧!在那樣的一個世界裏,這樣的幫忙,韓瞳把它視為一種緣分,可是卻沒來由的淪陷了。她開始無意識的去找尋他的身影,幾次街頭的故意偶遇,她知道他的女朋友就讀的是自己隔壁街的藝術學校。
  那裏的女生都很厲害,用很直接的用詞來形容就是有氣質,繪畫,雕塑,她們的東西通常會與展出聯係在一起。
  那時的韓瞳很靦腆,喜歡捧著一杯熱牛奶站在對麵,看著他和她走近自己的視野再走出。
  她希望哪天,他能看到她,可是好久,久到日曆上畫了很多的叉,他還是沒有主動發現自己,她隻知道他和自己一樣,說國語,是中國人。
  也許緣分總是那麽莫名其妙,最後一次,韓瞳告訴自己,默默無聞是最後一次,如果他再看不到自己,自己就離開。
  可這次,他看到了她,隻是,是他旁邊的女生指向自己的。她看到他跑了過來,韓瞳下意識的拉了拉自己的裙擺,心跳加快的速度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臉頰的熱度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
  “你找我?”男生站在她的麵前,低下頭問她,他依舊那麽瀟灑不羈,而她依舊很安靜的低頭,“我女朋友說,你似乎在這裏很多天了?”
  她懷疑,其實他早就看到了自己,可是,他卻選擇無視,想到這裏,心難免有一種心疼,因為她無法讓他重視。可那時的韓瞳卻也隻是抬起了頭,無形的手緊緊壓住自己慌亂的心髒,她覺得自己不能告訴他,她是在等他,可是,她卻還是想和他做朋友,少女的單純總是那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她笑了笑,對著他,也對著街對麵那個很優雅的女生揮了揮手,“我叫韓瞳,韓信的韓,目字童年的瞳,謝謝你上次幫了我,你說因為我是中國人,那我們能成為朋友嗎?”
  韓瞳記得那時的騰震笑得很開心,隻是揮了揮手,那個對麵的那個女生就跑了過來。韓瞳一直認為,藝術學校的女生其實都是很做作的,可是她覺得對麵這個卻笑得很善良,一點不帶假。
  騰震伸出手,把女生拉到了自己身邊,“舒心,她說她想和我們做朋友!”
  “好啊!”女生並沒有像韓瞳所想的那樣小鳥依人的躺在他的懷裏,而是有點半靠的和男生並排著,紅撲撲的臉蛋上帶著一抹很溫暖的笑意,“我叫黃舒心,他叫騰震,雷震子的震。”
  這是韓瞳第一次聽到他們的名字,一個像是隸書般落筆有力,一個好像草書行雲流水,兩個名字,一個剛毅,一個柔和,很像他們的人,哪怕這個男生有著張娃娃臉,可是給人感覺,還是很幹練。
  也許是見到韓瞳沒什麽反應,黃舒心用手在她麵前晃了晃,“你呢?你叫什麽?”
  “韓瞳,韓信策馬過潼關。”
  “不是,不是那個潼,是瞳孔的瞳。”韓瞳忙著糾正騰震的錯誤,隻有黃舒心很溫暖的抓著騰震的手,“你別給人家亂取名字了,你看你那時候,把一露都搞得改名字了。”
  那一年,她18歲,而今年,她27歲。
  再回來,她跟在他的身後,褪去了曾經的青澀,職業套裝的打扮,儼然已是一個女強人。
  飛機上,她為他蓋上毛毯,把mp3的音樂調到最適合的音量,告訴空姐,半溫的開水。
  9年,她了解了他所有的一切,洞悉他所有的決定,所以他問她回來嗎?她不假思索的同意了。那是他們認識9年之後,他沒有了鋒芒畢露的衝動,卻多了一份睿智與成熟。
  黃舒心,這個陪伴了自己和他很多年的名字,沒有跟上飛機。在某個國度,她繼續漂泊著,可是韓瞳覺得,她在心裏紮根了。
  這些年,她能聽到她開展覽的消息,中國,美國,法國,日本,可是不論在哪裏,騰震的花總是能送到,可是唯獨韓瞳從來不去。
  說實話,她恨她,那個帶著溫暖笑容的女生怎麽能那麽輕易的拋下一切,為了什麽所謂的事業,而不顧一切的遠行。
  每一次,都是騰震追著她滿世界的跑,而她,卻從來沒有為他停下過腳步,甚至回頭望一望,他還在嗎?
  這一點上,她沒想過原諒這個人,哪怕曾經,她們那麽親密,親的好像姐妹。
  3年前,騰震被陷害,公司的款項被財務卷走,那些原本的風險投資資金通通撤回,那時候,韓瞳到各個公司去求人,就差把膝蓋抹出血來,卻每人能伸出手來。
  那時,生活總是一團糟,陳朝在國內,柯輝在美國,遠水救不了近火的結果是她無奈的看著那輛警車漸漸遠離自己的視線。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沒人知道這個中國女孩是如何壓抑著自己不哭出來,而是帶著笑在車尾輕輕揮手的。
  他總說她很堅強,所以她來不及脆弱,她用自己的方式去證明著自己。
  韓瞳永遠記得那時見到黃舒心時,她的心情,一種悲傷和委屈,在一瞬間泄洪,紅紅的眼圈,無論怎麽抑製卻還是流出的眼淚。那些龐大的數字,她無法籌集,所以她隻能看著他走遠。
  那時的黃舒心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把她抱在懷裏,隨著她的哽咽,像個姐姐安撫著她,不會有事的,她說。
  後來的後來,騰震出來了,舒心又走了,騰震出獄的第三天,他刮出的胡子屑撒滿了那張報道非洲首富和中國藝術家黃舒心的世紀婚禮。
  銀白色的直升機背景前,是年輕漂亮的黃舒心扶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雪白的婚紗和黑色高雅的燕尾服,揮手,那些笑容定格在飛機起飛前的幾分鍾。
  而他,那個曾經高傲地愛她的男子,他是那麽輕而易舉的把報紙揉成一團,單眼瞄準,準確無誤的投入紙簍裏。
  可是,他真的忘記她了嗎?那個溫暖地抓著他的手掌,連責備都顯得那麽溫柔的女生。
  
  第五十七章 韓瞳眼裏的他與她(番外2)
  輕輕的把絲薄外衣拉上肩頭,麥克小心翼翼的把淺黃色小夾克越過黃舒心的香肩,覆蓋住後背。
  “shu,你是個很有智慧的模特。”麥克一邊擺弄畫筆,一邊朝自己的模特進行著最為直接的誇獎,他是這間藝術學院的教授,按最流行的說法,他稱得上是個人體繪畫的先驅。
  沙發上的女子並沒有搭話,和往常一樣,黃舒心惦著腳尖退到幔布後頭,動作利落的把淡青色牛仔套了上去,那雙原本裸露在外頭的修長雙腿此刻就隻剩下了一雙腳丫從褲管裏頭伸了出來,夾克的拉鏈茲的一聲從下拉到脖子處,幾乎把嘴巴半遮住,一開口,吐出是白白的霧氣。
  她是麥克的人體模特,在這個有著微亮燈光的畫室裏,她的圖占據了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麥克說,她很有東方女生的韻味,是那些所謂時髦的金發碧眼女生所沒有的,對於這一點,她很認同,因為她明白自己的確有著東方人特有的黃色肌膚,加上自小長在江南水鄉,便時不時會散發出一種嬌豔的色彩籠罩,這就像是她擅於打扮一樣,一條絲巾,在她手上隨意就能變化出很多種樣子。
  韓瞳經常半眨著眼睛問她,舒心,為什麽,為什麽同樣的衣服,你穿起來就比我有感覺呢?
  她笑,人與人之間,怎麽會有相同的味道呢,一個耳墜,一個首飾,一個發型,通通可以在不經意間改變著一個人的感覺,她想也許是年齡不夠,所以韓瞳很稚氣。
  “shu。”麥克突如其來的話把黃舒心的思緒略微打亂了,慵懶地伸手接過麥克遞過來的煙,輕輕一劃,火柴帶出的火光,一下就把人的臉映紅了。
  兩指間的白色香煙舉到唇間,輕輕一抿,尼古丁的味道本來就很藝術。
  她認真地看著那些被清洗幹淨後,整齊排放的畫筆,微微低頭擺弄著,前麵麥克對著畫裏的女生看了半天,終於是由衷的又一次發表了感歎,“shu,你很美,你知道嗎?”他不輕易誇獎人,唯獨對她,“你男朋友一定很幸福,會遭老天妒忌的哦。”
  他每次畫完畫,總是習慣性的對她進行讚美,她早已經習慣,沒有了什麽大起大落的表情。
  此時的黃舒心已經走到麥克的身後,蹲下身來,仔細的觀看著自己,那副油彩未幹的畫裏,她是那麽純潔,纖細的手指互相搭在肩膀上,遮住兩邊隆起的乳峰,明明是很挑逗的姿勢,可在麥克的筆下,卻有著出水芙蓉的清澈,微微彎曲的大腿,盤坐的側身,是一種美與性最為華麗的結合。
  “怎麽樣?線條的柔韌度剛好和你纖細的體型搭配,還有你的發絲,垂到胸前,給人一種很淡然的感覺,shu,如果我征求你的意見,把她拿到禮堂展覽,你覺得怎麽樣?”麥克似乎對自己的這副作品,有著超乎異常的喜愛,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讚美。
  “你想我的回答是什麽?”黃舒心輕輕的將兩指夾緊,輕輕一抖,煙灰就散了下來掉到地上,“為什麽你今天對這幅畫這麽有感覺?”
  “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表現也很有感覺嗎?眼神流露出來的東西很多,而我能捕捉到還不是全部,我想這裏麵有關於你的生活,你的愛情,你的理想,迷茫,無助。”
  “至於我要的回答,shu,用最真實的想法告訴我願不願意,這副作品一定可以幫我甚至你得到一些獎,我相信我幾十年的繪畫經驗,但是我知道,在很多的觀念裏,你的這種行為並不被理解,即便我們認為它是一種藝術,我還是不想你受到傷害。”麥克拿起一塊白布,如同對待一件奇珍異寶般小心的蓋住畫框。
  慵懶的背靠沙發,畫裏的女生近乎悲涼的眼神在此刻的黃舒心身上已經再也找不到,很深的雙眼皮在一夜未睡後更加的明顯。
  “讓我考慮一下吧!”黃舒心歉意的笑了笑,他看見麥克一絲遺憾的表情瞬間劃過。
  她一直是個很相信直覺的人,麥克也懂,他問她問題,如果願意,她總是能不假思索的點頭,若是疑惑了,那大抵結局就難料了。
  也許是看出了麥克的表情,黃舒心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謝謝你了解我,可有時藝術和生活畢竟息息相關。”
  冬天的街道,樹葉厚厚的鋪在路麵上,走在上麵,竟有種踩著棉花糖的感覺,鬆鬆軟軟,風一吹,頭頂上樹葉嘩啦啦的響,腳下默契配合般發出的清脆傳進耳畔。
  從畫室出來,黃舒心搓了搓手,把圍巾拉高了些,繼續走著。
  和往常一樣,在離拐角幾步的時候,黃舒心就能看到那輛黑色的轎車,原本,她以為今天會有例外,這點小小的收獲,讓她的心有些很不一樣的竊喜。
  一路小跑的往前,半蹲在車窗前,黑色的玻璃門,遮住她的視線,側了個身子,才看清裏麵沒人。
  “我在這裏。”騰震從樹後轉了出來,黑色的披風揚著風,吹動起來,和黃舒心大紅色的圍巾,相互映襯著。
  她看著他猛吸一口煙,扔到地上,用力的踩踏著。
  烏黑的眉毛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又糾結在了一起,騰震的臉一直給人長不大的感覺,清秀,男生長著一副娃娃臉其實並不好,總是會讓人誤會他沒有成熟,哪怕他已經是個男人。
  黃舒心徑直走向他,替他把向外翻起的衣領折好,“怎麽了?”她了解他,不需要他說,她就能懂。
  “我們結婚好不好,我想要個幸福的家庭,以後有自己的孩子,告訴他,他的父母很愛他。”騰震伸出手,把搭在自己的肩膀的纖細手指緊緊的抓住,放在胸口。
  “可我們之間有問題!”黃舒心並沒有抽回手的意思,隻是抓住自己手的力道卻慢慢的鬆了,因為鬆了,她緩慢的收回,插進口袋。
  “我想做潘良玉,而你不是潘讚化。潘良玉自畫裸體,而我不僅是個雕塑者,還是個人體模特,剛才麥克告訴我,他想用我的畫參加比賽,在大禮堂展覽,騰震,你受得了嗎?你會和我一樣,用一種你認為無法理解,甚至變態的行為去為藝術做些什麽嗎?”
  “你又去給那個家夥當人體模特?”騰震用力的抓著黃舒心的手臂,昨天,昨天他們才為了這件事吵了一架,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麽藝術的追求就一定要去剝開身體似的讓人觀賞。
  深青色的眼睫毛淡淡的垂下,黃舒心略微抬頭對著騰震,最後的一顆紐扣,她替他扣好,和平時的動作一樣,那麽輕柔,那麽熟練。
  “所以我不能嫁給你,你要的幸福、簡單我給不了,這是我的錯,可你呢?你是真的想結婚嗎?還是純粹是因為你爸媽離婚的事情,讓你不自覺的想去營造一種幸福,其實你也在害怕你會像你媽對你爸爸一樣,從愛到不愛,所以你用婚姻去束縛住我們彼此,其實沒必要這樣,我和你在一起,做過什麽,我都覺得幸福,可是幸福也許不是一輩子都要那麽辛苦的維係,你是我第一個男人,可不一定是最後一個。同樣,我是你第一個女人,也不一定是最後一個。”
  “騰震,我愛你,但我不會嫁給你,你知道的,我喜歡旅行,我喜歡無拘無束,在遇到你之前,我就是很自由的,我是因為你才在這裏停留了這麽久,可我還是會走,就像你還是會回國一樣,我們都不是渴望穩定的人。”
  其實她還想說,我們都是被深深愛著卻害怕傷害彼此的人,隻是她沒來得及說,他的舌尖就已經覆蓋上了她的唇,閉上眼,淚會不太自覺的滑落。
  此時的他是蠻橫的,在淩晨4點的昏暗街邊,他用盡了自己的全部力氣抱著她,嘴唇擦過的地方,讓她隱隱作痛。
  從口袋摸出了一把鑰匙,他們纏綿的跌進車後座裏,黑色的車窗被緩緩搖下,他們如同動物般吸附在彼此身上。
  外套,圍巾,他的手伸進她的內衣,碰觸到她的雙峰,在那一瞬間,他停住了,小心翼翼的收回,而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抓著他的手臂,擁住他,舌尖肆意的探入他的喉裏,他抱著她,大腿的兩側互相搭在一起。
  內心的狂野與躁動在此刻是如此的難以收回,她的舌尖不斷的掠過他的耳垂,他的手溫柔的在那兩片珍珠之間進行著最為親密的撫摸。
  她會痛,細細的汗水從額頭上滲透出來,可她還是隨著他的動作胸部輕輕起伏著,騰震是個很狂野的人,在這項運動中,他一直個強者,這與他娃娃臉般的麵貌是不同的。男人,總是在這點上很強悍。
  黃舒心雙手緊緊的環住他的頸部,細細的五爪印記深深的留在了他的脖子上,彼此間奮力的碰撞,在那個最重要的時刻,最濃烈的感情升華到了幾乎停歇的地步。
  他為她撥去了搭在額前的秀發,左手一拉,黑色的風衣就已經蓋在了身上,他親吻她的額頭,擦拭去那些淡淡的汗珠。
  那些秀發的香味淡淡縈繞,騰震想,他過分了,才會弄得她如此的累,一下就睡著了,半夢半醒間,她似乎聽到有人低低的說,我愛你,即使我不是潘讚化。
  再見麵,是在機場。
  其實她沒告訴過他,她要走了,而他卻還是知道了。
  沒有依依不舍的道別,他隻是給了她一張薄薄的卡片,“隻要我還沒破產,你就盡管刷。”
  她笑,哪怕她知道,她永遠不會去用到這張卡,卻還是接的那麽坦然,就像他明知道她不會去用到那張卡,他還是給的那麽自信。
  其實後來,黃舒心特別留意過,這張卡是銀行情人節特製,兩多玫瑰的卡麵背景,很漂亮。
  很久很久,她遊走於各個國家,麥克的畫真的得獎了,他特地趕到澳大利亞請黃舒心吃了一頓飯,臨走時,他給了她一個厚厚的信封。
  他說這是她應得的,所以她很安心的收下了。
  他還說,真對不起,害你和男朋友分手了。
  她笑了笑,沒人理解他們其實都曾那麽在意對方,才選擇分手。
  最後,他還說,騰震進去了。
  這次,她不笑了,定了最早的航班回到了他的身邊,隻是,她用他的方式。
  韓瞳哭的很傷心,這個曾經的小女孩,已經成了一個很厲害的女人。
  他在不經意間改變了韓瞳,她看的出來,她是那麽願意為了他而改變,少女情懷被女人的智慧所掩蓋,她摸著在自己懷中哭泣的女孩說,沒事的,隻是以後,隻能你陪著他走了。
  他出來了,她走了,她在白色的賓士車裏,看著他擁著韓瞳走向了筆直的路口。
  “走吧!”她拍了拍司機的椅背,車子飛快行駛過的時候,沒人注意到,那個墨鏡下的女人。
  她嫁給了那個男人,一個很好很好,卻沒有兒女的老男人。
  他讓她選擇,女兒或者是妻子。
  她是那麽篤定,在結婚證書上,簽上了自己名字。
  他寵著她,卻從來沒有碰過她,最近最近的一次,是在他臨死前,她主動親吻了他的額頭。
  他說,shu,我知道我做了件挺愚蠢的事情,但是謝謝你陪我最後的時光。
  他的話,,她明白,她想如果當時自己選的是女兒,他不會幫騰震,因為是妻子,他要去炫耀,他要去炫耀這個曾經對他叫囂,不要碰我的女人的男人,最後還是輸了。
  翻開日曆,原來又一年過去了,很多事發生著改變,電腦上又在提示更新,郵箱擴充了幾G,收件箱塞的很滿。
  黃舒心不喜歡刪除信件,所以總是越積越多,這個郵箱是剛離開新西蘭時,自己申請的,第一封信是給騰震的,隻是沒發送過。
  點開,主題是,一封永遠不會寄出的信。
  信裏,黃舒心寫著這麽一段話:
  騰震,我愛你,卻真的不能再嫁你了,我和你,錯過了曾經最近的一輩子,如果當時,你能告訴我,你不是潘良玉,我也不是潘讚化,你隻是黃舒心,我隻是騰震,或許,我會留下來,我會把自己給你。
  其實,她最著名的還是那副裸體自畫像。
  我是從電視劇《畫魂》裏認識她的,電視劇不錯,是一.二年前的了,李嘉欣.胡軍.劉燁主演。
  汗,好像幫忙打廣告的,如果有錯誤,請見諒,補充。
  
  第五十八章 柯輝出事 
  愛情可以是真誠的,也可以是功利的。 --邱備
  (接56章,57.58是騰震的前傳)
  慢悠悠的睜開眼睛,陳朝擔心的表情隨即映入眼簾。
  昨天經曆又一次沒來由的嘔吐後,陳朝發話,明天給我上醫院,那表情,那神態,有點像老爸附體,有模有樣。
  其實陳芹很想解釋說沒事,不就是反胃,咬個話梅就好了,可是一連幾天,連自己都沒力氣反駁了。
  陳芹和黎夏把這歸結於北海的海鮮,其實是責怪那兩個男人每天都那麽興趣盎然的去捕魚,甚至還要求她們每日在海邊迎接他們的歸來,很有大男人的做法。
  最後一晚的潿洲島,4個人幾乎同時失眠,狹長的海岸線,大家用一種期待的心情等待日出。
  “在想什麽?”黎夏捅了捅陳芹胳膊,礁石的另一邊,吸煙男子對著天際發呆。
  “我們那天吃飯的時候,我遇到邱備了。”陳芹慢悠悠的開口,手裏的樹枝在沙灘上胡亂劃著一些雜七雜八的圖形,“黎夏,我總覺得他會做些什麽事情,我會不安,太幸福的感覺不真實!”
  雙手壓在腦後,平躺在沙灘上,“邱備是個有極強自尊心的人,處理得當,那會是他成功的重要因素,可一旦變形,足以毀掉他自己。陳芹,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反對你和他在一起嗎?因為從來他的世界和你的就不一樣,我去過你家,我見過你的朋友,這些人幾乎就是邱備一直期望達到的目標,我無法想象,有一天他受到挫折,是否能受的住打擊,和你一起共同分攤。而事實證明,我還是高估他,他幾乎是個有變態心理的人,我來北海的時候見過他,牽著林依依的手,特趾高氣昂的說,這是我女朋友。”
  “你說他是在向我顯擺,還是在昭告天下呢,其實我也不明白他要幹嘛,無法理解。”
  拍了拍身上的沙,黎夏決定結束關於這個男人無聊的話題,探了身子,按住陳芹的肩膀,手心的溫度很直接的傳遞給給自己的好友,“堅持自己該堅持的,你有陳朝,有我們,你怕什麽呢?難道我們比不過那個猥褻男,傻瓜。”
  哼!陳芹清楚地聽見黎夏鼻息裏的聲音,很直接的鄙夷。
  迎著海浪,踩著細沙走近,紅紅的太陽露出了端倪。
  彼此的手相互牽引著,所有的一切就是那麽簡單,陳朝偷偷告訴陳芹,這樣的行走路線很像走紅地毯。
  下意識的左右瞄瞄,還真有點那麽回事,獨缺白皙的長裙。
  短暫休息,揮別那排矮小的磚瓦房間,再抖過2個多小時的顛簸,船終是靠岸。
  半個身子靠在陳朝肩膀,陳芹吐到幾乎要到醫院掛點滴,悲慘的經曆,怪不得有人說,去潿洲島就是吐著去再吐著回來,隻是這次在陳芹身上用得太隆重。那種不見血色的蒼白,把陳朝嚇得夠嗆,千交代萬交代,直到看到陳芹臉色正常了點,才舍得和騰震去了工地視察一番。
  “行了!”黎夏連推帶拽的把人拱出房門,“我會照顧好她,陳朝,你這麽寵她,小心變妻管嚴。”
  “有人管總比沒人管好。”陳朝戲謔的笑了笑,拍拍黎夏的肩膀,轉身下樓。
  傻男人,怎麽男人遇到了愛情,再聰明的男人也會變傻呢?
  終於是看到人影拐出走廊,黎夏帶著一串疑問返回病房,一臉倦意的笑容,“怎樣,你也吐的太誇張了點,會把陳朝嚇死的。”
  陳芹尷尬的笑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哎,人老了,比較容易犯暈。”
  “去你的!”黎夏推了陳芹一把,眼皮翻白,“你老已經有歸宿了,我還沒有呢,別在我麵前說老,要說成熟,老是皮膚出現皺紋,成熟是蜜桃變紅時,不一樣好不好。”
  嗬嗬,兩個人捂著嘴,視若無人的笑開了。
  翻著雜誌,等人來接。
  2瓶葡萄糖掛完,已是下午。
  陳朝在將近黃昏的時候才匆忙趕回,“走吧,騰震在機場等我們了。”
  “怎麽了?”路上,陳芹輕輕拍打陳朝的肩膀,一直的沉默不語,並不是他的作風。
  一直望向車窗外的視線收回,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到胸前,“柯輝被雙規了,涉嫌洗錢,交易數目巨大。”
  一句一句,層層疊進,意思很明白,柯輝出事了,而且是大事,那天上飛機前莫名的緊張感再度襲來,柯輝不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怎麽會呢?一個個問號敲擊心靈,所有柯輝的影像慢慢浮現,用力的握緊那雙大手,用力量表明態度,我們在一起。
  沒有過多的寒暄,沒有來時那麽愉快的氣氛,起飛隻是為了降落。
  X市的地標建築在眼下飛過,故意遠離的地方還是要回來。
  空姐甜美的嗓音祝福著旅行的人歸來,卻無法抹去彼此間心照不宣的忐忑。
  老K的車,停在機場外,拉過陳朝,小聲的嘀咕什麽。
  男人間的秘密總是很直接,女人靠邊站的意圖總是很明顯,行李放在小k的車內,人卻齊齊的站在老K車前。
  陳朝拉開小K的車門,“你和黎夏先回家,我一會就回來。”
  拉開他的手掌,用力的把車門踢上,陳芹一下鑽進老K的副駕駛,按下喇叭,一陣刺耳的鳴笛,“還不快上車,你們要去哪,我就跟去哪。”
  搖下車窗,閉目養神,絲毫不理會老K那雙幾乎要殺人的眼球。
  陳朝,想甩開我,已經不可能了。
  車子拐了好幾個彎,高速直下郊區。
  泥濘的道理坑坑窪窪的積水四處濺起,老K開車速度就和駕駛火箭一樣,碰的上去,刷的下來,地勢越顛簸,他的姿勢越完美。
  路上,事情大概經過已經了解,柯輝批了一筆大額款項匯往國外,結果帳戶在國外被查,柯輝涉及洗錢,按陳朝的說法,銀行正在反洗錢,柯輝這樣叫做明知故犯,可大可小。
  不過現在的路線明顯不是監獄方向,郊區,一個大鐵門上寫著---騰朝汽修的地方,警車幾輛幾輛的並排。
  車到前門,揚起一地的灰塵。
  陳朝拐到副駕駛處,把剛要冒出頭的陳芹硬給壓了回去,“陳芹,我最大限度的讓步,待在這裏別動。一會我就出來!”
  “陳朝!”頭剛探出車窗,騰震的手掌立刻襲來,醍醐灌頂的姿勢讓自己不自覺的縮回腦袋。
  “你和黎夏在這裏好好呆著,這裏的事和你們沒什麽本質聯係,我們是來解決問題,你們別再給我們製造問題!”
  安靜的車內,隻有黎夏和自己對望。
  黎夏看著一直在車窗上畫圈的陳芹,有點好笑,小孩子的行徑最近是越發的表現明顯。
  汽修廠的事原本就複雜,也難怪她被隔離在大門之外。
  扒著靠椅,陳芹麵對後座上的黎夏,“我們去找邱備好不好!我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陳芹,你毛病了啊。”黎夏一把將她壓下,“我知道,你懷疑邱備,可是就算真是他,那裏麵幾個人有足夠的能力對付,邱備奸詐,他們也好不到哪裏去。”
  嗯?陳芹聳拉腦袋。
  黎夏搖了搖頭,似乎是覺得比喻不夠恰當,“我的意思是說,他們聰明著呢,就算他們不聰明,他們的老子也不糊塗。”
  這是實話,可是柯輝能鬧到這份上,就表示一定有什麽不利的因素,否則,就靠柯伯伯,他也不可能進去啊。有些事,一定要問清楚。
  轉過身,安靜地思索著。
  可惜理了半天,都沒有一個頭緒。
  車外,開始有了一些腳步聲臨近,說話的聲音,馬達發動的聲音。警車裏的司機已經開始啟動了,回過頭,陳朝和騰震已經走到廠外。
  在沒得到允許的情況下,不能輕易下車,輕輕搖下車窗,依舊沒聽清楚那個肩膀上有好幾個杆的中年男子說的話,可他們滿臉的笑意,親切的握手,也許就表示這裏一切安好。
  沒有警笛響起的110已經離開,陳芹走到陳朝邊上,往裏探了探,幾十個平頭男子整齊劃一的站成一排,小k還在裏頭,不知道說些什麽,隻是那些人頻頻點頭。
  興許是看到了自己,小K抬手往陳芹的方向指了指。
  淡淡的笑笑,綻開的笑容如蓮,隻是再看到那幾十個男子齊刷刷的眼睛時,有點嚇到。
  “嫂子好!”動作整齊劃一,抬頭,目光凝聚,聲音宏亮,隻是把陳芹搞得神經很大條。
  顫巍巍的往門內揮了揮手,在一群大男人一片看好的眼光中很真摯的微笑,陳芹記得剛才老K說的話,他說,能怎樣,這幫子人不是陳朝和騰震圈養著,也許還得天天逛警局呢?他局長要覺得汽修廠真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關了,我們還樂得逍遙呢。
  “沒事了嗎?”陳芹捅了捅陳朝的胳膊,“解決了?”
  陳朝沒有搭話,隻是拉著陳芹的手走向車子的方向,“走吧,去看看柯輝。”

  第五十九章 家庭會議
  男人,決不是寵出來的,孩子們,要學會,見招拆招地對付心愛的男人。--丁野
  看柯輝,是件很嚴肅的事情,嚴肅到整車的人大氣都不敢喘。
  不過人憋久了,總是會受不住,第一個敢於在這樣環境下吃螃蟹的人,就是陳芹。隻見她不小心的輕咳了兩聲,好吧,算是故意的,反正大家的頭,都順利地抬起來了。
  正了正身子,對著陳朝,“警察局找你們,真的沒事?”陳芹依稀記得柳南說過,他們有家“收容所”,市長題詞,很光榮。
  “廢話,能有什麽”老K總是能找到空隙鑽出來,表情似乎對陳芹略帶懷疑的態度明顯不滿,“牌照是警察局長掛上去,那裏麵的車10輛裏就有一輛是市府拉來修的,批文是我一個一個去蓋章的,能有什麽,也不知道是哪個鳥人敢搞我們,敢說我們走私,我老K要走私還需要找這個途徑,真是的,這年頭就是菩薩難做。”
  老k說話的速度很快,陳芹轉著眼珠子,輪番轉動地跟著,然後啪的一聲,就見老K的臉頓時有點發青。左手摸著腦瓜,表情乍看之下是那麽憤恨的望著騰震,這小子力量很大,眼冒金星,卻隻能咬著嘴唇,滿臉不屑。
  “你毛病了,那麽多話幹嘛!”騰震伸手攬過老K的肩膀,“知道不,我們要度人,以後啊才能娶到好老婆。不過現在,先去看看柯輝。”
  來回掃射了車裏的一幫人,陳芹覺得黎夏說的話還是挺有道理的,這些人,有他們該有的手段,稱兄道弟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無可比擬的一部分,也許認識這群人,被他們保護著過一輩子是挺幸福的一件事。
  也曾認為這群人是永遠不會向別人低頭的,因為老頭的庇佑,因為自己與身俱來的優越感,因為手中能握住的、別人給予的,總是能很簡單地把他們推到一個高度,隻是見到柯輝,當天使的光環褪去,才知道人也可以突然之間改變很多。
  桌子的那端,柯輝安靜的坐著,布滿胡須的臉沒有昔日的光彩,厚重的眼袋,一一掃過對麵的每一個人。
  看似很無奈的微笑,是強壓住悲愴後好不容易擠出來的。
  “靠,笑的那麽難看,就別笑了!”騰震身子前傾,伸手就是一拳,結實的打在柯輝的胸口。
  幾平米的會見室,擠滿人的時候竟也顯得擁擠。
  “柯輝,我會接你的案子!”陳朝把一根煙插到柯輝嘴裏,老K的打火機很合適的冒出火苗,“今天我們就是來見見你,明天我會再來找你問案情。”
  把煙夾在兩指之間,“陳朝,我為什麽讓你去北海,就是不想你們扯進來,我不會讓你幫我辯護的,我會申請無辯護。”
  “柯輝,你有病是吧!”
  柯輝很慵懶的笑了笑,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這話好,我還是有病了,富貴病,這地方挺好,連蚊子都進不了,我現在才知道,這地方修身養性真好。”
  伸手覆上柯輝的額頭,“柯輝,你小子最近有病是吧!你以為你大老遠的把爺們幾個拉到北海,我們就什麽都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爸你媽還有你那沒過門的媳婦,我知道你想幹嘛,不過不是這麽盡孝道的。”騰震放下手,順便把剛才遞出去的煙截了回來,一閃一閃的煙頭忽明忽暗的在彼此之間搖晃。
  “你不想麻煩陳朝也行,我也給你物色了另一個人選!”騰震朝邊上揮了揮手,黎夏便默契的上前。
  甜甜的微笑,細嫩的手掌伸出,“柯輝,我們見過,我想如果是我接案子,你沒意見了吧。”
  埋下頭,再抬起時,柯輝的眼眶裏竟多了份紅色的色彩渲染。
  “哥們,我這次是真不想把你們扯進來!”
  “哥們,這次就屬你最不厚道!”一句話的結果是幾個人的異口同聲。
  有點自嘲的笑聲感染著每個人,陳芹一直沒有說過話,靜靜地站在門邊,和門口的獄警觀察著裏麵的一切,兩個人默契的笑笑,有時候簡單的安靜會是最真摯的表達。
  隻是她懂,這裏的每個人都不會置身事外的獨處。
  接連的幾天,陳芹沒再見過柯輝,陳朝和黎夏忙著收集資料,騰震和老K為了度人執著地努力著,公司一切按部就班,自己則是繼續嚴重的身體不舒服,有事沒事和老媽蹭蹭飯。
  丁野的手藝號稱得到名家真傳,天天吵著要去央視參加廚藝大比拚,至於到底好不好,至少家裏,哪怕吃到再鹹的,隻要老爸說很好,基本沒人敢叫板子。
  這日,一家人又開始了團團圓圓的圍桌吃飯,這是自從陳芹回來後,每個星期必做的事,周六被丁野定義為家庭日。
  老爸有會,其他人就不許吃,看著時鍾從6點到7點最後8點,按丁野的話就是,一定要讓老頭子心存內疚,哪怕是有正當理由,也會覺得對不住,這叫招數。當然,麵包可以先啃幾塊。
  “媽,你就每次這麽表裏不一的抓住老爸的胃?”陳芹趴在桌子上,捂著肚子,對著一整隻的燒雞流口水。
  邊上,陳朝指了指她的嘴邊,陳芹馬上接到指示地擦了又擦,可是實在很餓,肚子裏的叫聲又一次傳來。
  最近,她容易餓,非常容易餓。
  翻了翻白眼,“媽,你這是在虐待我們。”
  當,丁野一個狠手推拿,陳芹直接跌到陳朝懷裏,那家夥一臉壞笑的接住。
  “告訴你,這個可是絕招,就你爸那張土匪臉,要麽就和他來硬的,就像他不同意你們的事,你老媽我把結婚證都能搬出來耍,提著箱子我找你們一起住讓他孤苦無依;要麽就要來溫柔的,不就一次餓肚子嘛,他看到會認為我這個妻子做的就是好,別人回家吃冷飯,他回來,就有個美麗善良溫柔大方的女人在燈火下等他,你說你要是男人,會不會心裏一下就如冰山融化,纏綿悱惻,告訴你,抓住男人就是要手段。”
  丁野單手叉腰,講的理直氣壯,末了還是伸出一隻手把陳朝的臉別了過去,“不許告訴你爸,你們兩小家夥,不許為了討好你爸而出賣我,要不然,陳朝,以後我教給陳芹更多,一定讓你過的馬西馬西的。”
  嗯,嗯,嗯,陳朝配合的點頭,看了看一邊奸笑掛滿嘴角的陳芹,頭點得更猛了。
  實在忍不住,啃了幾塊麵包,直到聽到門外有車子熄火的聲音,丁野一個箭步衝到廚房端湯。
  陳朝和陳芹站在門外,笑嘻嘻的迎接偉大的老爸回家。
  “到書房,有事和你們談談。”老爸進屋的第一句話,很潑冷水,心裏一陣撥涼撥涼的。
  咯噔咯噔的腳步聲,丁野關火,緊隨其後。
  昏暗的書房內,四個人一一站立,“你爸的土匪臉又上來了,你們小心。”丁野斜過身子,在陳朝身後嘀咕。
  摘下帽子,雙目炯炯有神的直盯麵前的人,“別在我麵前嚼舌根,就是你,不是你這麽嬌縱,這兩孩子現在會什麽事也不說,全憑意氣用事,再亂說話,你就給我出去,別參與話題。”
  “那不行,這可是典型的家庭會議,況且我覺得我在育人方麵做的沒差到哪去,這兩孩子怎麽了,不是一個比一個優秀著呢,哪裏給你丟臉了,司令大人。”丁野挺起胸脯直麵那張幾乎吹胡子瞪眼的臉,看了幾十年,沒什麽可怕的,選了個椅子,直接坐下來。
  “你,就是你這樣!”陳芹看到老爸的臉平的和板鴨一樣,嘴唇有點哆嗦,“你看看,現在這兩孩子什麽事都不和我們說,他在外麵搞了汽修廠,你說不要管,行啊,不要管的結果就是被告走私;還有這個。”
  終於被老爸點名批評,陳芹雙腿站得筆直,“這個,你的好女兒,現在翅膀也硬了,能到房改局大言不慚的宣布我是她爸了,還有這次,柯輝都進去了,你們還不說,就這麽在這嬉皮笑臉的,是演戲呢還是覺得這對你們來說不算大事,洗錢,等於在轉手不義之財,你們懂不懂。”
  丁野麵帶微笑,壓著性子聽完最後一句話,那手的青筋慢慢突起,人也就站了起來,“你今天是在發那門子火啊,老頭子,這些孩子是你看這長大的,他們什麽樣子你不知道嗎?我告訴你,你今天這番話,不是孩子聽了不舒服,我聽了也很憋屈,陳朝和騰震搞汽修廠,那是多好的事,那裏麵的人能改過自新不是對國家有利嗎?這事本身風險就大,加上陳朝的工作性質,被人隨便蓋個尿盆簡直就是很簡單,你作為老爸,這態度明顯有問題。”丁野換了姿勢,雙手抱胸,“陳朝你們先給我閉嘴,我們問題解決了,你再說話。”
  “我相信他們,再說了,我女兒,難道不是你的,陳芹本來就是你女兒,怎麽了,還不能講啊,杞局長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了解,陳芹不說,他也會知道,你現在怪什麽怪,陳司令,你是不是官越做越大,思想包袱也越來越大,在這兩件事情上,你沒有什麽發言權,當然,柯輝的事另當別論,他們相信他們的朋友,兩肋插刀本就是應該。”
  “我說完了,還有什麽意見?”丁野朝已經是臉色鐵青的老伴努了努嘴,雖然語氣重了點,可這是實話,男人偶爾不該寵,這是這個家的法則,凡事道理擺第一,在外他是高高在上的司令,在家探討問題時,他不是絕對的強者。
  不過柯輝,孩子做得是有點過火,等會得逼問一下。

  第六十章  錯了
  錯在哪裏,當你愛我的時候我忘記仇恨,當你恨我的時候我忘記愛情。 --邱備
  空氣中的氣氛不是太好,陳芹抓了抓陳朝的袖子,努嘴眯眼,可惜有人視若無睹,老神在在。
  陳芹看到自己老爸是那麽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抬起手臂,朝邊上招了招手。
  老大叫人,一呼百應,陳芹覺得自己幾乎是屁顛屁顛的就往裏走,4個人,在同一個空間的不同位置上共處。
  “好,我收回剛才的話,我也不是怪你們,你們做事太不小心了,陳朝,汽修廠本身就是個燙手山芋,你和騰震都不是小孩子,一些東西一定要做好以免落人口舌,一旦真出了什麽事情,不止你和震子,對裏麵的人來說也是一種傷害!”
  陳芹瞪著大眼,陳朝微微笑著,至於丁野,這個在李悻看來很彪悍的女人,此刻正安慰狀的看著自己老公。
  早就知道沒選錯人,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自己老公沒什麽好,就是勇於認錯這點最好,哎,丁野想要不是自己孩子在,指不定就直接上去抱一下了,哪像現在,隻能是繞到他的背後,替他揉揉肩膀,放鬆放鬆筋骨,剛才看他硬著膀子半天,有點心疼。
  “談談柯輝吧!老柯出國了,明天就回來,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替他忙碌,有些事,你們可以和柯叔叔聊聊,但你們一定要注意,別把自己也繞進去,老爸看出來了你們一定也看的出來,自己小心,真不行了,記得還我這個老頭子讓你們靠。”手掌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柔軟手掌,夫妻倆的默契總是那麽及時。
  “爸,你是好人!“陳芹冷不丁的插了句話,收獲白眼一對。
  “我是在嚐試做個好父親,當然,前提是必須對得起我肩膀上的幾道杠,我話說前頭,你們要真的做了什麽不能做的事,我照樣把你們送進去。商場不是部隊,沒有那麽多原則,可我這裏有,希望你們能在這個度內把事情解決好!”
  深情並茂,有理有據,符合老爸的一貫作風。
  好,做的好!這是丁野給自己丈夫今天表現的一個終極評價。老將總是最後出馬,希望這些孩子在不需要用到這招的時候就能解決事情。
  一頓飯吃到半夜,丁野非把這對小年輕轟出家門,陳芹不知道老媽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大半夜的。
  行,走就走,抓著陳朝的胳膊,立馬上車,後頭,兩老頭笑得特歡愉。
  “老頭子。”丁野腦袋靠在自己男人的肩膀上,“我們去院子外頭散散步好不好!”
  “半夜2點?”
  “對!就半個小時,反正不遠,這裏治安也好,走啦!”丁野抓起那隻已經有了皺紋的手,竟然有種女生的羞澀,好幾年了,沒這樣手挽手散步,現在想想,似乎感覺猶在。
  陳芹幹扁著嘴,滿心的不痛快,“停車。”
  她沒來由的一個下令,車子一陣顛簸,這裏是海邊,一個很好的說話地點。
  海浪的聲音依舊響亮,白白的浪花在夜間追逐。
  “怎麽了?”陳朝小心翼翼的詢問,老媽的彪悍剛見識了,她的女兒,也很有潛質。
  “談談,很隆重的談談。”陳芹打開車門,快速下車。
  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沿著海岸線,陳芹的頭發風吹的頭發胡亂的散起。
  “杞柳願意出來作證是嗎?”其實她想問的,還是關於柯輝的問題。
  停下腳步,陳朝幫她把發絲撥到耳後,“隻是一部分,有些錢確實是杞柳的申請貸款,單就貸款來說,雖然前期的手續不齊全,但杞柳還是有按時歸還,補辦一下手續就可以。可還有另一部分錢,很大一筆被匯往國外,用的是一個陌生人的帳戶,柯輝批準的。”
  “你是說,柯輝現在死活不說的就是這個人的來曆,他不是笨蛋,他也不會無緣無故去幫一個陌生人轉錢,除非?”
  陳朝點頭,手指壓住陳芹的嘴唇,“一些事情需要證實,稍安勿躁!”
  回家見柯伯伯前,陳芹去見了柯輝一次。
  原本肥肥的大臉有些凹陷,怪心疼的,難怪每次和陶歌通電話,那端總是有著一種掩飾不住的鼻音。
  “芹菜,聽說你身體不舒服啊,據說是北海暈船害的,真對不住啊。”柯輝見到陳芹的第一句,就是道歉。
  “你就不想告訴我下原因嗎?為什麽一直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柯輝,我見過那份DNA檢測報告,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麽做,你自己是對得起了自己,可對別人呢,柯伯伯柯阿姨,甚至陶歌。”
  “陳芹,說實話,我做每一件事,我都不後悔,陶歌本來就是我找來演戲給我爸媽看的,可惜,戲沒演完,我就先進來了,我知道你和陶歌見過一次麵後,印象不錯,也聊的來,那就幫哥哥一個忙,替我和她說,算了吧!”
  “陶歌真喜歡上你了,她說要等你,柯輝,你知道不知道你真的特傻,你把我們送到北海,你把你爸媽送出國,你認為你已經安排好一切,就能上斷頭台了,可是你要記住,真正愛你的人是不可能那麽看著你上去的,在你還來不及上去的時候,我們會把你拉住。對不起柯輝,你要保住的人不是我們的目標,我們隻是想把你救出來,你可以什麽都不說,但不代表我們不知道。”
  柯輝突然用力的握住陳芹的手,“你們想幹嘛,陳芹,不要扯那麽多人進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隻能是保護所有我能保護的人。”
  柯輝想保護的人,在推開家門的一瞬間就得到了證實。
  前方的沙發上,柯阿姨用帶著鼻腔的聲音說出的名字,正是劉正。
  柯輝同父同母的弟弟,在那個久遠的年代裏,柯輝的母親把剛出生的他抱到剛剛經曆喪子之痛的柯阿姨前,一個為了丈夫的地位,一個為了不留遺憾,兩個女人進行了一場自認為是無人知曉的交易。
  30年的春秋歲月,構築的已經是親情的溶血。
  “其實我早就知道他不是我兒子了,可是30年的歲月是真實存在的,我們一直以為我們瞞的很隱秘了,沒想到他還是知道了。柯輝是個好孩子,這次的事情,一定不會是他的原因。”
  “叔叔,阿姨,你們放心吧,柯輝也是我們朋友,既然柯輝不想你們扯進來,你們就不要做過多的事情,剩下的事交給我們,不過,我想問問,你們知道劉正在國外的公司合夥人是誰嗎?”
  即使是半掩的門縫,柯伯伯的動作卻還是可以那麽清晰的看清楚,轉過身,從背後的公文包裏拿出一疊文件,隻是那段話,聽的更加的透徹。
  “我們在國外聽說了這件事,就繞道去了瑞士,調查了這間公司,有個叫邱備的人和劉正合開的,注冊時間在2個月前。”
  關上門,有種空洞的感覺。
  即使是明媚的陽光也總是帶著些許的憂傷,一陣陣的反胃排山倒海而來,肚子的疼痛卻掩蓋不了內心的無措和失望,甚至是悲傷。
  邱備,當這兩個字揮之不去成為一種記憶的時候,抹不去的何止是曾經的傷痛,不想去恨,因為恨了自己會變得很猙獰,男人女人都是如此。隻是自己放下了,有人卻一直提起,用一種幾乎滅絕的姿勢想去衝擊那個與他對立的世界。
  錯,錯在哪裏,錯在自己曾經那麽天真的以為她可以平衡兩者之間的矛盾,錯在她那麽固執的認為我不恨你,你就會不恨,卻忘記平行線隻是一種虛幻。
  行,如果要結束,我來。

  第六十一章 孩子
  如果沒有遇上你,我會不會更快樂一點,快樂到忘記自己,忘記你,我還是我。-邱備
  從那一刻起,其實陳芹就知道,永遠,他們就隻能這樣了,不是彼此折磨,就是彼此傷害,既然停不下來,就必須走到有一個人先退出。
  他說他退不了,除非他恨的人消失,而她,也退不了,因為她不允許。
  說起來,“金輝”真的很輝煌,就和它的名字一樣,金光閃閃。大理石鋪就的地板,光滑到總是能輕易地映襯出一個人的身影,亦不是灑脫,隻是有拋開一切的衝動。
  經理室在走廊的最後一間,當陳芹推開那扇門的時候,秘書終於是先她一步說話。
  “邱經理,對不起,我攔不住這位小姐。”忐忑的話語,卻因為邱備的一個揮手而暫停,老板不責怪,關上門,是作為秘書剛剛一個星期的她最願意做的事情,很識相的退出辦公室,臨走時還不忘關上大門。
  陳芹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站在豪華的白磚瓷瓦上,處處露出一種很顯山露水的高傲,不是不經意,而是必須處處讓你感受到的。也許他曾經想要的生活就是這樣,眾人仰慕,從上往下望去,X市的風景被攬括在視野裏,就像他想要奮力抓住的一切。
  把手中的煙掐滅在那個木質的煙灰缸裏,滿意的笑幾乎是此時對邱備來說最好的形容,他是如此鎮靜的看著眼前的熟悉的女子,從她眼裏,他讀得出,憤怒的火苗在被努力的抑製。
  “你終於是來了,陳芹,我等你很久了,從柯輝進去到現在,1個星期了。”
  雙手緊緊的握拳,呼氣,陳芹用自己的方式壓抑著幾乎燃起的怒火,慢慢的走近,“你到底想幹嘛!”
  幹嘛?這次詞現在還算是個問題嗎?邱備覺得不是,他一直做的很直白不是嗎?
  繞過辦公桌,邱備也走到房間中央,把臉湊近陳芹略顯蒼白的臉,“我想幹嘛,很簡單,我就是要他們都跪下來求我,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我要他們知道,什麽叫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邱備,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洗錢是犯法的!”
  把指尖壓在自己的唇間,邱備小心翼翼地製止陳芹的話,“陳芹,你是不是犯病了,洗錢的是柯輝,那個你偉大的哥哥之一,而我的公司,竟然被劉正用來洗錢,你說這兩兄弟是不是活膩了,要錢也不是這麽要的,原來,有錢人也會被錢害死啊,哈哈。哈哈。”
  用力的撥開邱備的大手,陳芹幾乎是一臉的不恥,眼前的這個人,她幾乎不認識,不對,她覺得她不想認識,那個被仇恨和無知的蛆鑽滿的腦袋,原來是如此的不堪。
  她怒目而視,“邱備,你怎麽現在還能說的這麽冠冕堂皇,你瘋了!”
  “是,我是瘋了,從你離開的那一刻起,我就瘋了。柯輝,那個指著我鼻子,告訴我從我垮下鑽過去,我就放你一條生路的男人,陳芹,你知不知道當時我的感覺,那時我就發誓,這些人,隻要我邱備回來,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我要他們連鑽的機會都沒有。柯輝?曾經的豪情萬丈,原來也不過是抱養的孩子,我以為他是什麽正主,我現在就他媽讓他什麽都沒有。”
  “所以你一開始就是要報複,邱備,你一路設局,目標就是我們,可你憑什麽報複,你恨誰,陳朝?那陳朝20年的孤苦無依找誰恨,沒有你爸的犯罪,他可以家庭幸福而不是凡事都要靠自己,至少你還有媽媽,可他沒有。那你對我呢,我是不是也該恨你,是,我恨你,非常恨。在你覺得自己悲慘,覺得所有人都欠你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欠我。在你覺得自己忍受著別人強加給你的痛苦時,我也一樣,而給我這一切不公平的人就是你。北京,多麽繁華的都市,華燈初上,可你試過一個星期在地下室咬著2毛錢的饅頭喝著白開水,對著平時怕的要死的老鼠我卻還要假裝不怕的感覺嗎,你試過渾身是血從地下室爬出來打車到醫院嗎,你試過一個人在手術台上簽字的感覺嗎?”
  用力的推開邱備,陳芹幾乎是用一種嘶吼的聲音訴說著那些曾經的往事,她恨,如果不是眼前這個男人,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如果你沒有,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說你要報仇,你知不知道,我有過你的孩子,3個月,可是因為營養不良,因為勞累過度,因為你對我做過的一切,我感受著她從我身體裏被剝走的痛,因為你,我失去了所有女人的一切,我的愛,我的第一次,我的初吻,我的付出,甚至是生命,醫生說我差點連自己也保不住,她還告訴我也許我這輩子都不能再生育,邱備,我恨你,我那時就好恨好恨你,為了你,我離開家,為了你,我在北京過著想家卻不敢回的生活,為了你,我幾乎失去了幸福的權利,為了你,我明知會傷害到其他人我卻還是嚐試著幫你,可你卻是那麽肆無忌憚的傷害我和我周圍的人,你在我麵前憑什麽說恨,你有資格說嗎?你沒有。”
  “還有,永遠別在我麵前說你愛我,你不配!”
  一陣嘶吼後的安靜是彼此沉重的呼吸,從來,陳芹覺得這些是自己不會說出口的話。北京的兩年,她做過洗碗工,她在酒吧賣過啤酒,她會在一切辛苦後有種沒入車流的衝動,她也會站在25樓的地方看周圍感覺那麽陌生,可她真的不想恨他,她要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出現在所有人麵前,重新的生活,而他,自己從來隻想把他當作一種曆練的開啟,因為恨,總讓自己很不快樂。
  2年後回來,她看到他,她幫他,她想著如果一切都能重頭開始,是否彼此就能幸福。隻是兩個世界的圈,跨不過的交集,注定了幸福永遠不可能同時擁有。
  兩朵並蒂的蓮,扯開了,就不能再愈合。
  收拾了自己激動的情緒,眼眶的淚停留在了即將溢出的那一刻。
  伸手抹過,再抬眼,清澈如初的眼裏,他的影像早就已經不是舊時的模樣,“邱備,最後一次,我告訴你,不要再繼續錯下去,當錯到所有人都幫不了你的時候,你會很可憐。”
  “如果我現在收手,你會回來嗎?你還會給我機會嗎?”他伸出手,卻隻是孤獨地停留在半空中,也許從來,他都不曾抓牢過她。
  抬腿的腳步並沒有過多的停留,僅僅隻是一瞬間,天崩地裂的愈合傷口,“來不及了,邱備,我們的距離已經太遙遠了,你好自為之吧!”
  這個男人,她曾經愛過,為他付出,為他遠走天涯,即使明知道錯的多離譜,她卻從沒想過有天會如此恨他。也許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就像她眼裏的天使,在他眼裏卻是魔鬼。她胡亂闖進了不屬於她的領域,帶了一身的傷痕,於是像小貓一樣躲在牆角裏舔著傷口,一道一道的愈合。
  他看著她走出自己的視線,錯過,多可惜,可真的錯過了。
  走出經理室,他的錯愕,她能感受到,那些事情,一件件說出,就像鯉魚上的鱗,被刮走的時候,自己也會痛。虛脫,是她這個時侯能想到詞,手臂下意識的支住牆壁,冷汗不自覺的溢出,反胃的感覺又一次襲來。
  窗外,陽光刺眼,隻是望一眼,就如同被射進了無數的光芒般暈厥。
  莫名的腳底無力,人便輕輕的滑落,在意識尚存的一點時間裏,似乎是一雙手及時的拖住了自己。
  “陳朝!”她很自覺的喊出聲來。
  再睜眼,白色的裝扮有著濃烈的藥水味。
  陳朝摩挲著自己的手掌,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用含情脈脈略帶責備來形容最為恰當。
  半閉雙眼,躲開那雙表情豐富的眼睛,慢吞吞的道歉,“對不起!”
  “你也知道說對不起,我在家就看到你閃出去,結果追出去的時候你已經打的走了,要不是我覺得不對勁,跟了上去,難道還要姓邱那小子抱著我老婆來醫院嗎?”陳朝有點生氣的掰過她的臉,醋味一陣一陣飄香而來,“我很嚴肅的警告你,不許再去找那個人!現在你要好好休息!不能亂動,安分的躺床上,要什麽,吃什麽,喝什麽,隻要告訴我,就行。”
  陳芹很奇怪的看著陳朝那一臉是是而非的笑,生氣?不生氣?總之表情很奇怪,生氣的時候還總是不自覺的笑,笑的時候還帶著莫名其妙的憨,表情很阿甘,剛想開口的時候,敲門的聲音傳來。
  “林伯伯!”陳朝起身,讓出椅子。
  “怎麽樣,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反胃!”陳芹據實回答,從北海回來,一直不舒服。
  眼前的兩個男人齊齊笑開了,“怎麽,還沒和你老婆說嗎?真是的,我說陳芹啊。”
  “嗯?”
  “啊,算了,讓你老公和你說。”
  “嗯?”
  陳朝一把擁過那個臉色誠惶誠恐的老婆,雙掌壓住臉頰的兩邊,“你有了。”
  有種呆若木雞的表情,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陳朝,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當爸爸,你要當媽媽了,林伯伯幫你做了檢查,得出的結論千真萬確,1個多月了。”
  掰下手掌,陳芹把眼前的陳朝推離自己的視線之外,跪在床上,用力的抓住那個很可愛的老男人的手,“林伯伯,我真的有了,你不是也說機會很小嗎?”
  “錯,我是說機會小不等於沒機會,還有,檢查是我老婆做的,不是我,她是有名的婦產科醫生,所以不用擔心檢測不準確,她去做手術了,我來代勞宣布喜訊的。還有,我看你口型就知道你要說謝謝,別謝我了,我的藥估計也沒那麽大用處,還是點上三根清香,拜拜老天爺,對你們的眷顧吧!我老婆說,兩字送你,注意!”
  恩,恩,陳芹用力的點著頭,當期待的事情成了現實,竟有點接受不了。
  眼見陳芹開始了眼淚潰壩前的準備,陳朝急忙把她擁抱入懷。
  小小的腦袋靠自己的肩膀上,抽搐的鼻息是最直接的感受,他輕輕撫摸她的發絲,她緊緊的抱住他。
  一切的一切,都是最簡單的幸福。
  來的直接,來的突然,卻又是那麽讓人有種在天堂遊動的感動,“陳朝,這是不是表明,我們可以真正做到不帶任何遺憾的在一起。”
  陳朝搖頭,“不對,從來就沒有遺憾,現在是更加的美麗點綴,等柯輝的事情結束,我們就結婚!”
  嗯!她瘋狂的點頭,就連鼻涕甩到陳朝的襯衫上,都覺得特美麗。
  
  第六十二章 一切為了愛
  人世繁花,摘掉的,留下的,其實都是最美的。 ---陳芹
  “不行!”丁野把陳芹的包包抵在身後,表情嚴肅,“你給我好好呆在家裏,我今天是不可能讓你去的。”
  陳芹氣急,“媽,你怎麽和那些人一樣,你有文化,有素質,受過教育,你不能不講理啊!”
  丁野頻頻點頭,對女兒的表揚來者不拒,“我是有文化,有素質,受過教育,但前提我是你媽,是一個孕婦的母親。”
  知道懷孕以來,和老媽的第一次爭吵就這樣發生了。
  陳朝要忙柯輝的事,她被安放在了家裏,每天老媽耳提麵命,現在連出入都被限製。
  “媽,你見過點點的,你不能這樣。”
  “我怎樣,我知道艾滋病不會通過空氣傳染,可你這丫頭什麽德行我還不知道,那些照片,點點抱你抱那麽緊,對不起,我承認我比較庸俗,甚至我比較迷信,可為了你好,我現在不可能讓你抱她,別忘了,你現在是孕婦,如果去了不能抱,那不是讓點點更難過,所以,你幹脆別去。”
  “可是,早上小惠打電話說點點也許”
  “我知道,我也知道點點可憐,否則我也不會同意陳朝去打這個幾乎會兩敗俱傷的官司,你都不知道因為這事,老毛和你爸幾乎現在不往來了,30年的鄰居和戰友,可是我必須看住你,太危險,陳芹,你要真想做些什麽,就去說服孩子的爺爺去見見她,這是親情,懂嗎?”
  垂頭喪氣的坐回沙發,其實老媽的話確實很有道理,人總是自私的,若真要再次出現在點點麵前,那樣的擁抱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之前一樣無所局促呢?撫摸著還不怎麽見隆起的肚子,一些雜七雜八的想法總是會萬花筒似的冒出來,她承認,自己也會虛偽。
  身子閃過廚房,靠在門邊,“我去找毛叔叔,我把他帶去見點點。”
  嗯!丁野停下切菜的動作,滿意的點頭,卻突然下意識的追出門外,這死孩子,還跑!
  脫下圍裙,大步朝著毛家的方向,自己家的孩子,怎麽可能不明白,要她不去見點點,那是不可能的。
  隔壁的院子,是大毛家單位分的房子,回來後,陳芹沒來過。
  還記得大毛住的是第一間,兒時總喜歡偷偷摸摸的在窗戶下和他傳遞暗號,中山,就是中山公園;小鳥,就是後山樹林;遛鳥,就是一群孩子在小樹林等他。隻是如今緊閉的窗戶,漆已經掉完,有人改變,也有人已經不在。
  電視新聞的聲音從大廳傳來,一個老人在木質藤椅上喝著茶,一晃一晃,固定的頻率隨著吱呀的聲響擺動著,安靜的氣氛,潮濕的空氣,直到陳芹走近了,他才反應過來,半睜眼睛。
  “毛叔叔!”
  老人抬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隻是眼睛卻立刻聚焦,對準了後麵緊隨而進的人,臉上的表情隨即變得有些難看,或者說憤怒。
  “老毛!”丁野跨過門沿,和陳芹並排站好。
  有點花白的眉毛向上抖起,遲暮年紀,陳芹覺得和父親同歲的他似乎看起來更加蒼老。
  “來看我笑話?官司已經完了,你家陳朝又一次賺了個盆滿缽滿,我家毛子也成功的當了回父親,該滿意了吧!還來幹嘛,真要我砌堵牆,把中間給隔絕了,你們才樂意。”
  丁野沒搭話,隻是把陳芹拉到一邊沙發上,不必招呼,自己也選了地坐下,“我知道,你在記恨嘛!恨陳朝接了官司,不對,你是恨老陳竟然同意陳朝去接這個官司,你知道陳朝那孩子也許什麽都能不管不顧,但隻要老陳一開口,他一定馬上收手,可你沒想到你的老戰友竟然不阻止,你感到心裏憋屈了,憤怒了,不值了?”
  “是,你通通說的對,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難道今天這個局麵,我難道還要買麵錦旗到你家敲鑼打鼓,說感謝?”
  丁野搖了搖頭,“那倒不必,這太虛偽,可是老毛,你也還沒老糊塗吧,你該知道,那官司是大毛拜托陳朝接的,否則陳朝怎麽可能去和你對著幹,那孩子對你的尊敬是和對他爸一樣的,都是院子裏一起長大的孩子,你何必呢?為了這事,你也沒少和老陳鬧,你氣的頭發白,他氣的胃痙攣,你說都活到這把年紀了,你這是何苦呢?”
  “何苦,你也讓陳朝當這個頭版看看去,毛子她媽都躺在醫院多久了,因為這事媳婦也走了,你來試一試,你們兩口子就是兩白眼狼,誰和你一起一定被啃的什麽也不剩。”
  老毛的話一說完,丁野叉著腰直接站了起來,雖然表情依舊平靜,可是內心的憤怒已經極端的嚴重,“老毛,你現在是那門口警衛邊上那隻是吧,見誰逮誰呢?要不是為了你那孫女,我還不想來呢,過去的事咱誰也不用說了,反正都進了死胡同,說多了也拐不過彎,大家都這麽大年紀,也不在乎多撞幾下牆,出不來也活該。今天我們來就是想告訴你,你孫女,大毛臨死前還拜托陳朝照顧的孩子現在快不行了,要麽你去看看,讓孩子快樂一點,要麽你們就一輩子也別想再見到了,大毛臨死前就不想見你們,如果你們還要再重蹈覆轍,大毛在地下也不會原諒你們。”
  “你說完了沒有?”老毛雙手緊緊壓住藤椅,剛才的搖擺狀態早就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固定姿勢,直起的腰杆,青筋暴露的額頭。
  “說完了,我慢走您不用送,繼續搖。”
  丁野氣呼呼的拉起陳芹的手,大跨步邁出門檻,這樣的老媽很強悍,把陳芹嚇得有點懵。
  不經意的湊到耳邊,“傻拉,我都唱完黑臉了,你還不上去,把醫院,病房通通報一遍,趁那老頭現在意識清醒。”
  哦,陳芹腦子快速運行,轉過身子,“毛叔叔,不管怎樣,孩子總是無辜的,點點真的很可愛,和大毛小時候特像,您去看看吧!她現在在市醫院C樓333病房,真的,福利院的阿姨告訴我,她一直很想看看爺爺和奶奶。”
  “好了,說什麽說,這死老頭就是鐵做的!”丁野繼續小心翼翼的拉著自己女兒的手,“回去!”
  屋門外,母女倆擊掌合並,笑得歡暢。
  “老毛會去看點點的,你給他留足了台階,算了,你不去看看點點也不會安心,我陪你去吧!”丁野牽著女兒的手,“不過,不能抱了,你就當我自私吧,我們遠遠看就好,行不?”
  嗯!陳芹努力點頭。
  點點的病房外,孩子正睡的香甜,宛若一個可愛的公主,長長的睫毛下,原本俊俏的小臉上卻有一種與她的漂亮很不搭調的蒼白。
  透過窗戶的細縫,陳芹能看到點點瘦弱的身子,卷曲著躺在床上,蒼白的小臉,可能睡的正憨吧,絲毫沒發現已經有人偷偷看了她很久。縮回手,丁野正想關門的時候,卻看到小惠也正對著自己,便招了招手。
  丁野拉住了往前走的陳芹,駐足原地。
  “陳芹,你來了,小家夥都要想死你了。要不要我去叫醒她。”小惠很是開心的朝陳芹訴說著點點幾天來的情況,她說畫畫,這幾乎是點點最近迷上的事情,白天,晚上,好像怕時間不夠似的拚命畫,說著說著,就有點哽咽。
  陳芹比了個噓聲,“不要叫醒她了,讓她休息吧!她畫什麽了?”她也好奇,到底她的小腦瓜在想什麽?
  小惠搖了搖頭,“很神秘,一見我進來就把紙張收了起來,還說要等一個重要時刻,小孩子,都是你們把她寵壞了。”
  陳芹拉開窗戶,繼續觀察她的模樣,尖尖的下巴,漂亮的卷卷睫毛,以後長大了,點點一定是個特漂亮的女孩,想著手卻不自覺的覆在肚子上。
  “怎麽了?”丁野小心的詢問,最近她有點神經質,陳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她都敏感到了極致。
  淺淺一笑,陳芹有些好笑的看著自己老媽,“沒什麽啦,我就是下意識摸摸。”
  “陳芹,你有了是嗎?”小惠似乎看到點端倪。
  “是!”陳芹答得幹脆,輕輕的笑聲不經意間打擾了裏頭的精靈。沒有出聲,點點偷偷跑到  門邊,眨巴著小手,似乎是在做著一場無聲的告別。
  揮別小惠,本著來了就檢查一下的原則,陳芹被丁野硬是拖進了婦產科。
  老林的妻子是婦產科的權威,滿滿當當的孕婦坐在走廊上等著叫號,場麵極為壯觀,仿佛是為了等待新生命的開始,媽媽的笑總是那麽純潔。
  “幾個月?”邊上的孕婦問了問陳芹。
  “2個月吧!”陳芹看著自己的小肚,和她的大肚,有點羨慕。
  “早著呢,我8個多月了,快了,現在這家夥時不時就踢我,著急出來。”
  “嗬嗬,是嗎?”
  說話的時候,丁野從診室裏朝女兒揮了揮手,“VIP客戶,先進來吧。”
  所謂VIP,就是可以提前進去,走進B超室的時候,裏麵的剛出來,身子擦肩的瞬間,同樣驚訝的不止是陳芹。
  微微隆起的肚子,是每個孕婦最為驕傲的事情。
  “林依依小姐,請跟我來。”護士在第二次叫喚患者的名字。
  “來了。”回答的聲音並不遙遠,隻在咫尺。
  “怎麽了?”丁野捅了捅陳芹,示意她快點躺下,“我們看看孫子長的怎麽樣了?”
  陳芹好笑的看著自己的老媽,那種愉悅的心情瞬間就被剛才的不安取代了,當冰涼的聽筒在肚子上滑過,聲波原來是個那麽神奇的東西,小小的胚胎蠕動在身體裏。
  “你看,這就是發育中的胚胎,現在還不到2個月,下次來檢查的時候,就會成型了,接著就能看到頭,看到腳,看到她慢慢長大,變成一個完整的個體,也許運氣好,你們能看到他在裏麵練太極。”
  半傾過腦袋,看著黑白影像裏的一個小點,幸福的感覺漫溢,其實這種感覺擁有很久了,可每次都是那麽新鮮。
  拿藥的時候接到了陳朝的電話,連拿手機的姿勢都有著蘭花指的雛形,樂的。
  “去哪裏了?”
  “醫院,陳朝,我看到孩子了。”
  “像你還是像我?”
  陳芹表情有點囧,“才一個圓圓的胚胎,我怎麽看得出來,下次你陪我來,就知道像誰了。”
  “好,下次是什麽時候,你可別忽悠我,我現在可是很期待和孩子的第一次非正式會麵,你等我,我現在就去接你。”
  掛下電話,走到充滿芳草香氣的草地邊上溜達了下,柯輝的案子明天開庭,至從知道自己懷孕後,陳朝幾乎在家不和陳芹再提起有關案子的點點滴滴,她知道他怕她擔心,可有什麽擔心的呢,全市最好的律師組合就在這裏。
  陳朝的睿智,黎夏的聰靈,幾乎是讓人羨慕也同時讓人懼怕的。
  撿了片樹葉,吹去落滿的灰塵,嫩綠的顏色還是最美麗的色彩,身邊的這些人,其實誰沒有過痛苦,看似高高在上的生活,卻帶著很多的無奈和惆悵,高幹的光環看似美麗,卻如同有毒的玫瑰,隻是他們都懂得自己的生存法則,在自己的範圍內高調,在別人的世界裏低調。
  “恭喜啊!”清脆的鼓掌聲在身後響起。
  
  第六十三章 慶幸
  濃墨勾勒,清水潑灑,淡菊雅致,其實,我隻要我的生活有你,就會如風輕拂,如雨濕潤,如雲柔軟,如海寬博,如你愛我。 --- 陳芹
  緩緩的轉過身,熟悉的麵容出現在眼前,也許老天本身就很喜歡開玩笑,她與他相遇的地點,總是那麽有喜劇的氣氛,她與他相遇的方式,總是那麽巧合。
  第一次見麵,是莽撞的急刹車,她記住了他,以為是段美好的開始,青澀略帶靦腆,低頭與抬頭之間,風與沙卷起的是如幸福的擁抱。第二次見麵,是嚴肅的大禮堂,遙遙相望間,成就著自己的輝煌,就連彼此最深的印記,都要在色彩斑斕的多功能廳,用最不解和痛苦的眼神去記憶彼此。
  隻是這次見麵,是為了什麽?彼此互相的恭喜,在傷痕累累的心上,早就缺少了這種必要。
  “怎麽不說話了。”還是邱備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似乎能猜透她的心思,一襲祝賀的話,在出口的一瞬間,停住了。
  該祝賀嗎,她在想,可他卻不樂意接受,來來往往把陳芹看了幾遍,直到眼光落到她的臉上。
  “陳芹,我是不是該誇你會演戲,幾天前跑到我辦公室大聲叫囂著我無法生育,滿腹委屈可憐的人,今天就來婦產科說看看我孩子還健康嗎?說實話,我覺得我們真的是絕配,你別不信,就我們倆的卑鄙程度絕對是最合拍的,否則我們怎麽會談戀愛呢?”
  有點好笑,有點酸楚,有點可悲,當好幾種感覺同時襲上心頭的時候就變成了沒有知覺,也許因為不在意了,便無需隱藏太多,邱備的冷言熱諷此刻聽來是如此的搞笑。
  如果一個人的評判無法用理智來訴說的話,再多的言語無疑都是沒有任何實際的爭辯,張狂的語氣,不屑的表情,一種幾乎是全世界負他的認知,總是能輕易的把一個人表露,假象,虛偽,自卑,寫照如此清晰,那樣的影像不再模糊。
  “邱備,我不欠你,就算今天我懷孕了,那也是上天對我的恩寵,憑什麽你能擁有我就不能,你有林依依,你在‘金輝’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你以前想得到的努力追逐的權利和生活,現在都已經是唾手可得,你有什麽不滿意呢?這個世界還欠了你什麽嗎?我們曾經的交集也許從來隻是一個錯誤,為此我們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為什麽你還是不懂得去珍惜眼前呢?”
  “眼前?”邱備用力的抓住陳芹的肩膀使勁搖晃,“我眼前是你,可我抓住了嗎?剛才,就在剛才我還想放棄一切,就此收手,我認為我的確是對不起你,我傷害了你,也成了傷害自己孩子的罪魁禍首,我在那天後被良心折磨,閉上眼,我能感受你說的那些事情,我在後悔,在悔恨,可沒想到,原來最傻的是我。陳朝的孩子?是嗎?你現在懷的是他的吧,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為什麽我的孩子會沒了,他的孩子卻能那麽安全的在你肚子裏,老太爺公平過嗎?從來就是這麽不公平!他輕而易舉得到的,我怎麽努力都握不住。”
  她看著他單手指向天空,那些詛咒似的話一字一字的重重敲在心裏,仿佛是把刀,磨得光滑,插的深,不見血流出,卻已經灰飛煙滅。沒有第二種反應,揮出已經握得通紅的手掌,那麽用力的,啪的一聲,不帶一點遲疑的落在邱備的臉上。
  “如果今天我和你的孩子還活著,我想我也會告訴他,他爸死了,也許我該慶幸,他沒有來到這個世界,因為你不配。”
  手上頓時有種麻麻的疼,鼻子被一種酸酸的感覺刺激著,她看他幾乎僵掉的臉,在模糊的眼裏越來越不清晰。
  狠狠的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沒有任何遲疑的走出他的視野。
  在陳芹遠去的背影後,邱備卻突然快速地倒向另一邊,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從旁邊草坪裏那麽毫無預警的闖了出來。
  陳朝一個跨步走到邱備邊上,拽起他的衣領,猶如老鷹捉小雞般將他拎了起來,重重的砸到一邊厚重的樹幹上,頭上的落葉紛紛擾擾的落下。
  在一陣掙紮無望的情況下,邱備無力的垂下手臂,淤青的眼睛裏,是陳朝怒氣暴漲的臉,他想笑,卻疼的幾乎笑不出來。
  2年前那個晚上,他也是這麽打著他,還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麽說的,“怎樣,有一樣東西你是你想搶卻也永遠無法搶走的,陳芹的第一次,陳芹的第一個男人就是我。”
  那時他也是如同一隻渾身散發殺氣的獅子,每一個拳頭,落下的地方似乎都能聽到骨頭崩裂的聲音,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動了他最為在乎的寶貝,動得非常徹底,動得他幾乎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多麽齷齪的話語,卻能激得他所有隱藏的暴戾通通釋放出來,隻是他越瘋狂,自己就越滿足,一種快感占據了自己心靈的所有角落,也許真正的不同在於,今日他似乎是一種勝利者的姿勢出現,而自己卻潰敗了,隻是人,從來不會承認自己的失敗。
  他的狂妄在陳朝的眼裏,是一種無端的挑釁,刻意壓抑的怒火,距離爆發隻是需要一個燃點,很好,他點燃了。
  陳朝繼續拉高他的衣領,扼住邱備的脖子,手掌上的青筋就那麽自由的暴露出來,“小子,我知道你活膩了,可是不用太著急,你今天怎麽對付柯輝,明天你就會怎麽進去。”
  拍了拍邱備粘滿草的臉頰,“2年,我們一起把債算清楚,你不是說我欠你嗎?我會給你機會,但你有沒有本事要得到就很難說,還有請記住,不要再去傷害陳芹,邱先生,不是隻有你會旁門左道,要比黑,你還嫩了點。”
  “哈哈,”邱備吐出一口鮮血,灑在腳邊,輕蔑的笑抽動他的臉部,看來是那麽痛苦,“原來你們這些有權有勢的人都隻會這麽警告人嗎,看起來也沒什麽本事。”
  鬆開手,陳朝拍了拍身上的草末,眼前的人因為沒了阻力慢慢地向下滑落,“好像是沒你有本事,因為那些三腳貓的遊戲,本來我是不想和你玩的,可你越界了,似乎還覺得意猶未盡,行,那我就陪你玩高級點的,把身家性命都賭上,輸一次,就死無葬身之地。”
  越過欄杆,陳朝回頭看了看那個一臉茫然的人,整了整領帶,向著已經在醫院門口等候多時的老婆和丈母娘揮了揮手。
  丁野快速上前,伸手把陳朝頭發上的雜草拔下,“大律師,注意點形象好不好,醫院人多嘴雜,動手要利索點!”嘴巴湊到耳邊,“有沒有幫老媽我多揍幾拳,我從樓上看到他拉出芹菜,就一肚子火,闖紅燈的罰款我給你報銷。”
  “真的?”陳朝笑嘻嘻的給丈母娘和老婆打開車門。
  真的,丁野無奈的掐著手指,剛才在樓上給陳朝打電話時,他說在湖濱,到醫院不是要過4個紅綠燈,天啊,4個探頭,4張單子,今年的駕駛證扣分全給他算了。
  趴到椅背上,陳芹一臉的不解,“你們兩個在幹嘛,好像在打啞謎,簡直無視我的存在,對了,你剛才不是還說快到湖濱了,怎麽這麽快,‘邦德陳’?”
  “廢話,有老媽撒銀子,當然快。”丁野繼續掐著手指,有點後悔,這以後半年,不能飛車了。
  嗯?陳芹不解的看著老媽,再看看陳朝。
  陳朝反手扒拉了下陳芹的頭發,關於這事,絕對是秘密,老媽沒電話叫自己快點,自己也沒連闖了四個紅燈就為了教訓下那個混蛋,當然,也沒有交警在邊上記車牌號,所以,“沒什麽,真的沒什麽!”
  “真的?”
  “真的!”女婿丈母娘,齊齊點頭,那架勢,真是很有愛。
  末了,陳朝說,“我帶你去見幾個你很想念的朋友。”
  “誰?”
  “見了你就知道了。”啞謎總是需要有人配合,不問就是最大的合作。
  見麵地點是在劉秘書的家裏,這讓陳芹覺得很是奇怪,不過既然問不出結果,就隨陳朝帶著吧。
  停車,熄火,拉開車門,這待遇絕對是太後級別的,丈母娘已經回家,老婆最大,把手掌頂住車門,保護得陳芹隻想笑。
  陳芹捶了陳朝一下,“我不是千金之軀,不用這樣吧。好像太後出宮哦。”
  陳朝搖了搖頭,“非也,你是娘娘駕到,下來吧,你想見的人回來了,你拜托的事也有了結果,我帶你來驗收成果的。”
  嗯!陳芹臉上略微閃過一絲局促,尷尬的笑笑,有點嬌憨的拉了拉自家老公的衣袖,意思很明顯,撒嬌,“那個,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柳南說你們早就已經拜托他們了,可我終究也不笨是不是。”
  “是!”陳朝認同的點頭,這個老婆確實是不笨,而且很聰明,比如,不用說,她看到院子裏的車,就知道裏麵的人是誰。

  第六十四章 庭審
  當一個女人不再說愛,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不再相信,一種是已經覓到真愛。  ---韓瞳
  當司城的路虎很顯擺地停在院子裏時,陳芹就能猜到,柳南和韓瞳回來了。
  而事實證明陳芹也沒猜錯,越過中庭,走到門口的時候,劇情上演到的階段剛好是韓瞳抬起手臂,很彪悍的賞了劉正一個耳光的慢動作回放。
  清亮的聲音很幹脆,寬闊的大廳很安靜,時間仿佛是帶回了陳芹剛回來的那會,那時的他們似乎也是這種場景,隻是那時他不在她在身邊陪伴而已。
  “劉正,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很後悔,你是我帶出來的學弟,這些年你跟在我的身後,我把我知道的通通教給你,可你呢?出賣公司機密,現在甚至還合著那個混蛋來耍你哥,如果不是為了你,柯輝犯得著去背這個黑鍋嗎?”
  劉正咬著嘴唇,一邊的臉上還有著紅紅的印記,“你沒說錯,我是和邱備合開公司,那是因為你把我趕出來,可他願意和我一起幹,也是你教會我良禽擇木而居,可是我並不知道他會利用公司洗錢,再說那些錢我根本沒讓柯輝幫過忙,是他自己願意幫的。”
  韓瞳憋著嘴,隻覺得那氣從腦門直往上竄,曾以為他傲氣,沒想到卻是傻氣。她想起柳南在飛機上說的話,“你是把一個聰明人教成了傻子”,這句話讓讓韓瞳一直很鬱悶。
  這裏韓瞳一臉無奈,一副恨鐵不成鋼,那裏柳南實在聽不下去,用力的推了一把劉正,一路捅著到沙發上,“你說什麽廢話,劉正,這事不解決,你認為你會安然無恙嗎?我告訴你,柯輝洗錢的罪名一成立,作為國外那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的你,你認為你有可能全身而退嗎?別傻了,邱備隻是你公司的合夥人,他絕對有以受害人的身份去要求你賠償的資格,別忘了,你的另一個合夥人是個詐騙犯,在2天前他已經被阿拉伯警方拘留了,他親口承認,這個公司是你和他為了詐取進出口之間的貿易差額而設立的。”
  劉正的臉一點一點的變得蒼白,眼光的焦距也突然間變的無光,“你說,他被抓了。”
  一句簡單的話,就把全部的掩飾通通摧毀,他知道,他一直知道這樣的結果,卻還是做了。陳芹能看到韓瞳的臉,那種戳破別人謊言後自我的嘲笑,還有劉正,那樣無力雙手下垂的姿勢。
  “怎麽,不裝了,早就知道你有份。”柳南鄙夷的掃了他一眼,其實她本不用說得他這麽難堪,可她就是看不慣這種假惺惺,“他是個慣犯,劉正,和這些哥哥們混了這麽久,你怎麽就沒學點有用的東西呢,就知道反過來陷害他們,現在你還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當初如果柯輝不進去,我想他怎麽著都會保住你,至於你的摯友邱先生,你覺得他憑什麽對你好,你是他什麽人?他不過是需要你這顆棋子。我想你該現在考慮的是,怎麽證明那些錢不是你打進那個戶頭,而是被人陷害的,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假傻,對自己人就聰明絕頂,被外人騙就個白癡一樣。”
  “算了!”韓瞳朝柳南擠了擠眼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劉正,你現在還是想想怎麽幫自己找到脫罪的理由吧,比如,是不是有人利用了你的名義轉錢,又或者冒用了公司的名義進行洗錢?而柯輝,隻是個替罪羔羊。”
  “你們來了!”劉秘書顫悠悠的從裏屋走了出來,一見到陳朝,就抓著他的手不放。
  陳芹很生氣,原本他的手一直是拉著自己的,一下就被拉開了。當然,忙於和劉秘書討論案情的陳朝自然也不會發現,自己如此注重工作的後果是很嚴重的。比如,離開的時候,陳芹坐的是司城的車,而開車的是柳南。
  雨簾狀的磨砂玻璃窗,外麵的世界陽光普照,裏麵的世界卻溫暖異常。陳芹問韓瞳是不是有把握勸住劉正,因為她的最後一句話,很像慫恿人去做些什麽事情。
  韓瞳笑而不答,至於柳南則是摸了摸陳芹的小臉,忍不住多捏了兩下,好像那麽一捏,就能捏出油似的,“胖了。”她轉過臉,詢問似的朝韓瞳點了點頭。
  “是胖了!”韓瞳附和,“有了愛情的滋潤就是不一樣,陳芹,你有沒有發現我們也滋潤了?”
  伸手輕柔的摸了下兩個女人的臉蛋,阿拉伯的水貌似還有養顏功效,“雀斑明顯變少,魚尾紋卻貌似增多了,你們最近是不是笑的太多了。”
  切!兩隻鹹豬手幾乎同時伸出,卻又碰到肩頭的那一刻停下,仿佛是不約而同的想起了什麽似的,收回手,攪著咖啡。
  “行,你就得瑟吧,不就有個孩子嘛,看你老公,我們手還沒伸到呢,他那臉就崩的和箭一樣。”
  回過頭,陳芹看了看不遠處和司城同坐一桌的陳朝,眉毛一挑,一點沒有搭理的意思。
  那頭,陳朝的笑臉僵在正如花般綻開的瞬間,第一次戀愛,有點不得要領。
  司城抿了口咖啡,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他們現在的狀況,貌似幾年前,他和柳南也曾發生過,那時他沒哄,她說他不解風情,如今這兩口,倒是有點那時的味道,怪不得柳南說她好像看到年輕了10年的自己。
  “哥們,一定要記住,當女人生氣的時候,就要趕緊哄,否則錯過了,就來不及了。”
  這頭,陳芹大口吸著果汁,“這次什麽時候走?”
  “柯輝開庭後!”柳南攪動咖啡,一圈一圈的水痕暈開,“我們的責任隻是把一些東西拿回來給陳朝,舒心還在那裏等我們呢!”
  “那騰震和司城怎麽辦?”陳芹咬著一顆冰凍榴蓮酥,極度的冰冷把牙齒凍的有點疼。
  “涼拌!”有人異口同聲,笑得燦爛,“傻芹菜,我們要的他們給不起,以前隻是我們沒遇到給得起的便一直拖著,可一旦有人願意給了,我們也就到了放手的時候。在外麵這一個多月,我們就懂得了一個道理,他們並非不愛我們,我們也並非不愛他們,可是行星沒走到一個軌跡上,就會變成流星。”
  談了心情,說了故事,講了屬於女人最為私房的話。
  揮手告別之間,眼睛裏讀出的是彼此的幸福,擺臀揮手,隨著夕陽而下的身影搖曳,司城的路虎早就遠離,柳南的路或許早就與他分叉。
  隻是錯過的十字路口,不論趕往哪個方向,總是要感謝那個把自己帶到街口的人,向左是你,向右是我,擦肩而過時,猶記得你身上的體香,於是路過那段旅程,要感謝你的悉心陪伴。
  “走吧!”那雙大掌重新抓緊了陳芹的手,掌心裏是自己留下的紋路。
  “走吧!”她回頭答應著,過了明天,也許結束就在瞬間。
  傳遞的溫度,牽手的美好,晚霞映著藍天,昨日隻為今天黃花當朝。剛才在生氣什麽,已經忘記,有人相伴的生活,沒有什麽憂鬱的。
  大大的整裝鏡前,兩個人的彼此打量對方,踮起腳尖,把領帶的一端沿著中間的縫插下,用力的拉緊。
  陳朝的脖子一陣憋紅,如此這般打領帶方法被陳朝戲稱為係紅領巾又名謀殺親夫法。
  趁著陳芹手鬆開,陳朝趕緊把領帶下拉,被勒緊的脖子處一條細痕隱約可見,老婆如此賢惠,實在沒有苛刻的理由。
  雞蛋荷包,外焦內嫩,還有點苦,可是老婆下廚,沒有理由不吃。
  陳芹說,“今天開庭結束,再吃好的,現在先湊合,抗戰勝利前不能吃好,會鬆懈。”老婆的至理名言,陳朝點頭。
  隻是早餐吃了一半,柳南就來了,為此陳朝很是開心的為他們開門,倒茶,熟絡到忘記了吃飯就出門,柳南瞄了一眼餐桌上的東西,對陳芹很是佩服,家養的就是不一樣啊!這玩意也能吃一半,真能忍。
  韓瞳見陳芹放了個衣服就出門,有點疑惑,“這些東西不整理嗎?”
  “有老公!”陳芹一邊穿鞋一邊回答。
  這誰問她有沒有老公啦,汗!真是慣著的,韓瞳開始為陳朝以後的幾十年光陰祈禱,真素啊彌陀佛。
  “快點啦,還有一個小時開庭了!”孕婦總是比較衝動,柳南拿鑰匙,擁著陳芹出門。
  今天是柯輝開庭的日子,注定了法院的人滿為患。
  庭審不是新鮮事,可裏麵的人很新鮮,X市最年輕的行長,多華麗的光環,陳芹下車的時候,聽到一邊的記者用一種很嚴肅的口氣說,作為一名年輕有為的行長,為何他會走上犯罪的道路,也許聽完今天的審理,法律會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答。
  多冠冕堂皇的說辭,放在片頭,顯然噱頭足以吸引大家停止按遙控器的衝動,後頭的攝影師蓋下攝像頭,拍了拍前方記者的肩膀,露出一臉的讚賞目光,“不錯,這種案件報道就是要這樣慷慨陳詞才足以吸引觀眾,我們的目的在於報道深度,挖掘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嗯!兩人雙手擊掌,“可是,聽說今天幫被告辯護的是大名鼎鼎的反腐律師陳朝和黎夏,兩家律師行強強聯手,我們是不是太偏薄。”
  “哦,那我們再來一次,錄個第二版,看結果如何,我們就選哪一版本播嘛,做人要變通!”
  恩!打開攝像機,連背景都不用放,麥克風拿起來,滔滔不絕。
  “為何銀行行長會遭人陷害,讓我們看看最後法律是否會給受害人一個公正的裁決?”伴著尾音,走進法庭。
  “你也來了?”邱備牽著林依依的手同時走進大門,陳芹的肩膀被擠到門邊。
  柳南飛快的轉身護住陳芹,想伸手推過林依依時,卻被邱備擋住。
  白了他身後的女人一眼,柳南指了指邱備,“邱先生,請管好你的女人,這麽愛做小動作,不怕自己孩子沒了嗎?”
  “你說什麽呢?”林依依從邱備身後探出腦袋,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明明是她自己撞到我,她才要小心孩子再掉一次呢!”
  “靠,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沒臉的,告訴你,小心呆會出門摔跤,自己孩子沒了,現世報!”
  這個女人向來百無禁忌,口無遮攔,沒有千錘百煉的精氣神,被噎死是很正常的,眼見林依依的臉越來越難鐵青,一種山洪暴發的前兆,陳芹拉了拉柳南的衣角,“柳南,我們去坐下吧,等柯輝沒事了,你愛怎麽嘮嗑就怎麽嘮嗑。”
  “女人,你竟敢和我比毒舌,老娘我噎到你2天吃不下飯都行,我柳南可是百無禁忌,詛咒發誓我可是樣樣精專,今天沒空,以後再和你玩。”
  陳芹覺得柳南說的有點過,但又無法反駁,性格使然,隻是邱備和林一一似乎確實是被噎到了,在門口杵了半天都沒動。
  柳南是個很執著的女人,坐在椅子上,還是一臉憤憤不平,轉過臉,眼睛瞪的圓珠子都要抖出來。
  “我看他們越看越不舒服,簡直就一對垃圾,臉配,人配,人品更配。”稍微摸了下陳芹微微隆起的肚子,“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印堂發黑,你以後遇到她,離的遠點。”
  略微皺了下眉頭,把壓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放回大腿上,“我知道了!”
  台上檀木一拍,底下寂靜無聲。
  湛清色的胡須,消瘦的臉龐,與之前的他相比,顯然身形瘦弱了一圈。
  陶歌在邊上,在見到柯輝的一霎那,有種不自覺的抽搐,隻是忍住了,女人的眼淚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掉出來,這一點,她比誰都明白。
  柯輝的指控很簡單,瀆職和洗錢。
  陳朝和黎夏的辯訴很具體,文件不完整的特殊對待與瀆職完全不同,惡意的陷害和洗錢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控辯雙方唇槍舌戰,陳朝和黎夏的技戰術水平幾乎發揮得淋漓盡致,有種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之勢,每次的指控,被告都有及其充分的理由進行反駁。
  庭上的最高潮出現在杞柳作為證人的出席,一些案件的說明總是需要書麵證據加上口述。柯輝為了杞柳的項目,開了後門,後者雖以還款,但涉及瀆職,親自動口的說明,無非是有了一種人意識上的認同。
  補全的手續,善意的回應,當爭論的焦點回歸到是否按正規手續來辦事時,似乎一切就已經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中場休庭,沒人知道接下來,是持續一邊倒的態勢,還是峰回路轉。

  第六十五章  決斷 
  不動則已,一動傷身,有多少愛情,能夠不帶傷疤,愛有多深,比較的牽絆就有多濃烈。 ---邱備
  休庭之後的重新開始,劉正的到來依舊讓人欣慰,阿拉伯警方的越洋證詞,詐騙犯的故意下套,一筆筆匯款成了別人的工具。
  當低頭承認是為了弟弟而攬下罪責時,輿論的導向便有了偏移的色彩。
  韓瞳滿意的微笑,是對劉正所有過往的釋懷。
  親情終究是偉大的,哪怕自己最終也背上了欺詐的罪名,在那雙曾經憤恨如今卻溫暖的眼裏,讀到的是放下後的海闊天空。
  陳芹問過韓瞳,她昨天晚上到底和劉正說了什麽,為什麽劉正昨天還在繞胡同,今天卻會那麽大義凜然的出現在法院內,十幾年的恨不是那麽容易磨滅的,這是常理。女人隻是笑,不發一語,卻用滿臉堆積的微笑體現著自己的快樂。
  “我相信我愛的和愛我的都不會是壞人!”
  多華麗的解釋,當劉正回頭朝著韓瞳點頭的時候,似乎一切都是回歸了正常,原來愛情有時很偉大。
  曾經的翩翩少年,曾經的苗條淑女,隻是偏偏少年路,走過,回望,何嚐不是魂牽夢繞後的一方蘇醒。
  罰款處罰,但不構成民事責任,無需搭上一生,對於每個人來說,無遺就是最好的消息。
  抱住該抱住的人,用擁抱訴說著這一刻的等待,邱備在休庭時已經行色匆匆的離開,用柳南的話說,這麽美好的一幕他沒經曆實在是太可惜了。
  “怎麽了?”陳朝抓牢了陳芹的手,“在擔心什麽嗎?”
  搖了搖頭,沒有擔心什麽,從杞柳能那麽無所顧忌的出現在法庭,他就該知道,一切已經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隻是他知道了他早該知道卻最後才了解的事實,僅此而已。
  他是該知道了,知道了自己原本的計劃落空,知道了所有美好的假象總歸會在頃刻間破滅,知道當他以為他能肆意操縱別人生與死的時候,他已是一隻被網住的蝶,早就飛不出,逃不掉所謂失敗的結局。
  隻是看著他走,她的心卻會沒來由的抽痛,如果他早點停手,如果他能放下仇恨去擁抱身邊的幸福,那他今天的背影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孤獨與彷徨,隻是錯,總是隻要那麽一點就足以致命。
  柳南掰開她的臉,“看什麽看,要看就看你老公,別往後看。”
  陳芹笑了笑,最後一次回頭,算不算是告別呢?陳朝說,我也看到他走了,走出了我們的世界,也許這本質上就是他們要的結局。
  柯輝的新聞終究成不了今天的頭條,也許那個記者的兩版開頭都不必再用,因為最新的爆炸新聞,是‘金輝’資金凍結的消息。
  股票下跌,工人聚集,市政府前的靜坐,一場暴風雨似的襲擊著。
  而這一切似乎都被操控著,在騰震和陳芹安枕無憂的坐在法院庭審時,外頭的熱鬧程度絲毫不亞於裏頭的唇槍舌戰。
  電視上的女主播一臉嚴肅,後麵的背景圖是那棟曾經複工又停工的大樓。
  新聞裏說如果不是有人匿名信揭出,也許人們還將被‘金輝’包裝美麗的外表所蒙蔽。
  工程質量嚴重不合格,劣質水泥被販賣到國外,北海最大的投資地塊被指出根本不適合建造酒店,老板招妓,員工在工地聚眾賭博,國內帳戶資金通過地下錢莊外流被海關截獲,這一切無非就是把以成為眾矢之的的“金輝”推向了萬丈懸崖。
  按下開關,彩色的屏幕頃刻變成一團黑色,陳芹抱著腿坐在沙發上發呆。
  陳朝甩著頭發,檸檬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把陳芹抱起,輕柔的放在大腿上,他依舊那麽溫柔,語氣誠懇。
  “不要恨我,如果我不這麽做,我就無法把‘金輝’連根拔起!”
  搖了搖頭,笑裏的無奈是那麽顯而易見,但卻沒有任何責怪,她在他麵前,從來不需要隱藏真實的情緒,“我知道,那天在醫院跪著求你的,就是金輝的前任總經理—郭立梅,匿名信的揭發者。”
  他有點困惑,原本他以為她知道的不會那麽多,原來自己也會出錯。
  將手搭在他的臂彎,頭半傾在他的肩膀,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身邊這個男人身上,“陳朝,你真以為我傻嗎?一些事情其實我都知道!柯輝出了事,一開始我真的好擔心,可我覺得你們似乎都胸有成竹的樣子,這讓我很不理解,直到那天,我和小秋在逛街時,無意間碰到了你和那個女人的見麵,在醫院我就一直覺得她麵熟,後來我終於是想起,她其實是金輝前總經理。”
  “金輝改製之後,大筆海外資金注入,我與金輝搶奪北海工程的時候,她就已經被架空了職位,所以我沒有多大的印象。後來聽說金輝有了黑道背景,她便被踢出局,民間很多人都說她在上訪,可是一直無人理會,所以我一點都不懷疑她會去找你,畢竟敢接這類案子的人本身必須有幹這活的勇氣和能力。”
  陳朝點了點頭,把陳芹抱到旁邊,倒了兩杯開水,遞了一杯過去。
  “其實一開始,我真的不想接,不是我怕,而是這上麵牽扯到太多的人,現在新聞看到的也許隻是冰山一角,後麵還會有很多。我承認,我比較自私,我不是聖人,很難拋開一切就為了一個真理而去舍生取義。如果不是邱備,我想我不會去碰。這與職業道德無關,每個公司都有自己的貓膩,一旦打破,就必須承擔由此帶來的後果。按金輝前總經理的說法,其實她了解的到事實隻是官商勾結,僅此而已,而我們做的卻是挖掘,深入到地基,那是一棟樓的命脈。”
  “我知道。“陳芹笑了笑,“陳朝,你忘記了,北海的前期一直是我在跑,原本公司屬意的就隻是B標的地段,A標其實是人為地捆綁銷售的,我早就知道那塊地的地質根本不適合蓋酒店,我承認,在這個事情上,我為了利益退縮了,為了能接下北京3個億的工程,我們接受了以B地塊為噱頭,把A地價炒高的目的。”
  “就像你說的,每個公司都有貓膩,我不得不說,我們默認了這種方式!等到那家公司因為地質問題,貸款問題,而不得不出讓土地的時候,我們再去接手,蓋個公園,綠化環境,我們和業主之間彼此賺了一筆。”
  商場上的行為有時總是那麽卑鄙,當你身處其中,卻突然懂得,你必須適應的是這個環境。
  輕輕的搖晃水杯,拉開窗簾,窗外的月色依舊是如此的星光燦爛,“所以你找邱備攤牌,想要他放棄北海,讓他以為你知道了全部,沒有機會了?你為了保住他,真是煞費苦心啊。”
  陳芹笑笑,絲毫不理會他的醋意蔓延,“是吧,至少我認為如果極力促成這件事的不是邱備,就不會給他帶來什麽災難,可是他太自我了,當我在北海招標中心看到他和劉正的時候,我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還是沒搞明白,有些事情在錢與權之間,遊走邊緣時自己也是危險的。這就像你們想要保住劉正,柯輝一心想要過自己的生活不被束縛,所以你們用了苦肉計,柳南和韓瞳去阿拉伯旅行,順便看看那家空殼公司,我們到北海,看似樂在其中,其實你們都計算得好好的,隻要時機一到,你們掐蛇7寸,我沒說錯吧!”
  “陳芹!”陳朝在沉默片刻後,突然叫她。
  嗯?她抬起頭,在與他四目相對的瞬間,有種鬆垮的感覺,如果時光的流梭必定帶走什麽,是不是所謂的真性情總被磨掉許多。
  “你現在是不是認為,我們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也會卑鄙,也會旁門左道,也會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去犧牲別人。”
  搖了搖頭,陳芹從沙發上站起,走到窗邊,雙手環過他的腰際,半張的臉貼緊他的後背,暖暖的感覺一直縈繞,“我想起了邱備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他說你的世界看到的是神,我的世界看到的卻是魔鬼。”
  轉到陳朝麵前,與他麵對麵,“我覺得他沒說錯,我也從來不是天使,在講究利益的今天,有誰能把真心那麽毫不顧忌的提到台麵上,每個人的生活都帶著麵具,唯一不同的是,摘下麵具後的你,是否還能保留一顆完整的心。”
  “陳朝,我們都是凡人,都會為了俗世煩惱,你知道為什麽我喜歡點點嗎?因為我總覺得她有我們幾乎失去的最真的東西,她的每次笑,她的每一個動作,她的每句話,幾乎都是她內心最真實的反應,我用她來反省自己,最初的最真的東西,永遠不能丟掉!”
  陳朝,你懂嗎?

  第六十六章 番外和家庭日記
  其實,當還是嬰兒肥的時候,就愛上。 ---陳朝   
  “陳芹,芹菜。”兩個打扮略帶流裏流氣的生坐在院子的欄杆上大聲叫喚著。
  乍看,以為是來幾個不良少年,可隻要走近,就能發現兩個生其實都還是麵目清秀,即便是現在穿著不太著邊際的衣服,卻還是能透出那麽雅氣。
  特地半開的上衣,不對稱扣子的相互扣緊,口中的泡泡糖吹起,碰的聲破,整個沾在臉上。
  “喂,拜托,讓裝時尚,不是讓當土豹子。”騰震不滿的捅捅身邊柯輝的胳膊。
  好不容易才把臉上的那玩意給扯下來,柯輝嘴巴努努往邊上吐,在土裏踩兩腳,就抹黑滲入土裏,“震子,確定們樣就是流行?”
  柯輝的眼睛裏流露出懷疑的神情,被人用如此不信任的眼光直射,騰震騰空越過鐵欄,矯健的姿勢,筆直的身軀立刻站在柯輝麵前,“現在給的感覺是人模人樣不?”
  柯輝摸著下巴,頭,“是。”
  騰震轉圈,單手搭在柯輝肩膀,個略顯臃腫,個骨瘦如柴,兩個分界線在無形之中就表露出來,湊在自己哥們的耳邊,騰震句讓人感覺極度自戀的話,“們走在街上,保準人家看不看。”
  “為啥?”柯輝手推離騰震,手摸著後腦勺。
  “因為他不倫不類,形象足夠吸引些不正常生的駐足。”不遠處,個穿著白色襯衫,臉陽光的孩迎麵走過來,清晰的輪廓,尤其是沐浴在陽光下的笑臉顯得越加燦爛。
  騰震略微愣,隨即咧著大嘴,攬過那個原本被陳朝牽著的孩,“的不算,咱裏頭就陳芹是個孩,,騰哥哥帥不帥。”
  娃瞪著那雙古靈精怪的大眼,臉茫然,可是聽到騰震那句小小聲的,隻夠聽到的“帥,哥哥會給買棒棒糖。”臉上的表情立刻有180度的大轉變,晴朗見空,猛著那小腦瓜,每句都是“騰哥哥最帥。”
  “那呢?”柯輝拉拉自己衣袖,充滿期待的看著陳芹。
  摸著下巴,陳芹把那個衣服袖子拉得老高,褲腿卷到半,總之是很奇怪的人從上到下看遍,撅起小嘴,然後在騰震的身邊,努力搖頭,“好土。”
  結局自然不用多,除當事人,其他人都已經是陣狂笑,騰震甚至是笑到要靠扶住欄杆才能勉強不跌倒。
  柯輝簡直是怒發衝冠,把將陳芹揪過來,兩手抓著人家圓鼓鼓還有嬰兒肥的臉蛋,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小孩子,懂什麽?”
  陳芹聞言奮力的踩腳柯輝,立馬躲到陳朝身後,“哥,他欺負,以後練拳的時候使勁打他。”
  “株小芹菜,光知道拍另外兩個哥的馬屁,不讓見識下還以為好欺負呢?”柯輝邊邊捋起衣袖,任憑陳芹奔跑在陳朝周圍,奈何氣喘籲籲,就是抓不住。
  午後陽光,陳芹直記得那是院子裏的所有大人第次全體出動,據是開什麽會,總之那,孩子們放風。
  夥夥的散開,陳朝他們三個是夥,陳芹自然就是個小拖油瓶。當然,最後他們還是沒有身奇怪打扮的走出軍區大院。理由很充分,除非他們都不想混,所以陳朝的對,大人不在,警衛在,警衛不在,熟人在。
  至於那到底做什麽?後來大家能記得住的,隻有騰震的那句話,“過幾,要出國,爸外派。”
  於是大家緘默,在個小小的餐館裏,隻有小陳芹個人哭得稀裏嘩啦的,連回家靠在陳朝背上睡著,閉著的眼睛都能看得出來是腫的。
  騰震勾動陳芹的鼻尖,小家夥伸手揉下鼻子,隨即垂下手臂,睡得派安然,絲毫不受任何影響。
  騰震和柯輝並排走在起,勾肩搭背,時不時還取笑番剛才柯輝的打扮,然後猛然拍腦門,兩個人同時很驚訝的看著他。
  騰震指指睡夢中嬌小可愛的娃,“剛才,帥,就給買棒棒糖的,都不知道欠幾個,估計上百都。”
  柯輝恍然大悟,猛的拍騰震後背,聲音洪亮的把陳芹嚇得突然睜開眼睛,不過被陳朝哄哄又倒下。
  騰震忍住痛,半彎著腰,食指放在嘴唇上,直到陳芹又閉上眼睛,才白眼柯輝,“找死呢,打得那麽痛。”
  柯輝回以同樣對衛生眼,“活該,總算是知道,為什麽每次小家夥就帥,而總是那麽難看。”
  騰震樂嗬嗬的笑,沒有回答,反倒是捅捅身邊那位隻顧著關心背上的人睡得安不安穩,總是隻笑不話的陳朝,“雖然柯輝確實是長得醜,不過妹妹也太好騙,都欠上百隻棒棒糖,每次用招還是屢試不爽,以後可要看緊,別人可不是們,越是可愛不設防的生越讓人喜歡。”
  陳朝沒好氣地瞟他眼,“確定現在15歲?”
  “早熟是不?”騰震笑眯眯的問,而柯輝整個下巴墊在騰震還是稍顯瘦弱的肩膀上,努力看著陳朝的臉。
  沒有什麽不對,隻是有不對而已,柯輝在心裏默念。
  被壓疼的騰震瞬間將柯輝推離米開外,眼神上下跳動,“陳朝,早熟,所以才解,有種東西叫青梅竹馬!”
  陳朝頓時有木訥,聰明如他怎會不知道騰震的話裏藏話呢,隻是當時太年輕,直到很久的以後,他才懂得世界上有種情愫叫做曖昧,或許他並不太解它什麽時候開始就偷偷存在過,隻是那些想保護的想法卻是直都在的。
  
  家庭日記@  關於人和小三  
  和陳朝確定戀愛關係後,幾乎和陳朝都會在老媽的脅迫下個星期回家吃次飯,,酒足飯飽,老爸又拉著陳朝在客廳下棋。
  於是陳朝又次很孝順的跑去拿棋盤,而老爸在沙發上叫著,“陳朝,先申明,落子無回!”
  “是!”陳朝很憨厚的回答。
  於是,門外開戰,激烈程度從老爸直叫著,“不對,招怎麽想的。”出現頻率之多,就可以知道。
  陳朝孝順老爸,自然孝順老媽,於是係上圍裙,幫著洗碗,切水果。
  “媽,問個問題!”邊擦碗,邊捅捅母親胳膊肘。
  “!”
  “如果,是如果,如果老爸外遇,有第三者怎麽辦?”
  老媽很嚴肅的看著,脫下手套,摸摸額頭,然後帶上,“沒發燒,那就是確定是很認真的在和討論問題。”
  不廢話嘛,在心裏嘟囔,“是,老媽,現在是人,到該嫁的年齡,能討論吧!”
  老媽又次很嚴肅的看著,然後轉頭看看客廳處正下得熱火朝的兩人,聳拉肩膀,“如果,的是如果。”老媽強調兩遍是假設議題。
  “是,”頭,滿懷憧憬等著老媽的特別見解,而事實證明,的期待從來不會落空。
  “閨,哭二鬧三上吊,肯定是不會做,但是。”老媽加重語氣,“會讓爸哭二鬧三上吊,至於那人,嗬嗬。”老媽露出種很狡黠的微笑,“媽是肉食主義者。”
  言外之意是,不是吃素的。可怕,再溫柔的人都是可怕的,老媽繼續刷碗,“要不要聽聽會怎樣讓爸哭二鬧三上吊,比如每都和他,人家比老的戰友現在身體還倍棒,現在怎麽都要禿頭,再比如,每拿著梁朝偉的照片在他麵前晃悠,再給他把鏡子,讓他自己瞧瞧那張被歲月磨礪到隻剩下皺紋的臉。”
  “樣就能刺激到爸。”保持強烈的懷疑。
  哈哈,“不知道爸都刮胡子,他自戀。”
  囧!徹底無語。
  可是老媽沒有放過個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腦袋扭,“,萬哪陳朝把持不住出軌怎麽辦?”ok,在老媽眼裏,陳朝是優質品種,很多人愛,是撿到寶。
  也看眼客廳,老少似乎下得火熱,“不相信陳朝。”
  老媽搖頭,“不是,不是如果嘛。”
  好吧,如果,想著會怎樣呢,其實軟弱的認為,如果真的樣,會離開,因為對幸福不是很確定。
  啪,老媽在還沒回答的時候賞給個板栗,“想啥呢?其實沒有如果,爸結婚時就告訴,他輩子隻愛個,所以才嫁給他,因為知道他是個值得讓托付終身的人。陳朝也是,如果有如果,那麽就不是長地久的愛。”
  頭,偎依在老媽懷裏,想著陳朝,然後感謝老媽又讓讀懂些道理。
  “老婆,水果呢?快端上來,別讓他們太晚回去,們還要出去散步呢!”
  “來,”老媽從廚房端出盤水果,“對,們還要去搞浪漫,們別打擾們,吃完快走!”
  和陳朝麵麵相覷,最後異口同聲,“行,們不打擾們耍浪漫!”
  但是,陳朝悄悄和,“們也回去耍浪漫。”
  隻是,真的可以嗎?

  第六十四章 不是終點的終點
  當你的銷售帶著微笑,我能想象你的快樂和你天使般的眼睛,或許你的眼睛裏,隻有愛。  ——陳芹
  陳朝貶低自己的時候,陳芹總是不斷地鼓勵,比如他說他很混賬,陳芹總是對他豎起大拇指說,你要混賬了,就沒人是好人了;再比如陳芹說她很自私的時候,陳朝就會對她一直搖頭說,不對,你要自私了,那世界上幾乎沒有心胸寬廣的人了。
  臨睡前總結,至少自己看起來還像個好人。
  沒有偉大無私,至少心懷坦蕩;沒有刻意忠誠,至少不趨炎附勢;沒有心如明鏡,至少明哲保身;沒有尊老愛幼,隻是孝敬爸媽;沒有英勇奉獻,至少敢作敢當。
  如此折騰,終是坦蕩蕩地入睡了。
  一覺起來,已是上午十點,昨天就定好了去看點點,陳朝如駕飛車般直衝醫院停車場。
  安靜的走廊,沒有點點吵鬧的聲音,陳芹比著動作,“估計笑家夥也在睡懶覺。”
  陳芹輕輕地推開房門,整整齊齊的房間,白色床單整齊地鋪著,桌子上的鮮花如同剛插上般鮮豔,隻是沒有人氣的圍繞,顯得冷清。
  “喂,幹嗎呢!”小護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卻在看到轉過身的兩人時,嚴肅的笑臉有了一絲笑容。
  “點點呢?”陳芹率先問出口,臉上有抑製不住的不安。
  忽視慢慢地催下頭,聲音低沉,“點點,昨天半夜已經走了!”
  “走了?”陳芹下意識地重複著護士的話,卻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抬起頭,“去哪裏了?回福利院了嗎?可是你們怎麽能讓她出院呢,她不是還要治療嗎?”陳芹衝動地抓著護士的衣袖,表情緊張,眼角的淚卻已經有了溢出的感覺。
  “陳芹!”陳朝在她與護士之間隔開了距離,“你安靜一下,別這樣!”
  “什麽別這樣,他們趕走了點點!”陳芹咬著嘴唇,把握緊的拳頭打在陳朝身上,一下、兩下、三下,知道無力地把頭埋在他的懷裏。
  陳朝緩緩地抬起手,撫摸著她的頭發,沿著她的發絲往下,抽搐的感覺扯著自己的心,“陳朝,點點再也看不到了嗎?”
  他聽著她低低的問話,除了把她抓得更緊之外,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我是自私的,自從知道了懷孕,我就沒來看過點點。我隻懂得說別人,我自己還不是一樣,我怕不小心,我怕萬一,所以我退縮了。即使明知道點點多想我來,我卻一次次失約。陳朝,昨天說的話都不對,我是壞人,我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傻瓜!”
  陳朝用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捧起陳芹的臉,大拇指滑過的地方把淚水帶離了她的臉龐,幾天前,點點曾經讓小惠打電話給自己,電話裏她語氣是那麽開心。她說;“陳朝哥哥,高氏姐姐我好開心,爺爺來看我了,他抱了我。”
  抹去淚水的眼角繼續肆無忌憚地流著水滴,陳朝終究是把他塞到車裏,“我們去福利院,我讓你知道,點點這些日子又多開心。”
  小小的雙層木板床,是點點曾經睡過的地方。
  到福利院的時候,小惠正在整理點點的東西,在看到陳芹的時候,有種久違的笑。
  “我正打算整理完點點的東西,就給你們打電話呢!”放下整理了一半的東西,小惠走到屋外,把一直在屋外站著的兩人帶到辦公室。
  “點點一直想著你!”小惠對陳芹說的第一句話。
  人的淚點總是很簡單,小小的一點,短短的一句話,就足夠讓人毫無招架的能力。
  早已縈繞在眼眶處的淚水終是流下,陳芹把頭深深埋進手裏,“我對不起點點。”
  小惠輕輕拍打她的手臂,“不,你沒有對不起點點,在點點心裏,你們是她六年記憶裏最美好的東西,你們帶給她的是她一直期望得到的關於父母的感覺,也是你們,讓她能在最後一刻躺在自己親生爺爺懷裏,變成了天使,你們不知道,她笑得好開心!”
  從抽屜裏,小惠拿出一幅已經裱好的水筆畫,小孩的畫筆勾勒的是簡單的一家,爸爸媽媽和中間笑得歡顏的孩子。
  “這是點點叫我幫她弄的,她說要送給你們,畫裱好後,陳媽媽說你懷孕了,點點酒用彩筆在邊上補了一個小男孩,她說她要牽著弟弟。”
  “其實,即使你沒來,陳媽媽也經常來看點點,所以,陳芹,你不需要覺得你欠了點點什麽,在這段短短的旅程上,她很快樂和幸福!”
  陳朝吧陳芹擁進自己懷裏,模糊視線裏,陳芹用手輕輕撫摸著鏡框,那個背景是鋼琴島的日光岩,那張照片裏,她笑得最燦爛,畫裏,她依然笑得快樂。
  隻是手指劃過的每個瞬間,那時的笑卻又像是一種昭示,似乎她每次的微笑隻是為了留下美好的一瞬間。旁邊的自己是那麽溫柔地牽著她的手,那時的自己告訴她,總有一天,我和你,姐姐帶著你一起越過海洋到達那一端。
  隻是越大終究是沒有實現,每落下的一滴淚,遮蓋的是這段往事的美好,留下的是所有來不及的遺憾。
  點點,你是否知道,你的每個小人,都是我們最為珍視的美好,是天空最璀璨的星辰,是我們想得到卻總是可為而不即的高點。因為你,我們懂得了愛的美好,因為你,我們知道了在走的時候,回頭望望,不經意間失去的可能成為遺憾,所以拾起,所以感動。
  風吹的方向陳芹總是不那麽確定,會被後的日出總是會從東方升起。
  再見了點點,把畫緊緊地抱在懷裏,好像抱著她,笑容總是能不自覺地從心裏泛開漣漪。
  春去秋來,繁花似錦,人生若隻如初見,又豈有分離。
  沒有任何的道別,柳南電話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去伊拉克的途中。
  她說那裏石油大亨多,釣一個足夠吃一百年,人老珠黃,以後學比爾.蓋茨全部捐給公益事業,做個熱心公益的慈善家,有米的時候不忘撒米這是飲水思泉。
  鬱悶的心情稍稍有了放鬆,吃了早餐,翻了報紙,“金輝”的新聞依舊是頭版頭條。
  ——副省長因受賄被雙規
  ——“金輝”麵臨重大打擊,管理層重組
  ——黑社會發下追殺令,追殺叛徒
  一個個醒目的標題,表明著幾天,在自己自顧不暇的時候已經是血雨腥風地刮過了。
  喝了牛奶,餐桌上,是陳朝貼的提示標語,“爸媽一會兒過來帶你去醫院檢查,我晚點兒去醫院接你!”
  溫馨的生活,陳芹拍了拍已經略顯臃腫的臉,門鈴一響,人已經奔至門外。
  “跑什麽呢?”丁野沒好氣地瞪著陳芹,“拜托,你跑沒事,手也托著點我的金孫啊!”
  無數的烏鴉飛過,陳芹嬌憨地挽過老媽的胳膊,“拜托,你女兒比較重要!”
  “金孫比較重要!”
  “女兒比較重要!”
  “金孫!”
  “女兒!”
  她們的爭吵一直持續到了醫院,母女兩個互相不搭理對方,唯一說出口的還是那兩句。
  “我還是覺得金孫比較重要!”丁野又一次感歎。
  “女兒重要。”陳芹嗤鼻,“我是你懷了十個月的女兒。”
  護士在這對幾乎有點兒異常的母女麵前站了很久,終於逮到一個空隙插話,“你們得出共識了沒有?不管誰比較重要,現在麻煩您女兒和金孫一起進去檢查吧!”
  陳芹看了丁野一眼,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
  檢查結果還算滿意,血壓偏高,注意休息,因為之前流產過,一定不許動了胎氣。
  醫生慢慢交代,丁野一一記下,遇到重要的,包裏的筆記本立刻就派上了用處,那功課做得簡直比學生還用功。
  老媽子總有一堆的話要講,說完正事談人生,最佳的慢三學得還是不夠好,二老決定明天好好找柯阿姨切磋一下。
  老人的話題很煩瑣,育兒經、媽媽經、夫妻相處之道,聽得耳朵長繭。
  給二老留足了空間,陳芹偷閑跑到路上溜達下。
  孕婦嘴饞,眼見被人捧著碗豆花,禁不住誘惑,就上了天橋。
  天橋左側,一副小小的扁擔,密封的鍋裏滿滿當當的豆花散發著香味。聞著淡淡的清香上前,算上老媽和阿姨的,一共三份。
  “陳芹!”
  
  第六十五章 憤怒的天使
  如果愛情隻剩下恨,那麽是你的虛偽思想和醜惡的靈魂取代了你的愛,所以你無權責怪別人。  ——陳芹 林依依!
  看著前麵的女生,陳芹倒沒有多少驚訝,對於她的出現,在自己的預料之內。隻是當她緩緩地摘下墨鏡,青綠色的眼角在白皙的皮膚上越加顯得明顯時,陳芹被嚇到了。
  “邱備打的!”不用發問,林依依很自覺地回答,“可笑吧,我為他付出一切,連自己父親都受到連累坐牢,結果他給我的就是一巴掌!”
  林依依看似悲哀的微笑是那麽刺眼。“你知道嗎?他竟然還愛著你,我不明白,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你。他在外麵沒人管的時候,我給他全部,我讓他回來,我幫他幹大事,我讓他認識國外的企業家,我利用我爸的關係幫他,可是到頭來,他竟然說隻是利用我?連孩子都是他利用我的工具!”
  陳芹用手扶住圍欄,瀕臨崩潰的女人總是讓人有種恐懼的感覺。此時的林依依有點兒像到達所有夢幻破滅後的臨界點。
  “你想和我說明什麽呢?林依依,我曾把邱備帶到你麵前,是你明白了卻又舍不得放手的。”
  她與自己,幾乎有著同樣的經曆,隻是她為邱備幾乎付出一切,而自己總是要感謝那麽多人。陳朝也好,騰震、柯輝也好,甚至是嫋嫋、柳南,沒有她們,自己走不出,也得不到愛和幸福。所以麵對她,似乎總有一種似曾相識和憐惜。
  “林依依,也許你現在該做的,是去看看你父親!”
  林依依將手揮過,“你說的簡單,陳芹,你現在是幸福美滿,當然可以說的這麽鎮定自若。丈夫把你當寶貝一樣護著,你爸繼續做著司令。在這個案子中,你父親極力要求嚴懲犯事人員,而我呢?男人不要我,我最親的老爸還因為我進去了,孩子出生了卻沒人愛,陳芹,這對我不公平,我從小也是嬌生慣養長大,我沒吃過什麽苦,為什麽現在要我來承擔這個。”
  “那是你自己選擇的,你也不是什麽都沒有,你有孩子。林依依,你爸也還在,他即使坐牢了也還是你爸,孩子更是你的,在你為自己的悲慘而痛苦的時候,有很多人還是用一種羨慕的姿勢看你!”
  “取笑我嗎?”林依依冷冷地從嘴角憋出了幾句話。
  “如果你認為是,我沒什麽好說的了!”
  買豆花的興致完全散失,陳芹轉身走下天橋。
  如果一個人總是把自己定位在受害者的位置上,過多的交談的是無濟於事, 這點上,林依依和邱備出奇地相似。
  剛下過雨的街道,有點兒潮濕的滑,也許是出於一種本能,陳芹右手握住欄杆,要是平時她永遠是走在中間。可是今天,她卻摸著肚子,乖乖地靠到一邊,躲過很多行色匆匆的人,慢慢地走下樓梯。
  或許這一刻,她的幸福是讓人羨慕的,回過頭,林依依還是站在身後,幸與不幸主宰的沒有別人,她其實是想告訴她,自己並未嘲笑過任何人。
  一個突然撲向自己的身影,在陳芹下意識地回頭時相互交會,也僅僅是在那一瞬,她看著林依依的手是如此堅定地伸向自己的後背,在即將碰觸的霎那間,抓住欄杆的手越發用力,身體硬是在轉身時往後退了一步。
  她終於是站住了,可伴隨著一聲尖叫,林依依失去重心在眼前突然跌下時,陳芹來不及拉住她。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撥開層層圍觀的人群,陳芹用手托起林依依的頭部放在腿上,對圍觀的人群說,“麻煩一下,醫院在對麵,打個電話也行!”
  林依依的唇在霎那間變得蒼白,隻是她還是用手掌死死地護著肚子,卻無法製止鮮血不住地流出,曾經自己經曆過的一幕似乎就在眼前,用手掐著林依依的人中,“林依依,你醒醒,別睡啊!”
  也許是聽到呼喚,她真的瞪大了眼睛看她,還有她周圍的人。
  陌生的臉孔,嘈雜的聲音,肚子無幹覺得撕裂著,“邱備!”林依依用殘餘的一點點力量用力呼喊著他的名字。
  看著林依依被抬上擔架,陳芹滿手鮮血地倚在柱子邊,渾身無力的虛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在,這算不算是件慶幸的事?
  一雙黑色的皮鞋在此時慢慢地靠近她,在一場意外之後的天橋依舊人來人往。
  抬起頭,明媚的陽光下,什麽東西在眼前揚起,刺激點的味道從鼻尖處襲來,人便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紅紅的篝火,燃燒的火苗在身邊跳竄。
  陳芹腦子依舊不是很清晰,隻是掌心那些已經幹掉的血跡,證明下午自己的確經曆了一場沒有預知的意外。
  陳芹掙紮著坐了起來,努力回想著下午的一切經過。邱備!當這個名字隨著那雙黑色皮鞋一起從腦海裏閃過時,陳芹幾乎尖叫出來。
  一個男人從天台懸梯爬了上來,手裏的啤酒不斷地向外溢出。
  “你醒啦!怎麽樣,這裏風景好不好?你曾說你喜歡從上往下看的感覺,空曠,沒有阻礙!我剛才看了下,確實是!”
  “你到底想幹嗎?”她不帶任何感情地看他。
  邱備徑直走到陳芹邊上,抓住她的手臂,左手輕輕地滑過她的臉,“你有沒有怎麽樣?”
  用力地拍掉邱備的手,陳芹退至牆邊,“你當時在那裏!你看到了?”她幾乎不敢相信,邱備親眼看著林依依摔下天橋的事實。
  把手裏的啤酒往嘴裏猛灌了一口,邱備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個怕自己卻又可以佯裝鎮靜的女人,曾經,她是他最想保護的人。
  滑稽,這個世界本身就是滑稽的代言人。
  邱備慢慢地坐在地上,前方的大廈燈火輝煌,卻沒人知道它的對麵,這裏卻暗如黑色膠片。
  “看到了,那個瘋女人,我怕她去找你麻煩,所以我跟著她出門的。可是她太笨了,怎麽會不僅沒有把你推下去,自己還摔了呢?”邱備揚起臉,喝完最後一口的啤酒瓶被捏碎的聲音在暮色中顯得那麽清脆。
  回過頭,他看著陳芹,麵露猙獰,“你知道嗎,我當時就想,要是你們一起摔下去,是不是酒是最好的結局?那個孩子我早就不想要了,她以為自己是什麽人?可為什麽你會躲開呢?為什麽我的孩子你就沒辦法保護好,陳朝的孩子,你卻在那麽危險的情況下還能拚命保護?”他雙手按住那個瘦弱的肩膀,帶著悲傷地語調,“陳芹,你騙我對不對,你是故意把我們的孩子拿掉的,因為你恨我,對不對?”
  “不對!”陳芹使出所有的力量把邱備推離自己的身邊,“我是恨你,可不我恨我的孩子!邱備,我們已經沒有什麽可說的,你去自首吧!白道黑道,你該知道你惹了什麽樣的人!”
  邱備看著她,用一種幾乎很陌生的眼睛努力地看她,“我坐牢了,你們是不是最開心?陳芹,你也是魔鬼!我可以提防所有人,卻惟獨忘記了你,原來,我所有的不幸都來自於你!”
  他的研究變得如荷葉的鬼魅,冰冷而又帶著殺氣。他掐在她纖細的脖子上,看她痛苦的表情,徒勞地掙紮,竟讓自己有了一種釋放的快感,隻是聽著她猛烈的咳嗽聲,還有逐漸下墜的身體,他最終還是縮回手,跌坐在水泥地上。
  身邊,咳嗽聲一直持續著,邱備把頭埋在手掌之間。兩年,發生地事情多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也讓他變得幾乎不認識自己,曾經的風華少年,今日的流竄之徒,走過的歲月是否還記得那段美好的過往。
  “陳芹,我到現在依然愛你!”他的話語似風吹過,徒留涼意。
  
  第六十六章 結局
  即便是刻骨銘心後,曆史也不會重演,生活更不會重複。  ——邱備
  如果昨日相遇,我們不曾停下腳步,擦肩而過的瞬間,留下的隻不過是一場背影。
  隻是你駐足了,我回首了,當時間在那一刻有了變化,我們注定了彼此的牽絆,是如月老紅繩的幸福纏繞,還是如藤上蔓枝的瘋狂掠奪,縮影的是兩個人無法抹去的回憶。
  如春似花,如夏浪高,如秋葉落,如冬寒白,每一個季節裏都有屬於你的回憶,緣起緣滅,沒人抵擋住世界的變遷,所以隻能歎息。
  錯過了最好,因為還有更好。
  錯過了更好,卻茫然若失,回頭,昨日的種種早消失在曆史的盡頭。
  邱備說:“陳芹,我到現在依然愛你!”
  可他沒說的是,這份愛早已經隨風散落在回憶的角落,曾經那麽努力地想去拾起,才發現原來碎了、破了,根本無法動彈,隻有安靜的時候,看到滿地的瘡痍,才驚覺,原來它在。
  所有的網上總是禁不起挑逗,腦子裏曾經總是那麽自然地如泡泡一樣冒出來。
  她也曾經愛他,用心、用愛、用一切,隻是時間改變一切,六年衝刷著回憶,手掌中的愛情線永遠沒有表明,最後的方向是在哪一刻停留。
  他說他還愛她,隻是他忘記了,愛的世界裏沒有那麽多的真假欺騙,眼裏的真消失以後,就沒了愛的必然,哪怕曾經如此,現在卻已不是。
  “為什麽到最後,把我逼上絕路的會是你?”邱備蹲到陳芹身邊,努力搖晃著她瘦弱的身子,“為什麽會是你!”
  陳芹笑得那麽莞爾,即使是麵對邱備,陳芹依舊笑得那麽簡單、諷刺,原來兜兜轉轉,最後的結束還是他們兩個。
  “我說過,我從來不是天使,我給過你機會,是你為了報複,不顧一切地鋌而走險。在你和他們之間,對不起,我的選擇永遠不會是你!”她抬起頭,一改以前的每次溫和,而是高傲地看著他。
  邱備揚起手掌,清脆的聲音便環繞在周圍,“你說得真好,我曾經以為,哪怕我失去所有,你還會陪在我身邊,可惜,原來在你心裏,我永遠不會是魔的選擇。”
  此起彼伏的笑,在空氣中傳播,邱備扯著嗓門高喊著,“老天爺,你公平嗎?為什麽有人就能風流快活,而我,我邱備卻要被人踐踏尊嚴。那些人有什麽?哈哈,我就是要他們,他們也試一試痛苦的滋味。”
  沒有理會他此刻的瘋狂舉止,陳芹慢慢地起身走近樓梯口,剛抬出腳走了幾步,卻被邱備一把抓了回頭,身子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
  用手護住肚子,身子卻被無力地拖到天台中央,“邱備,你放手!”陳芹大聲地叫嚷著。
  邱備把臉湊近陳芹身邊,“你被著急走啊,陳朝還沒來呢,要結束,怎麽能少了他呢?那個害我一無所有的人!”
  “為什麽你到現在還不懂,害你一無所有的人是你自己,你憑什麽把事情都推到被人身上,邱備,你無恥!”她憤怒地駁回他的謬論。
  火辣辣的感覺一直從臉上蔓延開來,“對不起,陳芹!”邱備伸出手,想要撫摸時,卻被她那雙冷冰冰的眼神嚇住,身後有人厲聲喝住。
  陳朝跨過低低的圍欄,徑直衝了過來。
  “邱備,你馬上給我住手,有什麽事,你衝著我來,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麽?”他的怒氣和他的擔憂同時體現在他焦急的語氣裏。
  托起陳芹的身子,邱備一下晃到她的身後,“站住,陳朝,你心疼了?你的女人,你的孩子!”
  “這些事和陳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和你指尖,不需要牽扯到別人!”陳朝一邊說著,一般小範圍地往前移動。
  “站住!”邱備抓著陳芹,一路後退,“陳朝,你知道嗎,陳芹就是你的死穴,兩年前我就試過,沒想到,現在還是屢試不爽啊!你愛她,可是她的第一次給了我,就連第一次懷孕也是為了我,你都不了解,我每次看到你痛苦,我就打從心裏開心。”
  狠狠捏了下陳芹的臉頰,邱備低頭在陳芹的臉上惡意地掠奪著,再抬頭,通紅的眼睛裏滿是戲謔。他看著陳朝捏緊的拳頭,一種滿足感占滿了心頭,“怎麽,又心疼了?有本事你過來啊。你敢過來,我就抱著陳芹跳下去。陳芹,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要不你就自己跳下去。”邱備拉過陳芹的頭部,狠狠地在臉頰上親了口,滿臉挑釁地看著早已怒氣滿懷的陳朝。
  “邱備,你瘋了!”陳芹掙紮著。
  邱備將陳芹反手按住,“我是瘋了,陳芹,如果兩年前你不離開,如果你還留在我身邊,今天的我不會是這樣的。陳朝,我不保證我瘋了之後會做什麽,反正我什麽都沒有了,不在乎了!”
  “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離開,邱備,是你傷害了我在先,你所謂的愛對我來說隻是傷害,你懂愛嗎?你懂的話為什麽看著林依依摔下天橋,你卻無動於衷?她肚子裏懷的是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很殘忍?邱備,你不用怪陳朝,這次你會一敗塗地,都是我的傑作,是我!是我!”麵對這樣的人,陳芹也開始了近乎瘋狂的對答。
  “陳芹!”陳朝高聲叫住了陳芹。
  緩緩地回頭,對著那個一直深愛自己的男人露出最真摯的笑容,那抹笑裏是對他所有的感謝,用所有去報答他的愛,包括這次。
  邱備的手漸漸放鬆了力道,陳芹抑製住自己跳動迅速的心髒,不理會陳朝製止自己的舉動,緩緩開口,“房地產本來就沒有什麽幹淨不幹淨可言,你今天做的事情,我也會。我早知道北海A地塊的地質不適合蓋酒店,這是我與業主聯合起來製造的噱頭,我們高價買B地,你們為了競爭一定會購買A地,等你發現不對的時候,我們再低價收購,而‘金輝’就會因為這次失誤而麵臨巨大的危機。
  ”你設計拍杞柳和廖沈冰的豔照,也是我安排的。你自以為是地認為杞柳會因為這件事而不出庭,其實你錯了,因為你的推動,他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和自己心愛的女人交往。而你,卻一直被蒙在鼓裏,還以為坐了件背後捅人的高招。
  “還有,我是故意把你帶到林依依麵前,我要讓她拋棄你,不要你!
  ”我還知道,我隻要對你說一句話,你就會知道,然後現在站著這裏的人就會是柯輝、騰震、陳朝,每個人擁有飛震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飛震出了事,他們一個個都逃不了。而你,邱備,在幻想套住別人的時候,早就已經困在網中,我和你說過,在你和他們之間,我的選擇從來不會變。”
  “夠了!”邱備使勁搖晃著陳芹,“為什麽!”
  “因為我要你知道,做什麽都要有代價!我要我們之間永遠不要再有瓜葛,你與我,永遠不再有關係。”一字一句,她知道這些話意味著什麽,失去,遠離,永遠的消失。
  隻是她沒想到,他竟會那麽冷靜,冰冷的手傳遞不出一點溫度。
  他的臉離她越來越近,“陳芹,你說要是我現在把你往外拉一點點,陳朝會不會撲過來?”
  她用力地掙脫,她知道他要幹嘛,無論怎樣,他認定了是陳朝的錯。
  在他們彼此焦灼的時候,瞄準空擋,陳朝飛身撲上前,隻是邱備的手一直抓著陳芹,在看到身影上前的一瞬間,竟完全地跌向樓外。
  眉宇含笑,邱備興奮而激動地拉著陳芹往外摔去,陳朝奮力地往邱備胸前一推,他的手緩緩地鬆開。
  用盡所有的力氣將陳芹拉到自己身邊,而陳朝卻因為慣性和邱備同時向外倒去。
  陳芹伸出手,緊緊地抓住陳朝。不讓他離開,是陳芹此刻最想做的事,哪怕最後是和他一起粉身碎骨,也不能放開。
  “放開啊!”在那短短的幾秒間,陳朝訝異自己竟然還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手被陳芹緊緊地拉著,仿佛是掙脫不了的枷鎖,把彼此牢牢地銬住。
  如果時間停止,此刻會不會是永恒?
  隻是原本往後墜落的身體卻又突然改變了方向,彼此的距離在逐漸地變近,直到他抱著她跌進天台。
  樓下呼嘯的風吹過,紙醉金迷的世界裏淡淡的空氣留香,彼此擁抱的真實,是眼淚述說的依據。
  樓下,警笛聲來自那個黑色籠罩的夜裏。
  淡淡的黃花壓滿枝頭,墓園裏,總是有讓人肅靜的氛圍。
  兩座並排的墓碑。
  太陽花的朝氣灑在墓碑前,伸手拔掉剛剛冒出頭的嫩草。
  他終於還是做到了他說的話,在他奮力的把陳朝推向陳芹的時候,他說他要他們永遠生活在有他的世界裏,隻是他不懂,有時,世界要靠自己選擇。
  有些話,不用說,已經明白。
  有些話,即使說了,卻依然懵懂。
  “球媽媽,對不起,我終究幫不了邱備。在天堂的那端,你們是否就能快樂地生活,現在,你們是否正在做著曾經想做的事呢?”
  陳芹轉過身,揮過的手是對過去的告別,邱備,你終究是要遠離我的世界,我的幸福早就與你隔著很遠的距離,即使沒有陳朝,事情也不會更改!是你母親讓我改變了恨你的初衷,卻又把我陷入另一個深淵。以為再見麵,會是另一個開始,可最終還是回到原點。
  可是終究要謝謝你,把陳朝推向我了我的身邊,原諒我以後不會再來!
  因為我是自私的,在幸福與悲傷之間,我選擇幸福!
  滿山的野花搖曳。陳朝的奧迪在路口等著。
  她拒絕了他的跟隨,告別永遠不需要一個見證者。,可幸福卻需要一個陪伴者。
  他習慣地為她打開車門,為她綁好安全帶,為她引領著每一個方向。
  “陶歌說要你去幫忙宰我們!”方向盤左轉,是柯輝婚禮的地點。
  陳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我覺得我們不便參與,因為我們有更重要的活動!”
  相視而笑的默契,是不用培養就能建立的。
  “韓瞳和柳南會回來嗎?”
  “會吧!他們和舒心好像都會回來,你說騰震會選擇哪一個呢?”女人向來八卦,日子舒服了,八卦因子便躁動得厲害。
  趁著紅燈,陳朝溫柔地刮了下她的鼻尖,嘴角的弧度還是那麽瀟灑,“昨天晚上,我在給你買奧爾良雞翅的時候,無意看到了滕震和黎夏!”
  稍稍坐正了姿勢,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說滕震喜歡黎夏?”
  孕婦不能太操勞,說的本意是想讓她安心養胎,可看著眉頭緊皺的架勢,好像打錯算盤了,陳朝悲哀的默認,女人心——八卦之王。
  陳朝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我們可否靜觀其變?”
  “等到該出手時再出手,暫時地作壁上觀不失為一個良策!”
  律師的話,有點兒道理!孕婦默認!滕震,好男人;黎夏,好女人。兩根食指放在一塊,一樣大小,一左一右,距離等值,似乎也隻有觀望。
  紅紅的燭火印在眼簾,陶歌笑得如夏日桃花豔。
  大大的喜字貼在窗口,柯輝歡得如冬日百花媚。
  新人的紅白拿得手軟,該折騰的自然有人奉陪,主持人、伴郎、幫娘齊齊上陣,把一對璧人整得五體通透。
  幾位老人家坐在貴賓桌上,交頭接耳,容光煥發,縷縷銀絲顯得耀眼。
  丁野招呼了陳芹過去,孕婦連推帶拒死活不去,滕震免為其難,迎難而上,灰頭土臉而回。
  滕震趴在桌上喘氣,“陳芹,你媽簡直比凍頂烏龍還香醇,簡直是極品。為了逼婚,簡直是坑蒙拐騙,陳朝,有這樣的嶽母,是你的福氣!”
  把陳芹摟在懷裏,朝遠方那桌的丁大嶽母笑笑,半子的形象維持得無比良好,“可是她能保護我不變氣管炎,因為她經常給我燉川貝蒸蛋。”
  哈哈,眾人狂笑。
  一眨眼的功夫,幾位老人齊刷刷地出現在周圍,速度猶如腳踏七彩雲霞的悟空。
  問候省了,客套免了,開門見山。
  丁野把裙擺一拉,坐在朝歌對麵,“小子,你何時把我們家閨女娶回家啊?”
  陳朝一臉哀怨,“媽,你知道的,我早想娶了,是陳芹的問題。”
  嗯?陳司令雙手按住陳芹的細小胳膊,“你到底要怎樣?”
  陳芹尷尬笑笑,在陳朝的手臂上狠狠一抓,卻麵帶柔和之色,“老爸老媽,我們知道,你們注意教條主義。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們用法律術語來說呢,是已經用九塊錢把彼此給賣了。吃飯嘛,等等。”
  “什麽時候的事!”一夥人都驚訝地看著滿麵紅光的兩人。
  “剛才!”陳芹嬌憨地躲到老公懷裏,不一會兒抬起頭,麵帶狡猾之色。
  “張玨,把袋子拿過來!”陳芹搖手。
  “來了,”張玨氣喘籲籲得提著一個大紅袋子上前,“我說老板夫人,你也太過分了,要我們寫就算了,還要提,知不知道很重啊。”
  彎下腰,輕輕拉開鏈子,一袋子的紅色炸彈露了出來,“都是炸彈,怎麽會不重呢?快點兒,對號入座,一定要人手一封!”
  張玨抬頭看了看,“好像不夠啊!”
  “不夠什麽,還有呢!”小秋笑眯眯地從桌子下又提出一袋,大聲吆喝著,“陳朝、陳芹結婚,沒有拿到喜帖的報名來,現寫現拿!”
  柯輝趁著混亂,把陳朝拉到一邊,表情憤恨,“你這小子,感情是一勞永逸啊,我們好不容易招呼來的人,全給你了。”
  “嗬嗬,我老婆的主意。”陳朝別過臉,朝自己親愛的老婆比出一個勝利和甜蜜的V字。
  
  番外一 邱備
  第一次見到陳芹,是在新生報道的哪一天。
  她背著個逼自己還大個的包,從校門口到達廣場的距離,她顯得那麽專注和與眾不同。
  在女生嬌滴滴的問我,“請問師兄我們要在哪裏報到”的時候,她卻已經把錄取通知書遞到我手上。
  無意的,卻讓我有意地多看了幾眼。
  “要不要幫忙?”我別過那群女生的臉,有點兒把手伸出去的衝動。
  “不用!”她倒是頭也沒抬,或許是包太重的緣故,隻是揮了揮小手,“嘿嘿,包打而已,不重。”
  後來和她說起這事的時候,陳芹一臉詫異,那眼睛瞪得和ET一樣,我才知道,原來她竟然不知道開學時接待她的師兄就是我。這讓我很受傷,那是我第一次認識了一個叫做陳芹的女孩,比她認識我要早了一年。
  而她所謂和我認識的第一次,其實算起來已經是第二次見麵了,我趕著送牛奶,還要去拿報紙發送,這是我的兼職,每天如此,隻是那天碰巧遇到了魯莽的她。
  頭昏腦脹,白色液體灑落一地,乒乒乓乓。
  我扶起她,被烈日曬得有點兒紅撲撲的臉蛋映在我的眼睛裏,褪去了背包的累贅,她顯得更加的美麗大方,人家說一見鍾情,或許這就是了。
  邊上,鈦合金質的越野自行車倒在身旁,山地車牙盤齒數與飛輪齒數相互攪在一起嗤嗤嗤地轉個不停。
  “你沒事吧?”我伸手把她拽了起來,停好車子,然後打電話給老板,我想我是有點兒故意的。
  第一次,我因為一個女生那種真摯的眼神而變得不好意思。
  從沒想過我與她的見麵都這麽的戲劇化,戲劇到我會衝動地把我的電話號碼塞到她的手心,然後就開始一天一天地等待,等她或許某天會記得。可她,似乎忘記了,而且忘得幹幹淨淨。
  我依舊為了打工而忙碌,依舊和阿媽一起等待著另一個人。而她呢?她就像天上的彩虹,永遠變化著不一樣的色彩,偶爾倔強,偶爾如鳳舞,偶爾如蝶飄。還記得那時在餐廳遇到她,中間隔了兩三個人,可我依舊能很快地就認出她,因為她有雙愛笑的眼睛,好像無論在哪裏,都能被她輻射到。
  她愛吃獅子頭、虎皮青椒,我料準了她每天十二點準時的吃飯時間,所以隻要不出意外,她總會出現。
  就像今天,她很另一個女生,又是惡狼撲虎似的直奔獅子頭前,把邊上的男生都嚇到了。
  “邱備,你笑什麽呢?”那個被我硬拉來吃飯的舍友對我說。
  “會心一笑!”我答。
  是的,會心一笑,其實她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比如她運動會上100米竟然破了省記錄,比如她們班的女生經常在期末的時候借她的筆記。比如她要是上課快遲到了,她就會很不客氣地跨過欄杆,怎麽也要在打鈴那一刻趕到門口。可對我,她並不熟悉,這從那次的頒獎典禮上就看得出來了。
  我和她,捧著金燦燦的獎狀站在一起,而她,瞪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猛盯著我,不知道為什麽,見到她,我總是會不自覺地臉紅。然後她笑了,鄰家女孩般單純的笑。
  我曾問過自己,我愛上她什麽。這真是個很奇怪的問題,愛她的眼睛,猶如深潭之水,望之如要把人淹沒至頭頂般無法逃離;愛她一些小的行為,比如她感冒咳嗽的hih總是把頭轉向無人的方向;愛她有時很讓人無語的蠻橫,比如她在餐廳看到我被無聊的客人糾纏的時候會那麽義憤填膺,眉毛一甩,和被人據理力爭。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她還是一隻爭強好鬥的獅子,隻是當老板告訴我,這個女生,你好好管教的時候,我笑了,然後理直氣壯地把嬌小的她拉到我身後,是的,我想保護她,就算明真的我與她會有很多的波折,我仍舊想要試一試,我說,我不幹了。
  “我支持你!”她對著回頭的我笑,然後越過我的肩膀,把頭探到前方,“聽到沒有,我們不幹了。”
  這就是她,那個讓人不自覺想愛她的女生。
  陳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或許你知道,可你知道我是自卑的嗎?當我看到你的笑,當我看到你那麽自我的生活,當我看到你幸福的態度、美麗的未來,我卻退縮了,我自卑了,因為我的人生從來不是美好而幸福的。
  我的記憶力沒有父親,隻有母親,你見過的,那個善良的女人,她在父親快要拋棄她的時候,沒有怨言,卻在扶起鋃鐺入獄之後含辛茹苦養大了我。我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很恨很恨那個男人,可為了我媽,我不恨了,甚至我還期待著他趕緊出來,好好抱抱我媽,那個等了他二十年的女人。
  你曾問過我,我爸怎麽進去的,我怎麽開口呢?他做的事情連我都覺得是奇恥大辱,我不屑提他,我看不起他。我稱他父親僅僅是因為我媽,有時我也在想,哪天我媽不在了,那他也別想從我這兒得到任何東西。
  陳芹,你懂我嗎?我問我自己,何時我才能鼓起勇氣,告訴你我愛你呢?還好,老天給了我機會,隔著那個淡淡的玻璃窗,我看到你哭了,也笑了。阿媽說愛一個人要用做的而不是用說的,所以我用手語告訴你,我愛你,我用口型告訴你,我愛你,我知道,你接受了。
  那時的你,和那時的我,都哭得和孩子一樣。
  可這一切來得太不真實了,我甚至不敢拉著你的手,我知道,你在刻意地迎合我,我忙的時候,你從來不打擾我,隻是一個小小的短息問我吃了沒有。我打工的地方,總是可以不經意地看到你的身影,我知道,你是故意路過,可你卻總是笑嘻嘻地裝出一副偶遇時驚訝的表情,真是傻得可以!
  每個月,我喜歡喝你一起出現在海邊,聽著海浪搏擊的聲音,吃著漢堡,喝著可樂,想想,除了這些,幾乎每次吃飯你都要求與我AA製,這麽看來,我似乎是最不用花錢的男朋友了。
  那段生活是我永遠無法忘記的,我固執地認為你和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如果你沒有提議去酒吧,如果我堅定地搖頭,或許我仍舊將如此認為,可畢竟我們去了。
  當我從警局出來,當我看著你和另一個男子搭上的士離開時,我知道,你其實不屬於我的世界。是的,在我第二次在監獄看到陳朝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他們給我的,你來還。
  
  番外二 聖誕
  “幹嗎呢?”當陳朝甩著濕漉漉的頭發從衛生間出來,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沙發上發呆的自家老婆。
  雪白色的浴巾披在肩上,左手攬過她的腰際,檸檬味道的沐浴露發著那般清淡的濃鬱。把老婆的身子輕輕拉近自己,今天很難得。他們能夠獨處,自從小家夥出生後,他們幾乎沒有空間做做兩個人該做的事情。
  陳芹任由陳朝擺弄,頭輕靠著他的肩膀,一切顯得那麽自然、隨意,直達那股香香的氣味傳來,才忍不住摸摸鼻尖。
  “陳朝,你追過我嗎?”陳芹突然一個起身,仿佛是思考到某個重大問題一樣,眼神淩厲地望向身邊的丈夫,“我們這樣是不是沒有戀愛過?我怎麽會答應嫁給你?”
  陳朝撇了撇嘴,沒好氣地撫摸著自己老婆烏黑的秀發。
  陳芹翹著嘴唇,表情比剛才還嚴肅,“陳朝同誌,嚴肅地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追過我嗎?”
  “沒追你,我們怎麽會在一起?還記得吧,我用九塊錢迎娶你進門的。”
  陳芹搖了搖頭,“那叫強取豪奪、占為己有、生米煮成熟飯、波不得已,可你 沒真正追過我。今天小秋為我,我和你談戀愛的是都做些什麽,可我發現我竟然答不上來。”陳芹掐著手指,“看電影、遊樂場情人節大餐,你好像從來沒做過,那我為什麽會嫁給你?”
  汗!陳朝覺得自己簡直要被自己老婆打敗,結婚三年,他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麵,小秋也是,明真的最佳老婆被淘氣的兒子搞得一個頭兩個大,還來刺激她,明顯地就是見不得人幸福,看來得讓小K浩浩管管自己老婆。
  陳朝慢慢抬起頭,一張已經刮幹淨胡須的臉顯得越加英俊,微笑時不經意露出的酒窩,刹那間體現活潑,兩手伸直,左手環住陳芹,鼻尖碰觸鼻尖,“因為你愛我啊!當然還因為我愛你!”
  這不廢話嘛,陳芹嘟起嘴,看來小秋沒說錯,戀愛,是女人一生中最值得紀念的一段歲月,就和二十歲拍寫真一樣,留下青春的印記,才能不留白。同樣的,沒有戀愛的過程,以後的婚姻生活總是少了點兒甜蜜的回憶味道。
  好吧,就算小秋是孩子,那柳南和韓瞳呢?自從她們在阿拉伯成功釣到兩個金龜哥哥後,每次電話都是他們又做了件如何如何浪漫的事,聽得自己耳朵發癢,羨慕不已,就連最討厭的滕震都恩那個買個祈求綁上鑽戒向黎夏求婚,可身邊這位呢?
  話說三年前的情人節小家夥出生,兩年前的情人節小家夥周歲,一年前的情人節陳朝帶著兒子去拍照自己在家鼓搗那輛破嬰兒床,今年的情人節還是兒子的,不是親娘的。
  陳芹越想越氣,兩手指之間一個不小心用力,著力點狠狠地出現在陳朝的手臂上,“二月十四日是什麽日子、”
  “兒子生日!”陳朝皺著眉頭,小心翼翼而又不假思索地回答,生怕說錯了什麽一會兒又掀起大浪。丈母娘說的,最佳陳芹有點兒歇斯底裏,所以他決定下周就把兒子帶回去給老兩口看著,畢竟帶槍杆子的和耍嘴皮子的不一樣,孩子有時需要調教。
  不過,陳朝還是忽略了一點,陳芹的歇斯底裏不在孩子,而是在孩子父親,也就是他這個當事人身上。比如當他那麽脫口而出那句話後,他就準備為自己的錯誤埋單了。
  行!兒子是你的,老婆不是。陳芹斜睨著眼睛看他,一言不發,最後是兩手肘用力一頂,朝歌順勢跌進沙發,“陳朝,我現在回娘家,你不用來找我,我是我媽的,不是你的,兒子才是你的,不抱著兒子睡覺去!”
  陳朝笑,“真生氣了?”
  為什麽不?當然是真生氣,當然,如果此刻有人落下自己,做點兒諂媚的表情,滿足自己小小的虛榮心,那就另當別論了。
  陳朝笑嘻嘻地伸手拉過陳芹,稍微一用力,那個軟綿綿的身體就已經自覺地跌進自己懷裏,眉宇含笑,笑裏含情,脈脈的眼神表達著深濃的愛意,“沒有你,就沒有兒子,因為有了你,才有了兒子,才有了我整個人生啊?”
  輕輕勾動她的鼻尖,淡淡的吻從耳垂延伸到鎖骨,他親吻著她每寸肌膚,每一下力道都是那麽拿捏得當,那麽輕柔,當那些美麗的誘惑從內心深處燃起時,她忘記了剛才自己到底在氣什麽,這樣的幸福其實就是她一直想要的。
  每天,他送她出門,晚上她脫下他的西裝,親吻彼此的臉頰,然後聽著那個嬌憨的聲音叫自己媽媽,小小的手掌觸摸自己的臉頰,他們攜手走過每天的夕顏日落,就是那麽甜蜜。
  她能感受到他動作裏的細膩,那樣的柔軟,以至於閉上眼,嘴角都能微笑。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好吧,她承認,自己是個貪婪的女人,如果幸福能增加重量,她希望更幸福。
  彼此對望,滿懷愛意的眼神,對幸福的詮釋,是一種內心的嗬護。
  “明天是平安夜,我帶你出去,就我們兩個!”
  “真的?”陳芹孩子般露出笑臉,隨即蔫了下來,“可是遠皓?”
  “交給外公外婆啊,他老爹要請他老娘去過節,他總不會反對吧。”陳朝狡猾地笑笑,她的小小心思,怎麽能瞞得過他的眼睛呢?
  今天下午,閑來無事,他看到她的QQ簽名改成了“又一年平安夜”,剛才聽她一陣牢騷,心裏便已明了幾分,老婆是用來疼的,所以,他一直做得很好,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隻是二月十四日略顯遙遠,最佳的節日就是聖誕了先從近處彌補吧!
  看電影,吃燭光晚餐,海邊散步,好啦,隻要沒有那小跟屁蟲,二人世界就好!不過,“你確定他外公外婆能鎮得住他?”那個頑皮如猴的兒子,通常隻有他老爸能壓得住,外公,雖然曾經是背衝鋒槍的,不過畢竟白發已經在發梢了,那身子骨能經得起折騰嗎?
  “哪還需要鎮啊,隻要說個打戰的故事集,我們家那小屁孩就暈乎乎了,不知道了吧,女孩喜歡芭比娃娃,男孩喜歡飛機坦克,就是這個道理!”
  真的嗎?陳芹疑惑地看著他,眼角處微微就瞥見一個穿著哆啦A夢睡衣的小男孩站在樓梯口,揉著惺忪的睡眼,那眉宇,那神態,簡直就是麵前這個高大男人的縮小版。
  “媽媽、爸爸,你們在幹嗎啊?”奶聲奶氣的聲音,陳芹無奈地歎氣,幸虧剛才動作沒大到過分的地步!把領子拉緊,趕緊頂著一派溫暖的笑容回頭。
  “媽媽,你又欺負爸爸!”陳遠皓屁顛屁顛地跑到爸爸身邊,雙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唉!這年頭,孩子越來越難教,陳芹皺著眉頭,一把拉過那細細的胳膊,兩手插進腋下,一下就抱到自己懷裏,當然,海域順便刮了下那粉嘟嘟的小臉頰。
  “我怎麽欺負你爸爸了?”她盡量語氣和藹。
  “每次爸爸抱你的時候,都是你生氣的時候,而你每次生氣都是沒有理由的,自己襪子找不到也生氣,明明自己醬油放多了也生氣,還有,爸爸說最愛我的時候,你也生氣。每次你生氣,爸爸就抱你,不理我!”
  這個,陳芹對著手指,眼角上瞟,顏色高氏陳朝,你等著,感情這白臉都讓你給唱了,特別限製看到兒子替自己伸冤,陳朝那聳肩無奈美滋滋的小樣,讓陳芹恨得咬牙切齒。
  顏色四處交戰中,“以後你唱黑臉,我要撿回好媽媽的形象。”
  某人做無辜狀,“人品的茶杯總是不需要太刻意.”
  “你!”
  “媽媽!你以後不許再欺負爸爸,否則遠皓就不愛媽媽了!”陳遠皓被陳芹抱在懷裏掙紮著,嘴巴翹的高高的,抬起那張粉撲撲的小臉蛋,望著自己媽媽長長地睫毛。
  真的,他覺得平時爸爸總被媽媽欺負,就像上次逛街,媽媽就很過分地邀請爸爸要先背她再抱自己,要知道,媽媽最近已經又胖了,姥爺都嫌媽媽腰又粗了。
  “我什麽時候欺負爸爸了,是你爸爸經常欺負我好不好!”陳芹耷拉著一張臉,用無比哀怨和委屈的眼神望著自己兒子。
  隻是似乎孩子的真理總是那麽直接,認定了就不容易更改,比如,他會回頭看看自己父親,然後無奈地聳聳肩膀,最後很嚴肅地指著自己母親。
  “是嗎?那爸爸不喜歡吃魚,你以後不能總是要求他吃,害他總是夾給我,讓我吃得很害怕;還有爸爸和別的阿姨聊天的時候,你不能總是叫我去和爸爸說我有事找他,老師說慌的小孩會長長鼻子;還有騰叔叔說過,男人在外麵很忙,媽媽要懂得愛爸爸才對,不能爸爸一回來,就要爸爸陪你洗碗、做家務,還要一邊埋怨爸爸沒教我做作業,你在家不是也沒教我嗎,都是我自己做的。如果你能做到以上幾點,我就認為你沒欺負爸爸!”
  “沒了?”陳芹弱弱地問。
  小家夥搖頭,“暫時隻有這些吧!”他轉過頭,看到爸爸正在與沙發平行的地方衝自己豎起大拇指,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陳遠皓!”陳芹勾勾小指,笑臉盈盈,薄薄的嘴唇靠近那粉嫩粉嫩的小耳朵,“今天幼稚園老師告訴媽媽,你昨天偷偷拉了隔壁小女孩的手?是不是那個梳著娃娃辮子,每天下課和你一起出來的女生?”
  “沒有!”陳遠皓鼓著腮幫,小手搖得歡暢,“老師瞎說的!”
  “真的?”陳芹小臉繼續湊近,“那你幹嗎那天問我,小女孩喜歡吃什麽蛋糕,還要我多買一個給你當早餐?”
  “媽咪!”小遠皓一下脫離陳芹的懷抱,那速度,好像抹了油的泥鰍,鑽得老遠,“我不說了,反正爸爸就喜歡你欺負他,以後拿魚我多吃長個兒。”
  “嗯!”
  “爸爸和別的阿姨說話的時候,我一定讓爸爸抱我,而且一定不是媽媽叫的。”
  “嗯!”
  “爸爸洗的碗筷特別幹淨!”
  “嗯!”陳芹點了點頭,“那你現在要幹嗎呢?”
  “睡覺!”小家夥快速的跑上樓梯,“爸爸晚安,媽媽晚安!爸爸,你別欺負媽咪哦!”
  “晚安!”誰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這兒子不也是母親的小背心嘛,雖然是耍了點兒手段。
  陳朝拉過陳芹的身子,靠近自己,“你和兒子說什麽了,這態度明顯不合理,屬於法院翻供,我有追查的權利,說說,你是怎麽收買證人的。”
  “有嗎?我怎麽覺得是你事先做的手腳,可惜,法律史公正的,你,挑撥不了我們母子的關係。”陳芹偏轉腦袋,頭略微抬起,視線剛好和兒子的房門對上,行,門還關地挺緊了。
  “我們明天吃什麽?烤魚?”
  “啊!”陳朝在心裏呐喊,兒子啊,感情昨天那變形金剛石白買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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