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米德蘭:愛情兩岸,風景依舊

(2008-12-27 12:04:59) 下一個

  初識
  趙清雪很早就知道李明銳。早到她已經不記得什麽時候是第一次聽別人說起他的。不過如此優秀之人,想不知道都難。更何況他們從小學就同校,但是從來沒同過班。上了高中之後,李明銳愈加有名。趙清雪更是頻繁地聽到或老師或同學提起這位品學兼優,文體皆有特長的好學生。但更讓女生們念念不忘的卻是這位李同學的皮相。
  趙清雪對這些一向不很在意。再加上這所全國都聞名的重點中學的課業實在是重得有些讓她吃不消。她自認也不是聰明之人,隻好更加努力。於是學習幾乎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其它的對她來說好像都不怎麽顧得上。甚至,某天,最好的朋友把李明銳指給她看時,她還在想一道立體幾何題。不知不覺間,她也成了學校的一位名人,隻因為大家都覺得她象個書呆子,可她偏偏還是美女,能把這兩樣東西集於一身的人實在不多。
  波瀾不驚中,趙清雪高中已經讀了一半,高二上學期一結束,就要分文理班了。選文還是選理倒讓她頗花了番心思。她文科很好,理科在她以勤補拙的努力下也不差。左右為難時,父母幫她選了學理。因為據說文科好的人學理有優勢,而且學理以後擇業麵廣一些。因為她原來的班被改為文科班,選理科的人就被分插在其他班裏。於是,在和大名鼎鼎的李明銳同校了十年之後,她和他這次終於同班。
  寒假過後,第一天開學,新辦主任何老師介紹了他們這八個新分來的理科生,然後請他們依次入座。輪到趙清雪,她發現她的新座位居然就在李明銳的前麵。她本來對這些也不十分在意,就平靜地走了過去。李明銳一直看著她,待她走到座位邊,對她微微一笑,真誠地說了聲:“歡迎你!”趙清雪坦然地直視他,回了他一個微笑,輕輕說了聲:“謝謝。”
  兩個人心中浮起相同的感慨,“難怪他(她)如此有名。”
  趙清雪想的是,李同學的皮相還真不是一般的好,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大而有神的眼睛,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但更難得的是,他看起來還那麽真誠和善,不見一絲驕奢之氣。漆黑的雙眸,微翹的嘴角,都帶著暖意,那個微笑更是如冬日暖陽般明朗。於是這個初見的溫暖微笑就永遠定格在了趙清雪的記憶中。
  而趙清雪那清澈純淨的眼神,蝴蝶般上下翻飛的睫毛也永遠地印在了李明銳記憶中。在他眼裏,趙清雪一如傳聞中的美麗,眼中流動著靈氣。他知道這一定是個特別的女孩,也認定那書呆子的模樣隻是她的保護色而已。
  趙清雪一直以為她與李明銳的交集僅限於學校。她也隻會默默地看著他,如旁觀者。看他坦承地待人,即使是那些被他委婉拒絕過的女孩;看他談笑間又一次拿年級第一;看他青春飛揚的汗灑球場;看他拿把吉他在校級演出中輕鬆地自彈自唱。不可否認,李明銳實在優秀。但她看過了就看過了,也許對他多了些欣賞,真正讓她上心的還是那幾門功課。
  可是,當5月底,那個周六的下午,李明銳微笑地站在她家門口時,她真的有些呆了。不光吃驚,還不好意思,因為開門時,她竟沒認出他來,還傻傻地問了句:“請問你找誰?”然後,她就看到了那個定格在記憶中熟悉的微笑。也不全一樣,這個帶些調侃,他還對她擠了擠眼。這時她若再認不出,就真的白長雙眼睛。
  “是你呀!”趙清雪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唉,是我,除了你,咱們學校認不出我的人大概還真不多。”李明銳故作傷心狀。
  “你看起來好像和在學校時不太一樣。”趙清雪又仔細看了李明銳一眼。心想,自己認不出也實在情有可原。他在學校常穿校服,是那種寬鬆的運動服,配名牌運動鞋。現在周末,他穿著咖啡色休閑長褲,乳白色T恤,軟底休閑皮鞋。但不可否認的是,怎樣穿,他都出眾。在學校是陽光帥氣,現在是輕鬆瀟灑。也難怪到哪裏都吃得開。
  “誰出了學校還穿那身爛運動服?”李明銳回到。
  “嗯,也對。不過,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
  “你的確是有點呆,我家也在這個小區,我媽和你爸媽在同一個大學作教授。要不,我們小學怎麽能同校?前些日子,有天放學,看到你進了小區,就一直跟著你到了你家,所以知道你住這兒。你可真行,騎車目不斜視,我跟得夠近,也跟了老長的一段,你楞是沒發現。”
  “對不起,我經常騎車時想問題,很少注意其他的。”趙清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她並不介意被人說成呆,連她自己也認為自己很笨。
  “啊!”李明銳做了個誇張的表情,“你還是小心點吧,當心被別人撞到。”
  “謝謝……”趙清雪還沒說完,就聽到媽媽說,“小雪,是同學嗎?還不把人家請進屋,沒有禮貌。”
  “哦,對不起,你到我房間坐吧。”於是趙清雪有些局促地把李明銳讓進了自己的小屋。媽媽好心的拿來了飲料和零食。李明銳大方問阿姨好,然後有些好笑地看著趙清雪亂七八糟的演算草稿,和翻開的作業本。
  “你找我有事嗎?”趙清雪問。
  “哦,”李明銳又瞥了一眼作業本後說:“想和你討論一下老師最後加的那道力學習題。我試了幾種解法,可結果不同。”
  “你這個物理課代表要和我討論物理問題?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趙清雪心想。可她並不是刻薄之人,看著笑嘻嘻的李明銳,她也沒多問。
  然後就變成了,李明銳給她講那道物理題。一個講的仔細,一個聽的認真。不一會,作業就完成了。於是,李明銳又給他講了幾道類似的物理題。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午一晃就過了。快晚飯時,李明銳才離開。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後第N次。再然後,每個周末,李明銳都會或早或晚地出現在趙家。他們兩個生長的環境類似,家庭也有相似之處,受的教育也類似,所以有很多相同的東西,所以每次見麵,討論些作業題或考題,聊聊天就過了,而且,每一次兩人都非常愉快。
  趙清雪很喜歡李明銳這個送上門來的朋友。她被學業耗掉大半精力,本身也不善於和人交往,所以沒有很多談得來的好朋友。以前的幾個同班好友在分文理班也被分開了,所以在大家都忙時,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聚在一起。李明銳不同,他性格開朗,走到哪裏都有朋友,但他的死黨不是太多,也就5-6個吧,有男孩,也有女孩。他們常常一起在學校吃中午飯,一起打球。趙清雪有時會被李明銳叫住加入他們一起吃午飯,一來二去的和他們也熟絡起來。
  她尤其喜歡其中一個叫吳瑩的女孩,很活潑開朗的女孩,每次見到總是熱情地招呼她,陪她聊天。還有一個叫王思強的男孩,他是那種很細心仔細,也很體貼的男孩子,根本不似隻有十幾歲,大概家教好吧,每次看到女孩子或年歲大一點的老師提重的東西,他都會主動幫忙。但也有個女孩子,叫黃雅靜,不知為什麽,趙清雪總覺得她對自己有些敵意。不過也許是自己的錯覺,趙清雪想,因為黃雅靜家境好,本來就有些傲氣,自然看人有些冷冰冰的,再說美麗聰明的女孩哪有不傲氣的。自己不去招惹她就行了。
  忙忙碌碌間,高二年級的期末考試終於結束了。第二天傍晚,趙清雪吃過晚飯,一個人出去在小區裏散步。小區裏有個人工湖,微風吹過,給人帶來清爽的涼意。趙清雪喜歡這種感覺,就在湖邊站了會。然後,她聽到媽媽在不遠處叫她:“小雪。”
  “媽,我在這兒。”
  “你帶家裏的鑰匙了嗎?我和你爸要去一個同事家,一會兒回來。”媽媽問她。
  “帶了。你們去吧。”
  “對了,剛才,李明銳來找你,我告訴他你散步去了。”
  “什麽時候?”
  “我出來前。天快黑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好的,媽。“
  趙清雪看媽媽走了,也趕忙往家走,不知為什麽,忽然很想到到李明銳。幾分鍾後,她匆匆趕到了家,但遺憾的是並沒有碰到李明銳。她剛要開門,就看到家門上插著一小把白色的野花。花朵並不大,但小小的白花很可愛,還帶著淡淡的甜香。剛把花取下來,李明銳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是不是很可愛。”
  趙清雪一回頭就看到了李明銳那張帥臉,離她還很近。
  “媽媽告訴我你來了,我趕回來卻沒看到你,還以為你走了,你怎麽又來了。”
  “你呀,不光騎車目不斜視,走路也是目不斜視。我就在你家樓下路邊等你,你竟然沒看到。”
  “我一路趕回來,還真的注意在找你了,可不知為什麽,就錯過了。”趙清雪覺得自己有時真是笨,連個人都看不到。
  李明銳舉起手,輕輕刮了兩下趙清雪的那個小巧微翹的鼻子,“小小懲罰一下,小笨蛋,枉我等了好半天。”
  趙清雪心跳快了兩拍,看著李明銳自然的抬起手,又自然的落下。心裏甜甜的,但有覺得好像什麽東西不同了。她又看一眼李明銳。李明銳還是那樣微笑著看著她,眼睛亮亮的。她忽然就覺得不好意思,趕緊低了頭。
  沉默了幾秒,李明銳的聲音低低地想起:“不想讓我進去?”
  “噢,對不起,請進。”趙清雪一邊開門,一邊暗罵自己,發什麽傻,笨蛋。
  趙清雪象以前一樣把李明銳請進自己房間。李明銳眼尖,看到書桌上放了本厚厚的小說,大概讀到中間的樣子。就問:“看什麽呢?第一次看你看閑書。”
  “《飄》。也叫《亂世佳人》”
  “看到哪了?”
  “你也看過嗎?我以前就看過,這幾天剛考完,想放鬆一下,就翻出來想再看一遍。現在看了差不多一半吧,斯嘉麗跑到亞特蘭大找瑞特借錢。”
  “我隻看過電影。很好的故事。特別喜歡女主人公,那麽一位堅強,獨立的女孩子。”
  “可是她太自私了,從頭到尾都搞不清自己愛誰。我還是比較喜歡瑞特。狡猾深情的男人。”
  李明銳壞壞地一笑;“原來你喜歡狡猾的男人。”然後敲敲趙清雪的額頭,接著道:“你這麽笨,別被那男的賣了,還給人點錢。”
  趙清雪心想,這人今天這麽了,跟平不同啊。但也不及多想,隻回道:“我沒那麽笨,你以為罷了。”
  “你有些方麵是不笨,有些方麵是笨得可以。”李明銳有些深意地說。
  趙清雪懶得和他爭,於是問:“你找我有什麽事,不是來和我鬥嘴尋開心的吧。”
  李明銳也沒再糾纏剛才的問題。答道:“吳瑩請我們一幫朋友後天下午去她家玩,讓我叫上你。有時間嗎?”
  趙清雪想了一下,覺得剛考完,放鬆一下也好,就說:“好吧,不過我不知道她住哪。”
  “沒關係,我知道。後天下午2:00,我在你家樓下等你,我們一起去。”
  “那就麻煩你了。”
  “這有什麽。好了,晚了,我要回去了。”李明銳起身告辭。
  “好,我送你出去,回去路上小心。嗯,還有,謝謝你送的花,很特別,我喜歡。”
  送走了李明銳,趙清雪想著剛才兩人在一起的時間,總覺得和平時不太一樣,可又搞不太清楚哪裏的問題。不過她見到他時,好像比以前多了幾分欣喜。既然想不清,就算了。於是趙清雪接著讀她的《飄》,然後照常地上床睡覺。

  聚會
  兩天後,趙清雪下午前結束午睡,2:00準時走下樓等李明銳。到了樓下,發現李明銳已經在樹蔭下等她了。還是一身的休閑裝,笑吟吟,瀟瀟灑灑的模樣。趙清雪心裏怎麽就有李明銳這種人,即使是這麽一個酷熱難耐的夏日午後,他身上不見任何不耐或狼狽,還似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讓人覺得清爽。
  李明銳看著趙清雪有些睡眼惺忪的走出來,心中暗暗好笑。平時看起來對學習專注認真的她,現在慵懶迷糊的樣子,極可愛。他一邊推著車走向她,一邊問:“午睡剛醒?能騎車吧,別一會摔了。”
  “誰讓你約2:00,這麽早,還這麽熱。”大概因為午覺剛醒,趙清雪想也沒想,撒起嬌來。說完才覺得不妥,畢竟他們隻是相熟的朋友而已。於是,趕緊又接著說:“騎車沒問題,我們趕快走吧,太熱了。”
  “好吧。”兩人騎上車,一起去吳瑩家。
  吳瑩家並不很遠,騎車20多分鍾的樣子,在另一所知名大學的家屬區。趙清雪跟著李明銳七拐八彎的騎車到了吳瑩家,發現李明銳那一眾朋友,包括王思強和黃雅靜都已經到了。還有另一位朋友姚風也在。姚風是出了名的口無遮攔,看到趙清雪和李明銳,劈頭就問:“你們怎麽晚了快1個小時,不是說好1:30開始的嗎?不是背著我們約會去了吧。”
  這話一說出來,氣氛就突然有些僵,屋子裏靜默了一瞬,大家表情各異。吳瑩和王思強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什麽。黃雅靜略帶幽怨地看了一眼李明銳,而李明銳在看趙清雪。他發現趙清雪收起了原來的笑臉,隱隱帶著些怒氣,好像正要張嘴辯解,於是他趕忙搶著說:“姚風,你胡說八道什麽?她不認識路,所以我帶她過來,晚了是因為我午睡了一會兒。你再亂說,我讓吳瑩把你趕出去。”
  姚風嘴巴大,但不傻,一看氣氛不對,也趕緊補救,對趙清雪說:“對不住,趙同學,我想和他打牌,想了半學期了,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他還晚到,我一氣,就想拿他開涮,沒想到把你也牽連進來。你別生氣啊。”
  王思強也加進來打圓場。“趙清雪,你別理他。他的嘴一向不說什麽好話。常和我們亂開玩笑。現在看嚇不了我們,就開始嚇你。”
  趙清雪一聽,也不好再說什麽,點點頭,表示算了。
  既然說到了打牌,而且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大家就決定先打兩個小時的牌,然後去買菜做飯。趙清雪這時才搞清原來吳瑩的父母晚上有事,不會回來吃完飯,而聚會的內容之一就是做飯。反正有三個女孩子,弄些吃的應該不難。
  吳瑩去了兩副牌來之後,說:“老規矩,男生一家,女生一家。”
  趙清雪開始還不明白為什麽,但既然是老規矩,也就沒說什麽。等打了起來才發現,這麽個分法,實在是方便女孩子耍賴,也明白了為什麽吳瑩一說,幾個男孩就相視苦笑了。想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話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女孩耍賴,男孩子要表現大肚,也不好說什麽。於是下麵情況打牌中時有發生。常常是男孩子一張牌打出,後麵一個女孩一句:“加分。”另兩個女孩就明目張膽地加分。女生出牌前還會商量一下。吳瑩問:“吊主怎麽樣?”黃雅靜答:“別,我可守不住。”
  可是如果哪個男生問;“下麵出啥?”馬上會有女生跳出來說:“打牌不準說話作弊。”男孩子們也隻能無可奈何地閉了嘴。但他們也不傻,不說話一樣可以眉目傳情。一張牌打出後,他們就互相看看,微笑是形式還好,皺眉是無能為力。但虧吃在隻能在牌出了以後才能溝通,而女孩子們是出前就已經商量好了的,自然打起來更有優勢。兩個小時下來,女孩子們打9,男孩子們打5.不過他們大概也輸得習慣了,自得其樂的樣子。
  大家看看快5點了,就收了牌去買菜。吳瑩家附近就有一個中型超市,裏麵熟食,飲料,菜蛋皆有。不一會大家就買齊了晚飯的材料。待回到吳瑩家,女孩子們就自覺地忙了起來。一共6個人,大家決定就做四菜一湯,再加上買的熟食,涼菜,應該夠了。
  三個女孩都還算會做菜,雖然不熟練,切菜也慢,但還過得去。吳瑩因為是主人,做了兩個菜:黑椒牛柳和香菇菜心;黃雅靜做了螞蟻上樹;趙清雪則做了燒茄子和海鮮豆腐湯。幾個菜都不算難做,七點不到就都弄好了。大家也都餓了,就端著啤酒飲料開吃。男孩子們對菜讚不絕口,一掃而光。他們酒量也很好,半打啤酒也都被他們喝了個幹幹淨淨。姚風還嚷著再去買,沒過癮。被另兩個給拉住了。
  吃完飯,黃雅靜切了盤水果出來,大家就邊吃邊聊。開始聊高二的事,然後就一起歎息馬上就要上高三了,日子必定會更加慘淡。牢騷發夠了,大家七手八腳地收了桌子,男孩子們主動洗了碗。都弄幹淨已經8點多了,趙清雪想回家,但李明銳沒說要走,自己和他一起來的,也應該一起回去,就沒提回家的事。
  男士們提議再接著打牌,說輸得不甘。大家就又打了一個多小時的牌。9點多,黃雅靜看了下表,說要回家,大家就打算散了。趙清雪看李明銳向她走過來,知道他大概要和自己以前回家。誰知,被吳瑩拉到一邊,說了句什麽,然後他就向黃雅靜走了過去。他和黃雅靜也說了句什麽。因為聲音不大,趙清雪沒聽到,但她看到黃雅靜聽完後就開心地笑了,還瞥了她一眼。李明銳也看她一眼,衝她點點頭,趙清雪還沒搞清怎麽回事,就看見李明銳和黃雅靜一起出來門。
  等他們出了門,吳瑩問剩下的人:“你們還玩嗎?”姚風和王思強表示要走了。趙清雪也說;“我也回家了,可是我得等李明銳回來一起走。”
  吳瑩有些同情地看她一眼說;“他不會回來了。”
  “為什麽?他要去哪裏?你們說了什麽?”趙清雪不解的問。
  “我隻說黃雅靜一個女孩子,晚上一個人騎車那麽遠回家,可能會不安全,也沒人和她順路,你送她回去吧。”
  “那……我怎麽辦?”她並沒有指望誰會回答,隻是覺得特別失望,還帶些傷心和委屈,自己也不知為什麽。
  “你住得不太遠,比黃雅靜家近,自己回去沒問題吧。”吳瑩淡淡地說。
  “我送你回去吧。”一旁沉默了好久的王思強突然說,“反正,我常去李明銳家,對你那裏很熟。我先送你,再回家好了。”
  趙清雪此時正難過,又氣李明銳一句話也沒有就把她丟在吳瑩家走了,很自然地不希望別人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就拒絕道:“算了,我自己騎回去。”說完,也不等別人反應,頭也不抬地就衝出了吳瑩家。找到自己停在樓下的車,往家騎去。
  因為心情不好,再加上有些怕,趙清雪騎得飛快。正好路上有塊不大的石子,她也沒注意,就那麽騎了上去。車子一顛,車把一歪,她就直直地摔了下來,膝蓋還磕到了馬路牙上,疼得她差點掉淚。這一摔還把她脾氣給徹底的摔了出來。她狠狠踹了腳車,罵了句:“破車!”剛罵完,就聽見一個溫和的聲音:“跟車發火也沒用。”趙清雪一回頭就看見了王思強。
  “你怎麽在這兒?”她問。
  王思強停好車,靠著趙清雪蹲下,然後說:“本來就說我送你,看你急急忙忙跑出來,就追了過來,也不知你想什麽,叫你也不理。”
  “你什麽時候叫得我?”
  “一出門和剛才。一出門叫你,你不答,還以為你故意不理我,隻好跟在你後麵。剛才看到那塊石子,又叫你小心,你還是不理。”
  “對不起,我兩次都沒聽到。不過謝謝你這麽晚送我。”趙清雪真誠地說。
  “別客氣。”王思強扶趙清雪坐在路邊,然後問:“摔傷了嗎?你還能騎車嗎?”
  趙清雪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除了膝蓋火辣辣得疼外,其它地方還好,就說;“我沒大事,你幫我把自行車服起來行嗎?我應該還能騎回家。”
  王思強看到趙清雪的膝蓋好像在流血,就湊近了仔細看了看,發現是塊麵積不小的擦傷,但不很深,就向趙清雪要了塊手帕,幫她包好。然後說:“你回家要趕快處理一下傷口,現在隻能將就一下了。你要是還能騎車,我們就一起回去,我拉你,你應該不會太費力。要不,我們就把車停附近,我打車送你回去。”
  趙清雪想了一下,覺得還是騎回去好些,就說:“我們還是騎車吧。”
  “沒問題。”
  等兩人都上了車,王思強騎在趙清雪左邊,然後把手伸給她,說:“拉住我的手,你會覺得好些。”
  這種騎車的方法趙清雪以前就和朋友試過,確實會省些力氣。因為膝蓋還有些痛,她就大方地拉起了王思強的手。王思強的手溫暖而幹燥,給人安心的感覺,她的膝蓋也好像好多了。不知怎麽她就又想起了李明銳,然後不知不覺地歎了口氣,心裏莫名地難受。王思強看她沉著臉,也沒打算說話的樣子,也就沉默地帶著她騎車。不一會,到了趙清雪的家。趙清雪停好了車,看著王思強認真地說:“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現在太晚了,改天我請你去我家玩。”
  王思強微笑著說:“不用客氣,你快上去吧。要記得處理一下傷口。”
  “好。”趙清雪向王思強揮手道別。
  王思強衝他點點頭,就離開了。
  趙清雪一拐一拐地回了家,媽媽一看就問:“怎麽了?”
  “沒什麽,騎車時不小心,摔了一下。”媽媽忙幫她處理傷口,還塗了紅藥水。這下趙清雪的膝蓋就更紅了。媽媽拍拍她的頭說:“小雪,接下來的幾天,你隻好乖乖呆在家裏了。”停一下,媽媽又問:“今天玩的開心嗎?”
  “嗯……很開心。”趙清雪想,大概除去回家這一段插曲,其它都還是好的。
  “那就趕快洗漱,睡覺了。”
  “好的。”趙清雪本來就想安靜一下,整理整理自己的心情,也想想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等她收拾好了,要上床時,習慣性地站在窗前,向外看了一下。卻發現樓下的樹影裏站了個人。她雖然看不清是誰,但她就是知道那是李明銳。李明銳的頭也正望向她的方向。她知道他看到她了,而且還向她作了個手勢,大概是叫她下樓。可趙清雪此時隻想靜一下,就對他搖了搖頭,又作了個再見的手勢,就熄了燈。她看到李明銳又等了大概十分鍾,確定她不會下來了,也就離開了。
  趙清雪躺在床上,並沒有什麽睡意,隻是默默地想著今天的一切,特別是自己的心情。她覺得平時自己並不是這樣,晚上也有自己一個人回家的時候,可這次怎麽就這麽難過呢?難到是因為李明銳去送黃雅靜,而不是自己?
  當這個問題在腦海中閃過時,她自己也暗暗吃驚。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年紀,縱使清純如雪,也隱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並不一定是喜歡,大概還隻是有好感吧,她想。不過,也許是自己誤解了李明銳,以為他對自己是不同的,所以也放了感情進去,說不定他隻不過把自己當成是相熟的朋友罷了。想到這,她自嘲地笑一下,想起了常聽說地一個詞,自作多情。自己還真是傻,算了,還是當他是朋友吧,這樣對大家都好,何況大家年紀也還小。決定了之後,趙清雪覺得輕鬆多了,心也平靜了下來。
  第二天,趙清雪的父母一早就上班了。趙清雪並不想去哪裏,何況也去不了。再說,還有兩天就要回學校取期末成績了,雖然之後正式放暑假,但就要上高三了,估計暑假也不會輕鬆,不如乘這兩天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於是,她找了本以前看過的小說,隨便翻著。沒多久,就聽到有人敲門,她一看是李明銳,因為想好了和他做朋友,就大大方方地開了門。
  李明銳一進門,就注意到短衣短褲家居打扮的趙清雪,右膝蓋紅彤彤地露在外麵,右臂上也有一塊青,甚是紮眼。右膝的傷看起來是新傷,還沒結痂,而且麵積不小,看得他心一緊,有些心疼,有些自責。就自然地彎下腰仔細地察看。趙清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心想,本來也不是很重的傷,還值得他這麽看?趕緊退了一步,跟李明銳說:“你在客廳等一下。”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條寬鬆的長褲。她把李明銳向往常一樣讓進房間。一進房間,李明銳劈頭就問:“怎麽弄傷的?”聲音裏帶了一絲怒氣。
  趙清雪並不知道李明銳是在跟自己生氣,隻覺得這人怎麽一來就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自己也沒做錯什麽,覺得有些煩,但還是淡淡地答了:“昨天回家時摔的,沒什麽大不了的。”
  “傷了這麽大一塊,胳膊也青了,還說沒什麽大不了的。還有,昨天為什麽不在吳瑩家等我?”李明銳語氣依舊不善。
  提起這事,趙清雪還是有些氣,心想你還好意思問。不覺說話也有些衝:“我為什麽要在她家等你?你讓我等了嗎?你什麽都沒說就走了,現在還假惺惺地問我為什麽沒等。你如果送了黃雅靜就直接回家,我不是白等了?”
  “你怎麽就沒常識呢?我和你一起去,自然也要一起回來。”
  “我沒常識?我是和吳瑩說要等你一起回來。可她說你去送黃雅靜了,不會回來了。你說,我還有什麽好等的。”
  “她為什麽這麽說?”李明銳皺著眉,明顯覺得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不過自己也有錯,沒有說清。
  趙清雪看他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也懶得理他,索性拿起自己的小說接著看。可剛拿起書,就聽到李明銳歎了口氣,然後走到她麵前,認真地看著她,眼神裏帶點痛,慢慢地說道:“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確實應該和吳瑩和你說清楚了再走。當時以為你們都明白,而且我和你的關係比和黃雅靜的近,自然要先送她,才和情理。”
  趙清雪一聽他這麽說,倒噗哧一聲笑了。李明銳雖然被笑得莫名其妙,但也覺得鬆了口氣。趙清雪解釋說:“你這話聽起來活脫脫一個賈寶玉。”說完才覺得不妥。紅樓夢裏,賈寶玉用類似的話向林黛玉解釋為什麽自己和薛寶釵在一起。自己這麽一說,把李明銳比成了寶玉,那黃雅靜就成了寶釵,自己豈不成了黛玉。這不是在暗示自己喜歡李明銳嗎?這麽一想,臉就紅了。隻好又說:“對不起,我亂說的。”
  李明銳倒一點都不介意,還笑著說:“當你的寶哥哥也不錯啊。”
  趙清雪想,反正已經決定和他隻作朋友,這話還是不接的好,就裝成在看書沒聽到。李明銳等了一下,發現趙清雪沒接著說下去,知道她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所幸她已經不再生氣了,沒有把昨晚的事揪住不放,心裏輕鬆了不少。想著,現在就這樣吧,要想讓這個對感情尤為遲鈍的女孩開竅也急不得。於是他換了個安全的話題,問她:“還有兩天就取成績了,你期末考的到底如何啊?”
  “除了物理,其他都應該還好吧。”
  “物理!我這幾個月給你講了不少物理題,怎麽還是弄不好物理呀?”
  “不知道,大概我和物理不對路吧。”
  “哎,算了,等暑假有時間,我借幾本物理題冊給你,你好好做一下,肯定有幫助。”
  “好,我一定認真作題。不會的也會向你請教的。”趙清雪也想學好物理,自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那,你這兩天幹嘛?”李明銳又問。
  “膝蓋傷了,隻好在家看看閑書了。”
  “那我過來陪你。”李明銳想了一下說。
  “別,別,你來了,我也沒法看書了。隻能陪你聊天。我好不容易才有的看閑書時間,也不能都叫你給占了吧。”趙清雪小嘴一癟,裝可憐。
  李明銳看到她那副可愛的小模樣,倒被逗樂了。敲了兩下趙清雪腦袋,說:“笨丫頭,別人請我都請不動,我主動往你家門上送,你還不要。得了,我走了,你過你的清淨日子吧。別等拿了成績又來纏著我問物理題。”
  趙清雪心想,我可沒纏著你問,是你纏著給我講的,不過這可不能說出來,有人給講物理題總是好的,就說;“那好吧,你回去時小心點兒,我膝蓋不方便,就不送你下去了。”說完,就要送他出門,被李明銳給攔住了。
  李明銳說:“得了,你坐著吧,我自己找得著門。”然後,微笑著伸出手指點了點趙清雪的小鼻子,眼裏好像有什麽趙清雪看不懂的東西一閃而過,然後瀟灑的轉身走了。

  暑假
  幾天後,所有同學都回學校取成績,參加結業典禮。期末考試成績果然不出趙清雪所料,除了物理隻考了七十幾分外,其它幾門都考了八十五分以上,語文還是全班最高分。她的總成績是全班12名。她對自己的成績還是比較滿意的。要知道,他們這所全國重點高中每年都有不少人考上北大、清華。如果成績能排班裏前十,年級前五十,上北大清華基本上沒什麽問題。她的成績雖然上北大、清華有點懸,但考其他的好大學應該問題不大。
  李明銳還是毫無意外的第一名,以前沒怎麽注意的王思強也考了第四名,姚風考第九。黃雅靜不知為什麽沒考好,隻排到十七名,吳瑩也還好,排第十五。
  趙清雪從老師手裏拿了成績冊,剛回座位,後麵的李明銳就捅捅她說:“你物理還真不是一般的爛,單科連前二十都排不到,枉我花了那麽多時間給你講題。”
  趙清雪,歎了口氣,決定實話實說,“我以前物理更爛,要是沒你幫我,還考不了這麽多分。謝謝你。”
  李明銳一聽,笑了;“那好辦,我暑假一定天天都去給你講物理,保證你下學期物理更好。”
  “啊,你饒了我吧,要我天天學物理,我還怎麽活啊。”趙清雪包頭歎息。引得李明銳一陣壞笑。停了一下,趙清雪回頭問李明銳:“王思強和姚風也一直都學這麽好嗎?”
  “當然了,我的朋友哪裏有差的。王思強還沒發揮好,他要考好了,應該隻比我差一點點,拿個第二沒問題。還有,你別看姚風嘴大,他其實很聰明的,隻不過他的心思沒全用來學習。他很喜歡繪畫,每天都會畫上幾筆。要是哪天他不畫了,和王思強有的一拚。”李明銳頗為自豪地答。
  趙清雪第一次聽李明銳評價自己的朋友,心想,他還挺夠朋友,淨給他們說好話。不過,也太自負了一點,朋友是好,可怎麽也好不過他自己。趙清雪想到這兒,不覺笑了起來。李明銳看著她純淨開心的笑,失神了一瞬。也在想,她的笑看起來怎麽就那麽好,和初見時一樣,亮亮的眸子,彎彎的雙眉,微微翹起的嘴角,幹幹淨淨,自自然然的,讓看到的人也高興起來。自己一定是一開始就喜歡上她了。
  正這會兒,老師已經發完了成績,開始總結發言。大家於是都坐著,安靜地聽著。其實老師也是老生常談了。不外是先誇獎大家一番,然後要大家再接再厲,高三一起加油努力之類的。
  然後大家去操場參加結業典禮。快中午時典禮結束,正式開始放暑假。但高二的暑假其實很短,因為從8月初,各科的補習班就開始了,但馬上就是高三了,也沒人敢抱怨,都很認命的接受這種安排。
  放學時,趙清雪背上書包剛要走,就被李明銳叫住了:“等一下,我們一起走。”於是趙清雪隻好等李明銳收好了包,一起去取了自行車,騎回家。路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然後就提起了暑假的打算。李明銳問趙清雪暑假都有什麽計劃。“休息和學習,就這兩樣。”趙清雪答。
  “和沒說差不多,誰不是這兩樣。你不去哪裏玩嗎?”
  “明年吧。等高考結束後,再輕輕鬆鬆地玩。”
  “那正好,我也不出去。可以常常去你家找你。”
  趙清雪一聽李明銳這麽說,倒不知道怎麽答了。她本來就不討厭他來找她,甚至還有些喜歡,可是,又覺得,若自己隻想和他做朋友,兩人暑假老見麵似乎不太好。既然不知怎麽答,趙清雪就幹脆不說好了。李明銳隻當她是默許。笑嘻嘻地把趙清雪送到家,和她道別說:“過幾天見!”趙清雪也隻能點頭苦笑。
  一個月的暑假在李明銳的不斷到訪中,一晃就過了。趙清雪每天看看書,做做題,散散步,再時不常的聽李明銳講講題,過得倒也輕鬆自在。還有不到一周,補習班就要開課了。李明銳那一眾朋友決定開課前去姚風家聚一次。其實李明銳他們幾個暑假裏又聚了幾次,但因為趙清雪本來就喜靜,能推就推了。這一次,想到又要忙了,也想輕鬆一下,就答應了。
  到了姚風家,李明銳起哄,讓姚風把大作拿來給大家欣賞。姚風本就是個豪爽的人,就大方地抱了一疊畫給大家看。趙清雪發現姚風拿出的畫各種都有,素描,水彩,水粉,甚至還有水墨畫。她是外行,不懂畫,隻是覺得張張都好看。看過後,李明銳又說:“你幹脆送我們每人一張得了,等將來你出名了,我們還可以拿來賣錢。”
  “憑什麽?”姚風答,“就你們幾個,不值得,送女朋友還差不多。”
  “你有女朋友?”大家一起問。
  “還沒有,不過我是說你們級別不夠,不過我倒可以考慮吳瑩,黃雅靜或趙清雪作我女朋友,怎麽樣?我可是會送畫的啊。”
  “別做夢了。”吳瑩瞪她一眼,“我們幾個還不至於為了您的一幅畫就把自己給賣了。畫你還是自己留著吧。”說完大家都笑起來。就姚風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趙清雪在姚風家玩得很開心,雖然還是一樣的打牌做飯,但姚風從來不會因為別人拿他開玩笑而翻臉。大家隨意調侃,氣氛很輕鬆,時間過得也飛快。聚會結束時,李明銳二話不說,就要送趙清雪回家。王思強卻故意說:“要不要我幫忙護花,我可是很願意送趙同學回家的。”
  “這朵就別想了,你倒是可以把剩下的兩朵給護回去。”李明銳說完,懶得理那幫壞笑的人,轉身和趙清雪一起離開了。

  名人
  八月初,大家又回到有些空曠的學校,因為隻有高三年級的學生在補課。趙清雪隻當高三已經開始,一如既往地認真學習。她其實並不討厭補習班,反而覺得有老師幫著複習效率更高。一晃,一個月的補習結束,緊接著就到了正式開學。學校也開始熱鬧了起來,可作為高三的學生,他們卻愈加忙碌起來。
  剛開學沒多久,一向低調的王思強突然成了名人。原因有兩個:九月初,他參加市裏的英文演講比賽得了個一等獎;然後,他的作文《我盡力,我無悔》又被發表在全國知名的中學生作文刊物上。趙清雪堆王思強印象一向不錯,所以知道消息後,就走到他的座位旁,真誠的向他表示祝賀。
  王思強還是一副溫和淡然的樣子,微笑著對趙清雪說:“其實以我的經曆,英文演講比賽拿一等獎並沒有什麽,拿不到才丟人,這實在不值一提。而那篇作文,我隻是把自己的想法寫出來了而已。我覺得我不可能每樣都做到最好,也不想苛求自己,隻要自己盡量了,個人能力有限,事情即使沒有成功,也沒什麽可後悔的。可是沒想到會引起那麽多共鳴。”
  趙清雪微笑著搖搖頭,“你過謙了,並不是英文好,就一定可以拿演講比賽第一的,我就不敢站在大家麵前演講,即使是用中文。那篇作文也是實在是好,那是一種生活態度,很少有人在現在的考試製度中仍能保持這種心態。大多數人,包括我在內,都不行。正因為如此,才更欣賞能寫出這種文章的人。”
  王思強被她誇得不好意思,微紅著臉道謝。
  趙清雪有些好奇,不明白為什麽王思強說以他的經曆演講比賽拿第一沒什麽好炫耀的。但她知道王思強一向不怎麽提起自己的背景和經曆,也就沒追問。但還是忍不住,私下裏問了李明銳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李明銳有些奇怪地看著她說:“你不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秘密。書呆子。”然後又解釋說:“王思強的媽媽本來就是美國的歸國華僑,他的外公、外婆和舅舅還在美國。王思強幼時在美國呆了快七年,上小學時才回來。現在幾乎每年暑假都會去美國呆幾個月。所以他的英文是最好的,每次考試都是最高分。”
  趙清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以前沒怎麽注意過。”
  “能讓你上心的東西一向不多,怎麽,你也打算寫信騷擾王思強。”
  “什麽叫寫信騷擾他?”趙清雪一時沒聽明白。
  “唉,怎麽說你好呢?你馬上就要變成兩耳不聞窗外事了。自打我們的王同學出名之後,他每天接到一堆信,而且99%是女孩子寄來的,各種內容都有,下次你可以找他要來看,說不定對你將來寫情書有用。”李明銳有些壞笑地看著趙清雪。
  “你簡直是亂說。”趙清雪總算明白了。不過她也懶得再理李明銳,以轉頭看書結束了這次關於王思強的談話。
  可李明銳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她,畢竟這是趙清雪第一次向他問起學習以外的事情,不拿來好好樂樂,似乎對不起自己。沒過幾天,他突然遞給趙清雪一封信,還示意她打開看看。
  “這時什麽?”趙清雪問。
  “有個女孩給王思強的信,我讓他和你谘詢一下,看怎麽回信好。”李明銳答得理直氣壯。
  趙清雪眼睛都直了,問:“為什麽是我,我可從來沒給男孩子寫過信。”
  李明銳笑得像隻狐狸,“我猜你也沒寫過。”他心說,你這麽個書呆子,會寫才怪,要不然,我也不用花這麽多心思了。不過他又接著說:“我想女孩的心思大概都差不多,你就給他參謀一下吧。”
  趙清雪索性不理李明銳,拿著信直接去找王思強。她把信原封不動地還給王思強,猶豫了一下才說:“我覺得不該看你的信,所以還是換給你好了。”
  王思強笑著接過信說:“謝謝你把信還給我,那是李明銳硬搶去的。”
  這時候,李明銳也走了過來,一臉苦相的看著王思強。王思強則語氣平靜地對他說:“你輸了。”
  “你們說的是什麽?”趙清雪莫名其妙地問。
  王思強斜了李明銳一眼,解釋道:“這人搶了信就要給你看,我說你不會那麽無聊,大概看都不看就把信還給我了。他不信,非要和我賭,結果當然就輸了。”
  “那你們賭了什麽?”
  “和信上的差不多,輸了的人替贏了的掃一星期教室。”王思強有些同情地看著李明銳答。
  趙清雪發現李明銳的臉拉得老長,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心裏直笑。她畢竟還是有些好奇的,忍不住問道:“信上怎麽還有賭局?”
  “有個女孩看了王思強的作文,崇拜得不得了,就寫信給他。還和全班同學打賭說王思強一定會給她回信的,若沒有,她就自己清掃一星期教室。”李明銳聽趙清雪還是問起了信,馬上來了精神,跳出來說明來龍去脈。
  “那你打算怎麽辦呢?”趙清雪又問王思強。
  “我也不知道。剛開始接到信時,還想著,一有空就回。可後來,信越來越多,有些也挺無聊的,就想幹脆一封也不回了。這封有些特別,我還沒想好怎麽辦。”王思強照實答道。
  “看,我眼光不錯吧,隻搶了一封,就是封出彩的。”李明銳插了一嘴。
  趙清雪想,這女孩其實蠻聰明的,她用了個賭局讓男孩子心軟,這樣結果也許就會不同。但她不願再多問了,本來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向是她的原則。更何況,王思強一向是個有主見的人,一定會把事情處理好的。於是,她隨便說一句:“我回去做英語作業了,你們聊吧。”就離開了。
  後來,她聽李明銳說,王思強還是給那個女孩回了信,但信是隔了十幾天才回的,並且一再聲明下不為例。那時,趙清雪就明白了,原來隻要一個女孩牽動了某個男孩子的一點點同情心,那個男孩就肯為她破例。

  生日
  到十一時,學校放假兩天,再加上周末,一共四天。放假前,李明銳就告訴趙清雪,他們一眾朋友準備在十月二日,王思強家一聚,希望她也能去。趙清雪正想稍微放鬆一下從八月就開始緊繃的神經,就答應了。
  那天趙清雪還是和李明銳一起騎車去了王思強家。他們到時,就隻有姚風到了。他一看到李明銳進來,就遞上一份禮物,並說:“生日快樂!”
  趙清雪呆了一下,隨即埋怨李明銳說:“你生日,怎麽不告訴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所以也沒準備禮物。”
  “總不能約你去時,就說我們聚會是為了慶祝我和王思強的生日吧。”
  “啊,王思強也過生日?怎麽不早說。”趙清雪這才發現王思強客廳的小茶幾上也已經擺了一份禮物,估計是姚風送給王思強的。她隻好又走到王思強麵前,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也是你生日,什麽也沒帶,以後補給你行嗎?”
  王思強點點頭說:“其實沒關係的,你能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何況我的生日並不是今天,而是九月三十日,已經過了。李明銳的也不是今天,是十月五日。因為我們生日離得近,大家又常在一起玩,就決定選個中間的日子,湊在一起過了。現在吳瑩和黃雅靜還沒來,姚風想看DVD,估計李明銳也會看,你要是不想看,可以去我房間看書。”
  “他要看什麽碟?”
  “剛選了張老片,《奪寶奇兵》。”
  那片子,趙清雪聽過,她對動作片沒什麽興趣,就說:“我還是去你房間看書吧。”
  王思強點點頭,帶趙清雪去他房間。趙清雪這才發現,王思強家很大,除了個極大的客廳外,還至少有五、六間房間。由此可見,王家一定不簡單。不過她也沒多想,就隨王思強進了他的房間。房間很大,收拾得幹淨整潔,沒有什麽花俏的裝飾,倒有兩隻大書櫃,裏麵擺滿了書。一隻裏麵是和高考有關的各類參考書;另一隻裏麵是各類休閑書,從名著到漫畫應有盡有。
  王思強看到趙清雪一臉羨慕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說:“你隨便看吧,我還要招呼客廳裏的其他人,等大家都到了,我再來找你。”然後就掩上門,離開了。
  趙清雪徑直走到裝閑書的架前,看了一會兒,拿下本蔡誌忠的《菜根譚》。她很早就聽說過這本漫畫,但一直沒機會看,正好王思強有,自然就取了過來。她沒有讀過《菜根譚》的原文,但覺得蔡誌忠用漫畫的形式極好的解釋了古文中那些不太容易理解的處世哲學。她也特別同意裏麵一些儒家思想,像什麽“真味是淡,至人是常”和“路留一步,味讓三分”之類的。雖然以她的年紀,裏麵談到的許多東西,她還不能真正明白,但她就是喜歡這種感覺。
  她正看書,忽然聽見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是王思強,就開玩笑說:“自己房間還敲門啊?“
  “怕突然進來嚇到你。看什麽呢?”
  “《菜根譚》,蔡誌忠版。”
  “哦,我也很喜歡這本書,裏麵的處世格言挺深刻的,但我不完全懂。而且它的原本更是匯集了佛、儒、道三家思想。”王思強向來實話實說。
  “我之前也看什麽‘人常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的說法。現在想起來倒很像孟子《生於憂患》裏的那一段‘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伐其身行,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怪不得你語文那麽好,光聽你背古文就知道了。”王思強讚了一句。
  趙清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低頭嘟囔了一句:“其實我很笨的,隻會背書。”頓了一下,叉開話題到:“他們都來了?”
  “沒錯,而且估計這會他們牌桌都搭好了。”王思強幾乎可以肯定,因為姚風一看黃雅靜和吳瑩進了門,就關了DVD,嚷著要打牌。
  他們回到客廳,這幫人速度還真是快,不光牌桌搭好了,連牌都洗好了。兩人相視一笑,趙清雪心想,還真被他說中了。接著,她就發現客廳裏擺了大大小小不少禮物,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就說:“我看也不早了,要不你們幾個玩2打3,我去買菜。”
  “嘿,你一個人拿得回來嗎。”李明銳看著她問。
  “沒關係,多跑幾趟就行了,反正還有一會,不過你們要幫我做飯。”趙清雪想了一下答道。
  “你還是別逗她了。”王思強在一邊插嘴說:“我爸媽把涼菜、鹵菜都準備好了,隻要煮個麵就行了。而且是吃中飯,簡單點就可以了,何況吃麵慶生也正合適。”
  “誰叫她又犯傻,想也不想,攬了個那麽大的活。”李明銳說這話時,雖然還是笑著,但眼光閃爍不定,看不清心緒。
  趙清雪聽了,倒也沒生氣,她也覺得自己有時做事欠考慮,而剛才似乎就是。於是她認真思索了一下,說:“那我一會煮麵好了。其實我煮麵還挺不錯的。”
  “好吧,那就多謝了,等一下,就請你能者多勞了。”王思強知道她還是介意沒帶禮物來,所以打算由她一個人忙,讓她心裏好過一點。“不過,現在還早,要不我們先打一個小時牌?”王思強接著說。
  趙清雪想了一下,說:“嗯……我想算了,省得一會你們重新記分。而且那本書我還沒看完,想接著看。”她說完看看大家。王思強臉上還是那個溫和的笑;李明銳也還是那個她搞不懂的笑;姚風一副隨便你的樣子;吳瑩的表情和姚風的類似,但帶著個的微笑;黃雅靜更幹脆,連個表情都懶得擺,幹脆揮揮手。最後,還是王思強說:“你想看書,就去看書吧,但別太久了,我們還要吃你煮的麵呢。”
  “沒問題。”趙清雪邊答邊溜回了王思強的房間。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趙清雪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到客廳找王思強,請他把廚房指給她。
  王思強把趙清雪帶到廚房,並指給她各種廚具和食品材料的位置。然後問她:“要幫忙嗎?”
  趙清雪搖搖頭,說:“怎麽能讓壽星動手,而且煮麵很簡單的。”說完就把王思強推出了廚房。自己檢查了各種材料,選出菜心、筍絲、榨菜絲、肉、蛋和麵條,開始忙活了起來。其實看到材料後,她就決定要做個榨菜肉絲麵。以前外婆教過她,很簡單的,不過味道很好。不一會,她就弄好了湯,然後下進了麵條,麵條將熟時,又臥了兩個雞蛋,因為她記得每次過生日,媽媽都給她吃雞蛋的。都弄好時,正準備叫大家吃飯,回頭一看,卻發現王思強正倚在廚房的門邊,微笑著看她。“你這麽在這兒。”
  “剛好打完一盤,有人要去方便一下,我就過來看一下你有什麽需要。不過好像你已經搞好了。”
  “那當然,不就是煮麵嗎。已經好了,你叫他們停下來吃飯吧。”
  “沒問題。”王思強轉身離開了。
  幾分鍾後,大家就都湧進了廚房,有人端菜,有人撈麵,有人拿飲料,一會兒工夫就把飯桌布置好了。於是落座,紛紛向壽星們祝賀,然後開始轉戰菜和麵。王思強父母準備的各樣涼菜精巧可口,大家都很喜歡。趙清雪做的湯麵,因為是唯一的熱菜,也備受歡迎。李明銳吃完了自己的一大碗,還嫌不夠,可鍋裏已經沒了。趙清雪隻得說:“不好意思,麵沒煮夠,那我再做一點吧。”
  話音未落,黃雅靜搶著對李明銳說:“我的還很多,也吃不完,給你一半吧。”然後就倒了一半自己碗裏的麵給李明銳。趙清雪呆了一下,不知說什麽好。隻好低頭吃麵,其他人也都好像一愣,靜默了一瞬。李明銳最先反映過來,趕緊故作平靜地說了聲:“謝謝。”王思強也趕緊吆喝大家多吃點菜,桌上的氣氛才好了些。
  趙清雪悶頭猛吃了一氣,吃完一抬頭,發現李明銳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注意到她看過來,又若無其事地把目光移開了。趙清雪也懶得多想,幹脆和旁邊坐著的姚風閑聊起來。等大家都吃完,王思強又拿出生日蛋糕切了,分了。大概因為中間的小插曲,大家話都不多,不說話當然就隻能吃了。吃完蛋糕,一眾人紛紛捧腹,撐得坐著都難受。王思強提議收拾了碗,去他家旁邊的公園散步。沒人反對,就去了。
  公園不大,但小橋流水俱全,午後秋日暖陽直照得大家昏昏欲睡。於是大家找了個涼亭說笑話,猜謎語打發時間。趙清雪本來對這些沒興趣,就更加困。過了一會,實在累了,就隻好找王思強說想回家睡覺。王思強並沒有太多地挽留她,隻是客氣地說:“好,謝謝你今天給我們做的麵。回去時小心,我們學校見。”
  趙清雪剛要走,就聽見李明銳叫她等一下,說要送她回去。她說大白天的,不用,但李明銳堅持。她也就同意了。兩個人回王思強家取了車,一起往家騎。路上,李明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幾次開了頭,嗯一聲,就又不說了。趙清雪也不催他,隻是和他一起默默地騎著車。
  快到家了,李明銳才終於說:“我有兩件事想和你說說。”停了一下,看趙清雪一副請繼續的樣子,才又繼續道:“第一件,我想告訴你,我和黃雅靜之間並沒什麽。她一直是我的好朋友。剛上高一時,她常來找我問物理問題,而且她喜歡熱鬧,常常叫上我們幾個一起聚會,所以大家就都成了朋友。事實上,我會盡力對我的朋友好,而且希望我身邊的人認同我,希望他們因為我而開心一點兒,僅此而已。那次送她回家也一樣,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在我心裏,她和吳瑩,姚風他們都是一樣的。”
  趙清雪聽他這麽說,並不覺得吃驚,因為她本來也沒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麽。要有,也隻是黃雅靜對李明銳特別好吧。但她忽然很想問李明銳,對他而言,自己是不是特別的那一個。可始終沒勇氣問出口,隻好說:“嗯……我知道了。”
  “還有一件,我說出來,你別生氣。“
  “好。“
  “我覺得你今天做得不太好。我叫你出來聚一聚,你既然答應了,就該和大家一起玩玩。可你卻一個人看書去了,還有後來我們一起去公園,你又急著回家。大家都是相熟的朋友,不和你計較,不過以後你如果還是這樣的話,大家也許就不會再叫你出來玩了。朋友還是很重要的,有了就要珍惜。我希望你能試著了解他們。其實他們都是很好相處的,對朋友也很真誠。”李明銳說完看了眼趙清雪,發現她好像在思索自己的話,並沒有不快的樣子,鬆了口氣。
  趙清雪仔細想了一下李明銳的話,然後說“我覺得你說得沒錯。今天也許是我不好。我以後會注意多融入大家一些。我其實挺喜歡他們這些朋友的。和他們在一起也挺開心的。要不,”趙清雪一咬牙,“我幹脆什麽時候把大家請到我家來聚一次吧。”
  “你可要說話算話啊。我就等著去你家聚了。”說完,李明銳笑了,不再難懂,而是趙清雪熟悉的那個明朗微笑。
  “沒問題。不過我要先和我爸媽商量一下。”趙清雪也笑了。
  問題解決了,李明銳把趙清雪送回到家,就又去找王思強他們了。
  十一剛過,回到學校,趙清雪又一次領略了李同學的魅力和知名度。10月5日那天,趙清雪一進教室,就看見李明銳的課桌上擺了大大小小許多包裝精巧的禮物,王思強他們正幫他拆,一邊拆,還一邊時不常地尖叫幾聲,然後一臉羨慕表情,級誇張,看起來很是滑稽。趙清雪剛走到自己座位邊,幾個人又尖叫起來,於是她問:“怎麽了,叫成這樣。”
  “你不知道我們李明銳魅力多大,剛才那份禮物居然是一個初二的女孩子送的。”姚風答道。
  “是不小,那小女孩怎麽認識的你。”趙清雪問。
  “不認識,大概知道而已。”李明銳想了想答。
  “現在的女孩真膽大,不認識的人都敢給送禮。”趙清雪說這話並沒什麽貶義,隻是單純的感歎而已。
  李明銳抬頭,怨念十足的看了她一眼,又說:“你以為都和你一樣,認識也不送。”。趙清雪知道他並不是真的生氣,隻是好玩罷了。隻是笑笑,沒說什麽。
  一整天,陸陸續續有女孩子送禮來。趙清雪中午時忍不住問李明銳:“怎麽就沒男生送了給你呢?”
  “誰說沒有,姚風和王思強早送過了。”
  “可是,沒別人了呀。”
  “男生不注重這個,再說送生日禮物不過是個幌子罷了,這你總該明白了吧。要不懂,自己琢磨琢磨吧。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開竅。”李明銳簡直要歎氣了,隻怪自己沒眼光,喜歡個EQ(情商)這麽低的主。
  趙清雪不好再問,其實她隱隱約約也明白一些感情的事,隻是懶得想太多罷了,而且也覺得有些事不懂更好,所以幹脆裝糊塗。
  放學時,趙清雪轉過身,笑著遞給李明銳一隻小盒子,然後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生日快樂!”
  李明銳一臉驚喜,雙手接過禮物,笑著說:“我以為你不會送禮物給我了。太好了。”然後趕忙拆開禮物,是一支寶藍筆杆的鋼筆。李明銳左右看了半天,才有說:“謝謝你,我喜歡。”
  趙清雪倒不好意思了,低著頭說:“我很喜歡這支筆的樣式,就買了來送給你,其實和你今天收到的那一堆貴重禮物比起來,真算不得什麽。”
  “不過,我是真的喜歡,明天就用它來寫字。”
  “好吧,既然你喜歡,我就放心了,現在我要回家了。”
  “嗯。我們一起走。不過,你得幫我拿些東西。”李明銳苦笑著放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東西到趙清雪懷裏。然後兩人一起回了家。

  挫折
  十一月初趙清雪經曆了升入高三年級第一次大考,第一學期的期中考試。可她卻考得一塌糊塗,莫名其妙地隻排到全班二十六名。她的大考成績從上高中以來從都排在前十五以內,這次居然前二十五都沒排到。
  拿到成績時,她心裏很是難過。可她並不願在同學麵前表現得太傷心,隻好裝出一切還好的樣子。好不容易捱到放學,她飛快地拎起書包,第一個衝出了教室,以最快的速度騎車回了家。
  回到家,發現媽媽已經下班回來了。趙媽媽看女兒一臉蒼白,神情悲悲戚戚地進來家門,就猜出了幾分。忙走過去,心疼的幫女兒取下沉重的書包,又把女兒緊緊地摟在懷裏。嘴裏說:“沒關係的,即使一次沒考好也沒什麽的。誰都有發揮失常的時候,好好總結一下就行了。能通過這次考試發現自己的不足是好事,你該高興是現在就發現了,而不是等到高考時後。”
  趙清雪被媽媽一飽,眼淚就落了下來。抽抽噠噠的哭了老半天,才冒出一句:“這次隻考了全班二十六,不知道怎麽了。”
  趙媽媽拍拍女兒的背,笑著說:“不就是二十六嗎,我還以為多差,哭成這樣,你後麵那二十幾個,還不哭死。”
  趙清雪一聽,也在媽媽懷裏笑了,辯解說,“可我以前都考十幾名的,這次實在打擊太大了。”
  趙媽媽看女兒笑了,鬆了口氣。又由著趙清雪在懷裏撒了一會兒嬌。等她完全平靜下來,才把女兒從懷裏拉起來,看著女兒的眼睛著說:“你是我女兒,媽媽相信你一直是努力的。一次失敗沒關係,哪裏跌倒,再從哪裏爬起來就行了。不管你考成怎樣,你都是媽媽的驕傲。”
  趙清雪回抱了媽媽一下,擦幹眼淚說:“謝謝你,媽媽。我現在就去看考卷上的錯題。”
  “別忙,先洗了臉,吃點水果再去。”趙媽媽溫柔的摸摸趙清雪的頭。
  趙清雪點點頭,去了衛生間。趙媽媽則轉身去廚房削蘋果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趙爸爸也回來了,趙清雪正在房間看題。趙媽媽和趙爸爸說了一下考試的情況,趙爸爸雖然有些失望,還是到趙清雪房間裏,安慰了她幾句。其實,趙清雪是有些怕這位一貫要求嚴格的父親的,不過既然爸爸都沒有怪她,她就更該安下心來好好總結了。
  剛吃完晚飯,趙清雪就聽到門鈴響,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李明銳。說實在的,今天自己再怎麽裝,估計細心的一看就知道她心情不好。以她現在和李明銳這種至少是好朋友的關係,他不來倒是有些奇怪了。開了門,果然是那個怎麽考都是第一的李明銳。不知為什麽,現在看見這個從不失手的家夥,她竟然恨得牙根癢癢。“你來幹嘛?”
  李明銳看趙清雪兩眼有些紅,很明顯剛哭過,聽她說話口氣雖然不善,但並沒有太多的悲傷,臉色也比白天好多了,想來應該已經平靜下來了。於是大著膽子回了一句:“來安慰你呀。”
  趙清雪把他讓進屋,一撇嘴,“你來看我笑話還差不多。”
  “唉,可惜,沒看到,特別遺憾沒看見你哭鼻子。”李明銳點著趙清雪的鼻子開玩笑。
  趙清雪被他說的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也不理他,轉身回桌邊接著看考卷。李明銳也趕忙跟了過去,想幫她分析考卷。誰知,趙清雪卻用手捂住考卷,不讓他看。李明銳一邊掰她的手,一邊說:“我是物理課代表,所有的考卷都是我發的,早看過了,現在你擋著也沒用。”
  趙清雪一聽,知他說的是實話,也就任他把自己的手拿開,但還加了一句:“考得不好,你不準笑話我。”
  “我哪敢?不過你這張試卷是有點慘。簡直是……”李明銳也不知怎麽說好,隻得暗暗歎了口氣,接著道:“我們還是一起看考卷吧。”
  趙清雪點點頭,於是兩人都把精力集中到了考卷上。李明銳仔細地把每一道趙清雪做錯的題都跟她一起從新做了一遍。
  "你也沒考滿分,為什麽每道題都會?”中間趙清雪問。
  “做錯了,不一定是不會,有時一點小問題疏忽了,就錯了,過後再想一下就明白了。你也一樣,你錯的題裏,也有很多是你可以答對的。下次小心一點就行了。其實,你的物理並沒有多差。”
  趙清雪想一下,感覺心情好了不少。又靜下心來,和李明銳一起看題。
  一張考卷講完,已經九點多了,李明銳起身要回家。趙清雪把他送到樓下,然後低著頭,輕輕地說:“謝謝你,我現在好多了。”
  “怎麽謝,不如送我回家好了。反正你從來沒送過我。”李明銳語氣輕鬆的開著玩笑。
  “啊?”趙清雪被他問得愣住了,抬頭看向他。她發現李明銳還是那副微笑的模樣,但眼神裏帶一絲期待。她思索一下,覺得在小區裏,應該很安全,他家又離得很近,來回不過十分鍾左右。就笑著說:“好。”
  李明銳看著她,笑得極開心,還沒忘了加一句:“我簡直受寵若驚。”說完,體貼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趙清雪身上,又自然地牽起趙清雪的手往家走去。趙清雪想把手抽出來,抽了一下,沒成功,也就任他握著了。
  李明銳手指修長,但很有力,緊緊的牽著趙清雪的手,仿佛在給她力量麵對失敗。兩個人慢慢地走著,都沒有說話。不一會兒,到了李明銳家樓下,趙清雪心裏竟有一絲淡淡的遺憾,原來兩家的距離太短了,這麽快就走完了。李明銳並沒有放開她的手,而是拉著她,轉了身,語氣淡淡的,卻不容置疑的說:“我再送你回去。”趙清雪點一下頭,於是兩人又走回去。還是話不多,偶爾交談幾句。
  也不知,一共送來送去了幾次,直到趙爸爸帶著一絲怒氣的聲音響起;“小雪,這麽晚了,還不回家。”兩人都被趙爸爸嚇了一跳,抬頭對望一眼,趙清雪還吐了吐舌頭。趙爸爸在傍邊把一切都看在眼裏,本來剛才看到兩個人散步,就覺得氣氛曖昧,心裏不快,現在更是心頭火起。不覺提高聲音又問趙清雪:“還不回家?”趙清雪馬上喝李明銳說了聲再見,乖乖地跟著趙爸爸回家了。李明銳看他們走了,苦笑了一下,也隻好回家了。
  趙清雪和爸爸回到家,知道爸爸生氣了,大氣都不敢喘。一到家,就趕快鑽進衛生間洗漱。洗漱完回到房間一看,爸爸媽媽都在。心裏暗叫一聲,知道今天是躲不過了。
  “大晚上,你在外麵瞎逛什麽?”趙爸爸先開口。
  “嗯,他讓我送他回家,我就去了,然後他又送我回家,就碰到您了。”趙清雪實話實說。
  “可你們在外麵呆了好一會兒,天又黑又冷。爸爸媽媽是擔心你。”趙媽媽有些擔心的說。
  ”我知道了,我錯了,保證以後不會了。”趙清雪想趕緊結束這次談話,趕緊認錯。
  趙爸爸卻不這麽想,接著又開始教育她:“小雪呀,你現在高三了,一定要好好學習,其他的都不要想那麽多。”停了一下,又接著說:“你說,你現在和李明銳像什麽樣子。你現在還小,還不應該考慮這些事情。”
  趙爸爸雖然說得隱晦,但趙清雪一聽就知道爸爸在擔心什麽,於是說:“您別擔心,我和他沒什麽,隻是好朋友而已。”
  “那是你這麽想,你怎麽知道他沒有其他的想法。”趙爸爸一針見血地指出。
  趙清雪心想,老爸確實厲害,一語中的。她隱隱約約是猜得到李明銳的心思的,不過她一直裝傻罷了。以前,她也是決定隻和他做朋友的,可今晚,她也有些動搖了。李明銳確實是個難得的好人,可老爸,老媽今天一起會審,她不作個明確表態,估計是別想睡覺了。隻好硬著頭皮說:“我不知道他怎麽想,我也不能幹涉他的想法。不過我向你們保證,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這次期中考試的情況不會再發生了。而且我知道你們擔心女兒,怕女兒吃虧,你們放心,我二十歲以前不會談戀愛的。所以,沒事我也不會主動找李明銳。這樣可以了嗎?”
  趙爸爸了解女兒,知道她說了就一定會努力去做的,這才微笑了一下,開始總結發言:“小雪,爸爸媽媽也是為你好,你還小,以後就明白了。現在早點睡覺吧。”
  趙清雪順從地爬上床,爸爸媽媽摸摸她的頭,同時離去。趙清雪暗暗歎氣,覺得很對不起李明銳,心說:“李明銳,我知道你想要什麽,可我現在自身難保,隻能靠你自己努力了,隻要你能等,我們還是有機會的。現在也隻能維持現狀了。”這一夜,趙清雪想想考試,又想想李明銳,睡得極不安穩。

  朋友
  那晚之後,李明銳依舊在周末常常去找趙清雪。趙清雪對他也和以前一樣,有時他甚至覺得她的心離他好像更近了。但不知為什麽,每次見到他時,她臉上清澈的笑容裏總帶了一絲淡淡的隱憂。而且,趙爸爸、趙媽媽看到他時,雖然沒說什麽,但明顯的不如以前熱情了。
  有幾次,他們還找借口打斷他和趙清雪的談話,使他不得不提前離開趙家。聰明如李明銳,碰了幾次軟釘子之後,自然猜到了前因後果。他有些後悔那天晚上提出讓趙清雪送她,原來以為他們之間的問題隻是讓那個遲鈍的傻丫頭開竅,現在才發現,自己想得還是太簡單了。身處高三這個敏感的時期,任何事情都是以學習成績為前提的。想明白了,他的心也靜了下來,既然如此,那他就隻能耐心的等待了,等到高考結束,也許就會水到渠成了。
  於是,他減少了周末去找趙清雪的次數,趙清雪非但沒有怪他,平日的笑容裏還多了一份感激。有些事情,原本就可以心照不宣。不僅如此,兩人之間還多了一份默契,常常在放學後,都會在學校多停留一段時間。
  有時隻是隨便聊聊天,有時討論一下作業題、考試題。趙清雪很喜歡現在這種和李明銳的相處方式,即可以讓父母放心,守著自己給他們的承諾,又可以和李明銳繼續作好朋友,確切的說是比好朋友更好的朋友,有一點喜歡,有一點欣賞。
  忙碌時,時間總是飛逝而過的,又到學期末了。趙清雪對這次的期末考試既期待,又緊張。她希望用這次來證明期中的成績隻不過是意外;她也害怕等來的是又一次意外,那大概也就不能算意外了。李明銳把她的心思都都看在眼裏。於是考試前一天下午放學後,他特意陪著趙清雪在校園的操場上散步,給她講笑話。然後把笑意盈盈的趙清雪送回家,臨走前,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定定地說:“別怕,你這次會考好的。”
  就真的被李明銳說中了,趙清雪期末考得非常好,居然排到班裏第九名,雖然不是史無前例,也是少有了。趙清雪記得隻有另外兩次大考,她考進過班裏前十。拿成績那一天,趙清雪笑得格外甜。姚風看了,起哄要她請客。她不介意,但還沒忘調侃一句,“為什麽不是考第一的請?”
  “他無聊,每次都是第一,叫他請有什麽意思。何況,你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不你請,誰請。”姚風答得理直氣壯。
  趙清雪瞪他一眼,她一雙大眼睛,圓圓的,故意瞪起來,格外可愛,看得姚風不禁笑起來。“得了,我不說你眼睛小了。你請不請,一句話。”
  “請,不過是冰淇淋,你們吃不吃。”趙清雪答得痛快。
  “不吃白不吃。”
  於是,又是那一眾朋友在清冷的冬日,一起熱火朝天地吃冰淇淋。這麽久的朋友了,大家互相都很了解,這次都替趙清雪高興。當初她期中沒考好,替她擔心的並不隻李明銳,趙清雪心裏也都明白。於是冰淇淋快吃完時,她誠懇和鄭重的跟大家說:“謝謝你們。”
  吳瑩和黃雅靜拉著趙清雪的手淡淡地說:“你開心我們也都開心。”
  李明銳和王思強則微笑著看著她,相似的笑容,一切盡在不言中。
  姚風撓撓頭,一本正經地說:“你還是這樣可愛。”
  趙清雪真的慶幸她能有這些朋友。她也知道,如果沒有李明銳,她也不會有他們這些朋友,所以她更感激那個總陪在身邊的人。她很想和李明銳說點兒什麽,可礙於這麽多人,也不好意思說,於是決定等回家的路上再說。
  可回家前,李明銳被物理老師叫走了,他走之前,還特意叫趙清雪不要等他。趙清雪隻好自己回了家。她想到到寒假就要開始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李明銳,心裏有些黯然。但自己向父母保證過,不去找李明銳的,好像就隻能等李明銳會來找她了。可李明銳肯定已經發現自己的父母不太歡迎他,不知他還會不會來。趙清雪忽然覺得有些事就是這麽無奈,歎了口氣,想著隻有等開學了。上了這麽多年學,頭一次不盼假期,盼開學。
  回了家,父母看到成績,自然高興,但也沒忘記提醒她不要驕傲。
  第二天,趙清雪很晚才起,享受難得的清閑。一出房門,嚇了一跳,發現本該早以上班的媽媽居然在家,一問才知道,原來媽媽等一下要去城的另一邊開會,今天就不去上班了。過了一會兒,媽媽告訴她晚上會晚些回來,就出門了。
  媽媽剛出門幾分鍾,趙清雪就聽見敲門聲,她以為媽媽又回來了,就問:“怎麽回來了,沒帶鑰匙?”打開門一看,居然是李明銳站在門外。心裏一陣狂喜:“怎麽是你?”
  “快讓我進去,凍死了。”李明銳一邊撮耳朵,一邊往門裏鑽。
  趙清雪剛才光顧著高興了,現在才發現李明銳鼻子、耳朵都凍得通紅。趕忙把他讓進自己房間,又給他倒了杯熱茶,才問:“你幹嘛去了,凍成這樣。”
  “等你唄。”李明銳答得理所當然。
  “等我?在哪?我們約過嗎?”趙清雪有些迷惑的想,不是自己忘了什麽吧。
  “沒約,就不能等啊?”
  趙清雪一聽,徹底糊塗了,也不說話,隻用大眼睛看著李明銳。
  李明銳哈哈笑了,他很喜歡逗趙清雪,然後看她那副迷糊樣。目的已經達到,他不再逗她,解釋說:“我來找你,可又不想和你爸媽撞上,就在家呆到到九點多,覺得他們上班了才來。可我剛要敲門,就聽見你媽說話的聲音,隻好又下了樓,在外麵等到你媽走了,才又上來。”他停一下又低低地說:“這樣你就不會為難了吧。”
  趙清雪聽了如何能不感動。隻是為了不讓她為難的見上一麵,這麽個優秀的男孩子竟然甘願在這麽一個寒冷冬天的早晨,等了兩個多小時。很多時候,心動隻是一瞬間,那個瞬間趙清雪清楚的聽見了自己心動的聲音。她第一次主動握住了李明銳依然冰涼的手,低著頭,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李明銳沒有忽略她的第一次主動,用一隻手反握住趙清雪兩隻柔軟的小手,騰出另一隻手摸了摸趙清雪的頭,又歎口氣,才幽幽的開口:“總算有點開竅了。”
  趙清雪對他的話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抬頭看他,卻直直地望進了一雙流光溢彩的眼,臉一紅,頭又低下了。好大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就這麽手拉手地坐著,有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感覺。直到李明銳的肚子響亮的叫了一聲,趙清雪才發覺已經12點多了。李明銳摸著肚子,笑著說:“我餓了。”
  趙清雪去廚房看了一下,問他:“要不要留下來吃午飯。”
  “好,你家有什麽?”
  “有很多剩米飯,我可以簡單的再炒個蔬菜。”
  “我來做,讓你嚐嚐我的揚州炒飯。”既然李明銳堅持做飯,趙清雪也就隨他去弄,自己在旁邊遞個油什麽之類的打打下手。
  李明銳做的揚州炒飯,味道確實不錯,兩個人把兩碗飯吃了個底朝天。飯後趙清雪收拾了碗,又泡了兩杯茶,放到自己房間和李明銳慢慢喝著。然後兩個人各自取了本書來讀。整個下午,他們隻是偶爾交流幾句,剩下的時間都各自看書。屋子裏靜悄悄的,可趙清雪覺得很享受。
  四點多時,李明銳站起來說:“你爸媽快回來了,我得走了。”
  趙清雪點點頭,送他到門口,眼睛裏藏了不舍。李明銳怎會不懂,臨走前,點點她的小鼻子,清楚的說:“我會再來的。”
  於是,這個寒假,有個人無數次地在瑟瑟的寒風中徘徊,守候。而另一個人也在一次次感動中,失守了自己的一顆心。
  寒假過後,再開學,就是高中最後一學期了,用句套話來說,就是大家都在為高考而衝刺,在題海中翻滾。趙清雪他們想考重點大學的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三月二十八日,趙清雪和父母一起慶祝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她故意沒有聲張,因為大家都在忙。可生日那個星期的周日,她正在家看書,忽然聽到有人在樓下喊她的名字。到陽台上一看,才發現是姚風在喊她,而且吳瑩,黃雅靜,王思強和李明銳也都在。姚風看她在,就帶頭走了上來。
  趙清雪把他們讓進家,才發現他們都帶來禮物。她吃驚得半天合不攏嘴,因為她的生日,她可是連李明銳也沒告訴。
  李明銳看著她,嗤笑一聲,說:“犯什麽傻呢?趕快把嘴閉上,知道你生日也不是什麽難事。”
  趙清雪向他們一一道謝,征得了父母同意後,請他們去了附近的小飯館吃麵。
  飯館並不大,裏麵暖暖的,做的蘭州拉麵很地道。周末的中午,人很多,他們也不及,一邊等桌子,一邊閑聊。一會,等到了一張靠窗的大桌子,大家就落座,猜拳,輸了的人就在水汽凝結的床上畫隻烏龜。最後,一張窗上畫滿了烏龜。黃雅靜看著窗子忽然就笑了起來。大家問她在笑什麽。她答,隻是想起了顧城的那句詩“我想在大地上畫滿窗子,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都習慣光明。”
  “也是,要是顧先生知道,我們把他畫的窗子上,都畫上烏龜,估計會氣得活過來。”姚風點點頭。
  然後大家又發現,就連烏龜,都是姚風畫得最好;可烏龜畫得最多的,卻是王思強,自然又被大家取笑一番。王思強也沒生氣,氣定神閑地說:“本來,我就不會猜拳,畫就畫了,沒什麽的。”
  一頓飯吃下來,每個人都是紅彤彤的臉,亮晶晶的眼,盡興而歸。
  送走一眾朋友後,趙清雪把禮物一件一件地拆開看。吳瑩和黃雅靜送的是繡花手帕和漂亮發夾,她很喜歡。姚風送的卡通抱枕,她馬上就開始用了,抱在手裏軟軟的,很舒服。但所有禮物裏,她最喜歡的卻是李明銳和王思強分別送的兩本書。
  李明銳送的是本《唐宋散文精選》。正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何況她從來偏愛古典文學,怎會不愛。她想背幾篇,說不定高考作文還能拿個高分。王思強送的是《蔡誌忠漫畫?莊子說》。她上次在王思強家看了蔡誌忠的菜根譚,就喜歡上了他的畫風,簡單幽默。這本書裏,他又把莊子夢蝶,子非魚等名句變成了漫畫,讓趙清雪更加愛不釋手。
  晚上睡覺時,她想的是有朋友真好,可是以後上大學了,到哪去找這樣的好友。

  離歌
  五月初,第一次模擬考試結束。趙清雪發揮正常,成績排班裏第十一。之後,大家開始填報高考誌願。李明銳理所當然的報了北大。趙清雪很想也報北大,和他在一起。可父母、老師都覺得有些勉強,建議他換一個稍微差一點的。既然不能和李明銳同校,她想那麽就找一個其它朋友報考的大學,報好了。
  可是,後來她發現這也不容易。姚風因為對繪畫的偏愛,選了清華建築係。不用說,她是不能報清華的,那還不如選北大。王思強決定考上海複旦,她要考,還是有點懸,也隻能作罷。吳瑩要學醫,她怕血,覺得責任過於重大,不敢學。黃雅靜要考財經學院,她對和錢打交道也沒興趣。最後,她思前想後了好久,又和父母商量過後,報了京城裏一所重點大學,第一誌願選了計算機係。
  交上了誌願,大家都經曆了一段灰黑色的日子,生活被看書,做題填得滿滿的。每天放學後和李明銳單獨相處的時間成了趙清雪那段日子裏唯一的亮點,讓她能樂觀開朗的麵對黎明前的無盡黑暗。
  高考結束,每個人都好像脫了一層皮。出了考場,一眾朋友互相看了一會兒,然後一起笑了出來。雖然大家都有些蓬頭垢麵,一副落魄的樣子,但好在苦難已經結束。幾天以後,所有同學都會學校參加畢業典禮,照集體照。有好事者還帶來了家裏的相機。學校裏到處都是三五成群的學生湊在一起聊天、照相。因為姚風也帶了相機來,所以趙清雪他們也在學校各處留了影。
  有些趙清雪出乎意料的是,畢業典禮剛結束,吳瑩就找到她,說有事想和她談談的。於是她們就繞著校園的操場轉圈。她不知道吳瑩要和她說什麽,所以吳瑩沒開口前,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就陪著她走。
  可能因為畢業以後,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整個學校裏的氣氛有些淡淡的傷感。所以畢業典禮結束後,很多同學還沒有離開,散布在學校各處。她們倆個看起來也不算怪異。過了好一會兒,大概吳瑩大概想好了怎麽說,於是開口:“有一件事情放在我心裏好久了,總想和你說清楚,可總沒有合適的機會。”她看了一眼趙清雪,又接著說:“我隻是想解釋一下,你第一次去我們家時,為什麽我讓李明銳去送黃雅靜,又故意讓你誤解,一個人回家。”
  趙清雪沒有插嘴,隻是靜靜的等著她接著說。
  “我、黃雅靜、李明銳、王思強和姚風一上高中,就成了好朋友。黃雅靜開始時,老組織我們一起聚會,一起玩。開始,我們隻覺得她愛熱鬧而已,後來發現每次聚會,她都盡量找機會和李明銳在一起。於是,我們就知道她喜歡李明銳。可是她不說,我們也就裝不知道,還是一起聚會。後來,你轉到我們班,她看李明銳對你與眾不同,就開始擔心,怕他喜歡上你。你們越近,她越怕。原來,她是很自信的。覺得李明銳隻是不想在告高中和女孩子有瓜葛而已,所以她可以等。可你一副清清純純,對感情一竅不通的樣子,不知怎麽就對上了李明銳的眼。有好幾次,他當著我們的麵讚‘趙清雪這個女孩真可愛’。黃雅靜忍不住,就把喜歡李明銳告訴了我,讓我幫她。那時候,我們還不很熟,可她和李明銳都已經是我的好朋友了,我怎麽能不幫她。所以那天你們到我家聚會,我就那麽做了。我想,如果是想在,我不知道還會不會幫她。不過當時,隻覺得義不容辭。我一直想和你說‘對不起’。我很喜歡你這個朋友,我不希望我們心中因為那件事兒留下陰影。你能原諒當時的我嗎?”
  趙清雪聽了,還是吃驚的,雖然她不笨,早已知道黃雅靜喜歡李明銳,但現在才明白吳瑩的立場和苦衷。她本就不是個愛計較的人,而且她一直都很喜歡吳瑩的為人。這一次更感激她把前因後果向她坦承,更明白的告訴她,李明銳對她是不同的。於是,她走上前,握住吳瑩的手,用清澈的大眼睛看著吳瑩,一字一句認真的說:“我不會怪你,我很感激你把這一切告訴我。我很慶幸交到你這麽個好朋友。”
  吳瑩聽後,釋然的長舒了口氣說:“現在感覺真好,以前一直悶在心裏,覺得對不起你。好在你不計較。”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趙清雪知道,從此,吳瑩就是她的之心密友了。於是趴在吳瑩耳邊低低地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也喜歡李明銳。”
  “你這也算秘密呀,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不照鏡子看看你對他那副含情脈脈的樣子。”吳瑩取笑她。
  “真的這麽明顯嗎?”趙清雪睜圓了一雙眼睛,故作吃驚。然後先忍不住笑了。吳瑩也笑了,兩個人笑作一團。
  笑夠了,吳瑩有些認真的說:“不過,好像黃雅靜並沒有放棄。你得把李明銳看牢點兒。”
  趙清雪想一下,覺得她說得有理,點頭道謝。然後兩人一起往教室走。路過籃球場時,聽見有人叫她們。一看發現李明銳、王思強正和班裏的另外兩個男生打籃球。他們邀請她們一起打,趙清雪馬上搖頭拒絕,她體育不差,可球類都不行。
  吳瑩個子高高的,籃球不錯,決定加入他們,畢竟不知什麽時候還能再用這個球場了。吳瑩不由分說的拉上趙清雪,扔給李明銳和王思強那一組,還衝她擠擠眼睛,自己則跑過去和另兩個男生一組。趙清雪想既然吳瑩這麽想打,就成全她吧。隻好硬著頭皮走到李明銳和王思強身邊。六個人定好規則後,吳瑩想鼓勵一下趙清雪。就和她說:“好好打呀,輸了可要被砸王八的。”
  “什麽是砸王八。”趙清雪問。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一看就知道你不會打,你們準輸。”另一組的一個男孩說。
  趙清雪還想問,李明銳已經要開始發球了。王思強衝趙清雪一笑說:“不用擔心,好好打就行了。”
  趙清雪雖然盡了全力,但他們那組還是輸了。有時,她覺得,也許李明銳和王思強兩個人聯手,結果可能會比他們三個一起打好些。因為她打得實在是很爛,可他們還很照顧她的把球傳給她。她隻好一臉愧疚的向另兩個人道歉。他們兩個倒不怎麽在意,隻說反正是玩,輸贏都無所謂。
  休息了一下,另一組的兩個男生叫他們去籃筐下站好,要開始砸王八。趙清雪這才搞清,所謂的砸王八,就是輸了的人,在籃筐前站成一排;而贏了的人則向籃板扔球,球彈回來,就會砸到籃筐前站的人。說白了就是用籃球間接的通過打板來砸人。
  她倒也不怎麽怕,輸了挨罰,理所應當,於是大方的站在了籃筐前。李明銳和王思強對視一眼,點點頭,然後極有默契的一起走到趙清雪身後,並排站好,同時把趙清雪護在身前。他們兩個本來就比趙清雪高,又站在趙清雪身後,把趙清雪擋了個嚴嚴實實。這樣一來,球落下來,隻會砸到他們倆。那邊兩個男生一看這樣,出手便沒什麽顧忌,球砸在李明銳和王思強身上碰碰作響。趙清雪不好意思,要繞道他們身後,被兩個人一手一個的拽住。李明銳還低低的說了句:“別動。”
  一會,十下砸完,趙清雪才有機會從兩個人的保護圈中鑽出拉,看著兩個人背上又是土,又是汗,不知說什麽好。吳瑩走過來說:“你不用感動,反正是他們自願的。”
  趙清雪看大家臉上都是汗,就提出請大家吃冰激淩。吃過冰激淩,另兩個男生就走了。學校裏也沒有什麽人了,於是他們四個也散了,但約好了暑假再聚。

  醉酒
  一個月後,同學們都拿到了高考成績,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所幸,趙清雪,李明銳他們那一眾朋友發揮都還正常,都考上了自己的第一誌願。於是他家決定到李明銳家聚會,來慶祝大家都如願以償。
  吃飯喝酒是每次他們聚會不變的內容之一。這次聚會,因為高考已經結束,大家喝酒都沒了顧忌。一邊喝,一邊控訴著高三的悲慘生活。對考高最感慨的是姚風,他這次發揮極佳,最後成績僅次於李明銳,班裏第二,如願的考上清華建築係。本來報誌願時,大家都替他捏把汗。以他平時的成績,考清華是沒什麽問題,可要上建築係,就沒那麽容易了。等拿到成績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都替他高興,但最高興的還是他。
  他一邊喝酒,一邊還嘮叨著:“兄弟我容易嗎,高考前那幾個月,除了吃飯睡覺,剩下的時間都拿來看書、做題了。就差‘頭懸梁,錐刺骨'了。”
  大家就一起和道:“您不容易,來再來一杯。”
  於是他最先喝醉,簡直是理所當然。倒下之前,還大著舌頭,來了一句:“對……對不住,兄弟我……我不行了,先歇會兒,你們等……等我回來,咱們再接著來。”說完,就找了沙發的一角到了下去。
  姚風倒下以後,剩下的人接著奮戰。酒這東西真是有趣的東西,喝多了最直接的作用,就是讓人多話。該說不該說的都不經大腦的說了出來。這邊,黃雅靜一本正經地看著李明銳說:“你真傻假傻,我追了你那麽久,你怎麽好像還不知道。”
  吳瑩也喝了不少,聽了黃雅靜的話,居然加了一句:“你真傻假傻,他明明喜歡別人,還讓我幫你,我的英明都被你給毀了。”
  李明銳喝得更多,傻呆呆地看看黃雅靜,又看看吳瑩,問:“誰喜歡誰呀?”
  還清醒的趙清雪和王思強笑得東倒西歪。李明銳看了,接著犯傻,眨了眨那雙通紅的眼,又問:“你們笑啥呢?”
  趙清雪和王思強一聽,笑得更厲害了。等兩人笑夠了,發現那幾個雖然還坐在,但目光已有些呆滯的人。知道他們大概也不行了,就分別把他們扶到沙發上和床上。
  王思強看趙清雪雙頰嫣紅,不知她喝了多少,就問她要不要也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趙清雪搖搖頭,說:“我其實隻喝了小半杯,沒什麽的。隻不過我很少喝酒,喝了之後容易臉紅。”然後她看了一眼王思強,覺得他神色如常,好像也沒什麽問題,不過還是問了一句:“你怎麽樣?”
  “我隻喝了不到一杯,所以也還好。”
  ”那你看著他們吧,我來收拾一下。”趙清雪環顧一下狼藉一片的房間,覺得這善後的任務頗為艱巨。她沒再說什麽,馬上動起手來。先收了飯桌子和要洗碗碟,抱到廚房,放進水槽裏。因為大家用的餐具比較多,一次沒拿完。她正要轉身,要再去把剩下的也去過來,卻差點撞到王思強。原來王思強不聲不響地已經把剩下的收好,抱了過來。
  ”我來幫你。”王思強淡淡的說。
  趙清雪也沒再客氣,於是兩人一個洗,一個遞;一個衝,一個收,配合得頗為默契。洗到一半,忽聽如雷的鼾聲自客廳傳來。趙清雪和王思強不約而同的抬頭,相視一笑。趙清雪臉已經沒有剛才那麽紅,褪成了淡淡的粉紅色,如塗了胭脂一般,映得她越發顯得嬌美如花,再配上她那嫣然一笑,竟讓王思強不覺呆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恢複如常,笑著問趙清雪:“你猜這是誰?睡得這麽香。”
  趙清雪想了一下說:“我猜是姚風,他剛才喝得最多,現在應該睡得最熟。”
  “我猜是李明銳,要不要打賭?”
  “好,賭什麽?你現在可不能再賭掃教室了。”
  “多久的事了,你還記著呢。那就賭一盒冰淇淋好了。”
  “沒問題。”趙清雪笑著答應。兩人趕快把碗洗好,來到客廳。循聲一看,那一波一波的鼾聲正從李明銳口中發出。
  王思強一臉壞笑著,看著趙清雪小聲說:“你輸了。”
  趙清雪歎了口氣,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李明銳看起來英俊瀟灑,睡起覺來,居然鼾聲震天。她有些無奈的說:“好吧,你什麽時候想吃冰淇淋就找我好了。”
  他們沒再說什麽,一起回了廚房。趙清雪取了塊抹布,王思強拎了個拖把。兩個人又一起回了客廳,一個擦桌子,一個拖地。忙了一會,李明銳家的客廳終於恢複了原樣。兩人都鬆了口氣,坐在沙發上輕聲閑聊起來。還沒聊多久,就看見姚風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衝進了衛生間。兩人對望一眼,同時猜到了下麵會發生什麽。“我去看一下。”,王思強站起來說。
  等王思強把姚風扶出來時,趙清雪發現姚風上身原來的T恤已經被一條浴巾代替了。她沒說什麽,隻是快步走進了衛生間。衛生間看起來還好,隻有地上姚風T恤的前胸上有一些汙跡。她把T恤拾起來,在水池裏洗了起來。
  王思強安頓好姚風,又回到衛生間。發現趙清雪已經把衣服洗幹淨了,正在水龍頭下漂掉肥皂,午後的陽光透過窗子斜斜的照進屋裏,給她的側影鑲了一道淡淡的金邊,她在那裏靜靜的洗著衣服,水花濺起,沒有一點不耐,還低低的哼著小曲,一副恬靜安然的樣子。
  他忽然有些嫉妒李明銳,心想他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能遇到這麽個平和,溫柔的女孩,還能被她青睞。王思強向來話不多,這次也一樣。他無聲地走到趙清雪旁邊,趙清雪看到他,也沒說什麽,隻是微笑著點點頭,示意他等一下。等衣服洗好後,他幫她把衣服擰幹,涼在了李明銳家陽台上。因為屋裏的人都在睡覺,兩個人也不吵到他們,就留在陽台上看風景、聊天。
  下午三、四點鍾時,喝多的那幾個陸續醒來,王思強和趙清雪也回到了屋裏。趙清雪燒水,泡了一壺濃茶,讓李明銳他們喝了解酒。黃雅靜終於清醒過來,喝了茶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大家:“我喝得有點多,剛才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李明銳、姚風和吳瑩都說沒有;王思強和趙清雪則選擇沉默,反正他們一向少言,沒人覺得奇怪。
  五點多時,大家結伴散去。李明銳堅持要送趙清雪回家,趙清雪推辭不成,隻好由他。快到趙清雪家時,李明銳才吭吭哧哧問出一句話:“我剛才也喝多了,沒胡說吧。”
  趙清雪一聽樂了,明白這大概才是他堅持送她的原因。“你沒說什麽,倒是傻得可愛。很少見你犯糊塗,這次還真是難得呢。而且你睡著了,居然打呼嚕,聲音還挺大,真看不出來。”趙清雪如實答道。
  李明銳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微紅著臉說:“被你聽見了。唉……白白損失了我的光輝形象。不過你知道也是早晚的事,王思強他們早就知道了。”
  趙清雪一聽,心想,壞了,今天居然被王思強給耍了。沒想到他這麽個看起來,斯斯文文,清瘦安靜的男孩,竟然也有騙人的時候。一天就體會了兩次人不可貌相,自己該反省了。她有些累,也沒和李明銳多聊,徑直回了家。

  借命
  高考之後的暑假真是愜意,什麽正事都不用做,唯一的問題是太短。其實一個半月也不算短,隻不過快樂時間總是短暫的。王思強因為要去上海,會提前一周左右離開。離開前,大家決定去他家給他送行。因為分別在即,一想到大家馬上要各奔東西,特別是王思強還要去別的城市,不知何時才能再這樣相聚,大家都有些淡淡的傷感。
  飯桌上都比平時沉默很多,就連一向喜歡高談闊論的姚風,說話都有了顧忌。不過因為有了上次喝醉的教訓,也沒人狠命喝酒。總之,氣氛怪怪的。吃過飯,收拾好。姚風看著李明銳長長歎了口氣,說:“心情不好,不能喝酒,想唱歌,可你還沒帶吉它。”
  王思強指著客廳裏的電視說:“你要真想唱,我們可以唱卡拉OK,我家有VCD機,卡拉OK的碟也不少。”
  大家一聽,覺得是個好主意,於是開始選歌。開始時,大家一起唱了些“明天會更好”、“閃亮的日子”之類的合唱歌曲。趙清雪歌一向對唱歌沒自信,有人把麥克傳給她時,她總是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行,再把麥克傳回去。大家了解她,也不強求她,任她坐在沙發的一角,隨著大家輕聲地哼幾句。
  唱了一會兒,氣氛活躍起來,合唱已經不過癮了。於是大家要各自點歌,開始獨唱了。李明銳被推出來,唱第一首。他找了一首很應景的老歌,羅大佑的“光陰的故事”。一曲唱罷,姚風走出來,唱了他最喜歡的成龍的“豪情壯誌在我胸”。然後是黃雅靜,她的聲音很好,唱起歌來清澈空靈,她唱的是王菲的“天空”。吳瑩的聲音有些低,她唱了李翊君的“愛江山更愛美人”。王思強聲音裏帶一點淡淡的憂傷,他選了老狼的“戀戀風塵”。大家都唱過了,隻除了趙清雪,吳瑩把她拉起來,讓她也來唱一首。
  她推辭半天,最後,吳瑩說和她一起唱,她才勉強選了一首簡單的“戀曲1990”。趙清雪開始唱了以後,大家發現,她的聲音很小,大部分時間隻能聽見吳瑩在唱。好不容易挨到唱完,一向安靜的趙清雪滿麵通紅,長舒口氣,飛快地坐了回去。吳瑩跑來,狠狠戳戳趙清雪的腦門,說:“這哪裏是你在唱,分明是我在唱。”
  趙清雪聳聳肩,有攤攤手,極無奈的樣子,“我早說了不行,你非要和我一起唱的,我沒怪你,你這惡人還敢先告狀。”
  吳瑩還了一句:“我服了你了。”認命的找別人接著唱去了。
  趙清雪說什麽都不再唱,隻是微笑著聽他們自得其樂的引吭高歌。過了一會兒,黃雅靜提出和李明銳一起合唱。李明銳也不推辭。黃雅靜就一連找了好幾首經典的情歌對唱要李明銳和她一起唱。李明銳也不知怎麽想的,就那麽笑嘻嘻地和黃雅靜唱情歌,而且兩個人還一連唱了三首。
  最後,還是吳瑩先看不下去,把麥克搶走了。別人唱了一會兒,黃雅靜又把麥克給要了回來,拉著李明銳接著唱情歌。趙清雪看得有些煩,忍不住去了陽台。她站在陽台上,呆呆的看著外麵的景色,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她聽到陽台的門輕輕地響了一下,回頭一看,王思強正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微笑著看著她。“你怎麽也出來了,不唱歌了嗎?”她問王思強。
  “我剛才看你半天了……看你不愛唱歌,怕你悶,出來陪陪你。”
  趙清雪知道有些話王思強沒有明說,但自己煩悶的樣子,一定被她看去了。她歎了口氣,避重就輕地說:“實在不好意思再獻醜了,歌聽多了,覺得有點吵,就出來了。”
  王思強想了一下,說:“要不,我和你一起打遊戲吧。反正你也不愛唱歌。”
  趙清雪一聽,頭搖得像波浪鼓一般,連連說:“還是算了吧,我從來沒打過。”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有些遊戲不需要什麽技巧的,會射擊就行了。”
  趙清雪實在不想再和他們一起唱歌了,想想有人陪自己也不錯,就答應了。王思強把她帶到另一個房間,那裏也有一台電視,比客廳裏的小一些,已經連好了遊戲機。“你常打遊戲嗎?”趙清雪問道。
  “不是,最近沒事,打得多一些,不過這個電視平時不怎麽用,遊戲機就一直接在上麵了。”
  “你最近都打什麽遊戲?”
  “魂鬥羅。”
  “什麽?”趙清雪聽都沒聽說過。
  “一個射擊和闖關的遊戲。”王思強的說明很簡潔。
  趙清雪想,剛才王思強提到有些射擊遊戲很簡單,她可以試試的,於是問:“我可以玩嗎?”
  王思強思索一下,覺得魂鬥羅雖然闖關時是需要一些技巧,但他們可以一起打,由他負責需要技巧的部分,趙清雪隻要學會射擊和跳就可以了,應該不是很難。於是答道:“沒問題,我和你一起打,因為它可以設置成兩個人一起闖關。”
  於是,王思強調整了一下基本設置,又簡單的教了趙清雪一下哪個鍵用來跳躍,哪個鍵用來射擊。兩個人就從第一關開始玩了起來。趙清雪第一次玩,打得不是一般的差,王思強還是那副溫溫和和的樣子,耐心的陪著她打。
  在王思強的幫助下,他們總算打過了第一關。可問題馬上來了,趙清雪那三十條命,一進第二關,就都用光了。她正要放棄,王思強卻說,沒關係,你可以和我借命,我那些還沒用完。於是趙清雪借了王思強的命接著打。打了一會,趙清雪來了興致,興奮地握著遊戲機的控製盤,狠命的射擊。王思強一邊打,一邊看她,一邊偷著樂,心想:“原來趙清雪也有這麽瘋狂的時候,怎麽以前都沒發現呢。”趙清雪玩得正在興頭上,又丟了一條命,對著王思強叫:“哎,哥們,再借條命吧,你兄弟我不行了。”
  王思強看著她紅彤彤的臉,亮晶晶的眼睛,再配上那句頗為滑稽的話,忍不住笑了,邊笑邊說:“我的命,你想拿就拿去,下次也不用問了,知道嗎?”
  “謝謝大哥。”趙清雪目不轉睛地接著打。過來一會兒,兩個人的命都被趙清雪一同亂打,給用光了。趙清雪看著屏幕上的“GAME OVER”,不自覺地對著王思強撒嬌。她撅著小嘴說:“嗯,怎麽辦,第三關還沒打過,咱倆就都掛了,還得從頭來,估計我今天是打不到最後一關了。”
  王思強笑著說:“我還真沒聽說誰第一天就把所有關都打過了的,不過你可以試試,我們可以選關,從第三關接著打就行了。”
  “那就太好了。”趙清雪不知道她那天打了多久,總之,她是把所有的關都打過了,她打完時才發現,李明銳正站在門口看著她,也不知站了多久,麵色平靜無波,眼神卻複雜,趙清雪看不出他的情緒,也懶得猜。李明銳看她打完了,招手叫她一起回家。趙清雪走到李明銳身邊,回頭一看王思強還在原處,靜靜的看著她,眼神裏,有淡淡的哀愁和不舍。於是鬼使神差地,她又跑回去,對王思強說:“別難過,你還有幾天才走,我再來看你。”
  王思強點一下頭,說:“你說話可要算數啊,我等你請我吃冰激淩。”
  趙清雪說:“好。”微笑著和他道別。

  大學
  趙清雪暑假的最後兩周過得極為忙碌。爸爸媽媽每天不是帶著她買去學校的東西,就是跟她一起收拾東西,還要每天教誨她一番和別人的相處之道。爸爸媽媽好像比她還緊張,她倒覺得反正還在北京讀書,一周還可以回一次家,而且她還會有生活費,不用非要把所有東西一次帶齊。可唯一的寶貝女兒第一次離家,住校,父母如何能不擔心。
  入校的東西終於在學校報到前全準備好了。畢竟要麵對一個全新的環境,趙清雪還是有些怕的。所以她一直拖到最後一天下午,才和爸爸媽媽一起到了學校。
  到了學校,填好各種表格,自有高年級的師兄、師姐把她帶到她們的宿舍樓。爸爸媽媽幫她把行李提到宿舍,進了宿舍,才發現其它三個同宿舍的女孩早到了,東西都已擺放好。她們互相介紹了一下。另外那三個女孩分別來自廣東,四川和遼寧。除了來自遼寧的看起來大一點外,其他人年齡相仿。
  趙清雪和同宿舍的女孩子說話的時間,爸爸媽媽已經很快的幫她把東西放好。他們本來就來得晚,東西都收好時,剛好到了晚飯時間,爸爸和媽媽就提出和趙清雪一起在食堂吃飯。趙清雪知道他們不放心自己,就由他們陪著去了食堂。
  趙爸爸和趙媽媽看到離宿舍很近的那個食堂雖然人很多,隊排得也很長,夥食一般,但還是能找到幾個女兒喜歡的菜,而且小炒的價錢也還合理,放了心,但還是叮囑趙清雪要每天按時吃飯,沒什麽愛吃的,就去買小炒,別餓著自己。趙清雪不管爸媽說什麽,一律答應,不想讓他們擔心。
  吃過晚飯,爸媽又叮囑了趙清雪一番,然後戀戀不舍地走了。趙清雪回到宿舍,看另外三個室友也已經吃完了晚飯,就隨便和他們閑聊了起來。沒聊一會兒,聽到有人敲門,看門一看是高年級的師兄們來找老鄉。因為馬上就要開學了,新生大抵都到全了,來找老鄉的師兄們一撥接著一波,五湖四海的都有,唯獨缺北京的。不過也不奇怪,本來找老鄉就是為了以後有個照應,北京的同學就在家門口讀書,有事,回家就行了,哪用得到老鄉。
  趙清雪是北京的,沒人找,倒落得個清淨,她也樂得作個旁觀者,看著這人來人往的熱鬧。可她想不明白的是,不就是老鄉嗎,為什麽大家一分鍾前還是陌生人,一分鍾後就好似親人一般了。她懶,想不明白就算了。
  她觀察別人時,喜歡看他們的眼睛。她有時候想,雖然自己已經記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養成看人眼睛的習慣,但一定和李明銳有關。自從看了他的眼睛,喜歡上了裏麵的炫爛而溫暖的光彩之後,她總喜歡的看人眼睛,希望看到類似的光彩,但她總是失望,畢竟世上人能有幾個如李明銳。不過,她還是能從不同的眼中看到各樣的心情。
  就如同現在,她常看到那些來找老鄉的師兄進屋後,先自報家門,再隨便問她們從哪裏來,然後掃視一下宿舍裏的每一個人。他們看到漂亮的女孩時,眼光裏帶著些歡喜和期待,如果那個女孩和他是同鄉,眼裏的便是驚喜和愉悅;如果那個女孩不是他同鄉,眼裏便是淡淡的失落。雖然,她不能看懂每個人的眼睛,但看不懂對她來說也一樣是樂在其中,因為她可以在宿舍的一角默默地看,默默地猜,默默地想象她那一眾好友可能的類似經曆。
  可就有人不願讓她隻作旁觀者。這時宿舍裏剛好進來了五、六個人,有男有女。趙清雪正覺得奇怪,因為找老鄉的大多是男孩子。為首的一個男生說:“我們是係學生會的,代表全係同學來看望新生。”大家一聽是學生會的,便請他們在床邊坐下。趙清雪本來坐在離床稍遠一點的凳子上,看到他們大都坐在了床邊,正在考慮自己要不要也挪過去,她可不想顯得太突出。她還沒起身,就看到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向她走了過來,還搬了張凳子,坐在了她身邊,然後向她伸出了手,說:“我是係裏的體育部長,叫陳康平,山東的。你呢?”
  趙清雪隻好也伸手和陳康平握了一下,答道:“趙清雪,北京的。”趙清雪一向不善於和陌生人打交道,要不是李明銳,她也交不到那幾個朋友。她可以暗暗地從側麵觀察一個人的眼睛,卻不敢正視一個陌生人,所以她說話時微微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
  “你看起來不太象北京人。”陳康平一本正經地說。
  趙清雪有些奇怪他這麽說,抬起頭看他。這麽仔細一看才發現,陳康平長得濃眉大眼,皮膚有點黑,嘴唇有點厚,頭發短短的,正直老實的模樣,不覺對他少了幾分戒備,微微一笑,問到:“為什麽?”
  陳康平看趙清雪笑了,扒了兩下頭發,也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牙,憨態可掬。趙清雪覺得高大的他,其實象隻溫順的狗熊般可愛。
  “北京的女孩哪有你那麽膽小的,跟我說話連頭都不敢抬。”陳康平照實答。
  “誰說北京女孩都膽子大的?”趙清雪有些奇怪的問。
  “咱係和咱學校的北京女孩我也見了不少,都很大方,見了生人,一點都不怕,還特別能說,說得還賊快,可以連說幾分鍾,標點符號沒一個,氣也不喘一下。像你話這麽少的真是不多。”
  趙清雪心想,這隻大熊可也真夠直的,你也不想想,你說他們大方,不就是說我小氣嗎,得了,看在你老實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
  陳康平想了一下,又撓撓頭,可能也覺得這麽說有些不妥,加上一句:“哦,我不是說你不好。你隻是和我認識的其他北京女孩不一樣而已。”
  趙清雪心說,孺子可教,還好不算太傻,於是笑著說:“沒關係的。”接著問了一句,“你是體育部長,那你擅長什麽項目呢?”
  陳康平一聽她主動提問,笑得更加可愛。“我球類項目最好,籃球和足球都是校隊的。投擲也不錯,鉛球、標槍什麽的,校運會進前八也沒什麽問題。你怎麽樣?”
  趙清雪認真想了一下,說:“我以前長跑還可以,但為了考大學,好久都沒跑過了,不知現在還能不能跑了。”
  “以前跑過,現在練一下應該沒問題。那下次校運會,我給你報1500米和3000米行不行?我正愁這兩個項目總沒人參加呢。”陳康平頗為驚呀,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怯生生的女孩居然可以跑長跑。
  趙清雪想,反正自己一直打算從上大學開始,好好鍛煉身體,答應他,正好給自己一個動力。隻要經常跑跑,不拿倒數第一,就行了。於是,她點點頭說:“可以,但我不一定能拿名次。”
  陳康平一聽更吃驚,本來他隻想開開玩笑,因為沒幾個女孩子願意受那分苦,他根本不認為趙清雪會答應,沒想到她就答應了。“那真是太好了。”陳康平開心的說。
  這時,其他人叫陳康平,說要去別的宿舍了。趙清雪點頭和他道別,他也點點頭,就離開了。
  一係列迎新大會之後,大一第一學期正式開始。趙清雪不是很適應這種宿舍、食堂、自習室,三點兩線的生活。她覺得比高考前還乏味,因為沒有固定教室,她連班裏的同學都認不全。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上課外,大家都各自找自習室看書,不善與陌生人打交道的她越發孤單。所以她從周一上課的第一天開始,就盼著周末。
  雖然周末不會提前,但周三,她卻接到了王思強從上海寄來的信,當她從生活委員那裏接到信時,著實感到驚喜。王思強字如其人,清俊整齊,當她看著那些熟悉的字跡,覺得格外親切。信不長,隻簡單的談了一下他初到上海,對整個城市和對大學的第一印象,很客觀,看不出高興還是失望。但在信的末尾,仿佛不經意地提到,他在離開北京前在家呆了整整三天,怕趙清雪來找他時錯過了;可是一直到他坐上去上海的火車都沒看到她。
  趙清雪讀到這兒,才想起她那天聚會離開王思強家時,曾許諾要再去的,還要請他吃冰激淩。當時自己隻是隨口一說,過後就給忘了,沒想到讓人家白等了三天,心裏大呼:“慚愧,我怎麽給忘了。”她馬上給王思強回信。信一開頭就一個勁地說對不起,然後問王思強什麽時候回來,她一定第一時間去看他,向他當麵道歉,然後請他去吃冰激淩。寫完裝到信封裏才想起,她信裏一點沒提自己的學校,而王思強給她的信裏剛好問起過,就有把信拿出來,加了一段講學校的。然後封好信,寄了出去。
  以後的幾天,她都再等王思強的回信,雖然她也知道信不會那麽快到的。不過,還好,周五總算到了,她坐著公共汽車花了一個多小時輾轉回了家。一進家門,就聞到媽媽做的菜香,看著桌上擺著得她愛吃的零食,她竟然鼻子發酸。回家的感覺真好,她心裏默念。到廚房,找到還在忙的媽媽,張開雙臂熊抱了過去,還說了句:“媽,我想你。”
  媽媽看在第一次離家這麽久的女兒終於回來了,心裏也頗為感慨,但隻是笑著拍拍她的頭說:“快去洗手,你爸一回來就開飯,都是你愛吃的。”
  “好。”趙清雪洗了手,拿起零食大吃起來。
  趙爸爸回來,剛好看見女兒極沒形象地抓了一把魚皮花生往嘴裏塞,笑道:“真沒出息,怎麽才上了一個星期學,回家就跟難民似的。我和你媽也沒少給你生活費。”
  趙清雪滿嘴都是吃的,沒法說話,就看著老爸傻笑。趙爸爸拉著女兒的手坐下,看她把零食咽下才說:“學校怎麽樣,還適應嗎?”
  “還好。其實每天挺簡單的,就是吃飯、學習和睡覺。”趙清雪答。
  趙爸爸聽她這麽說,就明白她不太喜歡現在的生活。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從來報喜不報憂,但也不會說謊。所以她說“還好”和“不太好”基本一個意思,而且她從小就怕生戀家。其實他和她媽媽送她去時,就知道她不會很快融入新的環境,可女兒總要長大,他們作家長的也隻能放開手,讓她自己去闖了。所以他也隻是淡淡的說:“那就好,沒關係,過一段時間,等你和新同學熟了,你就會覺得大學生活不象你現在看到得那麽無聊了。”
  趙清雪聽了,沒說什麽,隻是點點頭。這時,正好媽媽說開飯了,於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其樂融融的晚飯。吃過飯,媽媽又拉著她細細問了一番。
  第二天,趙清雪睡了個懶覺,睡到10點多才起來。起來時,隻有爸爸在家看著報紙,媽媽出去買菜了。趙清雪隨便吃了點東西,找出本閑書隨便翻著。到了中午,吃過午飯,趙清雪因為起得晚,不想再睡,就接著看書。看了一會,起身去想去拿杯水,習慣的往窗外一看,剛好看到李明銳一個人在樓下轉來轉去。趙清雪覺得好笑,因為高考結束後,父母對他的來訪雖然還不是很熱情,但也不再是橫眉冷對,基本上是睜隻眼閉隻眼。所以,他應該完全可以上來找她的,可不知為什麽還在樓下等。趙清雪索性也下樓去找他。
  她一出樓門,李明銳就看見了她。他走上來說:“你沒睡午覺啊?我怕上去吵了你和你爸媽午休,就想等會兒再上去。”
  趙清雪看著他頭上細小的汗珠,想著他的話,不知說什麽好。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好,但卻不能回報他,她覺得當初她既然承諾了父母等到20歲再談戀愛,就該守信。她心裏暗暗地想著:“對不起,李明銳,請你再等一年半,等我到了20歲,一定把你的好加倍還給你。”
  李明銳看趙清雪呆呆的看著她,也不說話,笑著調侃她:“你這表情這麽那麽向以前咱們學校那些低年級的小女生剛見我的表情,你看了兩年,現在才看出我帥呀。”
  趙清雪微微一笑,也不更正他,隨意地說:“我一直都覺得你很帥。”然後問李明銳:“你為什麽大中午的來找我?”
  李明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知道,清華和北大挨著。所以,我和姚風這個星期都跑到對方學校轉了一圈。昨天,姚風又來找我,要和我喝酒。我就和他去了,結果喝得晚了,又不少,結果今天早上起的就比較晚。回到家已經快中午了。我們已經一個星期沒見麵了,我……嗯……挺想見你的,所以吃過午飯就過來了。可到了才想到你可能在午睡,正在想是先回家,還是就在樓下等,你就下來了。你說,咱倆是不是心有靈犀呀。”
  趙清雪心想,這人簡直越說越不正經了,不過知道他想見自己,還是很高興的。她也不答他。
  李明銳也習慣了,知道他一說起有關他們之間關係的問題,趙清雪就用沉默來逃避。不過沒關係,他相信自己隻要又耐心,總有一天,她會不再逃避,那時他大概就不會追得這麽辛苦了。
  沉默半晌,趙清雪才又說:“我爸媽還在午睡,我們上去了大概也不方便說話,不如我們一起走走吧。”
  李明銳說好,於是兩個人就在小區的小花園裏散步,隨便聊著各自對大學的感受。李明銳告訴趙清雪自己喜歡北大,尤愛那久負盛名的“一塌糊塗”(一塔湖圖):古色古香的博雅塔,清澈沉靜的未名湖和藏書極豐的圖書館,邀她去參觀他校園,並許諾她去時,一定請他吃完飯。趙清雪不置可否地笑笑,並不太想去北大,不是自己的校園,和那些天之驕子在一起會自卑的,但又不好掃李明銳的興。
  一整個下午,好像都是李明銳在侃侃而談,談北大,談他的新同學,談他想參加的學生社團。趙清雪安靜地聽,偶爾應兩聲。她忽然有些害怕,覺得李明銳離她比以前遠了很多。以前他雖然在自己前麵,但好像隻要伸手,她就可以夠到他;而現在,他還是在自己前麵,可他們之間隔了許多東西,她已經快看不見他了。李明銳又一段長篇大論之後,終於注意到了趙清雪和往日有些不同,關心地問她怎麽了。趙清雪不想解釋,淡淡地說:“可能有些累了。”
  李明銳看她疲倦的樣子,有些心疼,趕緊把她送回了家。趙清雪要上去之前,李明銳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放開,然後笑著說:“回去休息吧,等我哪天有時間去你學校看你。”
  趙清雪搖搖頭,說:“你別過來,我現在偶爾還會在校園裏走丟,你要是也丟了,我可找不到。”
  “沒關係,我會找到你的。”李明銳定定地說。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趙清雪此時此刻聽到,卻覺得格外溫暖,她和李明銳的距離好像也因為這句話又近了起來。她的心安靜下來,看著李明銳甜甜地一笑說:“好,我等你。”

  帥哥
  一個周末過得很快,周日晚上8點多趙清雪回到學校。一進宿舍,驚訝的發現其他三個女孩子都在宿舍,正嗑瓜子聊天呢。她忙把媽媽給她裝的零食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分享。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哪有不愛零食的,大家歡呼一聲,抓過牛肉幹大嚼起來。
  趙清雪也和她們坐到一起,聽她們聊天。聽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們在討論開學以來,班裏、係裏和學校裏見到的男生那個最帥。四川來的小蘭說是班裏的小楊,廣東來的小雲說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遼寧來的小燕想了一下,說還是咱係的陳康平帥,然後問趙清雪:“你覺得他怎麽樣?開學前一天晚上,他可在咱們宿舍和你聊了半天呢。”
  趙清雪認人能力一向差,現在好多名字和人還對不上,小燕這麽一說,她才明白原來她是說那個象隻大熊的體育部長。想起那隻憨厚的大熊,趙清雪不自覺地笑了起來,說:“他是很帥,但還是可愛多一點。”
  “可愛,你不是搞錯了吧。他那麽高大,怎麽會可愛?”小燕有些奇怪的問。
  趙清雪搖搖頭,難得耐心地給她解釋:“他笑起來,認真老實的樣子,真的很可愛的。”
  “沒見過。”小燕還是有些將信將疑的,不過又接著問了一句:“那你覺得誰帥?”
  這倒把趙清雪給問住了,她本來就很少在意周圍的男孩子,再加上看慣了陽光四射的李明銳,別的男孩子都不怎麽入眼。想了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上個星期沒怎麽注意,等我這個星期好好看看,再告訴你們。”
  一眾女孩子以為她不好意思說,不肯放過她,非要她說出來。在一幫室友的威逼利誘下,趙清雪如實招供:“我高中同學有個長得挺帥的,所以大概我對其他帥哥有免疫力吧。”
  她們一聽,更來了興趣,非要趙清雪描述一下她那個高中帥哥同學的樣子。趙清雪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說好。說得太好了吧,別人會說她是杜撰;說得差了吧,有些對不起李明銳。最後,她看大家有些不耐煩了,才一咬牙,從自己櫃子了摸出了本影集,翻到畢業照那頁,遞到室友麵前說:“你們自己看吧。最帥的那個。”
  大家一起盯著找照片看,小燕指著個男孩子最先讚道:“你這高中同學可真是帥,還一副溫文有禮的模樣,怪不得你不覺得這裏的男生帥。”
  趙清雪笑著說:“沒騙你們吧。”湊上去一看,嚇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小燕指得居然是王思強,而不是李明銳。趙清雪看過這張照片很多次,從來沒仔細注意過相片裏的王思強。小燕這麽一說,她才發現,相片上的王思強高高瘦瘦的,眼睛明亮溫和,鼻子挺直,嘴上帶著個淡淡的微笑,確實很帥。她心裏暗歎,怎麽在一起那麽久都沒發現原來王思強也是如此的引人注目呢。趙清雪正思考怎麽告訴大家她指的是另一個人,就聽小雲說:“我覺得還是這一個更帥。”當看到小雲指得是李明銳時,她暗暗鬆了口氣。
  “嗯,他們都不錯,一個溫和,一個耀眼,怪不得咱們這裏的男生如不了趙小姐的眼。不過,你剛才說的是哪一個呀。”小蘭作了總結發言,還連帶將了趙清雪一軍。
  趙清雪知道躲不過去,指著李明銳說:“是他。”
  “哦,這裏麵好像有點問題呦。”小蘭故作曖昧地說。其他兩個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起看她。
  趙清雪懶得解釋,回一句:“你們就亂發揮想象力吧。”
  大家初識不久,也不好太過糾纏,隨便聊了一會其他的,就洗臉睡覺去了。
  其實趙清雪還是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但也隻好接受。好在每個周末可以回家,還可以見到李明銳,她已經很知足了。而且李明銳還真說話算話的在開學第三周的周五,一臉壞笑的出現在趙清雪的宿舍樓下。那麽一個魅力四射的人,悠閑地站在女生樓下,引得女生頻頻回眸。
  趙清雪下了課,和小蘭一起回宿舍,遠遠的就看見李明銳站在那裏,雖然他說過要來,但真的看到他在這裏,還是一陣驚喜。等他看清了李明銳臉上那個不懷好意的笑,恍然明白了現在的狀況。她心裏歎氣,這個人雖然滿不在乎的站在那裏,雙手還叉在兜裏,可一臉的笑容,看起來如陽光般燦爛,怎麽可能不被人注意。
  她沒想到的是,那個已經出盡風頭的人還嫌不夠,笑嘻嘻的走到趙清雪跟前,自然的拉起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總算找到你了。”
  趙清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而且感到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趕緊抽手,瞪了一眼李明銳,急急地說:“你胡鬧什麽。”
  李明銳一副受傷的表情,也沒堅持,鬆了手,卻忽然又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快上去收拾一下,我等你,然後我們一起回家。”本來很平常的一句話,但被他這麽一搞,好像兩個人說什麽悄悄話似的。趙清雪覺得幾乎可以聽到其他人的抽氣聲了。
  她也不理李明銳,趕緊跑回宿舍去了。李明銳在後麵哈哈大笑。幾秒鍾後,小蘭也進了宿舍,一臉果然如此的模樣,也不說話,隻用眼睛盯著趙清雪看。趙清雪本來就被李明銳攪得心煩,瞪著小蘭喊一句:“看什麽看,還嫌我不夠煩。”
  小蘭一副無辜的樣子,說:“跟我有什麽關係,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這樣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再說,你幹嘛話也不說就跑呀,好像人家欺負了你一樣。”
  “他就是欺負我了。討厭的家夥。”趙清雪咬牙切齒。
  “那你還忙著收東西。不如讓他多等一會,懲罰懲罰他。”
  “我是怕他再搞什麽花樣。”
  小蘭看得好笑。其實從一開始,趙清雪的表情她就看在眼裏,明明喜歡他,還不承認。李明銳也一定是喜歡趙清雪的,他看她的眼神裏寫得一清二楚。感情這事,從來都是當局者迷,所以她也不好說什麽,但還是忍不住調侃趙清雪一句:“回家時小心點,別被拐跑了。”
  趙清雪這時剛好收好了包,邊往外走,邊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回家了,星期天回來,拜拜。”
  趙清雪到了樓下,二話不說,拉起李明銳就往學校外走。李明銳倒是不介意被她拉著,可他還想看看她們學校,於是出聲抗議:“我來,是為了參觀你們學校的,你怎麽也不帶我轉轉,就往外走。再說,我還沒吃飯呢,你怎麽也該帶我去吃點東西吧。”
  趙清雪也不理他,飛快地往校外走,好在她們宿舍離校門不遠。不一會兒,出了學校,她才放開李明銳,喘了口氣說:“你有沒有點自知呀,本來就引人注目,還挑了個快吃飯的時間在女生樓前站著。我現在哪敢帶你到處逛,你無所謂,我星期一還要見人哪。”
  “跟我在一起,怎麽會見不得人。”李明銳不明所以。
  趙清雪心說,就是跟你在一起,才麻煩,有幾個人,站在你麵前能沒有一點自卑。她也不答李明銳,隻是淡淡地歎了口氣。
  李明銳看她不說話,換了個輕鬆的話題。他說:“我其實已經很收斂了,下次我帶把吉他在你們宿舍底下唱歌。”
  “你敢。看我還理你。”趙清雪瞪他一眼。
  李明銳也不生氣,隻是開心的笑。趙清雪幹脆轉頭不看他了。過了一會兒,李明銳笑夠了,摸摸趙清雪的頭說:“好了,我以後不在宿舍樓前等你了,你說哪裏,就哪裏。現在我餓了,我們一起吃飯好嗎?”
  趙清雪向來吃軟不吃硬,她看李明銳已經妥協了,又想到怎麽說也是人家特意來找她,也不好在生氣。她點點頭,說:“學校附近有家麥當勞,我們去那裏好嗎?”
  “好。”李明銳答。於是趙清雪帶路,兩個人一起到了麥當勞。周五傍晚的麥當勞,人很多,還有很多小孩子在和麥當勞大叔跳舞,做遊戲。他們各要了一份小小的套餐,趙清雪堅持的付了賬,然後找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既可以看街上人來人往,又可以看店裏眾生百態。
  趙清雪很喜歡這種淹沒在人群中,默默觀察別人的感覺,覺得自在又愜意。她最害怕的就是,像剛才那樣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可是好像李明銳不在乎,而且還有點喜歡一樣。唉,這大概就是他們的不同了吧,想到這兒,她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好微笑的看向她,眼光一如初見般的溫暖澄澈。她不覺也笑了,有不同沒關係,隻要有些東西沒有改變,他們就還可以一直走下去的。
  他們沒有太多的交談,隻是偶爾微笑地對視,一起看那些可愛的孩子們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吃完飯,李明銳牽著趙清雪走出了麥當勞,一起坐車回來他們住的小區。李明銳把趙清雪送到她的樓下,習慣的點點她的小鼻子說:“我明天再來找你。”
  趙清雪臨走時,聲音不大,但清晰的說:“謝謝你去學校找我。”
  “不客氣,你隻要不生我的氣就夠了。”李明銳語氣裏帶點調侃。
  趙清雪懶得理他了一聲,自己回家了。

  暖手
  過完周末回學校,趙清雪就接到了王思強的來信。他並沒有怪她忘記了自己的許諾,隻是說9月30日他會回到北京,10月5日,國慶假期結束後再回上海,希望那時候他們可以見一次。趙清雪想了一下,記起9月30日正好是王思強的生日,而且自己9月30日下午也剛好沒課,就回信說會那一天去王思強家找他。
  信發出去了趙清雪才意識到,離9月30日已經不到一個星期了,也不知道王思強能不能接到信,自己可別到時候白跑一趟。後來她想到,以前他們幾個都互相寫過家裏的電話號碼。以前因為是同學每天見,他們幾乎不用電話聯絡,現在因為宿舍裏沒裝電話,電話還是不常用。不過這一次,她倒是可以用一下,隻要等王思強回來,給他家打個電話就行了。
  9月30日,上午上完課,已經快十二點了。趙清雪趕緊找了個電話亭給王思強家打電話。電話接通,她聽到一個溫婉的女聲:“你好。”
  “嗯,你好,請問王思強在家嗎?我是他高中同學,叫趙清雪。”
  “在,他今天上午剛回來的,你等一下,我叫他接電話。”
  一陣寂靜之後,王思強溫和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趙清雪嗎?是我。”
  這是趙清雪第一次給王思強打電話,聽到他的聲音和他的回答,覺得怪怪的,對著電話低低的笑了起來,然後她聽見王思強也笑了。停了一下,趙清雪才說:“我給你的回信,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昨天下午出門之前收到的。”
  “那……”
  還沒等趙清雪問出來,王思強搶先說:“我很歡迎你來我家,可是又覺得不好意思讓你跑一趟,要不我去你們學校吧。“
  “沒關係,去你那裏,和我回家順路,你剛回來,一定很累,還是我過去吧。”
  王思強想了一下,說:“好吧。我等你,能告訴你大概什麽時候過來嗎?要不,你來我家吃午飯好了。你過來,大約一個小時就夠了。”
  趙清雪想到大概剛才是王媽媽接的電話,自己又不習慣和陌生人吃飯,於是說:“我還要收拾點東西,然後休息一下出門,大約兩點半左右到你那裏吧。”
  王思強也不勉強她,說:“好吧,一路小心,一會見。”
  “好的。”趙清雪先掛斷了電話。
  兩點一刻,趙清雪背著個大包,從公共汽車上走下來,發現王思強已經等在車站了。臉上帶著個淡淡的微笑,手裏捏了一份有些皺了的《北京青年報》,也不知等了多久。車站上人來人往,或匆忙或嘈雜,好像都影響不到他,依舊保持著那份寧靜悠遠的淡然,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趙清雪記得很久以前,他第一次送她回家時,她就是這種感覺。她又想起宿舍裏的那次談話,認真打量著王思強。他今天穿得很隨意,休閑夾克,休閑褲,幹淨整齊的頭發自然的搭在前額上,烏黑的眸子裏有清淺的笑意。英俊是英俊,但不能算帥氣,因為他身上少了一副輕狂,多了一份內斂。
  王思強看趙清雪呆呆的看著自己,也不說話,默默走到她身邊,伸手接過她身上的大包,背在自己身上,又扶著她的手臂把她帶到裏馬路遠一些的地方。
  趙清雪這才發覺她已經盯著人家看了好一會了,不好意思的底下了頭。
  “我變很多了嗎?”王思強輕輕問她。
  “哦,沒有,我隻是想起我們宿舍的女孩說你特帥,以前好像沒注意,今天仔細看看。”趙清雪向來老實。
  “她們怎麽會見過我?”
  “我給她們看過我們高中的畢業照。”
  “那你今天盯著我看了半天,結論如何?”王思強開玩笑似地問。
  “嗯,說實話吧,我怎麽也不覺得你帥,你給我的感覺是穩重平和,那不同於帥。”
  王思強臉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笑著說:“謝謝你,我沒你想到那麽好。”
  趙清雪指著王思強身上她的包,說:“把包給我一下。”
  王思強一愣,不明白她要幹什麽,但還是把包還給她。趙清雪打開其中一層,取出一隻黑色的絲絨小盒子,遞到王思強麵前說:“生日快樂。”
  王思強臉上明顯帶了幾分驚喜,愉快接過盒子,說:“謝謝你還記得,這是我收到的今年第一份生日禮物。”說完,他打開盒子,發現裏麵是一隻冰藍色鑲銀邊的月牙形領扣。他把領扣放在掌心細細的看,領扣簡潔平實,但做工精致。於是他由衷的讚道:“很漂亮,我喜歡。”
  趙清雪鬆了一口氣說:“你喜歡就好。我有次逛街看到的,不知為什麽,就覺得很適合你,所以買來送給你作生日禮物。可是又覺得我們都是學生,好像用不上,不過希望你以後可以用到。”
  “一定會用上的。”王思強很肯定地說。他好像還要說什麽,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又看一下領扣,才放回盒子裏,又把盒子放進貼身的兜裏,拿起趙清雪的大包重新被在自己肩上。開心的笑著說:“走吧,先去我家把東西放下,然後你想幹什麽都成。”
  趙清雪點點頭,兩個人就一起往王思強家走。到了王家,趙清雪看見大電視,就想起上一次和他打魂鬥羅來了,低聲笑了起來。王思強知道她想起了什麽,也笑出了聲,看她一眼說:“我從沒想到,你這麽文靜的人會喜歡那個,還打得那麽激動,簡直要跳起來。今天還要不要再打。”
  “算了吧,我怕我變得太暴力了。”趙清雪連連搖頭。
  “正好,省得你將來受欺負。”王思強難得開玩笑。
  趙清雪還是搖頭,王思強也不勉強她,把東西放好,然後問她,“要不要看書?”
  “你家附近有沒有地方吃冰激淩?“趙清雪反問了他一句。
  王思強知道她想起了那個賭,要請他吃冰激淩。想了一下才說;“有個不錯的冰激淩店,不過大概要做兩站的車。”
  “沒關係,總不能老欠著你。”趙清雪滿不在乎的說。
  “那好吧,我們就去吃冰淇淋。”王思強和趙清雪又一起出了門。冰淇淋店並不遠,很快就到了。趙清雪先來,點了一大客香蕉船,王思強隻隨便選了一隻蛋筒冰激淩,然後還沒能趙清雪反映過來,就把錢付了。
  趙清雪一邊吃冰淇淋,一邊抱怨,“本來說好了我請的,你招呼也不打,就把錢付了,我豈不是還是欠你的。”
  王思強也不生氣,微笑地聽她抱怨。過了一會,趙清雪也懶得說了。他才解釋道:“我若開始就說請你,你會讓嗎?再說,今天我過生日,你已經送了禮物,當然該我請。你的那個還是欠著吧,我喜歡當債主的感覺。”
  趙清雪一想,覺得他說得也對,隻得歎了口氣,說:“那隻好以後再請你了。”
  “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我可不想以後被債主逼債。”趙清雪順著他剛才的話說,還裝模作樣的長長歎了口氣,然後自己先笑了。
  王思強還是微笑著看她,帶點寵溺,沒接她的話。趙清雪注意到他吃東西很斯文,也很慢。隻要嘴裏有東西,他就不會說話,頂多點頭或搖頭。趙清雪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個多話的人,可和王思強一起時,好像她的話卻比平時多了很多。不過也不奇怪,從一開始,她騎車回家摔跤開始,他就把她不為人知的脾氣、缺點都看到了,在他麵前她不需任何顧忌,再加上他為人溫和,和他相處極輕鬆自然。
  一客香蕉船吃完,趙清雪覺得胃裏有些漲,提議他們走回去,本來兩站路也不遠。出了店門,被已經有些冷的秋風一吹,再加上剛才的冰激淩,趙清雪覺透心的涼,不覺打了個寒戰。王思強看在眼裏,默默脫下自己的夾克,披在趙清雪身上。趙清雪抬頭,正對上王思強有些關切的目光,她感激的對著他一笑,說:“謝謝你,我還好,就是有點冷。”
  他們一起往回走,兩個人話都沒怎麽說話。這個秋天格外的涼,風也愈來愈大。趙清雪穿得不多,雖然穿了王思強的夾克,露在外麵的手還是有些冷。於是她一邊走,一邊搓手。王思強猶豫了一下,不知為什麽又歎了口氣,然後拉起趙清雪的一隻手,用自己的手給她暖著。趙清雪先是吃了一驚,但看到王思強臉色如常,溫柔而坦蕩的樣子,也就放心的享受從那雙手傳來的溫暖了。過了一會,王思強覺得她一隻手已經暖了,就換到另一邊,握住她的另一隻手暖著。等另一隻也暖了,就輕輕放開了她的手。不知為什麽,趙清雪忽然有些失落,她很依戀他給她的溫暖,說不清的心情。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趙清雪覺得氣氛有些怪,先開口問他:“你覺得複旦怎麽樣。”
  “還好吧,老師看起來都很嚴格,功課也挺忙了,但還是比高三好了很多。”王思強淡淡的答。
  “那同學呢?”
  王思強想了一下,才說:“我住舅舅家,和同學接觸不多,沒什麽特別的印像。”
  趙清雪看王思強沒什麽興趣談自己的學校,也就不追問了。
  “你是不是不喜歡你們學校。”王思強突然問她。
  “你怎麽知道。”
  王思強笑笑說:“因為你怕生。”
  “你怎麽知道?”趙清雪同樣的話問了兩遍。
  “和你同學那麽久,這點還是看得出的。”
  “哦……不過我想我隻是剛開始,不習慣,以後會好的。”
  王思強點點頭,說:“多交交朋友,等你有了幾個好朋友,就會覺得好多了。”
  “好。我盡量。”她笑著答應了。
  兩個人就這麽走回了王思強家,趙清雪想王思強的爸爸媽媽可能晚上會為他慶生,就早早告辭離開了。走時,她看到王思強眼裏淡淡的不舍,於是說:“你要常常回來,我們就可以像以前一樣常常聚會了。”
  王思強苦笑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就不會去上海了。”
  趙清雪知道他有些話沒說出來,也不追問,微笑著說:“那你就在上海好好保重自己,我們都會想你的。”說完,就離開了。

  大熊
  趙清雪過完國慶,回到學校,覺得這幾個月懶散了一段時間,國慶在家又狂吃了幾天,似有發胖的嫌疑,於是決定開始鍛煉身體。晚上晚自習結束後,她來到宿舍旁邊的操場,開始跑步。她跑得比較慢,時常有人從身邊超過。這次剛好又有人超過了她,可那人咦了一聲,又轉過身跑得她身邊問:“你怎麽在這。”
  趙清雪這才看清原來是大熊陳康平,於是答道:“鍛煉身體呀。你呢?”
  “學校這個月和下個月有足球聯賽,我在練體能。”大熊認真的說。
  趙清雪跑步時極少說話,大熊也沒再說什麽,在外道陪著她跑。又過了一會,大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你的速度太慢了,我要加速了。“
  趙清雪點頭,說:“不用管我,你加速吧。”大熊聽了,甩開大步跑到了前麵。趙清雪大概跑了四五圈,覺得有些累了,就變跑為走,又走了一圈才停下來,看到大熊已經在場邊等她了。看她走過來,說了一句:“看不出,你還挺能跑的。”
  “太慢了,好久沒跑這麽長了,不過感覺還挺好的。”趙清雪笑著說。
  “沒關係,我看你以前底子不錯,練個一、兩個月,因該就能恢複原來的水平了。”
  趙清雪有些驚訝的看著陳康平,不明白他怎麽看出自己以前練過長跑。
  “看你跑步姿勢就知道了。”陳康平知道她要問什麽。
  “你真內行,我都沒覺得自己跑步和別人姿勢不一樣,倒被你看出來了。”趙清雪心想這體育部長還真不是混的,說話一針見血。
  陳康平笑笑,說:“宿舍樓快鎖門了,我們回去吧。”然後把趙清雪送回宿舍樓前,就離開了。
  以後趙清雪差不多隔天就去跑跑步,每次都能看到練體能的大熊。大熊也不怎麽多話,隻是有時陪她跑上一兩圈,然後送她回宿舍。有一天,她回到宿舍,卻驚訝的發現大熊正坐在她們宿舍,和先回來的小雲聊著什麽。看到她回來了,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趙清雪用詢問的眼光看看小雲,小雲指著陳康平說:“他是來請我們幫忙的。”
  “幫什麽忙。”趙清雪還是不明白。
  “叫我們女生給他們係足球隊當拉拉隊。”小雲又說。
  “我不太懂足球,也不大會看,還是算了吧。”趙清雪想拒絕。
  “哦,其實你們不用很懂,站在那裏喊兩聲就夠了。”陳康平撓撓頭,有些臉紅地接著又說:“他們那些人隻不過覺得有女生看在踢起來更帶勁,說要找幾個女生給她們作拉拉隊,還讓我這個體育部長去找,號稱什麽職責所在。”
  趙清雪看著大熊微窘的可愛樣子,想了一下,點點頭說:“好吧,也不是什麽難事,隻要沒課,我應該可以去的吧。”
  陳康平有些感激的衝她笑了一下,然後問小雲:“那你呢?”
  “我也可以吧。”
  陳康平鬆了口氣,說:“還是你們大一的女生好。能不能幫我和你們宿舍那兩位也說一聲,我還得多找幾個去。”
  “沒問題。”小雲說,然後一臉同情的吧陳康平送出了門。
  那年,他們計算機係終於在足球聯賽中近了四強,雖然最後也隻得了第四,但已經是史無前例的好成績了。大熊樂得合不攏嘴。每次看到趙清雪她們宿舍的人都說要請他們吃飯,好好謝謝她們,因為她們幾乎每場比賽都在,給男生們加油。趙清雪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其他人也無所謂的樣子,所以大熊也始終沒能請她們吃成飯。
  天氣雖然一天天冷了,但趙清雪還是堅持一周至少跑兩次步。她也依然每次見到據說還在練體能的大熊。有次,她忍不住問大熊,為什麽足球都比完了,他還在練體能。大熊一本正經地告訴她,體能本來就該在冬天,而不是比賽時練的,他以前隻是隨便跑跑而已。她也懶得多問,而且她現在已經可以跑到比較快了,大熊很多時候都是陪她一起跑的。她以前都是一個人跑,現在發現有個人陪著也不錯,有時她累了,雖然沒原先計劃的量還沒跑完,但已經想放棄了,可看到大熊還在身邊堅定地跑著,也就堅持下去了。這個冬天,她身體和精神都比高三時好了很多,父母看了放心了不少。
  新年將至,係裏辦了新年舞會,據說還有抽獎。趙清雪在宿舍其他人的遊說下,換了條大擺格子長裙,又穿上了雙高根小皮靴,和她們一起去了舞會。舞會上人很多,各個年級的都有,好像還有外係的。不過也沒什麽,他們這所理工院校,女生比例總是很小,其實他們係女生還算多得,不過也隻占所有學生的三分之一,不從外係請來些女士,要那些沒帶舞伴的男生幹站著不成。
  趙清雪長得本就不錯,來請她的男生自然不少。她很早就會跳舞,因為媽媽喜歡,有時也帶上她一起去學,就會了。如果男生帶得好的話,配上她的大擺裙,跳起來行雲流水一般,很美,所以有些跳得不好的有時幹脆停下來,看她跳。跳了幾隻曲子,她發現有些人盯著她看,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委婉的拒絕了下一個邀她的男生,退下來休息。
  她在場邊找了把椅子坐下,又習慣性的地旁觀起舞池裏的紅男綠女來。她最先看到的是小蘭,而和她一起跳舞的是同班同學小楊。他們跳得並不是頂好,但小蘭是典型的川妹子,嬌小甜美;而小楊是他們年級公認的帥哥,這兩個人在一起無論做什麽都引人注目。因為離得遠,她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兩個人跳舞時,身體貼得很近,極親密的樣子,趙清雪忽然露出了一個少見的狡詰微笑,她直覺的感到宿舍裏最近會發生些有意思的事了。
  她還沒來得及收起那個詭異的笑,就看到一瓶飲料在自己眼前晃。抬頭一看,原來是大熊陳康平站在她身邊,兩手各拿了一瓶飲料,把其中一瓶遞到她麵前。她確實也有些渴了,就向大熊道了謝,接過來喝起來。還沒喝兩口,就聽見大熊問她,“你剛才笑什麽呢?看起來不懷好意的樣子。”
  趙清雪哪裏肯承認,笑著說:“你一定看錯了,大概是光線太暗了吧。”
  老實的大熊也不知道趙清雪耍他,撓撓頭,憨憨地說:“不會啊,我看得挺清楚的呀。”
  趙清雪不理他,隻顧自己笑。陳康平也跟著笑,還幹脆坐在了趙清雪旁邊的椅子上。過了一會兒,一小瓶飲料已經喝完了,陳康平接過趙清雪手裏的空瓶,扔到垃圾桶裏。走回來時,一支曲子剛好開始,他向趙清雪伸出手,說:“來,和我跳一支吧。”
  “你跳得怎麽樣?”趙清雪隨口問著。她已經把他當成上大學以來交的朋友之一,他又幫她拿了飲料,於情於理她都不該拒絕的。
  陳康平又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是很好,隻是會走步子而已。”
  “沒關係,好,我和你跳。”趙清雪有些釋然,這樣就沒人注意他們了。
  陳康平被趙清雪搞得莫名其妙,本來已經準備好被她拒絕了,她居然一臉輕鬆的答應了,大方的把手伸給他。他也沒多想,拉著趙清雪進了舞池。曲子是慢四,這個跳起來可以很簡單,如果要跳花樣也可以很難,不過陳康平平時很少跳舞,所以就帶著趙清雪在舞池裏走來走去。
  因為場中央人多,跳得也花,兩個人就繞著場邊跳。陳康平看著趙清雪俏生生的臉,聞著她淡淡的發香,心裏不禁一動,就跳慢了一步。趙清雪一腳踏出,剛好踩在陳康平的腳上,她立即覺得有些不對,忙低頭察看,要知道她這雙高跟鞋踩起人來可是很疼的。他們本來離得近,她一低頭,頭剛好抵住了陳康平的胸口,看起來極曖昧。陳康平馬上出聲:“我沒事,有沒有鉻到你?”
  趙清雪有些臉紅的抬頭看他,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踩著你了。”
  陳康平也是臉色微紅地看著趙清雪,有些窘的說:“該我說對不起才對,是我跳錯了。”
  “沒關係的,我們接著來吧。”趙清雪出聲安慰他。於是兩個人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曲子跳完。一曲結束,剛好到了抽獎時間,大家一起朝一個方向湧去。趙清雪第一次參加,不明所以,看到那麽多人一起向一個方向走,直覺地往反方向退。陳康平歎口氣,心想這女孩怎麽還這麽膽小,一看見人多就跑。他很自然地一伸手把她拉在身邊,也向人多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解釋:“係學生會主席會在那裏抽獎,然後宣布號碼,如果和進門時拿到的號碼尾數一樣,就中獎了。”
  趙清雪一聽,馬上說:“我身上沒兜,號碼放下大衣兜裏了,大衣進來時存在門口了,我得把它取回來。”
  陳康平回頭看了一眼有些擁擠的圍在他們外麵的人群,握緊趙清雪的手說:“來,跟我一起鑽出去。”
  趙清雪這才看到跟在他們後麵的人群,對著陳康平搖搖頭說:“算了,反正我也不很在乎中不中獎。”
  陳康平拉著她一邊往外擠,一邊說:“怕什麽,有我呢。中獎就是個樂子,說不定明年有好運呢。”
  兩個人東鑽西鑽一通,好不容易擠了出來。趙清雪一出來,就看到空曠的舞廳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可以斷定是李明銳。趙清雪心裏一喜,掙開陳康平的手,快步向門口走去。等離得近了,趙清雪才看清李明銳陰沉著臉,眼底的憂傷藏也藏不住。她不知他來了多久,看到了什麽,不過想起剛才她和大熊確實看起來有些曖昧,心裏也有些亂,不知該怎麽向李明銳解釋。

  新年
  李明銳看趙清雪走近了,也不說什麽,黑著臉轉身出了舞廳。趙清雪取了大衣,看到陳康平還立在場中央,覺得有些對不起他,但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隻能指指李明銳,無聲地說句對不起,快步走出了舞廳。出來才發現李明銳並沒有離開,正站在門外看她,居然還背著把吉他,可臉色比剛才更黑了。她知道他生氣了,乖乖走到他身邊,還主動挽住李明銳的胳膊。李明銳看了一眼趙清雪挽著的手,冷哼了一聲,沒說什麽,帶著她往宿舍方向走。
  走了大半個校園,李明銳一語不發,趙清雪也不敢說什麽,因為她不知道他看了多少,搞不好越描越黑,所以李明銳不說話,她也不說。過了好大一會兒,李明銳才有些忿忿地問:“他是誰?”
  “我們係的體育部長,叫陳康平。”
  “你怎麽會認識他?”
  “剛開學時,他們學生會的來宿舍看新生,他也在,就認識了。”趙清雪看了一眼李明銳,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們很熟嗎?”李明銳又問。
  “算不上很熟,我跑步時常能見到他,學校足球聯賽時我們宿舍去當過拉拉隊。”趙清雪向來老實。
  “你還看他踢足球!?怎麽從沒看見你看我踢球?”李明銳很孩子氣的模樣,醋意十足。
  趙清雪趕忙安撫他道:“也不是看他,是看整個係足球隊,而且每次都是我們整個宿舍一起去的。你下次踢,我也去看好嗎?以前不懂,自己去怕鬧笑話。這次有宿舍其他女生陪著,學了一點。”
  李明銳臉色稍好,但孩子氣依舊。“你說話要算數的,我們學校明年春天也有足球聯賽,你到時別忘了去看。”停了一下又說:“還有,以後少跟你們這體育部長在一塊兒。”
  “為什麽?”趙清雪覺得李明銳的要求有些奇怪。
  “誰知道他對你有什麽企圖,我怕你被他騙了。”李明銳理直氣壯地說。
  趙清雪一聽,笑了。“他最老實了,憨憨的樣子,大概隻會被別人騙,我怎麽會上他的當。”
  “聽我的沒錯。”李明銳一副說了你也不懂的表情。
  趙清雪懶得和他爭,又覺得現在他正生氣,就順著點他,點頭答應。李明銳看她同意了,鬆了一口氣。兩個人也不急著回去,就在校園裏頂著冷風,散著步。沉默了一會兒,趙清雪問李明銳:“你背把吉他來幹嘛?也不嫌沉。”
  李明銳拍拍琴說:“是有點沉,要不你幫我背。我本來是給你送新年禮物的,可現在被你搞得沒心情了,以後再說吧。”
  趙清雪想,讓她背琴這種玩笑隻有李明銳敢開。她可不想碰那個笨重的東西,連連搖頭說:“還是你背著吧,萬一我一不小心把它給磕了,還賠不起。”
  李明銳終於笑了,指著趙清雪說:“就知道你不講義氣,我都背了一路了,讓你背一會都不幹。”
  趙清雪心說,你笑了就成,至於你怎麽說我,我就當沒聽見好了。也不生氣,笑著聽李明銳數落她。李明銳還嫌不夠,敲著她腦袋說:“你傻了,我說你,你還笑。”
  趙清雪也不說話,過了半天,才拉拉李明銳的袖子,輕輕問他:“你還生氣嗎。”
  李明銳看著她,歎了口氣說:“還有點,不過算了。你想,我跑了大老遠想給你個驚喜,又在你宿舍底下等了半天,結果你們隔壁宿舍的女孩告訴我你們去跳舞了。我又去舞廳找你,卻看見你拉著別人手,一副親親密密的模樣,曲子都跳完了還不放手。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趙清雪坦然的回視李明銳,淡定地說:“你錯怪我了。我和他隻是普通朋友而已。跳完那隻曲子剛好到了抽獎時間,我看那麽多人往一個地方擠,不想參加,他覺得我應該去試試運氣,就拉我過去。快到了,才想起來我的那張票在大衣兜裏,想去拿,可當時周圍都是人,他隻好又拉著我往外擠。好不容易擠出來了,就看見你在那兒。”趙清雪從大衣兜裏摸出一張印著號碼的小紙片,在李明銳眼前晃晃。
  李明銳笑著把她那隻黃來晃去的手握住,說:“好吧,我相信你,可是你永遠也別把別人,特別是男人想得太簡單了。”
  趙清雪不是很懂李明銳的話,但還是點點頭。李明銳用頭抵住趙清雪的頭,又歎了口氣,低低地說:“你這麽遲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開竅,到時候,你可別被別人追走了。”
  趙清雪頭和他抵在一起,耳邊是他似有似無的聲音,心裏彭彭直跳。她知道他在說什麽,她也想給他一個承諾,但他從來沒給過她任何承諾,隻是她覺得他待她不同而已。少女的矜持和她的性格讓她又一次選擇了沉默,她想隻要她們心裏都有彼此就夠了。
  過了一會兒,李明銳直起身,說:“晚了,我送你回宿舍吧。”兩個人一路無話地走回趙清雪的宿舍。李明銳放開趙清雪的手,點點趙清雪的鼻子說:“放心吧,我舍不得跟你生氣。我看著你進去以後再離開。”
  趙清雪看他眸光閃爍,亮如寒星,眼底一片清明,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微笑著對他揮揮手。剛要走,又被李明銳一把抓住,說:“過幾天去我家一趟,我把禮物給你。”
  “好,我一定去。”趙清雪笑著走回了宿舍樓。
  第二天晚上,趙清雪照常去跑步。一到操場,陳康平就向她走過來,有些關切的問:“你昨天沒事吧。”
  趙清雪笑著搖搖頭:“沒事。他是我高中同學。”
  “沒事就好,他當時看起來可挺生氣的,我還怕給你惹麻煩了呢?”陳康平想了一下又問:“他是你男朋友吧?怪不得看到我拉著你那麽生氣。”
  趙清雪心想,隻有你這隻大熊敢直來直去地問出這種話來。但還是照實答道:“現在還不是?”
  大熊沒聽明白,撓撓頭,有些迷惑地問:“什麽叫現在還不是。”
  趙清雪忍不住想拍他腦袋,心想李明銳說我遲鈍,大熊一定還不及我,少有的耐心給他解釋:“到目前為止,他沒說過我是他女朋友,我也沒說過他是我男朋友。以後嘛,不好說,不過還是可以發展的。”因為大熊不認識她以前的朋友,她說起來反倒沒了顧及。
  大熊憨憨一笑,說:“好像挺複雜的。我們還是跑步吧。”先趙清雪一步跑了起來。趙清雪也沒多說,快步跟了上去。
  元旦放假,剛好連著周末,趙清雪在家呆了兩天,一月二日下午去了李明銳家,帶了一張賀卡。李明銳看到她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也不管爸爸媽媽還在,一下子把趙清雪拉到自己房間,還關上門,弄得趙清雪有些尷尬。他讓趙清雪在桌邊坐下,然後說:“怎麽才來,你這兩天都呆家裏幹嘛了。再不來,我可要去找你了。”
  趙清雪隻是笑笑,把賀卡遞給他,說了句:“新年快樂!”卡正麵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靠在一起看風景,卡裏麵是趙清雪清秀的字:“祝新的一年,萬事如意,心想事成!”李明銳把賀卡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才說:“謝謝你,我喜歡。”
  趙清雪向他一伸手,問:“我的禮物呢?”李明銳露出個燦爛的笑,握一下趙清雪的手,頗自信地說:“馬上給你,希望你也會喜歡。”說完,抱起吉他,撥了一下,開始唱歌。剛唱了兩句,趙清雪就聽出他唱的是是周華健的《風雨無阻》,一首自己很喜歡的歌。但李明銳的聲音比周華健低一點,聽起來更有磁性。一曲唱完,李明銳目光坦然的看著趙清雪。趙清雪卻紅了臉,低著頭不肯看他。李明銳歎了口氣,說:“還是不想明白嗎?”停了一下,又輕輕唱出那句“愛你夠不夠多,對你夠不夠好,可以要求不要不在乎。”
  趙清雪不是不懂,隻是不知如何反應,隻好鼓起勇氣,滿臉通紅的看向李明銳。李明銳看到那張大紅臉,忍不住笑了,又歎了口氣,說:“算了,不逼你了,看把你難的。”
  趙清雪搖搖頭說:“沒關係,我喜歡你的禮物。”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你的心情我也懂,聰明如你,我的心情你一定也懂的。”
  “你把什麽都放在心裏,要懂你哪有那麽不容易。”
  趙清雪聽出他語氣裏的調侃,回他一句:“哼。不懂算了!懶得和你說。”
  “我隻說不容易,沒說不懂啊。也沒幾個人比我更明白你了。”李明銳有些無奈地說。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最後李明銳先打破沉默,提議下軍棋消磨時間。趙清雪對軍棋一竅不通,大多數時間是李明銳自己和自己下,趙清雪倒也看得樂在其中。一下午很快過去,傍晚時分,李明銳把趙清雪送回家。
  元旦過了沒多久,就是期末考試,然後是一個月的寒假。趙清雪平時學得認真,期末也就不需要太費力,門門考試成績都很好。但她最開心的還是可以回家住一段時間,因為她還是不喜歡呆在學校。唯一有些遺憾的是王思強不能馬上回來,他說要在他舅舅的公司打工,隻有春節那一周會在北京。一眾好友隻好定在正月初四,去王思強家小聚。
  再次見到王思強,趙清雪不禁心裏暗暗吃驚,那個溫文爾雅的大男孩居然在半年中成熟很多,身上幾乎已經沒有了當初那個少年的影子,越發沉穩淡定起來,待人接物中隱隱的一種讓人不能質疑的王者之風。她無從猜測這半年究竟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可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他的眼神裏帶著淡淡的疲憊和哀傷。雖然他對她們還是一樣溫和地微笑,可那裏麵有種難以察覺的疏離。趙清雪默默觀察他,發現他隻要發覺有人注意他時,臉上就掛上一個淺淺的微笑,而沒人注意他時,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落寞沉思的樣子。顯而易見他不快樂,但沒人知道為什麽。
  聚會中,大家正閑聊著,忽然一陣叮叮咚咚的鈴聲從王思強身上傳來。王思強飛快地起身,說了聲:“對不起,我去接個電話。”進來另一個房間。
  那時,手機並不流行,有的人不多,這麽一款小巧的手機更是值錢,於是大家不禁竊竊私語起來,都奇怪為什麽王思強會有手機。不一會,王思強掛了電話出來。姚風搶先問道:“哥們,哪來的手機呀,看起來不錯嘛。”
  “我在舅舅公司打工,舅舅就給了我一個,說聯係起來方便。”王思強隨意地答道。
  “你舅舅公司是幹嘛的?你在那幹嘛?”李明銳也問了個問題。
  “公司是作進出口的,因為剛成立,有不少雜事,我就幫他打打雜。”王思強口氣更淡,象說和自己無關的事一樣。趙清雪覺得他在避重就輕,不過也不好說什麽。
  李明銳點點頭,說:“你學外貿,正好對口,這種機會別人找都找不到,你還不知足。”
  “是呀,可惜在上海,要不我也可以去打雜,反正我學得是經濟。”黃雅靜也附和道。
  王思強笑笑,不置可否,然後又招呼大家一起打牌,把剛才的話題結束掉。打到傍晚,大家說了幾句祝福和道別的話,就散去了。

  鋼琴
  因為王思強初七就要回上海了,初六那天下午,趙清雪趕在王思強離開之前又一次敲響了他家的門。開門的是王媽媽,看起來雖然已經不再年輕了,可美麗依舊,一種成熟的風韻,隨意的衣著,卻讓人覺得親切。“小姑娘,你找誰?”王媽媽微笑著問她。
  “阿姨,您好。請問王思強在家嗎?”
  “喔,你是上次打電話來的那個女孩子吧,叫趙清雪,對嗎?思強正在收拾東西,你先進來。”王媽媽把趙清雪讓進門,又帶著她走到王思強房間前,敲敲門,說:“思強,你的同學趙清雪來找你了,快開門。”
  話音剛落,就看見王思強急急地開了門。當他看到門邊的趙清雪時,露出了一個久違的開心笑容,幽深的眼底透著驚喜。一旁的王媽媽看到自己兒子的反應,了然的一笑,說了句:“好好招呼人家女孩子。”又頗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王思強就離開了。
  王思強把趙清雪讓進自己房間,又去拿了杯熱飲料給她暖手。“你怎麽來了?下次想見我,給我打個電話,我會去你那裏。今天這麽冷,你還跑這麽遠來我這兒。”王思強還是一貫的體貼。
  “上次讓你白等好幾天,心裏總覺得過意不去,所以想這次給你個驚喜,彌補一下。”趙清雪笑嘻嘻的,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的,配上凍得有些紅的臉和鼻尖,可愛的像隻兔子。王思強莞爾一笑,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摸摸趙清雪的頭。手伸到一半時,卻硬生生地停了下來,握了一下拳,又縮了回去。趙清雪說完,就低頭看屋子裏地上、床上散落的書,沒注意到王思強的動作。
  王思強眼睛暗了一下,但馬上又恢複了光彩,他輕聲對趙清雪說:“我以前從沒怪過你,你也從來就不需要補償我什麽。不過這次倒真的是驚喜。沒想到你會在我走之前過來,我以為好久都不會見到你了。”
  “你搬家呀?屋子裏弄得這麽亂。這些書原來在書架上放得好好的,怎麽全拿下來了。當初你要去大學報到時也沒這樣啊。”趙清雪看著亂七八糟擺了一屋子的書問他。
  王思強猶豫一下,才說:“原先以為雖然在上海上學,但還是可以常常會北京的。但前幾天,舅舅說,今年公司會很忙,希望我能多花些時間在公司,特別是暑假,可以全職在公司,所以,我現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回北京。這個書架上的書全是我以前喜歡的,我想找一些帶到上海去,因為不能帶很多,就幹脆都放在一起,我看看再決定。”
  趙清雪聽到王思強的話有些吃驚,抬頭看他。王思強眼裏深邃無波,看不出心緒,但趙清雪知道他在上海並不開心,可是她不知道怎麽勸他。沉默了半晌,隻說了一句:“我會想你的。”
  王思強笑了,半開玩笑地說:“那就給我寫信。”
  “沒問題,要不要我現在就寫,一會兒就發出去,說不定我的信比你還先到呢?”趙清雪歪著頭斜一眼王思強,一副誰怕誰的模樣。
  王思強忍不住笑出聲,指著趙清雪說:“小心把眼睛斜壞了。”
  趙清雪聽了居然又斜一眼王思強,然後把頭轉正看著他,指著自己的眼睛說:“你知道它們為什麽這麽亮嗎?就是練斜眼練出來的。”說完,還把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兩圈,證明給王思強看。
  王思強沒想到一向乖巧文靜的趙清雪也有如此俏皮可愛的一麵,一邊笑,一邊拉下她指著眼睛的手說:“別練了,再練成對眼了。”
  趙清雪看著王思強明朗的雙眸,溫和開心的笑,手又被他握得緊緊的,心裏突然有種怪怪的,又有些不安的感覺。她趕緊抽出手,王思強也沒堅持,緊握了一下,就放開了。然後他神情自若地看著她說:“好了,趁我把書都擺出來了,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拿去看好了,反正我也不能把它們都帶走。你可以慢慢看,我一時半會也不能回來取。”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趙清雪隨手拿起一本床上的書翻開起來,覺得興趣不大,放下又拿起另一本。翻了幾本之後,趙清雪看到一本封麵很簡約,但名子卻特別的書:《千江有水千江月》。她打開第一頁,讀了一下簡介,原來是一個愛情故事,但作者好像並不很出名,有些猶豫是不是要借這本。
  王思強本來也在找書,但時不時地會注意一下趙清雪。看到她有些為難的樣子,就湊上來看了一眼她拿著的書。“這本書不錯,我本來這種書看得不多,有一天看見我媽看,覺得書名很好聽,就拿過來看。本來隻想翻翻,結果把整本都看了,我很喜歡。書裏的語言並不華麗,淡淡的卻很動人。我推薦你看。”
  趙清雪一聽王思強這麽說,點點頭說:“我也很喜歡這個名字,那就這本好了。”
  “如果有喜歡的,就再挑幾本。”王思強指著滿地的書說。
  趙清雪剛要從地上撿書,就聽到叮叮咚咚的鋼琴聲。聲音很明顯是從另一個房間裏傳出來的,她猜大概是王媽媽在彈琴,心想王媽媽氣質很好,彈琴一定更有味道,古典而優雅。她靜下心來,仔細聽了一會兒。雖然她不知道那首鋼琴曲的名字,但還是被那而婉轉時而高亢的琴聲吸引了。
  王思強看她認真地聽曲子,低頭想了一下,然後輕輕對趙清雪說:“那應該是我媽媽在彈,你想去看看嗎?”
  趙清雪聽了,微笑著說:“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看,因為我覺得你媽媽彈鋼琴的樣子一定很迷人。”
  王思強沒再多說,隻是示意她跟著他走。出了他的房間,繞著廚房轉了一圈,他們來到另一個房間,門沒有關,趙清雪隨著王思強走了進去。然後她就看到王媽媽坐在琴凳上,修長的手指自如的敲擊著黑白的琴鍵,冬日的陽光透過屋子裏大窗暖暖地照進來,斜斜的照在王媽媽身上,勾勒出一個美麗的剪影。王媽媽看起來一如她想象般的安靜優雅,眼睛微微閉著,沉浸於自己的音樂世界。
  一曲彈完,王媽媽手指劃過最後一個琴鍵,又靜默了片刻,才睜開眼,看到站在一邊的王思強和趙清雪,起身向他們走過來,微笑著問:“你們怎麽在這兒?”
  “聽到琴聲,我們就一起過來了。”王思強也笑著答。
  “阿姨,您的琴彈得真好,連我這個不懂鋼琴的人都被吸引過來了。”趙清雪由衷地說。
  王媽媽拍拍趙清雪的頭說:“小姑娘嘴巴好甜,不過你過獎了,我彈得哪有那麽好。”
  “媽今天彈得確實很好。”王思強也附和。
  “哦,這倒難得,我都不記得你上次說我彈得好是什麽時候了?”
  趙清雪有些不解的看著這母子倆,不明白為什麽王媽媽這麽說。王媽媽看趙清雪一臉疑惑的樣子,好心的給她解釋:“思強以前很喜歡彈鋼琴,天天練,初二時就已經過了鋼琴十級。而我這個當媽的呢,沒他那麽大興趣,雖然一早就會彈琴,不過是興致所致時,自娛自樂而已,從沒象他那樣花過那麽多時間,自然沒他彈得好。所以,我一彈,他就在旁邊挑錯。今天大概因為你在,才說了句好聽的。”
  趙清雪聽了王媽媽的話,一臉驚訝地看著王思強。她從來不知道王思強會彈鋼琴,也很難想象他這麽個溫和的人會不停地挑錯,她簡直有些懷疑王媽媽是否在說王思強。
  王思強皺著眉,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的媽媽,心想:今天媽媽好像有點奇怪,她很少在外人麵前彈琴。這也罷了,怎麽還把自己前幾年不懂事給她挑錯的事也講給趙清雪聽。可是現在自己也不好說什麽,總不能當著趙清雪的麵反駁媽媽吧。
  趙清雪看王思強不知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媽媽說得不好意思了,就想換個話題,於是轉向王媽媽說:“阿姨,您剛才彈琴的樣子真美,高貴迷人,可以再彈一首給我聽嗎?”
  王媽媽又拍拍趙清雪的頭說:“謝謝你,小姑娘。不過,你大概沒聽懂我的話。我彈得其實並不好,你還是叫思強彈給你聽吧。你一定會喜歡他彈的曲子的。”
  趙清雪聽王媽媽這麽說,想想也對,可是不知怎麽說好,隻好忽閃著大眼睛的看王思強。王思強看見趙清雪楚楚可憐的看著他,也顧不上再想媽媽到底想幹什麽,溫和的對著趙清雪笑著說:“好吧,我來彈,你聽聽看。”說完就看到媽媽一臉詭計得逞的模樣。他想算了,等趙清雪走了,再問媽媽吧。
  王思強向鋼琴走過去,王媽媽看趙清雪還在原地傻傻的站著,輕輕推推她,又指指琴。趙清雪隻好也走到琴邊。王思強已經坐在了琴凳上,趙清雪發現鋼琴前的王思強仿佛換了個人。他的脊背挺直,雙手優雅地抬起,輕撫了一下琴鍵,又彈了一個音,眼簾低垂,神情專注而自信。不知為什麽,趙清雪覺得琴前的王思強和王媽媽擁有一樣的氣質,高貴迷人。
  如水的旋律從王思強手指尖瀉出,曲子開始是清幽而空靈,好似古琴的聲音,然後漸漸高揚起來,但琴聲圓潤和諧,絲毫沒有尖銳的感覺,之後的樂曲時起時伏,最後全曲在一片激昂中結束,餘音嫋嫋。一曲結束,兩個人都沒有馬上說話,王媽媽不知何時也已經悄然離開了。過了一會,王思強抬起眼,默默看著趙清雪,仿佛問她感覺如何。趙清雪幽幽的歎了口氣,說:“你為什麽可以彈得這麽好?”
  王思強淡淡一笑,用一句他們都背過的古文回答:“無他,但手熟爾。”停一下又說:“不過很高興你喜歡。”
  “我確實很喜歡,而且覺得這隻曲子很特別,聽起來好像有種中國古曲的感覺。這是什麽曲子?”趙清雪問。
  “這首曲子叫《梅花三弄》,是從古琴曲《梅花三弄》改編來的。我很喜歡它,雖然它用鋼琴演奏,但卻給人古色古香的感覺。現在是冬天,就想到了這首曲子。”王思強給她解釋。
  “我聽的鋼琴曲不多,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把中國古典音樂融入西方樂器的。真的很動聽。”趙清雪認真地說。
  “你喜歡,我以後有機會再彈給你聽。現在來聽這首,你一定聽過的。”
  樂聲再次響起,這次是那首著名的鋼琴曲《少女的祈禱》,跳動的音符充滿了整個房間,趙清雪的心情也跟著歡快起來。她確實知道這首曲子,小的時候看動畫片《長腿叔叔》時,就喜歡上了這首鋼琴曲,就為了這首曲子,還差一點去學鋼琴。現在聽王思強彈起這首曲子,不由一陣驚喜。王思強邊彈,邊抬頭看了一眼趙清雪,趙清雪也正好看著他,兩人同時微微一笑。王思強彈完最後一個音,側頭笑著問她:“喜歡嗎?”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首曲子?”趙清雪看到王思強雖然在問她,可眼睛裏卻有一絲篤定。
  “高中時我們有一次偶然聽到電台放這隻曲子,你居然把高潮那幾小節的曲譜給背了出來,那時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喜歡這首曲子。”
  “嗯,這首曲子是我最喜歡的鋼琴曲,可是自己音樂實在太差,要不也去學鋼琴了。”趙清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王思強聽了隻是笑笑,沒再說什麽,手指又一次落在了黑白相間的琴鍵上,溫柔的樂曲再次響起。他們兩個都沒再說話,空氣中隻有飄蕩的 音符。王思強彈琴並不張揚,一如他的人,不去炫耀華麗的技巧,卻把心融入了琴曲。趙清雪在一旁默默傾聽,雖然她並不很懂這些經典的鋼琴曲,但她還是聽出了那裏麵的快樂與哀愁。兩人偶爾的對視中,趙清雪在王思強眼裏看到了從沒見過的光彩,那是溫柔而執著,堅毅而從容光彩。於是她笑了,因為她明白他一定不會被那些無奈和愁苦所困,他始終都擁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王思強彈了一會,看趙清雪始終站在琴邊,怕她站久了會累,就停了下來。看著一臉燦爛微笑的趙清雪問:“要不要坐下來聽?”
  趙清雪看看有些偏西的日光,搖搖頭說:“不用了,你還要收東西,下次有機會再彈給我聽吧,我們回你房間去好了。”
  王思強想一下,點頭說:“好吧。那就去我房間。”
  於是他和了琴蓋,和趙清雪一起走出房間。一出房間,兩人就聞到一陣烤蛋糕的香味,走過廚房時,看到王媽媽正把切好的水果往蛋糕上放。王思強探頭到廚房問:“媽,你在做什麽?”
  “考了隻蛋糕,請你的朋友嚐嚐。”王媽媽笑眯眯的答。
  王思強心想,老媽做事全看心情,大概今天心不錯,居然肯烤蛋糕了。還沒等王思強說話,王媽媽招呼趙清雪說:“小姑娘,快來嚐嚐阿姨的手藝。”說著切好一塊蛋糕放在小盤裏遞給趙清雪。
  趙清雪一看蛋糕,白色的奶油上碼著各色水果,顏色鮮豔誘人,脫口而出:“真漂亮!”她嚐了一口,覺得蛋糕鬆軟香滑,奶油甜而不膩,水果清新爽口,味道非常好。於是笑著讚道:“阿姨做的蛋糕真的是色、香、味俱全。我以前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蛋糕。”
  “那就多吃一點。”王媽媽和藹地說,又把一塊蛋糕遞給王思強。
  王思強挖了一大口放到嘴裏,咽下才說:“好久都沒吃到媽媽親手做的蛋糕了,味道還是那麽好。”
  王媽媽寵溺的揉揉兒子的頭發,有些無奈地說:“下次你回來,我一定做給你吃。”
  趙清雪知道一定有什麽事王思強沒有告訴大家,也正是因為這個大家都不知道的原因,他必須長留上海。但她不是多嘴的人,他不說,她也就不問。所以聽到王思強和媽媽之間對話,她也不插嘴,悶頭吃蛋糕。
  一塊蛋糕吃完,她抬頭找水,卻發現王思強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而王媽媽則慈愛地看著王思強。王思強一看到她抬頭,就笑了,然後回身拿了一張餐巾紙,幫她把嘴邊的奶油擦掉。趙清雪第一次和王思強離得這麽近,近得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她覺得很不好意思,一把搶過餐巾紙,自己低頭接著擦。王思強沒說什麽,倒了杯水遞給她。
  趙清雪一口氣喝了半杯水才說:“你怎麽知道我找水。”
  “你剛才吃得那麽急,不被噎著都算是奇跡了。”王思強調侃她。
  趙清雪本來就有些害羞,被他這麽一說,臉都紅了。王媽媽看到,笑著問:“要不要再來一塊?”
  趙清雪紅著臉說:“謝謝您,我想還是不要了,不然他又笑話我。不過您做的蛋糕確實好吃,否則我的吃相也不會這麽差了。”
  王媽媽笑笑,沒再說什麽。這時正好王思強也吃完了,趙清雪搶著把碟子收拾好,洗幹淨。王媽媽客氣了幾句,看趙清雪堅持,也就隨她去做了。吃完蛋糕,兩個人才回到王思強的房間,趙清雪看時間已經有些晚了,打算告辭回家。王思強把書遞到趙清雪手上,然後淡淡地說:“我送你。”
  趙清雪以為他要把她送到樓下,就同意了。誰知他竟然要她送回家,不管趙清雪說什麽,他都是那句:“不把你送到家,我不放心。”趙清雪拿他沒辦法,隻好由他一路送了回去。到了趙清雪家樓下,趙清雪停好自行車,走到王思強身邊,說:“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快回去吧,很晚了,明天你還要去上海。祝你一路平安,在上海的一切都順利。還有,”她猶豫一下才又說:“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王思強深深的看了她半晌,才輕輕地說:“你也好好保重。”說完,他瀟灑地揮揮手,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誤解
  寒假的最後幾天,趙清雪過得很輕鬆。父母要上班,李明銳學校裏有事,提前回了學校,隻有她每天一個人在家呆著。於是她就把從王思強那裏借來的《千江有水千江月》看了一遍。書是頂好的,平實無華的語言,講述了一個純美的愛情故事。
  趙清雪很喜歡書裏,溫柔細膩的貞觀和拙樸聰明的大信之間那種看似平淡,卻又深入骨髓的愛情。可是她始終無法對結局釋懷,因為即使擁有這樣美麗的愛情,貞觀和大信還是沒能在一起,他們最終還是天各一方,斷了彼此的音訊。看到貞觀為他們的感情傷懷,她也一樣的心疼。她不願相信,如此深沉的愛情,也會有無奈,也會被歲月淹沒。
  看完書,心情很差,她想給王思強寫信,談一下感受,可她給他的信已經在他離開北京那天寄出了,總不好還沒接到回信,就又寫一封吧。而且看到書裏的愛情,就會想到自己的。雖然她和李明銳之間的感情就像貞觀與大信一樣誰也不曾說明,但她希望結局會不同,因為他是她認定的人,她知道對他也一樣。她忽然很想念李明銳,於是決定去北大找他。雖然很久以前她就答應過他去看看北大,他的大學,但還從沒去過。
  輾轉了幾路公共汽車,又問了很多人之後,趙清雪終於找到了李明銳的宿舍。她平靜了一下心情,然後輕輕在門上敲了幾下。
  “誰呀?”一個男聲傳來。
  趙清雪知道那不是李明銳的聲音,她正想著怎麽回答時,門開了。門裏站著一個戴眼鏡的男孩,男孩友好的一笑,問:“你找誰。”
  “請問李明銳在嗎?”趙清雪小心地問。
  “哦,你找他呀,剛才他女朋友來找他,他們一起出去了,好像是去圖書館了。不過應該快回來了,要不要進來等?”戴眼鏡的男孩和善地說。
  趙清雪一聽這話,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人一定是搞錯了。於是她隻好又說:“你沒弄錯吧,我是找李明銳,他好像沒有女朋友呀?”
  戴眼鏡的男孩竟然有些同情地看著她說:“我知道你找李明銳,他的確是和一個女孩子出去了。那個女孩經常來找他的,他們看起來關係很好,而且李明銳也說過有女朋友,所以我們宿舍的人都覺得應該就是那個女孩了。”
  趙清雪聽了,並沒有太多的擔心,隻是覺得奇怪。她了解李明銳,也信任那個從一開始就給他真誠微笑的男孩。但她奇怪的是,哪個女孩和可以和他關係好到讓別人誤解為女朋友的程度。雖然她知道李明銳到哪裏都是魅力四射的,但他對女孩子一向有分寸,極少引起誤解,這次倒是有些例外了。她思考了一下,說:“我是李明銳的高中同學,他不知道我今天來,你說他大概很快就回來了,那我可以在這裏等他嗎?”
  “當然可以了。”戴眼鏡的男孩把她讓進宿舍,讓她坐下,接著又說:“你也是李明銳的高中同學?那你一定也認識來找他的女孩了,他給我們介紹過一次,不過我忘記名字了。那女孩高高的,長得很漂亮,我們覺得他倆還真挺配的。”
  趙清雪聽了臉色微變,皺著眉說:“哦,你說的大概是我們同學黃雅靜吧。”
  “對,好像就是這個名字。”戴眼鏡的男孩笑著點頭。他本來還想再說什麽,但看到趙清雪正低頭,若有所思的樣子,就沒再說下去。
  其實趙清雪剛才聽他一說,就可以肯定他說的是黃雅靜。她不禁暗暗歎氣,心想大概也隻有黃雅靜能讓李明銳不刻意保持距離,自然而親密地相處了。雖然他們之間對李明銳來說,也許是坦坦蕩蕩的,但落在別人眼裏卻變了樣子,成了曖昧不清。可是聰明如李明銳,一定知道別人對他和黃雅靜的誤解,她不理解他為什麽不解釋清楚。
  想到這,趙清雪心裏真是又煩又難過。可她又想不明白這到底是誰的錯。她不能怪李明銳對黃雅靜不夠疏離,因為他們從來都是如此相處的,甚至在她還不認識他的時候。她也不能怪黃雅靜來得太過頻繁,她雖然不能心無芥蒂的和她相處,但有時還真的佩服她的勇氣。看來她能怪的隻有自己,也許她可以對感情確更積極一點,也許她可以早一點,多一點來找李明銳。可是,她想過很多次,即使沒有對父母的那個承諾,以她的性格,她還是無法做到和黃雅靜一樣大膽積極地去追求。
  她越想覺得心裏越亂,而且現在已經知道了是黃雅靜來找李明銳,又覺得三個人見了麵,難免尷尬,於是她決定不等李明銳了,自己回家。她話也不說,站起來就往外走,宿舍裏戴眼鏡的男孩看到,莫名其妙地問:“唉,同學,你要去哪呀?”
  趙清雪這時也顧不得禮貌了,頭也不回地說:“忽然想到件急事,我得先走了。”說完飛快地走了出去。到了宿舍樓下,趙清雪猶豫了起來,倒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知道怎麽回家。畢竟是第一次來,她有些辯不清方向,搞不清自己該走哪條路。而且因為已近晚飯時間,人很多,樓前的馬路上一輛輛自行車飛快的穿梭著,趙清雪覺得眼花繚亂,越發糊塗。
  左顧右盼間,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確切的說是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李明銳和黃雅靜。他們在試圖橫過馬路,往宿舍樓的方向走。因為車多,李明銳自然的扶著黃雅靜的胳膊,小心的帶著她避過一輛輛自行車。客觀的說,他們兩個一個英俊挺拔,一個高挑秀美,再加上兩個人時不時的默契的對視一下,怎麽看都是很相稱的一對,和他們一起過馬路的人中,有幾個還一直盯著他們看。
  可對於趙清雪而言,這一切顯得格外刺眼,心裏更亂了。她也顧不得辨認方向了,隨便選了一條路落荒而逃。跑了一會兒,她才停下,所幸還沒出宿舍區,而且周圍有不少人可以問路。她大費周折的饒了好大一圈終於找到了回家的公共汽車。

  相信
  趙清雪剛在汽車站牌下站定,就聽到一聲焦急地大叫,“趙清雪。”引得車站上的人紛紛側目。趙清雪知道一定是李明銳,可她心裏本來就亂,被李明銳這麽一叫,更加不知所措,所以幹脆低頭看地。
  李明銳把自行車停在路旁,快步走到趙清雪身邊,拉起她的手走到人少一點的地方。因為在大街上,趙清雪也不好說什麽,隻有低著頭任他拉著走。走了幾步,李明銳才緩緩地說:“我們宿舍的同學告訴我有人來找我,還簡單的說了那人的樣子,我一想就是你。你既然來了,怎麽還沒見到我就走了?要不是我追出來,你不就白了一趟了。”
  趙清雪不知說什麽好,就接著沉默。李明銳看她不說話,隻好又說:“和我回宿舍好嗎?我們先去吃飯,再去看看校園,然後晚上一起回家。”
  趙清雪還是低著頭不說話,倒也不是和李明銳賭氣,隻是心情不好,不願意說話。
  李明銳早就猜到她是因為黃雅靜的事而提前離開,心裏本來有些亂,不知怎麽和她解釋。現在看趙清雪半天不說話,心裏更加煩,說話也有些衝,對著趙清雪低吼了一句:“抬頭,說話。”說完也被自己的口氣嚇了一跳,趕忙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對你吼。我不是生氣,隻是著急。”
  趙清雪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抬頭看著李明銳,她沒有回答李明銳問她的話,而是淡淡地反問李明銳:“黃雅靜現在在哪?”
  李明銳本來看到她好像並不是很生氣樣子,暗暗鬆了口氣,可一聽到她的問題,就知道壞了。但也隻好照實答:“在我宿舍。”
  趙清雪苦笑一下,說:“我想我還是走吧,省得我們都別扭。我現在心情也不好,你以後再給我解釋吧。”
  “不許走。”李明銳少有的霸道。
  “那你說怎麽辦?”趙清雪有些疲憊地說。
  李明銳想了一下,說:“我先把她送走,然後我們再去吃飯。”
  趙清雪歎了口氣說:“我不想去吃飯,現在心裏很亂,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好好想想,你還是讓我回家吧。”
  “不讓你一個人胡思亂想,也不讓你一個人回家。你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不要放在心裏。”李明銳依舊霸道。
  趙清雪聽李明銳這麽說,心情反而好了一些,因為她知道他是怕她一個人悶著傷心。她想既然這樣,就問吧,也許這樣對兩個人都好。於是她問了她最疑惑的問題:“為什麽你們宿舍的人說黃雅靜是你女朋友呢?”
  李明銳一聽她這麽問,先笑了。他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麽直接,但還是很高興她問了出來,他最怕的是她不問。既然她肯問了,他就有機會解釋了。“那是他們誤會了,你也知道,我們幾個一直關係都很好。所以她每次來,我都會好好招呼。大概別的女生來找我時,我沒那麽熱情,他們就覺得我們之間關係一定不同,所以認定她是我女朋友。”
  “那你為什麽不解釋清楚?”這才是讓趙清雪最難過的地方。
  李明銳一臉無辜的樣子說:“我當然解釋過,剛開始時,黃雅靜來一次他們起一次哄,我就解釋一次。可他們還以為是我不好意思,總不信。後來我也懶得解釋了,反正說了也白說。再後來,發現被他們誤會也不是壞事,有女生來找我,他們就說我有女朋友了,這樣就沒幾個女生來找我了。”
  趙清雪想想,覺得李明銳的話也有道理,但心裏還是有些別扭。最關心的兩個問題問完了,她索性又開始沉默。李明銳一看趙清雪又不說話了,心裏有些急,但也沒辦法。過了一會兒,他聽趙清雪幽幽地歎了口氣說:“算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還是想先回家。你也趕緊回宿舍吧,別讓人家等得太久。”
  李明銳仔細看了看趙清雪,發現她表情比剛才自然了很多,不再那麽慌亂了。知道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解釋,現在既然她還想回家,也不好強迫她留下,想了一下,說:“那好吧,我先送你上車,再回去,還有明天我會再去找你的。”
  趙清雪點點頭,沒再說話,剛好這時車來了,她毫不猶豫地走了上去,然後隔著車窗和李明銳揮手道別。
  趙清雪一個人回到家,說不出的疲憊。因為已經有些晚了,她隻告訴父母剛才去看了個同學,晚飯已經吃過,就爬上了床。雖然身體很累,她卻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她記起以前吳瑩曾說過黃雅靜喜歡李明銳,而且她是不會放棄的,沒想到還真被她說中了。她覺得今天真正讓自己心痛的不是黃雅靜去找李明銳,而是李明銳對黃雅靜的態度好像總是那麽糾纏不清。雖然他曾經說過他們隻是朋友,可顯然別人並不這麽看。有時候,甚至連她也會有疑問。她也很好奇,她和李明銳在別人眼裏又是怎樣的關係呢。雖然他們宿舍的人說,李明銳曾經說過自己有女朋友,她是無論如何不敢問他那個女孩是誰的。胡思亂想了一陣也沒什麽頭緒,反而更心煩,幹脆不想了,開始數羊。也不知數道多少,最後好不容易睡著了。
  第二天,趙清雪因為前一晚睡得不好,快十一點才起來。因為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她有些餓了,就熱了杯牛奶,拿了幾塊餅放在自己房間的桌上吃起來。邊吃邊習慣性地向窗外望去,她有些驚喜的發現外麵居然下雪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的,路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銀光素裹的世界分外妖嬈,讓她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爸爸說她一向和雪有緣,出生那年,本來已經三月底,北京竟少有的下起了雪,所以就有了清雪這個名字;她第一次會爬,也是因為下雪,她想到窗邊看雪,可爸爸媽媽都忙,沒人抱她,她居然就一搖三晃,連滾帶爬自己到了窗邊。
  正想著這些往事,不經意間,一個身影直直的撞到她眼裏,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帶著頂毛線帽子,帽子和肩上已經有了不少雪。她猜李明銳已經來了好一會了,大概自己睡著沒聽到他敲門,他就在樓下等她。她歎了口氣,心想,不論李明銳對別人如何,對自己真的很好。於是她下樓去找他。
  出了樓,她看到李明銳低著頭不知道再想什麽,就走上前,拍了他一下說:“你怎麽在這兒?想什麽呢?”
  李明銳看趙清雪眼神清澈,一臉平靜,知道她已經不再為昨天的事煩惱,有些開心地說:“我當然是來找你,我在想你到底是在家生我的氣,故意不給我開門呢,還是出去了。”
  “我沒那麽無聊,隻是昨天睡得不好,剛起來而已。我們上去吧,這裏有些冷。“
  李明銳聽趙清雪這麽一說才發現她根本沒穿外套就出來了。他一把把她拽進樓才說:“你傻了,這麽冷的天,也不穿外套就跑出來。”
  趙清雪微微一笑說:“沒關係,反正就一下。”
  李明銳看趙清雪笑了,不由呆了一下,歎息著說:“你還是這樣可愛,昨天真把我嚇壞了。”
  趙清雪把李明銳讓進屋,倒了杯熱奶給他,才淡然地說:“昨天心情不好,有些是事沒想清楚,但今天好多了。”
  李明銳刮刮趙清雪的小鼻子說:“還好不算太笨,現在總算想清楚了。”
  “大概還是太笨了,還沒想清楚,隻是懶得想了。”趙清雪實話實說。
  李明銳聽到直瞪眼,但看趙清雪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不知說什麽好。隔了一會兒,他才看著趙清雪的眼睛認真地說:“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牽過她的手,我還是那句話,我們隻是朋友。”
  趙清雪也不反駁,淡然地說:“我相信你。”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可是有些事情即使不是真的,聽到還是會難受的。不過算了,我現在不想再想那些事了。”
  “好。”李明銳點頭同意。然後兩個人都小心的不再提昨天的事,隨便閑聊了一會兒。快中午時,趙清雪看李明銳沒有要離開的打算,主動去廚房做飯。卻被李明銳搶了過來,他說趙清雪好久沒吃他的揚州炒飯了,他來做。於是趙清雪又一次遲到了那號稱正宗的李氏炒飯,飯的味道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心意,她明白他想要彌補,就讓他去做。吃完飯李明銳又待了一會,因為他參加了學校的合唱隊,那天有排練,隻好又匆匆忙忙趕回學校了。

  刻字
  經過一個寒假,趙清雪終於又回到了學校。看到分別一個多月的同學加室友,她還是有些興奮的。何況她們還帶來了各地的特產,讓趙清雪大飽口福。甚至連陳康平都給他們送來了山東的煎餅,說是謝謝她們以前當啦啦隊。
  開學第一天,她開心地從生活委員那裏拿到了王思強的信,確切地說是王思強的回信。他的信一如既往的寫了一些他在上海的生活,語氣隨意,但在信的末尾卻有這麽一段:
  “我斟酌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你下麵的話。謝謝你那天去我家看我,我知道你關心我。我以為自己已經掩飾得很好了,但不知為什麽你還是看出了我不快樂。我知道很多人羨慕我在上海的機會,但大概是因為那不是我的選擇,所以難免會心有不甘。但讓我開心的是我還有向你這樣的朋友,願意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默默的陪著我,和我聊天。我相信會很快找回自己的快樂的,既然有些事情我不能選擇,不快樂也沒有用,不如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去尋找快樂。不用擔心我,何況我還有我的琴陪著我呢。我會把一切做好,希望早點見到你。”
  趙清雪看完信,心情出奇的好,她很高興王思強選擇去堅強地麵對困難。當天她就給他寫回了信,淡淡地聊著自己的生活。信末尾卻放了那首《千江有水千江月》裏的小詩:千山同一月,萬戶盡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萬裏無雲萬裏天。她想他一看就明白她已經看過那本書了。至於情節,下次再和他討論好了。
  大一下學期的課程非常忙碌,每天都有好幾節課,好像有做不完的作業。這些課程裏麵還有最讓趙清雪頭疼的《大學物理》,她物理一向不好,到了大學,沒有李明銳幫她,她學得很吃力。所以她每天不是在自習室就是在圖書館,這樣的時間過得飛快。
  快三月底的一天,她剛上完上午的四節課,頭暈腦脹的往宿舍走。剛走到宿舍樓下,就看到李明銳雙手叉兜,悠閑的站在一棵樹下等她。看到她後,快步走過來,笑著對她說:“瞧你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剛剛上了什麽課?”
  “《大學物理》”趙清雪有些咬牙切齒地說。
  “唉,都好幾年了,你還跟物理過不去。”李明銳嘲笑她。
  “是物理跟我過不去。”趙清雪一本正經地說。
  李明銳看她那可愛樣子,忍不住又笑。趙清雪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問:“你來幹嘛。”
  “拯救你脫離苦海。”
  “不用,我們教材不同。我這次自己學。”
  “誰說我要幫你學物理了,我是來找你去我們學校散散心,說不定回來,你腦袋靈光一閃,就不發愁物理了。”李明銳敲著趙清雪的頭說。
  “你運氣還真好,我整整一個星期,就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沒課,你就挑了今天。”
  “唉,我說你什麽好吧。我這兒哪是運氣好,有一次你抱怨課太重,自己說的每個星期隻有今天最輕鬆,我不過是記住了而已。”
  趙清雪一想,自己剛開學時確實向李明銳抱怨過課程重,沒想到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居然被李明銳給記住了。算了,自己反正也被物理搞得頭大,不如就去北大看看吧。上次想看,結果落得個慌亂而逃,這次希望別那麽慘。於是她點頭說:“好,我和你去你們學校看看,看看北大為什麽那麽出名。”
  他們在趙清雪學校的食堂簡單的吃過午飯,就坐車去了北大。因為北大太大,李明銳到宿舍樓下取了車,騎車帶著趙清雪在北大的各處轉。
  趙清雪覺得燕園確實名不虛傳,不僅僅是因為那久負盛名的“一塔湖圖”,而是湖光塔影中的那份厚重文化底蘊和那份悠遠的古色古香。他們從三角地走到圖書館,又從鍾亭到了未名湖畔。三月末的北京,已經是早春了,淡黃的迎春花開滿了整個校園,圖書館前的玉蘭,未名湖畔的桃花都已是含苞待放,繞湖栽種的垂柳也長出了嫩綠的葉子。趙清雪和李明銳手牽手地站在未名湖的南岸的,默默望著湖心島和石坊。
  “我覺得北大更像個花園。”趙清雪手指輕輕撫過柔軟的柳枝。
  “我以前聽說北大其實是和紳的後花園。也有人說是圓明園的一部分。”李明銳笑著說。
  “我覺得不可能是和紳的花園,即使他是乾隆寵臣也不可能又這麽大的後花園。這裏可比故宮的禦花園還大。倒有可能是圓明園的一部分,反正這裏離圓明園遺址很近。”
  “我也不信,不過說來好玩的。但我們下麵要去的地方以前確實是和紳的。確切的說乾隆賜給他的,也是整個北大校園裏我最喜歡的地方。”李明銳說完就推著自行車往前走去。他選了湖邊的一條小徑。
  隨著李明銳沿著小徑往前走,又繞過一個池塘,趙清雪就看到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竹林深處是一個精致典雅的傳統庭院,院門匾額上三個大字“臨湖軒”。趙清雪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曲徑通幽了吧,這個地方讓她覺得隻有在電影裏才找得到,不由得感歎:“怎麽有這麽幽靜的地方!”
  李明銳隻是微笑著看著她,沒有說話。
  “‘臨湖軒’這名字也真好,平實貼切卻有味道。”趙清雪隔了一會兒又說。
  “據說那是冰心起的名字。”李明銳答道。
  “怪不得這麽特別。”
  “可惜,我們不能進去,那裏是接待外賓的地方。”李明銳有些遺憾地說。
  “沒關係,故宮也不是哪裏都能去的,這裏外麵已經很美了。”趙清雪並不覺得失望。
  “我們一起去看竹林。”李明銳帶著趙清雪一起走進竹林,午後的陽光映在竹葉上,整個樹頂都閃著淡淡的金光。趙清雪一棵一棵的看過去,覺得每棵都美。李明銳站在一杆竹下向她招手,她就向他走了過去。
  李明銳拉起她的手,輕聲說:“閉上眼,我有禮物送給你。”趙清雪也不問,微笑著閉上了眼。李明銳把她的手放在竹子上,又握著她的手指撫過上麵一片凸凹不平之處。趙清雪細細摸索過那一片竹竿,“竹子上好像有字,是什麽?”趙清雪有些驚喜地說。
  “睜開眼看看,我送你的生日禮物,祝你十九歲天天快樂。”李明銳溫柔地說。
  趙清雪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竹子上幾個深深刻著的字:清雪,明銳,XX年三月。字並不是很漂亮,還非常生澀,但極清晰。她心中真切的感動,以前很多次,她置疑過他們的感情,因為他們誰也沒有明白地說出過自己心裏的感覺;她也不確定他們能在一起多久,即使他們中間沒有別人,她還是覺得優秀李明銳有時離她好像很遠。但現在,刻在一起的名字讓她願意去相信他們一定會有將來。她開心地笑起來,認真地看著李明銳,又握住他的手說:“謝謝你,我很喜歡,這是我長這麽大接到的最特別的生日禮物。”
  李明銳凝視著趙清雪亮麗的笑顏,清澈的雙眸,心裏一動,不由自主的吻上了她的額頭。趙清雪微微一驚,但還是笑著接受了那個溫柔的吻。李明銳心裏默想,大概也隻有趙清雪了,居然讓他不由自主地做出以前不屑一顧的事,他並不喜歡在樹上刻字,認為那做法太幼稚,可前幾天來臨湖軒,不經意間,看到了竹上別人的名字,又想起了那個青梅竹馬的典故,就衝動地把他們的名字也刻了下來。他怎會不知道,她對他,對他的感情,他們的未來一直都抱有懷疑,所以她總是那麽若即若離地和他相處,猶豫很久才往前邁一步,但一有風吹草動,象上次她來找他那次,她就又退一大步。真的希望這一次,她有勇氣往前多走幾步。李明銳微微歎息,用頭抵著趙清雪的頭說:“你喜歡就好。不枉我折騰了大半天,雖然字不是很好看,但我的心意全在裏麵了。以後,心情不好時,可以過來看看。”
  趙清雪答應一聲,便不再說什麽。他們默默地並肩在竹林裏站了很久,才離開。那天趙清雪很晚才回到學校,還心情極好的把整個宿舍都打掃了。幾個室友回來時,看到趙清雪正在收拾房間,還輕輕哼著歌,都覺得她有些怪。
  “你是不是中了什麽大獎呀?從沒見過你笑成這樣。”小雲問。
  趙清雪隻是笑笑,並不解釋。小蘭想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說:“我知道為什麽了,中午看到李明銳了,一定是這兩人下午出去浪漫了,把我們趙小姐美成這樣。”
  大家鬧著讓趙清雪分享細節,趙清雪避重就輕地說:“去看北大校園了,確實與眾不同,其他的也沒什麽了。”
  大家不信,但趙清雪也不肯再說什麽了。沒辦法,三個人一邊罵趙清雪不夠朋友,一邊悻悻地睡覺去了。
  第二天,趙清雪又收到一份驚喜。中午的時候,生活委員遞給她一隻小小的包裹。她一看就知道是王思強寄來的。打開一看,是一條手繪的真絲圍巾和一張小卡片。素雅的卡片上隻寫了有一句話:“生日快樂!”王思強的一慣風格,平實而低調。絲巾潔白如雪,上麵畫的是幾藤淡紫色的牽牛花,構圖簡單精巧,紫白的配色還給人一種高貴的韻味。趙清雪用手撫過圍巾,細細的感受那柔滑的絲質。她知道王思強最近很忙,學習和公司的事讓他幾乎沒有周末,雖然每次依舊及時給她寫信,但經常信裏隻有短短的幾句,字裏行間還都帶著淡淡的疲憊。如此忙碌,他居然還記著自己的生日,抽時間買了這麽一份這麽別致的生日禮物寄過來。她握著禮物心裏暖暖的,真的慶幸自己有這麽好的朋友。
  周末,趙清雪回了家,又接到了吳瑩和姚風分別給她打的電話,祝她生日快樂。雖然這個生日,大家沒能聚在一起,但她還是很開心,因為即使朋友們都上了不同的大學,不再經常見麵,但有些東西,比如友情,比如關心,卻從未改變過。

  球賽
  五月,北大開始足球聯賽,趙清雪因為過新年時答應過李明銳,所以從李明銳那裏知道比賽日程之後,就找了一個沒課的下午去北大去看球。等她到達時,比賽已經快開始了,李明銳隻來得及簡單的和她打了聲招呼,就下場比賽去了。
  因為誰也不認識,趙清雪隻好一個人站在場邊,和其他三五成群也在場邊看球的人一比,顯得有些突兀。開始她還沒在意,後來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本該看球的人時不時的盯著她看,就有些不自在。過了一會,她隱約聽到一個女孩對另一個人說:“你看,那個女孩聽說就是李明銳的女朋友,長得雖然還算可以,可還是不如咱們係的係花,不知道為什麽李明銳會喜歡她。”
  “據說,他們是高中同學。”另一個女孩說。
  “也不過早認識幾年罷了。”原先那個女孩說。
  趙清雪聽了,幾乎想轉頭就走,因為她最怕被別人注意到了。可這次大概由於李明銳在他們係裏太過出名,而且好像大家也都發現她這個外校的是來看李明銳踢球的,於是看球的人裏對她和李明銳關係的有了不少傳言,大家便不自覺的把眼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為了不讓李明銳分心,她一直忍到中場哨聲響起,李明銳他們隊贏了,大家都湧到場裏慶祝時,才悄悄地離開。可李明銳從比賽一結束,就在找她,這時剛好看到她一個人離開。他想也沒想,一頭汗的追了上去,還笑著一把握住趙清雪的手問:“你要去哪兒?”
  李明銳這一舉動的直接結果就是場內和場外幾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他們身上。趙清雪覺得很不好意思,但也知道要是現在跑掉情況可能更糟,說不定大家會更好奇。所以她隻是輕輕把手抽了出來,然後用帶些責備的眼光看著李明銳。
  李明銳這時也發現形式不太對了,他看著趙清雪有微微些發白的臉,心裏大叫壞了。自己大概贏球贏糊塗了,把兩個人都弄得這麽尷尬。不過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隻好示意趙清雪跟他走,於是他們兩個又走回了球場。
  李明銳硬著頭皮把趙清雪以高中同學的名義介紹給其他人。趙清雪倒是不很在意李明銳怎麽介紹她,而且知道逃不了,心反而平靜下來了,溫和地微笑著和李明銳的隊友,係裏的同學打招呼。一眾人看到趙清雪自然大方的樣子,知道也沒有其他的戲可看了,都紛紛散去。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李明銳才長長舒了口氣。剩下幾個人好像和李明銳關係不錯,他們有的帶點壞笑的看著他,有的則是一臉的同情。李明銳看了他們幾個一眼說:“你們自己在這兒笑吧,我走了。”說完拉起趙清雪,轉頭就走。
  比賽結束,就快到晚飯時間了,李明銳邀趙清雪留下吃飯。趙清雪搖頭拒絕了,她可不敢現在再和李明銳一起出現在他們同學的視野裏。李明銳也知道剛才的事讓趙清雪有些尷尬,不好再勉強她,隻好說送她去車站。趙清雪哪裏肯,非要自己走,李明銳沒辦法,隻好囑咐她一路小心。趙清雪點頭答應,然後一個人回學校去了。
  李明銳在幾周後的一個周六又來到趙清雪家找她。趙清雪早習慣了李明銳周末來訪,直接把他帶進自己房間,隨便和他聊著天。可是李明銳好像有點心不在焉,有時趙清雪一句話問兩遍他才答一句。趙清雪於是幹脆問他:“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李明銳看看趙清雪,猶豫了一下才說:“是有點事,你能不能明天去看我踢球?”
  “明天的比賽很重要嗎?”趙清雪反問。
  “應該是吧,明天下午是決賽。”
  “哦,那要祝賀你了,能進決賽一定不容易。可我不太懂足球,去了能幫你什麽呢?”趙清雪有些不解的看著李明銳。
  “唉,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希望你能去。”李明銳目光坦誠看著趙清雪。
  趙清雪雖然不是很想去,但看到李明銳眼神裏的期待,還是點點頭,答應了。李明銳看她點頭了,開心的笑了起來。趙清雪問:“你明天什麽時候回學校,反正要看球,說不定我們可以一起走。”
  “我計劃今天晚上就回去,這樣能在賽前好好休息一下。”李明銳不無遺憾地說。
  “沒關係,那我明天直接去球場找你好了。現在也不早了,你還要去學校,趕快回去吧。我們明天再見。”趙清雪微笑勸他。
  “也就是你,我凳子還沒坐熱,就趕我走。”李明銳裝出一副可憐相。
  趙清雪笑著說:“那隨便你吧。想走就走,想留我們就在聊聊天。”
  李明銳本來也是開玩笑,他看看表,想了一下說:“我還是走吧,確實不早了。”
  趙清雪把他送到到門口,他走了幾步,又回來,認真地看著趙清雪說:“上次是我不好,有點衝動,我保證這次不會了,你也不會覺得那麽別扭了,所以你明天可一定要來看,別晚了。”
  “好,我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去。”趙清雪笑著承諾。她也覺得這一次不管怎樣都應該不會比上一次更慘,畢竟大家已經見過她了,不會再那麽好奇。
  第二天,她在比賽前準時到了球場。李明銳看到她,笑著走過來和她打招呼,隨便和她閑聊了幾句。因為比賽馬上要開始了,他脫下長褲,交給趙清雪,自己穿著運動短褲往球場中走。才走了幾步,就聽到有人叫:“李明銳。”他和趙清雪同時尋聲望去,發現黃雅靜不知什麽時候來了,正向他們這邊走過來。
  李明銳一臉驚訝,也沒和趙清雪招呼一聲,就向著黃雅靜打方向迎了過去。趙清雪隻好也抱著衣服在後麵跟著他走。等他們走到一起時,李明銳才奇怪地問:“你怎麽來這了。”
  黃雅靜笑著指著趙清雪說:“怎麽她能來,我就不能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明銳趕忙解釋,“我是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我上午打電話到你家,你媽告訴我你下午要踢球,已經回學校了,所以我就來了。”
  “那你找我有什麽事嗎?”李明銳又問。
  黃雅靜一揚手裏的書說:“還書,上次你幫我借的,我怕再不還要過期了。”
  正在這時,李明銳的隊員叫他,示意比賽要開始了,讓他趕緊上場,李明銳隻好說:“你把書先給趙清雪,等比賽完了,我再拿回宿舍好了。現在我得踢球去了。”
  黃雅靜搖搖頭說:“沒關係,我也留下來看你踢球好了,等比完了,我再把書給你。”
  李明銳也不好再說什麽,看了一眼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的趙清雪。趙清雪感覺到他在看她,抬起頭,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隻說了一句:“加油,好好踢。”
  李明銳點點頭,說:“那你們就一起看吧,小心點,別被球砸著。”說完就上場了。
  其實剛才趙清雪一看到黃雅靜就知道這次她又別想安靜地看球了,上次她一個人在都引得大家議論紛紛,現在有兩個女孩,別人更要瞎猜了。不過李明銳馬上要開始比賽了,現在不是和他賭氣的時候,所以就平靜地對著李明銳笑笑,想告訴他自己沒事。
  黃雅靜看到李明銳進了場,大方的走到趙清雪身邊說:“真巧,你也在,有人和我一起看。上次我來看他踢球,就我一個外校的,別人都不認識,還被他們議論,挺別扭的。”
  趙清雪一聽,心裏咯噔一下,但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現出來,依舊平靜地看著比賽。
  開場沒多久,李明銳就進了一個球。趙清雪和黃雅靜一起給他鼓掌。等人群安靜下來,趙清雪聽到她們旁邊有人問:“剛才那個進球的是誰呀?”
  “真是孤陋,他叫李明銳,是我們係今年新生裏最出名的一個了,好像在全校也挺有名的。”另一個說。
  “他球踢得真好,難怪有名。”第一個人又說。
  “他本來球踢得是不錯,不過今天有女朋友在旁邊看著,還不止一個,自然就更賣力了。”第二個人說。
  “誰是她女朋友?什麽叫不止一個?”第一個人問。
  “你看那邊站的兩個女孩了嗎,據說兩個都是。”第二個人指了指趙清雪她們這邊。
  顯然不止一個人聽到了他的話,因為他話音剛落,趙清雪覺得有不少人把眼睛轉向她們。而且黃雅靜也聽到了,她心情很好的樣子,笑咪咪著看了趙清雪一眼。趙清雪知道這場比賽對李明銳很重要,雖然因為黃雅靜和剛才那兩個人的對話,她心裏有些不痛快,但也沒辦法。她想算了,隨你們說吧,反正上次已經經曆過一次了,再一次也沒什麽。
  中場休息時,李明銳並沒有過來,而是和隊友一起坐在了場邊。黃雅靜看著李明銳對趙清雪說:“你看他球踢得很棒,是不是?”
  趙清雪點頭說:“雖然我不是很懂足球,但還是看出他踢得確實好。”
  “你常看他踢球嗎?”黃雅靜又問。
  “這是第二場。”趙清雪照實答。
  黃雅靜忽然歎了口氣說:“我可是常看的。從高一到現在,不知看過多少場。有時不是比賽,他和朋友一起練球我也會在。看過這麽多場,不懂也懂了。”
  趙清雪不明白黃雅靜為什麽會告訴她這些,但她覺得黃雅靜一定比自己更喜歡李明銳。有時她會想,會不會有一天李明銳終於被黃雅靜感動,而愛上她呢?她也不止一次的試圖說服自己對感情更主動一點。但又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黃雅靜那樣,何況如果她真的那麽做了,她還是原來的自己嗎。其實她想要的隻是一份屬於自己的簡單而溫馨的愛情,如果是一份必須經過一番爭爭奪奪才能獲得的感情,她情願不要。
  她正獨自出神,聽到一聲哨響,下半場比賽開始了。李明銳看了她們一眼,就又投入到比賽中了。李明銳今天好像運氣極好,下半場居然又進了一個球。雖然對方也回敬了他們一個,比賽最終以2:1的比分結束。李明銳他們也最終如願的獲得了冠軍,一眾隊友在聽到比賽結束的哨聲之後,興奮地聚在一起歡呼。係裏來看球的其他同學也都跑進場中向他們祝賀。趙清雪和黃雅靜很有默契的留在了場外。
  等人群漸漸散去,李明銳才向她們走來。黃雅靜看他走近了,馬上說:“祝賀你,這場踢得真棒。”
  李明銳孩子般開心地笑著說:“我也覺得挺不錯。進球的感覺真爽。”然後他問趙清雪:“你覺得呢?不會沒看懂吧。”
  趙清雪微笑著說:“我看球是不在行,可還是看到你進的那兩個球。而且全場隻有你進了兩個球,所以你一定是踢得非常好。”
  李明銳聽完,笑得合不攏嘴。
  “不如我們今天替你慶祝吧,你選個地方,我們一起去吃飯。”黃雅靜提議。
  李明銳有些為難地搖搖頭說:“今天大概不行,剛才我們那幫隊友已經決定一起慶祝,地方已經選好了,還是你們跟我一起去吧。”
  “嗯,你們都是男孩子,我去了也別扭,還是算了,以後再說吧。”黃雅靜這次倒是拒絕得很快。
  “不會,他們都會叫朋友過來一起慶祝,所以一會兒應該男生女生都有。”李明銳解釋說。
  “這樣啊。”黃雅靜稍微想了一下說:“好,那我去,就現在嗎?”
  “不是,半個小時以後,我們到約定的餐館見。我想現在先去洗個澡。要不你們就在宿舍等我吧,很快的。”李明銳說完才想起來趙清雪還沒表態,他隻好又看著趙清雪說:“你也去吧,應該很好玩的。”
  趙清雪今天實在不想掃他的興,雖然她不太願意和陌生人吃飯,還是咬了咬牙說:“那好吧,我也去。”
  李明銳聽了,開心地笑了。他們快走到李明銳宿舍時,黃雅靜忽然說:“去你們宿舍也不一定方便,幹脆我和趙清雪去三角地旁邊的小商店一邊喝泡沫紅茶一邊等你吧。”
  趙清雪和李明銳都覺得這主意不錯,於是決定一會兒在商店見。黃雅靜熟門熟路的很快把趙清雪帶到了小商店,兩個人各要了杯紅茶慢慢喝起來。喝了幾口,黃雅靜隨意地說:“這個地方的茶味道雖然不是很好,但在這裏等比在他們宿舍裏還是要自在多了。”
  趙清雪本來就不喜歡去男生宿舍,於是點點頭說:“確實還是這裏好。”她看看黃雅靜,有些欲言又止。
  黃雅靜看出她的猶豫,大方地笑著說:“你想問什麽就問吧。你大概早猜到我喜歡李明銳了,這個就不用問了。”
  趙清雪想了想,才問:“我覺得你對這裏很熟,你經常來北大嗎?”
  “是呀,什麽時候想來就來了,李明銳也沒說不行。反正我也不喜歡自己的學校。”黃雅靜淡淡地說。
  趙清雪沉默了半晌,又問:“那李明銳知道你喜歡他嗎?”
  黃雅靜有些自嘲地一笑說:“我想他肯定知道,你都看出來的事,他怎麽會感覺不到。隻是我沒直接跟他說過,我怕哪天真的說了連朋友也作不成。”
  趙清雪不想再問了其他的了,她誠懇地對黃雅靜說:“我一直佩服你的勇氣,要是我一定做不到。”
  黃雅靜輕輕歎口氣說:“那是你不用去做,我真的很羨慕你。”停了一下她又說:“不過我現在還沒打算放棄。”
  趙清雪知道她指得是什麽,也不知說什麽好,隻好低頭喝茶。她並不願意和黃雅靜爭,如果有一天李明銳喜歡上了黃雅靜,她知道自己一定會安靜地離開。
  又過了一會,她聽見黃雅靜幽幽地說:“不管結果如何,別恨我好嗎?我隻是努力想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已。”
  趙清雪點點頭說:“我從來沒恨過你,也不覺得你做錯過什麽。”說完就又低下頭喝茶。
  李明銳到時,看到兩個人都低頭不語,嚇了一跳,還以為她們吵架了。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們沒事吧。”
  趙清雪和黃雅靜抬頭對看了一眼,同時微笑起來。趙清雪對著李明銳搖搖頭,黃雅靜則有些調侃地對李明銳說:“你說我們在一起能有什麽事?”
  李明銳哪敢接黃雅靜的話,忙說:“沒事就好,我們還是趕快走吧,要遲了。”
  那天晚上,大家玩得都很開心。一個不大的包間裏擺了三桌,一群人聚在一起吃飯聊天。黃雅靜因為經常來,很多人都認識,和每個人都能說上兩句。趙清雪本來不認識幾個人,而且也不喜歡跟陌生人交談,就靜靜地吃飯,默默地觀察周圍的人,倒也樂在其中。而且可能大家都比較熟,沒人過多的注意他們。吃完了,他們還要去唱歌,趙清雪因不想太晚回學校,就提出離開。黃雅靜因為也要回學校,決定同時離開。李明銳把她們送到車站,等她們分別上了車才離開。

  小別
  七月初期末考試一結束,趙清雪連成績都沒看,就拎起個大包回家了。剛好李明銳,黃雅靜,吳瑩他們也都放假了。王思強留在了上海,而姚風則軍訓去了。因為趙清雪他們也要軍訓,但是在開學前,大家決定等姚風回來了去他那裏聚聚,隨便聽聽他對軍訓的體會,好早做準備。
  趙清雪和李明銳一起到姚風家時,雖然已經快中午11點,姚風剛起來,嘴裏叼著個牙刷來給他們開門。“你怎麽才起來?”李明銳問他。
  “軍訓時每天早上6:30就得起來出早操,現在好不容易結束了,我得把那些覺給補回來。”姚一邊刷牙,一邊風口齒不清地說。
  “這麽早,怎麽起得來。”李明銳感歎。
  “起不來,也得起,要不怎麽是軍訓。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姚風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姚風剛洗完臉,黃雅靜也來了。幾個人就圍著姚風問軍訓的事。姚風把軍訓說得很苦,什麽軍姿一站就是幾個小時,正步一踢就是一天,還得半夜打上背包長途拉鏈。幾個人聽得直吐舌頭。他們聊了快一個小時,吳瑩還沒來。姚風有些奇怪的說:“我們約的好像是11點吧,吳瑩一向準時,今天怎麽快12點了還沒來,不是出什麽事了吧。”
  “烏鴉嘴,別亂說。”李明銳指著姚風罵。
  “這麽晚了,再不準備,來不及做飯了。要不我和趙清雪先去買菜吧,你們兩個在這兒等她。”黃雅靜看著趙清雪說。
  “好啊。”趙清雪也附和。
  “反正也晚了,幹脆也別做了,我家旁邊有家川菜館,還不錯,不如我們就去那裏吃好了。”姚風提議。
  大家想了一下,覺得主意不錯,就決定等一會兒吳瑩來了一起去吃川菜。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吳瑩還沒來,大家都有些納悶。姚風翻出吳瑩家的電話,打了過去。吳瑩的媽媽說,一早有個大學同學來找她,她就出去了,還說不回家吃午飯。掛了電話,姚風奇怪的說:“不是把我們忘了,和大學同學吃午飯去了吧。”他想了一會又說:“算了,我們先去吃飯吧,我是真餓了,早飯還沒吃呢。我會把菜館的名字和大致路線寫張紙,貼門上,如果她一會來了,可以去找我們。”
  大家想想大概也隻有這樣了。於是姚風動手畫了張地圖,把寫上飯館名字的紙往門上一帖,一邊貼還一邊嘟囔:“我堂堂清華建築係學生,居然淪落到畫地圖的地步。一會兒她來了,一定得想個辦法罰罰她。”大家聽得直笑,不過雖然大材小用了,姚風的地圖的確畫得精準。他們一起下了樓,姚風走在前麵給大家帶路,還沒出小區,就看到小區裏有兩個人走得飛快,其中一個正是吳瑩。姚風喊了一聲“吳瑩”,兩個人同時向這邊望過來。大家這才看清吳瑩身邊的男孩子,以前沒見過,黑黑瘦瘦的,人長得極俊朗。
  吳瑩趕快走到大家身邊,一連聲地說對不起。這時候,那個男孩子也跟來了,站在旁邊微笑著看著他們。姚風看看吳瑩,又看看那個男孩子,說:“我剛才給你家打電話,你媽說你跟一個大學同學一起出去了,就是他吧。”
  吳瑩一聽,臉一紅說:“嗯,就是他,他叫劉陽。”然後又把大家一一介紹給他。
  大家一看吳瑩的樣子,就知道他們關係一定不簡單,都替吳瑩高興。這時候,劉陽忽然開口道:“既然你已經到了,那我就回去了,你們玩吧。”
  “來了,幹嘛還走啊,一起去吃飯吧,我們剛才還說今天少一個男生呢,你就來救場了。”姚風早忘了剛才的抱怨,熱情地邀請劉陽。
  劉陽看看吳瑩,吳瑩隻是笑笑說:“隨你吧,我的朋友都很好相處的。”
  劉陽想了一下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到了川菜館,幾杯酒下肚,氣氛活躍起來,姚風問吳瑩:“你從哪撿了這麽個帥哥回來呀?”
  吳瑩瞪他一眼說:“你那張大嘴又胡說什麽呢。”
  這是劉陽大方,笑著說:“不是她撿的我,是我辛苦把她追來的。”
  趙清雪心想,這個男孩子真可愛,聽他這麽說,就知道對吳瑩一定很好,要不幹嘛這麽快就跳出來給她解圍呢。
  “那你是怎麽認識我們吳瑩的呢?”黃雅靜問。
  劉陽又看吳瑩一眼,看她隻是低著頭,就說:“那時她剛入學,我有一天去打籃球,看到幾個女生也在打球,有一個還打得特棒,就是她。我就邀請她們和我們一起打,後來就認識了。”
  大家還讓劉陽分享寫細節,吳瑩不讓,劉陽當然就乖乖的沒講。“吳瑩,你就偷著樂吧。”姚風恨恨的總結。
  “你們暑假有什麽計劃嗎?”趙清雪為了避免吳瑩尷尬,換了個話題。
  “我還沒決定,先休息一段時間再說。有機會,想去趟海邊。”姚風最先說。
  吳瑩歎了口氣,才說“我大概哪也不去了,想好好補補英語,這學期英文成績最差。”
  “別急,我幫你。”劉陽溫和地說。
  “這大概才是我們吳瑩學英語的原因吧。”姚風忍不住打趣他們。被吳瑩一瞪眼,悻悻地閉了嘴。
  黃雅靜看一眼李明銳,說“我也還沒決定,不過我知道李明銳要去西藏。要是有機會我也想去那看看,據說那裏的天特藍。”
  趙清雪一聽李明銳要去西藏,心裏有些吃驚。因為他從來沒跟她提過這事,而且前幾天她還問過他暑假去哪裏。她在意地倒不是他要去西藏,而是黃雅靜知道,但她不知道。她也沒說什麽,隻是奇怪地看了一眼李明銳。李明銳也正好看她,眼神平靜無波,看不出再想什麽。
  “你要去哪嗎?”吳瑩反問趙清雪。
  “哦,我要去黃山。”趙清雪定一下神說。
  “好可是好地方,記得多照幾張照片讓我們也看看。”姚風有些羨慕的說。
  趙清雪因為一直想著李明銳要去西藏的事,後麵就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挨到要回去時,吳瑩悄悄問她:“你沒事吧,怎麽老走神。”
  “沒事,昨晚看小說,睡晚了,中午就特別困。”趙清雪隨便扯了個謊。
  “那就好。”吳瑩有對李明銳說:“你們回去時,小心點兒,我看她精神不太好。”
  李明銳說:“我會看著她的。”
  兩個人剛要走,黃雅靜突然向他們走來,對李明銳說:“我可以去你家一趟嗎,我上次去時,把帽子落在你那了,想取回來。”
  李明銳看看趙清雪,發現她並沒有反對的樣子,就說:“好吧。”
  李明銳先把趙清雪送回家,才和黃雅靜一起離開。趙清雪回了家,越想就越煩。她覺得好像自己和李明銳中間總夾著黃雅靜,而且他們兩個就這麽曖昧著,誰也不先把關係搞僵。很多本來可以是兩個人之間簡簡單單的事,多了一個人就變得怪怪的。就好像剛才三個人一起回家,李明銳兩個都想照顧到,所以隻好一會兒和她聊幾句,一會兒又和黃雅靜說個笑話什麽的。
  以前她很信任李明銳,現在她開始有點懷疑他和黃雅靜之間的關係。很明顯,李明銳和黃雅靜經常見麵,而且有些事李明銳隻告訴了黃雅靜而沒告訴她。自己也不知怎麽了,本來一直安靜的心被李明銳和黃雅靜搞得亂七八糟。
  她在房間了轉了好幾圈之後,心裏還是平靜不下來。腦子裏想著她、李明銳和黃雅靜之間的事。李明銳對她的好,她一直記在心裏,李明銳的心思雖然沒有和她明白地說過,可是他卻用歌聲和竹枝上刻的名字清楚的告訴了她。她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也學不會主動,但她相信李明銳也是知道她的心意的。他們之從來沒有什麽誓言,她也從未在意,因為她覺得有些東西本來就不用說出來。她一直都很喜歡他們在一起時那種清清淡淡的感覺,不曾轟轟烈烈,卻仿佛長流的細水,讓她可以相信永遠。可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找不到那種感覺了。她還想依然故我,但多了一份換得患失。她真的害怕又一天,李明銳會愛上那個一直在他身邊,一直追逐著他的腳步,也一直都愛著她的女孩。也許那時,自己隻有傷心的離開,放棄這一段感情。
  趙清雪本來以為李明銳第二天就會來找她,說清楚去西藏的事,但李明銳沒來,她有些失望。而且不僅第二天,一連幾天李明銳都沒來找趙清雪,趙清雪等得心煩意亂,於是決定去找李明銳。她剛要出門,就聽到敲門聲。開門一看,是李明銳,心情頓時好了很多,趕緊把他讓進屋。李明銳開門見山地說:“明天,我要去西藏,在那裏呆上十天,再加上來回的時間,大概一共有兩周左右時間不在家。”
  趙清雪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想確定一下:“明天就走?”李明銳點點頭。趙清雪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兩星期以後要去黃山,也是十天。那麽你大概還沒回來,我就已經走了。”這樣一算,她才發覺他們大概有一個月都見不到了,他們好像從來也沒分開過那麽久。想到這裏,她心裏莫名地難過,還有些不安。
  李明銳看她半天不說話,知道她對這麽久見不到有些耿耿於懷。他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要去黃山,我也早和同學約好了去西藏,我之前沒告訴你就是怕你難過。其實一個月很快的。等你從黃山回來了,我再來找你,好嗎?”
  趙清雪隻好點了點頭。李明銳又陪了趙清雪隨便聊一會兒,然後看看表,猶豫了一下,說:“你在外麵多小心,我今天還有其他事,要回去了,等你回來我們再好好聊。你一回來,我就來找你。”
  趙清雪聽了,知道有些事難過也沒用,何況他已經許諾很快來找她了,於是放心的一笑,說 “那好,我等你,不過你也要多小心,聽說很多人到了那邊都會有高原反應,你別忘了帶些必須的藥品。”
  李明銳點點頭說:“謝謝,我已經準備了。”他又拍拍趙清雪的頭就離開了。
  李明銳走了之後,趙清雪忽然發現日子其實並不那麽難過。她本來就喜歡安靜,現在終於有一段空白的時間可以靜靜地回想以前的點點滴滴,那些她和李明銳在一起的快樂的日子。她找了一個新日記本,又從床底下翻出了前幾年日曆。開始的兩周,她每天就對著就日曆翻找那些她認為特殊的日子,回憶著那天的發生事情和當時的心情,然後再在本子上寫下來。兩個星期下來,竟也寫了小半本。從頭再翻時,才驚覺,從第一次相識到現在,居然已經過了兩年半。看著這些曾經的美麗過往,她覺得自己的心又安靜了下來,也又有了勇氣去麵對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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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記補完後,趙清雪心情頗為輕鬆的踏上了黃山之旅。雖然她還是有些想念李明銳,但壯麗的黃山,讓她在驚歎之餘,也暫時拋開了其他心緒。
  黃山歸來時,大概因為旅途勞累,趙清雪病了。到家時感冒,加上低燒,讓她覺得頭暈腦脹。她想過一回來就去找李明銳,可因為感冒了,不想傳染給他,而且也覺得確實很累,就在家趟了兩天。
  第三天,她不想再等了,剛吃過早飯,就去了李明銳家。到了,才發現,李明銳不在家。她有些失望。但想到高三那年冬天,他曾經常常在她家樓下等她,就決定這次換她來等。她在李明銳家樓下等了兩個多小時,本來感冒就沒完全好,站了這麽久,有些吃不消,隻好回家,想休息一下,下午再過來。
  她走回家,卻看到李明銳在她家樓下走來走去。心情立刻好了起來,她快步走到李明銳身邊,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去哪了?我等了兩個小時了。”李明銳語氣裏有明顯的不耐。
  趙清雪光顧看著李明銳了,沒有聽出他語氣裏的異樣。她覺得李明銳瘦了很多,還被曬得黑黑的,滿臉都是疲憊。有些心疼的說:“先去我家坐坐,再說吧。”
  李明銳皺著眉,搖搖頭說:“我下午還有事,就是過來看看你,今天就不上去了。”
  趙清雪發覺他有些不對,於是問:“是不是等久了,對不起,我們大概錯過了。我剛才去你家找你去了,發現你不在,就在樓下等了你兩個小時。”
  李明銳一聽,長長的歎了口氣,說:“今天是錯過了,可是你應該已經回來兩天了,為什麽今天才去找我?”
  “我一回來就病了,今天才好些,所以前兩天沒去找你。”趙清雪照實答。
  “你也病了?”李明銳看了一眼趙清雪略顯蒼白的臉,又歎了口氣說:“可是你也許不知道,上次我看你很難過,就決定盡量提前一點回來,這樣也許可以在你去黃山之前和你見上一麵,讓你開心的去玩。所以我特意改了車票,提前了兩天回來。因為本來高原反應嚴重,在加上長途的火車,我下火車時,發著高燒,路都走不穩。但我還是來了你家,等了你好久,開始站著,後來幹脆坐在樹下。但你那天一直不在家,後來還是黃雅靜在你家樓下找到我,把我送到醫院。”說到這兒,他停了一下,定定看著趙清雪,眼神裏滿是失望和傷痛,他像是問趙清雪,也像是自言自語,低低地說:“為什麽,你對我永遠都不能像我對你一樣呢?”
  趙清雪無數次的看過李明銳的眼睛,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眼神。她忽然很害怕,覺得這一次他真的又陌生又遙遠,好像一轉身就要離她而去了。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是她不知該怎麽說。李明銳這麽對她,她不是不感動,她也沒法否認她對他的感情始終不如他對她的那麽強烈。她知道很多時候,她對他隻是習慣性的等候,那麽如果她再主動一點,是不是李明銳就不會這麽失望了呢?她沉默了很久,才說:“你的心我一直都知道,我也知道你對我很好,也許我對你是不夠好。以後,”又停了一下,才下決心似的說,“以後說我會努力的。”
  李明銳靜靜地看著趙清雪說:“不是誰對誰更好一點的問題,我隻是覺得很累,好像總感覺不到你的心,不管我怎麽做,做過多少,你還是那麽若即若離,不願意靠我更近。”
  趙清雪有些吃驚的看著李明銳,眼神裏也帶些了傷,喃喃地說:“我一直以為你是知道我的心的。”
  “你不說,也不做。我隻能猜,我已經猜了兩年多了,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再猜下去了。”李明銳說話的語氣無限疲憊。
  趙清雪和李明銳對望著,也沉默著。趙清雪想打破這份有些難耐的沉默,可是她能說什麽。愛太沉重,她說不出口;喜歡太清淺,她也說不出口。於是她隻好咬咬牙說:“我心裏一直都有你,我也希望我們有將來。”
  “唉……”趙清雪已經不知到這是李明銳今天第幾次歎氣了,然後她聽見他幽幽的說:“不是逼你,隻是累,從沒像現在這麽累。”
  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最後,李明銳淡淡地說:“我下午有事,要走了。”他剛邁出一步,就發現趙清雪抓著他的衣袖,猶豫了一下,說:“我明天去找你行嗎?”
  李明銳把衣袖從趙清雪手中抽出來,腳步不停,平靜地說:“我要好好想想,等我想好了,也許會再來找你吧。”
  趙清雪看看空空的手,又看看李明銳有些蕭瑟的背影,幾乎落淚。她知道他帶病來看自己,自己卻沒能用等同的方式去回報他,對他打擊極大,也知道這段時間一定是黃雅靜在照顧生病的他。她想也許這一次,她對他的好終於感動了他;也許這一次,獨自離開的人會是自己。
  因為李明銳不讓自己找他,趙清雪足不出戶的在家等了一周,李明銳卻沒有再來。她越等越心慌,雖然曾下過決心,如果他決定放棄這段感情,自己一定不會挽留。但終於還是忍不住,選了個下午,去找李明銳,想和他再好好談談。
  她還沒走到李明銳家樓下,就遠遠的看到他和黃雅靜從樓裏走出來,手拉著手,很親密的樣子。她忽然就明白了李明銳的選擇,因為以前李明銳說他隻把黃雅靜當成是好朋友,從來沒牽過她的手,那麽既然現在他們手牽手,而且還那麽開心地交談著,關係一定已經不僅僅是朋友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實在沒勇氣走過去若無其事地和他們打招呼,隻好再一次選擇地逃離。
  那之後,李明銳再沒找過趙清雪。開始時她還期望著也許他能來找她,因為即使是分手他還是可以明確告訴她的。但一次次失望之後,她知道他不會再來了。她也想過去找他,但很久以前就決定好了,如果有一天李明銳終於被黃雅靜感動,她一定會安靜地離開。所以現在她能做的隻有不再去打擾他,不管她又多想他。
  一遍又一遍的看過那本日記之後,她才發現他們現在其實連分手都算不上,因為他們之間沒有表白,沒有承諾,無從開始,也無從結束。她曾經相信有些事,並不需要說出來,就像他們的感情,誰都不曾說明,但她以為誰都明白。可真的誰都明白嗎?也許是誰都不明白,因為有些事,即使是她也是分開之後才明白。比如她原來也是愛他入骨的。若不,哪裏來得那麽多眼淚與哀痛;若不,怎麽會有那麽多無眠的長夜。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過得渾渾噩噩,甚至沒辦法一個人呆在家裏,因為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有李明銳的印記。想起從前,竟讓她心痛得喘不過氣。於是失了魂一樣在街上亂撞。好在沒多久,趙清雪的軍訓就開始了。她正好可以用身體的勞累麻痹自己的心,雖然軍訓很苦,她卻從沒抱怨過,她甚至有些自虐的喜歡上了在太陽下一站一整天,汗水滑落時的感覺象淚水從心裏流過。軍訓結束,她被評為了軍訓標兵,她拿著證書,自嘲的笑,誰會願意用一段刻骨的感情去換一張白紙。
  新學期開始,忙碌依舊,她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學校也成了她逃避的地方,她找各種借口周末不回家,希望忙碌的生活能幫自己忘記李明銳。她也盡量讓自己被人群包圍,以前迫不得已才去的活動,她都積極參加。可每次活動之後,她都覺得無限疲憊。因為每次都要裝出快樂的笑容,而那笑容背後極力掩飾的痛楚也許隻有她才知道吧。每到夜深人靜時,她還是會不自覺地想起他,那些曾經的往事,曾經的甜蜜,現在想來卻無限的苦澀,她想忘,又忘不掉。雖然,那個曾用微笑無數次溫暖過她的心的男孩已經遠去,但他的身影卻還時常在她的夢裏出現,讓她多少次午夜夢回時,淚濕了衣襟。
  可無論多傷心,她都沒再去找他,固執的相信安靜的離開是她唯一的選擇。年少輕狂的年紀,還不懂得放下驕傲地去挽留,輕易的就放棄了。隻覺得自己受傷了,卻不明白愛情傷的不是一個人。

  鐵軌
  十月底的一天,趙清雪從圖書管回宿舍,準備去吃晚飯,卻意外地看到了王思強。王思強穿一件淺咖啡色風衣,默默站在一棵離女生宿舍樓不遠也不近的樹下。說不遠,是因為那裏剛好可以看得到進出宿舍樓的人;說不近,是因為不在樓門口,也不在通往宿舍的必經之路上,大概隻有從圖書館回來的人可以注意到。因為王思強看著向宿舍樓方向的,沒有發現趙清雪。趙清雪走到他身邊,輕輕說了聲:“嗨,好久不見了。”
  他聞聲回過頭看著趙清雪,目光沉靜而清澈,裏麵有讓人安心的力量,一如從前。“是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他問。
  趙清雪沉默了一瞬,看著地淡淡地答:“還好吧。”然後她聽見了一聲輕輕地歎息。“可以和我說說嗎?”王思強問她。
  其實她看到王思強時就猜到王思強大概已經知道了她和李明銳之間的事,現在聽他問起並不意外,但還是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她仰起頭,盡量不讓眼裏落下來。王思強知道她不願在自己麵前落淚,於是轉了半個身,不看她。
  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而且還擦都擦不幹。王思強隻好又轉回來,拉起趙清雪走到安靜一點的地方,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輕輕的拍她的背,象哄一個傷心的小孩。趙清雪過了好久才安靜下來。他們都沉默著。過了一會兒,王思強說:“帶你去個地方吧。我以前很喜歡的。”趙清雪點點頭。於是他們一起出了學校,王思強招來一輛出租,拉著趙清雪一起坐進去。大約半小時後,他們下了出租,到了一處鐵路旁。王思強望著看不到頭的枕木,輕聲說:“就是這裏了。”
  趙清雪有些奇怪的問:“你為什麽喜歡這裏?”
  “不知道,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在這裏沿著鐵軌一直走。大概因為永遠也走不到盡頭,也不會被人看到吧。”王思強平靜的答。
  趙清雪聽了隻是點點頭,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靜靜地沿著鐵軌往下走。走了一會兒,趙清雪發現這種感覺確實很好,長長的鐵軌就象長長的人生,看不到盡頭。能看到的隻有小小的一段,但當你就這麽默默走下去,才發現原來轉彎之後,竟有別樣的風景。偶爾有火車呼嘯而過,讓人真真切切的感受生與死的距離,原本就在一念之間。
  走了一段之後,趙清雪平靜的開口:“你怎麽知道我和李明銳現在已經分開了?”
  “我去找李明銳,看到他和黃雅靜在一起,而且,”王思強猶豫了一下才又說:“而且他們好像很--親密。”
  “沒關係,我上次去找李明銳,也看到他們在一起,就跑了。”趙清雪雲淡風清的說。王思強卻聽得心痛。他剛想安慰趙清雪,卻聽到她又接著說:“我們分開是因為我不夠好,和別人無關。”
  又是一陣無言之後,王思強問道:“為什麽不挽留?”
  “他要走,我如何留得住。我覺得很累,不想和別人爭。而且即使留住了,爭來了,又能怎樣呢?感情畢竟不同了。還不如就這樣算了,至少那些回憶還是美的。”趙清雪無奈地歎息。
  王思強也不說話,隻是陪著她慢慢的走。他們一直走到天黑下來,王思強忽然拉起趙清雪的手,帶她轉了個方向,沿著一個岔路從鐵路回到了馬路,也從一片漆黑走入了萬家燈火。趙清雪看了王思強一眼,無聲的問他去哪。
  王思強微微一笑,指著旁邊一個小飯館說:“我餓了,想吃飯。”然後就拉著趙清雪進了飯館。趙清雪發現雖然飯館不大,卻很幹淨整潔。他們剛找了張桌子坐下來,就有人出來招呼他們了。趙清雪打開菜單一看,才知道這是家上海菜館,於是她又把菜單推給了王思強。王思強隨便點了小籠包,紅燒肉和菜心,然後問趙清雪:“你有沒有什麽不吃?如果有我們就換個菜。”趙清雪搖搖頭,說:“我都可以的。”
  王思強看到趙清雪的眼神又變回了他熟悉的純淨明亮,於是問:“心情好一點了嗎?”
  趙清雪牽牽嘴角,好像是個微笑。“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她又看看王思強,然後忽然想起來似的問:“你什麽時候會北京的?”
  “昨天晚上。”
  “現在也不是放假期間,你怎麽突然會來了。”趙清雪有些奇怪地問。
  “來辦點事,星期天就走。”王思強隨意的答。
  “這麽快就走?”趙清雪算了一下,今天是星期四,那麽他隻在北京呆四天。
  “還要回去上課,算上昨天,我一共要缺三天的課。”
  正說著,菜上來了。趙清雪看到晶瑩剔透的小籠包,忽然來了食欲。王思強體貼地夾了一個給她,“吃的時候小心點,別燙著。”
  趙清雪點點頭,小心地咬了一口,發現小籠包皮薄,湯多,味道很好。微笑著對王思強說:“真好吃,你原來來過這裏嗎?”
  “來過,我媽祖籍上海,喜歡上海菜,一次無意中發現這裏,很喜歡,就常帶著我一起來。”王思強答道。
  趙清雪一連吃了好幾個小籠包,王思強在旁邊微笑著看著她。他特地帶她來這裏,剛才看她哭了半天,又走了那麽遠,就猜她一定會餓,隻是怕她心情不好吃不下,所以帶她來吃清淡一點的上海菜。現在看她胃口不錯的樣子,自己也跟著開心起來。他也吃了個小籠包,其實這裏東西的味道還是比不上上海的大餐館的,但現在因為和趙清雪一起吃,就好像格外的好。兩個人安靜的吃著,時不時交談幾句,但都小心的避開了和李明銳有關的話題。
  吃完飯,趙清雪心情好了很多,發現他們幾乎把兩個菜和8隻小籠包全吃光了。她吐吐舌頭說:“沒想到我們這麽能吃。以前常聽人說,心情不好容易吃成肥胖症,看來這種說法還是很有道理的。”
  王思強笑笑說:“其實心情好最重要,如果吃一吃心情就好了倒也容易。”說完付了錢拉起趙清雪就往外走。
  趙清雪知道他一定不會讓她付錢的,跟他爭也沒用,就說:“下次我來選餐館,請你吃飯。”
  “算了吧,你欠我的冰激淩現在還沒還呢?”王思強故意逗她。
  “那是你不給我機會。要不現在去?”
  “你胃裏還有地方裝冰激淩?”
  趙清雪一想,他說的沒錯,自己確實很飽,歎了口氣說:“隻好又要等下次了。”
  王思強看著趙清雪,淡淡地笑著說:“沒關係,都等了那麽久了,我可以再等的。”
  “現在我們去哪?”趙清雪問。
  王思強看一下表,說:“快9點了,你要不要回學校?”
  趙清雪一聽,低低地叫了一聲:“壞了,我明天要交的作業還沒寫完。”王思強看著漸漸恢複常態的趙清雪由衷的高興。他沒說什麽,隻是攔了一輛出租,和趙清雪一起坐進去,又告訴了司機趙清雪的學校地址。
  趙清雪上車沒多久,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王思強知道她是因為剛才累了,默默的把她的頭移到自己肩上,又伸手把她摟進自己懷裏。睡著了的趙清雪沒發覺有什麽不同,還在王思強懷裏拱了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接著睡。
  車子到了趙清雪學校時,她還在睡,王思強不忍心叫她,就讓司機在學校周圍又繞了兩圈。快十點時,王思強才輕輕把趙清雪推醒。趙清雪醒來,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漸漸想起她還和王思強坐在出租車上,她看看已經到了學校門口,就和王思強一起下來,往宿舍走。她有些不明白剛才問什麽睡得那麽好,很久都沒有過了。到了宿舍樓門口,她認真地看著王思強說:“謝謝你,今天一直陪著我。我真的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王思強微笑著,看著她說:“沒什麽。不過既然你已經決定不再挽留,就試著放下這段感情吧。不一定要忘記什麽,但希望你的回憶帶給你的是快樂。”
  趙清雪默默的想了一會兒王思強的話,然後眼神清澈的看著王思強說:“好,我會試著放下的。”王思強沒再說什麽,隻是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然後轉身消失在夜色中了。
  在北京的王思強依舊忙碌,他隻在回上海之前,簡短的和趙清雪又通過一次電話。趙清雪知道他還是有些擔心自己,於是在掛斷電話前一刻,她輕聲但堅定地說:“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李明銳也許隻是我生命裏路過的一道風景而已,我相信前麵的風景會更美的。”她是說給王思強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有些人注定隻能和你一起走過人生的一小段,而不能一路同行,李明銳便是其中之一,既然她與他終究隻能錯身而過,那她就要學會放下。

  放手
  自從王思強來過之後,趙清雪的心情平靜了很多,她漸漸的又可以開心的笑了。而且雖然王思強已經回了上海,他依舊常常給她寫信,信也比以前長了一些,沒什麽特別的內容,隻是隨便說一說自己的生活。他們信裏極少提及李明銳,但趙清雪知道他在默默的幫她走過這段傷心的日子。
  十一月底,樹葉都落光了的時候,吳瑩突然到來趙清雪家。她看了趙清雪半天說:“你看起來還好嘛。”
  趙清雪淡淡地說:“你也知道了?你以為我會怎樣?滿臉悲戚,傷心不已。”
  吳瑩聽到她這麽說,放心了不少。知道她雖然不一定全放下了,但至少可以冷靜的麵對現實。於是也跟著開玩笑說:“我以為你一見到我,會兩眼淚汪汪呢。”
  “分都分開了,我幹嘛還給他流眼淚。”趙清雪還是淡淡的,語氣裏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
  吳瑩歎口氣說:“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趙清雪搞不懂吳瑩在問什麽。
  “真笨,黃雅靜能把他追走,你應該能把他再追回來呀。”吳瑩敲敲趙清雪的頭。
  “你認識我這麽久了,你說我會那麽做嗎?再說,如果我以前肯,他也不會走了。”趙清雪的語氣裏有一絲淡淡的遺憾。
  “雖然我也覺得把李明銳追回來是不太像你會做的事,但如果你還想他,問什麽不試試呢?”吳瑩建議她。
  趙清雪搖搖頭,說:“算了,長痛不如短痛。我實在不願意和黃雅靜爭來爭去的,這樣其實也挺好,至少成全了他們。”
  吳瑩想了一會兒,才說:“也對,那就隨你好了。不過你心情不好怎麽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和我說說?”
  趙清雪苦笑一下問:“說什麽,怎麽說。”
  “唉,你從來都把事情放在心裏。所以就等我知道了來找你,陪你說話。”吳瑩有些無奈地說。
  兩個人同時沉默了幾分鍾,趙清雪不想再談她和李明銳的事,於是故作輕鬆地問吳瑩:“你的英文補得怎麽樣了?你和那位劉楊同學又有什麽新進展嗎?”
  “英文現在還可以,這學期是近代物理把我搞得頭暈腦脹。我和劉楊也還是老樣子,他比我高兩屆,許多事都比我有經驗,所以常幫我。”吳瑩談起劉楊,雖然話不多,但臉上帶著一個溫柔的微笑,連眼裏都閃著動人的神采。
  趙清雪看了心裏歎氣,她想人常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這句話一定不假,光看吳瑩就知道了。自己大概以前也曾經用這種表情和別人談論李明銳吧。想到李明銳她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所以趕緊岔開話題。“看來不隻我一個人被物理弄得頭大了。愛因斯坦老先生的相對論我就是學不懂,現在還不知道期末考試怎麽辦呢。”
  “我們學校還現在可以補考,大不了參加補考唄。”吳瑩答得輕鬆。
  趙清雪看著她搖頭笑,忍不住調侃她:“你還可以讓劉楊幫你呀,他反正學過。”
  “他物理也不靈,要他幫還不如找李明銳,物理還是李明銳學得最好。”吳瑩話一出口,就知道壞了。她心虛的看了一眼趙清雪,發現她隻是臉有些發白,還微微咬了一下唇,但情緒好像並沒有受太大的影響。
  趙清雪知道吳瑩擔心她,於是對著她微微一笑說:“沒關係,我總要習慣聽到別人提起他的名字。”
  吳瑩輕輕感歎:“有時候覺得你還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她們都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隻是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有過來了一會兒,吳瑩說要走,得趕回學校。趙清雪猜她一定和劉楊有約,但也沒說破,隻是照舊送她到車站。
  她回到家時,媽媽正在客廳裏看報紙,看到她回來了,淡淡地問:“你把同學送走了?”趙清雪點點頭。媽媽經好像不經意地又接著說:“好像好久都沒見到李明銳了,他還好嗎。”
  趙清雪聽得心驚,一咬牙,決定實話實說:“他大概再也不會來找我了,他現在應該有正式女朋友了吧。”
  趙媽媽一聽,居然回了一句:“嗯,那好辦,你就找一個比他更出色的男朋友就行了。”
  趙清雪簡直忍不住要笑,心裏說這是哪跟哪呀,不過也知道老媽大概已經猜了個大概,於是說:“放心我沒事。”
  趙媽媽點點頭,再沒跟她提過李明銳。
  不管快樂或是悲傷,時間總還是一樣的不會為任何人停留。趙清雪默默盯日曆歎氣,已經是3月27日了,明天就是她20歲生日了。她曾經無數次期待過這個生日,因為她終於可以不再為那個承諾所束縛,因為她終於可以明白地告訴李明銳她對他的感情。但現在,她所期望的一切都變得微不足道了。有些話,她永遠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真的是有些事一經錯過就不會再來。不過好在時間是療傷聖藥,她已經不再常常想起李明銳了,而且即使想起心也不會那麽痛了。
  雖然她現在和李明銳已行同陌路,可因為他而交到的那幾個好友並沒有因為李明銳的離開而離開,一如既往地對她。王思強的禮物早在兩天前就到了,是一串銀手鏈,墜著鑲了水鑽的月亮和星星。她喜歡,已經戴在手腕上了。而吳瑩和姚風也一早打了電話,約好今天來給她提前過生日。
  她看看時間快到了,就收拾好東西,從自習室出來,往宿舍走。還沒走多遠,就看到姚風在前麵,後麵還跟著一個女孩。姚風走得很快,女孩跟得有些吃力,於是她大聲對姚風說:“姚風,你慢點。”
  姚風則頗不耐煩地說:“誰讓你非要跟來,我要晚了,不能慢。”
  趙清雪聽得心裏直笑,心想姚風這個木頭,有這麽個女孩追你,你不好好待人家,你還對著人家喊。於是也從後麵叫:“姚風,別急,我在這兒,我們一起走吧。”
  姚風和那個女孩子聞聲一起轉了過來。趙清雪這才看清了那個女孩的樣子。女孩個子不高,白皙的皮膚,雖然不是頂漂亮,可是有一雙靈氣逼人的大眼睛,裏麵清澈見底。很可愛的女孩子,也很勇敢,趙清雪在心裏下了結論。
  姚風一看到趙清雪就笑了。“太好了,我還在想找個人問問怎麽去你們宿舍呢。這下簡單了,跟著你走就行了。”
  “沒問題。”趙清雪笑著說,“不過你得幫我介紹一下你帶來的朋友。”
  “她叫宋心潔,跟我同係,不過比我低一個年級。”姚風一臉無所謂的介紹著。
  “我叫趙清雪,你是姚風的朋友吧。很高興認識你。”趙清雪微笑著和她握了一下手。
  “她就算是我朋友吧,可不是我要帶她來的,是她非要跟來的。”姚風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趙清雪心裏罵姚風真笨,有個女孩對你這麽好還不珍惜。她趕緊給宋心潔解圍說:“謝謝你過來,我覺得人越多越熱鬧。”
  宋心潔看著姚風抱怨道:“我跟來還不是因為你。你本來答應今天下午幫我改圖,結果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又說不行,還說什麽今天約好了要去會美女,我自然要跟來看美女了。”
  趙清雪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這兩個人也是絕配,說話都那麽直率可愛。也開起了玩笑:“要看美女還不快走,別讓我們吳大美女等久了。”
  宋心潔有點疑惑地看著趙清雪問:“他說的美女不是你,難道你們的另一個朋友比你還漂亮。”
  趙清雪也不解釋,隻是笑著說:“你見到就知道了。”姚風更懶得解釋,於是幾個人就一起往趙清雪宿舍走。到了的時候,發現吳瑩已經等在那裏了。看他們走過來,就說:“你們怎麽這麽慢,我可等了半天了。”
  姚風一指宋心潔說:“還不是因為她。哦,對了她叫宋心潔,是我同係的師妹。”
  吳瑩一看就明白了,瞪著姚風說:“你這傻人還真是有傻福,哪裏找了這麽可愛的小師妹,還肯跟著你到處走。”
  姚風一聽,撇撇嘴說:“我一說要和美女約會,她就一定要跟來,我也沒辦法。”
  吳瑩又罵:“生在福中不知福,哪天她要不跟你了,你哭都來不及。”
  趙清雪也不插嘴,在一邊聽著吳瑩和姚風鬥嘴,好幾次忍不住笑出聲。一會兒,吳瑩罵姚風罵累了,說要去吃飯。趙清雪就帶他們去了學校裏的砂鍋飯館。幾個人分別點了砂鍋飯和幾樣小菜,上菜前,宋心潔趴在趙清雪耳邊輕輕說:“我還是覺得你漂亮一點。不過你們兩個都比我漂亮。唉,怪不得姚風不喜歡我。”
  趙清雪也輕輕說:“怎麽會,他也一定是喜歡你的,隻是不承認罷了,我們高中就認識。這可是他第一次帶陌生女孩來和我們聚。”
  宋心潔聽了既高興,又好像放心了很多。於是大家在一起邊吃,邊聊,還不時的講各樣的笑話,一頓飯吃得歡聲笑語不斷。吃完飯8點多,他們又在趙清雪他們學校的操場上邊走邊聊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就回各種的學校了。
  第二天,趙清雪回家和父母一起慶祝了生日。晚上回到自己房間,趙清雪猶豫很久,還是找出了那本記著她和李明銳在一起時快樂時光的日記本。她一頁頁翻過去,往事再一次如放電影一般在眼前一幕幕閃過。看完最後一篇,她不禁歎氣,不論如何她都不能否認他們之間曾經有過那麽多如此純美的日子。她沉思良久,決定再寫一篇日記作為他們之間的結束,希望這樣她就可以完全放下這段感情了。於是她寫下了下麵一段文字:
  “今天是我的二十歲生日,一直以為對於我,我和李明銳的感情,它會是一個開始,但遺憾的是現在它並不是一個我曾經期待的開始,而是一個我一直害怕的結束。也許我和李明銳之間早已結束,也許我可以在看到他的身影時,裝作不認識一樣轉身離去,但我卻不能不想起他,很多時候一本書,一棵樹,一首歌都會讓我想起他和那些曾經的往事。
  我一直覺得沒有理由去恨李明銳,因為記憶裏從來隻有他對我的好,但還是忍不住去恨他。我問過自己很多次,為什麽我會覺得恨他。我能找到的唯一理由是,他讓我漸漸明白了感情,卻在我越陷越深時離我而去,連一個分手的理由都不肯給我。我一直小心的保護著自己的心,他卻用他的好一點一點把他的名字刻在我心裏。現在他已經離去,我隻好再一點一點把他的名字從心上磨去,因為這個過程太過痛苦,所以即便是現在心上名字也還在,隻是淡了而已。也許是因為名字淡了吧,恨漸漸變淡。雖然不知何時,我的心才能回到最初,但今天之後,我要真正的讓和他有關的一切都永遠的變成記憶。”
  趙清雪寫完隻後,覺得完成了一件大事,心裏輕鬆了很多。她找了一隻小盒子,把所有和李明銳有關的東西,連同那本日記一起放了進去,又用膠帶封好,推到床下最深處。

  重聚
  四月底時,趙清雪又一次接到了王思強的信,雖然他的信還是和以前的一樣,簡短的寫了自己的近況,但在這封信的結尾,他還淡淡的提及下學期他要去美國讀書了,因為他已經被斯坦福大學錄取,所以大學的剩下兩年會在美國度過。趙清雪看了很替他高興,她雖然知道一些師兄去美國讀研究生,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可以幸運到被這麽好的學校錄取去讀本科的。於是她馬上給王思強寫信向他表示祝賀。
  很快,王思強給她回了信,信上他坦言自己也很期待去美國讀書,而且因為要準備出國的事,他夏天大概可以在北京待上一個月,這樣他又可以和朋友們好好聚聚了。但唯一讓他覺得遺憾的是,這一次他要走得更遠了,饒了半個地球。趙清雪於是回信安慰他說,反正他現在雖然在上海,一年也隻回北京一兩次,和他去美國估計也沒太大區別。
  這樣又和王思強通過幾次信之後,就到了大二下學期的期末。趙清雪還是和以前一樣,考完試就回了家。那時互聯網已經流行起來,父母送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便是一台筆記本電腦,但她一直都放在家裏,因為學校裏有私人電腦的人寥寥無幾,她不願招搖。現在放了假,她剛好可以用它上上網,找自己喜歡的小說看。所以雖然很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在家待著,但她並不寂寞,甚至還很喜歡這種安靜而自在的生活。
  但她並沒有能安靜太久,在家才呆了幾天,吳瑩就給她打來了電話,兩個人聊了一會兒之後,吳瑩建議她們一起去逛街。趙清雪想想現在反正自己也沒什麽事,就答應了。那天兩個人從西單逛到王府井,雖然腳走得生疼,但都很開心。
  之後的幾個星期裏,她們兩個常常電話聯係,興致來了就一起逛逛街。本來趙清雪以為會很清淨的暑假卻因為又吳瑩陪伴而熱鬧了不少,再加上吳瑩本就是個熱情而開朗的女孩子,趙清雪覺得和她聊天總能被她的快樂感染,跟著自己也開心起來。
  快七月底的時候,王思強也從上海回來了。他們通過一次電話,但因為王思強要辦各種出國手續,而且隻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趙清雪雖然想見他,可是又不願去打擾他。八月初的一天下午,趙清雪正在家裏上網看小說,忽然聽到電話鈴響。她接起電話問:“你好,請問找誰?”
  王思強低沉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是我。”
  “啊,你今天怎麽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出國辦得怎麽樣了。”
  王思強聽到趙清雪有些驚喜的語氣,忍不住笑了。他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反而問道:“我現在可以上去嗎?”
  “上去哪裏?”趙清雪一時沒聽明白。
  “我在你家樓下。”
  趙清雪一聽趕忙走到窗口,往下一看,就看到王思強正握著手機向她揮手。趙清雪忍不住罵自己真笨,怎麽把他有手機給忘了。她對著電話說:“上來吧,就我自己在家。”
  她走到門口打開門等王思強。王思強很快就到了,她把他讓進自己房間,又去拿了杯飲料。王思強看到書桌上放著他以前借給她的《千江有水千江月》,有些奇怪的問:“你不是早把這本書看完了嗎?怎麽又拿出來看?”
  趙清雪輕撫了一下書的封麵才淡淡地說:“以前是看過,但當時有些沒看懂。現在經曆的事情多了一點,就想重看一遍。”
  “那你現在看懂了嗎?”王思強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趙清雪苦笑一下說:“原來不懂為什麽象貞觀和大信擁有如此美麗的感情,卻不能長久。現在還是不能全懂,隻是已經可以接受書裏的結局了。”
  “不過是小說而已,何必太認真。”王思強知道那本小說一定讓她想起了自己,忍不住勸她。
  趙清雪微微歎氣,說:“也對,不過它還是一部好書。”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瞬,然後王思強用輕鬆的語氣問“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來嗎?”
  趙清雪搖搖頭。王思強笑著說:“我是來找你討債的。”
  趙清雪一聽,也笑了,點頭說:“好,我們馬上就去吃冰激淩。你不來,我也要去找你的。我可不想再欠著了。”
  於是兩個人下了樓,趙清雪帶王思強去了小區附近一家冰激淩店。買了冰激淩,兩個人就一邊在小區裏散步,一邊聊天。趙清雪隨便問道:“你怎麽忽然想起去美國了?”
  王思強猶豫了一下,有些無奈地說:“不是我想的,隻不過是身不由己罷了。”
  趙清雪猜其中的原因大概和他不得不去上海一樣,她老早就決定了隻要他不說,她便不問。王思強卻在停了一下之後,又淡淡開了口:“其實原因也很簡單,上海的公司已經基本進入正軌,業務我也已經熟悉得差不多了。舅舅認為我該去美國總部看看,而且那邊一家公司也正好最近有些問題,他覺得解決問題是學東西的最好方法。就幫我聯係了學校,一方麵去美國讀書,一方麵在美國那邊實習。”
  趙清雪一向都知道王思強家不普通,但是沒想到竟然會擁有跨國公司。她不知說什麽好,於是幹脆沉默。隔了一會兒,她聽到王思強淡定地說:“我就是我,也還是我,並不會因為我的家世而改變。”
  趙清雪抬頭看了看他,發現他正平靜而溫柔地注視著自己,一如既往讓人莫名的安心。於是她輕輕地笑了起來,簡單而幹淨笑容,隻是告訴他,她相信他。然後她看到王思強微微鬆了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趙清雪忽然有些調侃地問:“你本來英文就好,這次又要在美國呆那麽久,你不會把中文給忘了吧。到時候,即使你還是你,我們也沒法溝通了。”
  “怎麽會?”王思強馬上否認。但停了一下又說:“我倒是想到一個讓我沒法忘記中文的辦法,不過你要幫忙才行。”
  “沒問題。”趙清雪一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模樣。
  王思強不覺笑出了聲。“沒那麽慘,隻要你多給我寫幾封信就行了。不過越洋信發起來又麻煩又慢,我剛才在你家看到你在上網,所以我們幹脆就用電子郵件好了。不用太多,一個星期一封郵件,我用中文寫給你,這樣就不會忘了吧。”
  “那簡單,一會我就回家申請一個免費帳號。”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王思強看看已經到了晚飯時間,就離開了。
  幾天之後,吳瑩給趙清雪打來電話。電話裏她一反常態,變得有些吞吞吐吐。最後,她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對趙清雪說:“你知道,我們六個人好久沒聚在一起了,而且如果錯過了這次,下次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所以我和姚風就想把大家約到王思強家聚一次,也算是給他送行。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先問問你的意見。”
  趙清雪知道吳瑩是擔心不願她和李明銳見麵。她想了一會兒,覺得雖然他和李明銳自從分開以後,總是互相躲著,現在已經過去了那麽久,總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吧,何況中間還夾著那麽多好朋友,於是就大方地說,你去約吧,到時候告訴我日期,我一定到。
  第二天,王思強也打來電話,告訴趙清雪他已經知道了聚會的事,但是如果她覺得尷尬,可以不來,他不會介意的。趙清雪知道他也是在擔心她,於是輕鬆的說:“沒關係的,我和李明銳總要見麵的,現在有這麽多朋友陪著反而好一點。”
  王思強想想也對,就沒再勸她,隻說到時候會在家等她。
  聚會那天,趙清雪準時到了王思強家,姚風已經先她一步到了,不一會兒,吳瑩也來了。幾分鍾後,門鈴又叮叮咚咚的想了起來,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趙清雪。發現她正盯著門口,臉上雖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但目光閃爍不定。吳瑩默默走到她身邊,輕輕握住趙清雪的手,趙清雪轉頭對她感激的一笑。王思強又看了趙清雪一眼,發現她微笑著示意他沒關係的,才走過去開了門。
  黃雅靜先走進來,輕鬆的對著大家笑著說:“好久不見了,你們都還好吧。”話音還沒落,李明銳已經跟著進來了。李明銳和趙清雪同時對望,剩下的人也都看向他們。
  趙清雪看到李明銳的一瞬,心裏還是不由自主的一緊,手也跟著握緊,但也隻是一瞬之後她的手又放開了。深情尤在,但那份心動已經蕩然無存了。在她眼裏雖然李明銳依舊瀟灑帥氣,但神情裏多了一絲的無奈,雖然很淡。於是她知道當年那個陽光四射的男孩已經沒有了蹤影。
  李明銳也在默默地看著趙清雪,心裏流過莫名的痛楚。那個女孩依舊沉靜美麗,但眉目之間多了一絲哀愁,雖然很淺,但他知道當年那個清純如雪的女孩已經不複存在。畢竟不再是“人生若隻如初見”,三年半的時間並不長,卻真真切切地改變兩個人。
  兩個人對望了一會兒,還是趙清雪先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李明銳也點點頭,兩個人都沒說話。簡短的沉默之後,吳瑩最先開口:“既然大家都到了,我和趙清雪去廚房切些水果,你們先聊一會兒。”於是拉著趙清雪進了廚房。
  “你還好吧?”吳瑩關心的問。
  “沒事,比我想象的還好些。“趙清雪淡淡的答。
  這時候,黃雅靜也進了廚房。她仔細地看了看趙清雪,發現她隻是平靜的看著她。黃雅靜歎了口氣,走近趙清雪說:“對不起,別恨我好嗎。”
  趙清雪微笑了一下說:“我也許對你有成見,但從來沒恨過你。不過我以前確實恨過李明銳,但現在也沒那麽恨他了,隻是可能還是做不到跟他如朋友般相處。而且現在這樣子也不是你一個人造成的。”
  黃雅靜看趙清雪目光坦誠,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便也不再說什麽。幾個女孩子很快就弄好了一隻大果盤,一起走回了客廳。一進客廳,就聽見姚風說:“王思強,不是你太牛,就是你家太牛。我還沒聽說誰TOEFL都不考,就能被美國名校錄取的。”
  王思強笑著說:“誰說我沒考TOEFL,我去年10月回北京就是為了考TOEFL。”
  “怎麽也沒聽你提起呀?那你到底考了多少分?”姚風接著問。
  王思強猶豫著,沒有馬上答。姚風以為他覺得成績不夠好,所以遲疑,於是半開玩笑地又補了一句:“沒關係,你的英文能差到哪去?估計你覺得不好的成績我們都考不出來。”
  “677分。”王思強淡淡地說。
  然後趙清雪就聽到姚風“啊”了一聲,很意外的樣子,而一旁坐的李明銳也忍不住動容。她對出國不是很關心,所以搞不清王思強的成績是高是低。很明顯,吳瑩和她情況差不多,因為她聽到吳瑩在問:“這成績很差嗎?”
  姚風指著一臉茫然的趙清雪和吳瑩說:“你們倆兒可以不關心出國的事,可也太孤陋了點。677分是TOEFL的滿分。即使是現在,有新東方幫你猜題,能考滿分的人也就那麽數得過來的幾個而已。”姚風又指指王思強說:“總算明白你為什麽能去斯坦福了。還以為你考得不好不肯說,原來是怕說出來把我們嚇著。”
  王思強也開著玩笑說:“誰讓你偏要問,還撿我最拿手的英文問,下次你再我什麽別的還是先想想吧。”
  “那我幹脆問你地理得了,那個你最爛。不過你不會連要去的國家在哪裏也搞不清吧?”
  李明銳一聽,撇撇嘴說:“不是被嚇傻了吧,他在加州長大,怎麽會不知道那裏。”一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
  姚風也不在乎,還笑著拍拍腦袋說:“好像今天是不再狀態。”
  趙清雪悄悄地看了眼李明銳,發現經過大家剛才那麽一鬧,他臉色開朗多了,這會兒正和姚風練嘴皮子。她的心情也跟著輕鬆了不少,雖然除了李明銳進門的一瞬,他們都盡量不看對方,但至少可以如常的和別人一起玩鬧。趙清雪忽然覺得好像有人在注視她,就抬起頭,發現王思強正在看她,眼光溫和,帶一點關切。於是她對著他微微一笑,隻是告訴他,她很好。
  大家一起聊聊天,吃吃飯,時間很快就過了。傍晚時,黃雅靜最先提出要離開,李明銳自然和她一起。但離開前,李明銳仿佛不經意似的,看了一眼趙清雪,而趙清雪也剛好看著他。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帶著一個趙清雪看不懂的表情,但還是什麽也沒說,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和黃雅靜一起離開了。

  真相
  趙清雪回到家,吃過晚飯,正和父母一起看電視,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她打開門一看居然是一年不曾來找過她的李明銳。一年前,她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李明銳再一次出現在她的家門口。但是,一年後,當他真的又站在門口,而她可以平靜的望著他,沒有驚喜,也沒有委屈,於是她明白一切已經時過境遷。
  趙清雪知道既然李明銳單獨來找她,就一定有話和她說。她看了看正奇怪的盯著李明銳的父母,淡淡地說:“我和他出去一下。”然後又對李明銳說:“我們散散步去吧。我房間裏有些熱。”
  李明銳沒說話,隻是點點頭。他和趙清雪一起下了樓,並排在小區裏慢慢地走著。兩個人都沉默了很久之後,李明銳開口問道:“你……還好吧?”
  “嗯,還行。”趙清雪淡淡的答。
  又是一陣沉默。李明銳忽然停下來,認真的看著趙清雪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一個以前一直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趙清雪已經猜出他大概要問什麽,就也停下來,看著李明銳說:“你問吧,我一定照實答。”
  “你曾經在乎過我嗎?”
  趙清雪輕輕歎了口氣,才說:“你曾經是我最喜歡的人,也是我最在乎的人。而且我想我從來沒在乎過任何人象在乎你一樣多。”
  李明銳遲疑了一下,又問:“既然你在乎我,為什麽從我們上次見麵到現在,整整一年時間,你都沒去找過我?”
  “我去你家找過你的,是去年暑假,大概距我們上次見麵一周左右吧。但是那時你已經和黃雅靜在一起了,我沒勇氣上去和你們打招呼。之後,覺得去找你也是自討沒趣,就沒再去。”趙清雪苦笑著答。
  “去年暑假你去過我家?可是去年暑假我還沒有和黃雅靜在一起呀?我和黃雅靜大約是9月底才開始的。”李明銳皺著眉,想了想,又說:“去年我從西藏回來後大病了一場,後來發展成心肌炎,還住過兩周左右的醫院。從醫院出來之後覺得特別累,心情也極差。那時候很想見你,可是後來見到你後,發現你還是那麽不冷不熱的,覺得很灰心,也開始懷疑我們的感情。那天離開你之後,我想了兩天,決定給你30天時間,也給自己一個繼續愛你的理由。我想如果在以後一個月裏,你能來找我,哪怕是隻有一次,我也會和你繼續下去;但是如果你沒有,也許是你心裏真的沒有我的位置,那麽我大概也該放棄了。於是我等到9月底,等了整整50天,你卻從來沒出現過,所以我才……”
  趙清雪終於聽李明銳說起分手的原因,不是不吃驚的,還隱隱地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她喃喃地,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去找你時大概八月中吧,那天我清楚的看見你和黃雅靜手拉著手,有說有笑地從你家樓裏走出來的。你們那麽親密,難道還隻是朋友?”
  李明銳低頭想了好大一會兒,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低低叫了一聲,才對趙清雪說:“你還是誤會我了,我記起來了。去年暑假黃雅靜知道我病了之後,經常來找我。有一次,大概就是你也去找我的一次,我送她下樓,不知怎麽,下樓時一步沒踏穩,摔了一跤。她看了怕我又病了,就把我拉了起來,還非要拉著我下樓,說防止我再摔倒。”
  趙清雪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可是現在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她心裏默默地歎氣,如果當初她可以勇敢一點,去問個清楚,也許他們還會在一起。如果當初她想要挽留,也許她還會去找他,也許就沒有這樣的誤會。但一切也隻能是也許,而且是她錯得徹頭徹尾。這樣想來,她原也是不值得他愛的,因為他說的沒錯,這麽多年,她還在原地,他們的距離始終沒有因為他的努力而拉近半步。
  過了很久,趙清雪輕輕說地:“過去種種,確實是我不好,不去做一點點努力就放棄了我們之間的一切。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也許會選擇一條不同的路。但現在……”
  李明銳能做的也隻有一聲長歎。他們還是錯過了,不管是錯與對,美麗的東西終於還是不能長久。兩個人又默默走好久,然後李明銳照例送趙清雪回了家,然後 才離開。
  趙清雪在床上輾轉了一夜,有些時候知道原因比不知道更讓人難過。讓趙清雪意外的是,第二天一大早,李明銳就又一次出現在了她家門口。對望的瞬間才發現彼此竟一樣的憔悴。李明銳一見到趙清雪就開門見山地說:“如果我和黃雅靜分手,我們可不可以還像從前一樣在一起,就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趙清雪以前不是沒想過,如果李明銳回頭找她,她該怎麽辦,但她從來也沒能找到答案。所以當今天,李明銳真地問出來時,她還是不知道怎麽回答。她默默地思考著,李明銳也不催她,靜靜地站在門外等她的答案。好像過了很久,趙清雪抬頭看著李明銳,目光清澈如水,裏麵卻是淡淡的悲哀,於是李明銳知道,她終於還是不能給他想要的那個答案。
  趙清雪慢慢的說:“我犯的錯,不應該由別人去承擔錯的代價。而且你既然已經決定和黃雅靜在一起,也該為你的決定負責,繼續和她走下去。誰都不能讓時間倒流,已經發生的也不可能從我們的生命中抹去。我想我們之間的一切既然已經結束,就讓它結束吧。”停了一下,她有些艱難的接著說:“如果你願意,我們也許可以試著作回朋友。”
  李明銳聽她說完,眼神裏有深深的不舍,但也有一絲釋然。的確,過去的已經過去,他們誰也回不到最初,雖然放棄一份感情總會心痛,但好在他們都已經痛過。既然他們不能心安理得的從新來過,那麽就讓過往的一切都隨風吧,至少他還可以如朋友般關心她。於是他點點頭,忍著心裏的難過,微笑著說:“好,那我們一起放開過去,重新作朋友。”
  趙清雪也笑了。縱然千般不舍,但何其有幸,他們還能作朋友,隻是從今以後,無關風月。

  遠行
  王思強就要離開北京前的一天,趙清雪又接到了他的電話。趙清雪知道是他時,忍不住開玩笑說:“這次不是又在我家樓下吧?”
  “不是,不過正往你家樓下走,大概過幾分鍾就到了。”王思強笑著答。
  “你怎麽老這麽幹?我要是不在家,你不是白跑一趟?”
  “沒關係,我可以在你家樓下等你回來。”
  “還是算了吧,你那麽忙,哪裏有時間等我!”
  王思強頓了一下,並沒有馬上答。趙清雪簡直以為電話斷掉了,就在她打算掛斷時,聽到王思強淡淡地說:“再忙,等你的時間還是有的。”
  趙清雪也沒多想,隻是笑著說:“你上來吧,我在家等你。”
  不一會兒,王思強到了,趙清雪把他帶進自己房間,遞給他一個包裝好的小禮品盒,說:“送給你的。本來想,到機場送你那天再給你。但既然你今天來了,就提前送給你把。”
  王思強臉上帶著淡淡的驚喜,他接過盒子說:“謝謝你。我現在可以打開嗎?”
  趙清雪做了個請的手勢。王思強拆開包裝一看是一個黑色的皮質錢包,其貌不揚,竟然和自己以前壞掉的那個一樣的牌子。他知道那個牌子即使是一款小錢包也價值不菲,不明白她怎麽肯送自己這麽貴的東西。
  趙清雪看王思強半天不說話,猜到他想什麽,主動說:“你不用太感動,不是我買的,別人送給我爸的,我看和你以前用得那個牌子一樣,就從老爸那裏討來了。老爸居然還羅裏羅嗦地說這東西挺貴,別隨隨便便就送人了。”
  王思強忍不住笑著說:“你爸說的沒錯,不過怎麽還是被你隨隨便便就送給我了。”
  “我可不是隨隨便便送的,就是因為是你才送的,別人我才不會送這個。”
  “別告訴我你覺得我滿身銅臭,才會送我這個。”王思強開玩笑。
  趙清雪翻翻白眼,一副懶得和你說的表情。王思強隻是笑笑,打開錢包一層層看著。過了一會兒,他問趙清雪:“你能不能再送我一樣東西?”
  “沒問題,你說吧。”趙清雪答應得很幹脆。
  “送我張照片吧,我們高中畢業時,你也沒送過我,現在補一張吧。”
  “那簡單,我把相冊找來,你挑一張好了。”趙清雪從櫃子了拿出本相冊,遞給王思強。
  王思強打開相冊,一頁頁翻過。相冊上是趙清雪上高中以來的照片。高一時還是梳著馬尾辮,明眸皓齒的小姑娘;高二時已經剪成了短發,是初長成的鄰家少女。到大一時,頭發又續起來,現在己經是長發披肩了,清純中帶著幾分成熟的嫵媚,沉靜而淡然,如此的美麗。他指著其中一張大概是最近的照片問:“這張可以嗎?”
  趙清雪取出照片,遞給他,說:“我也很喜歡這張,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側麵,好像還不賴。”
  豈止是不賴,王思強心想。照片顯然是抓拍的,照片裏的趙清雪正側頭想著什麽,微卷的睫毛,如水的眼神,安然的表情,一如王思強腦子裏趙清雪的樣子。他又問趙清雪:“我可以把它剪小一點嗎?”
  趙清雪雖然沒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半開玩笑地說:“反正是你的了,你想剪就剪吧。可是別把我臉給剪壞了。”
  王思強也不解釋,和她要了剪子,把照片上背景剪下了不少。然後把剪好的照片輕輕一插,剛好放進了趙清雪送他的錢包裝相片的一層。趙清雪一看,馬上說:“你別把我照片放那,以後被別人看見會誤會的。”
  “沒關係,你送的錢包,自然放你的相片。”王思強淡淡地說。
  “還是拿出來吧。我可不願意以後被你女朋友罵。”
  “反正現在沒有,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王思強還是淡淡的。
  “那可不行,你不把照片拿出來,我可自己動手了。”趙清雪說完就去搶錢包。沒想到王思強手勁極大,她兩隻手都沒能把王思強單手握著的錢包拽出來,於是她隻好去掰王思強的手指。費了半天勁才隻掰開了小指。她剛想接著掰無名指時,王思強卻突然鬆了手,隻是輕輕托著錢包。趙清雪覺得有些奇怪,抬頭看他,發現一貫淡定從容的王思強竟然低頭看著地,不知在想什麽,臉和脖子還有些微微發紅。
  過了一會,他才抬頭看她,臉上還帶著一絲未退的潮紅,沉靜的目光中有淡淡的溫情。趙清雪回想剛才,恍然明白了王思強的窘迫。當她發現自己竟然還握著王思強的手指時,趕忙放開,臉也跟著紅了。她不好意思看他,隻好低著頭。過了一會,她聽到王思強輕輕了歎了口氣,問道:“你不搶了?”
  “算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趙清雪依舊低著頭。又過了好一會,趙清雪才抬起頭,看到王思強正微笑著看著她,已經恢複了他一貫的平和。她也笑了,問他:“你手指怎麽那麽大力氣?我兩隻手都搶不過你?”
  “我要彈琴呀,練久了,手指就比一般人力氣要大。”王思強說著,伸出手來給趙清雪看。他的手指很長,但絕對不細,骨節還有些粗大,看起來就很有力的樣子。
  “不是都說彈琴的人手指修長嗎,我以為會比一般人的細。”趙清雪有些疑惑的問。
  “別人的我不知道,但我的就這樣了。我那幾個老師的好像也不細。失望了?”
  “沒有,不過倒是有些遺憾沒機會再聽你彈琴了。你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在回來了,而且你那麽忙,即使回來了估計也不會有時間彈琴給我聽了。”
  “彈一隻曲子隻要幾分鍾,隻要你肯去我家,我就彈給你聽。”
  “那好,下次去你家,我就要洗耳恭聽你給我彈的曲子了。”
  “沒問題。”王思強笑著保證。兩個人又隨便聊了一會,王思強因為晚上還有事,就要離開。趙清雪有些不舍地說:“好快,下次再見你就是機場了吧。真的希望你能一直這樣留在北京。”
  “我也希望,但幾年後我一定會回來的,那時就可以不再離開了。”王思強堅定地說。
  幾天後,一眾好友去機場送王思強。趙清雪第一次見到了王思強的爸爸,一身戎裝,臉上有幾許的風霜,雖然看上去有些嚴厲,說起話來卻很和藹。因為表哥當過兵,教她認過軍銜,所以她知道王思強的爸爸肩章那一顆五角星代表少將。她以前隻知道王思強媽媽家世顯赫,卻沒想過他爸爸竟然也是如此的位高權重。
  顯然不止她一個人認出了那個少將軍銜,她聽到姚風笑著調侃王思強說:“認識這麽久,現在才知道你居然還是高幹子弟。”
  王思強知道他指什麽,也笑著說:“我爸這軍銜放到外省軍區,也許是個大官,但在北京就不算了。他上麵還有一堆中將,上將,黨和國家領導人呢。再說,”王思強停了一下,看一眼趙清雪,才又說:“他是他,我是我。”
  趙清雪知道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她聽的,對著王思強微微一笑,點點頭。
  進關前,王思強和他們一一告別。走到趙清雪麵前時,他握著她的手說:“多保重,別忘了給我寫電子郵件。”
  趙清雪笑著說:“你也多保重,一路平安。一到了,就發個郵件給我。”
  “一定。”王思強說。隔了一會,他忽然緊握了一下她的手,用極低的聲音問了一句:“等我,好嗎?等我回來。”
  趙清雪聽得心裏一驚,心裏隱隱約約明白他讓她等什麽。但還沒等她說什麽,王思強已經放開了她的手,去和吳瑩道別了。趙清雪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要不王思強怎麽也不等她回答就從她身邊走開了呢。
  王思強沒有再和她說什麽,隻是在進安檢前的一瞬,微笑著看了她一眼,溫和淡定的眼神一如從前,讓她覺得安心,但這次還帶著幾分深情,仿佛是告訴她,她沒有聽錯,他也不需要知道她的答案,隻是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她。她隻好也微笑著看著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因為這一切對她還是有些突然,她現在沒法給他答案。

  等待
  王思強走後,沒多久,趙清雪就開學了,己經是大三,學習倒沒有那麽忙了。同宿舍的四個女孩子除了她,都有了固定的男朋友。其實從剛上大學開始,一直都有男孩子追她,升入大三後當然也不例外,但都被她拒絕了。大一時,她身邊有李明銳,陽光如他,足以讓所有其他的男生黯然失色;大二時,莫名其妙的分手讓她獨自傷懷了好久,實在沒心情經營一段新的感情;到了大三,心結終於解開,但她還是選擇了孤身一人,倒不是因為在刻意等誰,隻是就沒有遇到一個讓她心動的。
  王思強走之前問她的問題其實她想了好久都想不出答案。不可否認,她應該也是有一點點喜歡王思強的,要不他們不會走得那麽近。而且既然王思強那天那樣地問她,一定也是喜歡她的。可是她也許能等他回來,但她並不確定他回來之後他們就真的能在一起。在她眼裏,王思強和李明銳一樣,都太過優秀,優秀得讓她覺得有些望塵莫及。何況她也不確定王思強就能給她一那份她想要的簡簡單單的愛情,那裏麵不多不少隻有兩個人。所以她始終無法給王思強一個答案,好在王思強雖然每周都給她發來電子郵件,卻從來沒再問過那天的問題。
  她和李明銳也終於又做回了朋友,不可能沒有一點點芥蒂,不過她知道他還是關心她的,這就夠了。因為她和李明銳的和解,他們那一眾朋友間的聚會又多了起來,而且還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吳瑩的男友劉陽,一個是姚風的師妹宋心潔。若趙清雪去,必定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於是每次結束之後,吳瑩都會打來電話對她進行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說教,讓她趕快找個男朋友,省得一眾人為她擔心。
  又一次聚會之後,吳瑩在第二天照例打來電話,趙清雪已經快練得百毒不侵了。對著電話嗯嗯啊啊一番。最後吳瑩歎口氣說:“你好像根本就沒認真聽我說話。你已經大三了,再不找個男朋友,可就沒人要了。”
  “哪裏會那麽嚴重?我才二十一歲,剛成年而已,很多女孩子大學都沒有男朋友的。再說我都不在乎,你急什麽?”趙清雪還是不很在意。
  “應該是很少女孩子吧。你沒聽過一個隨口溜嗎?‘大一嬌,大二俏,大三急著找,大四沒人要。’”
  趙清雪聽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還真沒聽說過,不過這‘急著找’,也不能亂找呀,找錯了還得分手,怪麻煩的。”
  “馬上就‘沒人要’了,還嫌麻煩。要不幹脆我在我們醫大給你找一個得了。我們學校可有不少好男孩。”
  “算了,你自己留著吧,也正好讓劉陽吃吃醋。”
  “別往我身上扯,我可沒跟你開玩笑。”吳瑩又把話題拉回趙清雪身上。
  “我這樣也沒什麽不好,隻不過是寧缺勿濫。”趙清雪這句倒是實話。
  “唉,可是我們大家看著著急,每次你都是一個人。而且……”吳瑩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下去,“你也不笨,當然知道有人看著你這樣更難過,就算是你讓他心安吧,下次聚會時好歹找個人和你一起去。”
  趙清雪知道她是指李明銳,其實也正因為怕他看著難過,她並不是每次聚會都去,可也不能每次都不去吧。也許下次是該帶個相熟的朋友過去了,讓大家都好過一點。於是趙清雪說:“好吧,我試試看,如果找到合適的就帶去。”
  雖然她已經很認真的在注意身邊的男孩子了,有時也會花時間和她覺得有可能的男孩子約會一兩次,可每次還沒真正開始就被她結束掉了。她覺得自己要求也不高,可是就是遇不到一個合適的。有時她甚至想,也許錯過了李明銳,她便錯過了愛情裏那道最美的風景,但也因為看過了最美的,她竟不願在其他地方駐足。
  不過好在那一眾朋友再聚時,正好是大三的寒假,吳瑩和姚風都是自己來的,所以照例獨來獨往的趙清雪也不再顯得那麽突兀。吳瑩這次總算也放她一馬,沒再第二天用電話炸她。
  大三下學期開學,趙清雪因為成績好,係裏提前給她找了個導師,讓她跟著導師作一些研究課題。她的導師張教授很和藹,見過她之後,就帶她去自己課題組的專用機房。一進機房的門,她就看到好幾個師兄師姐正在不同計算機前敲敲打打,其中一個居然是好久不見的大熊陳康平。
  張教授好心的把那些師兄師姐一一介紹給他。當趙清雪站在陳康平麵前時,張教授剛要說話,陳康平卻先開了口:“張教授,我們很早就認識,您就不用介紹了。您好像一會兒還要開會,要不我帶著小師妹轉轉吧。”
  張教授想了一下說:“也好,我是要準備一下下麵的會。你帶她好好看看,再找台機器給她,她以後就是我們組的了。”
  “沒問題。”大熊答得幹脆。張教授又囑咐趙清雪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大熊早已經不是體育部長了,趙清雪因為心情的原因也很久沒跑步了,雖然她曾聽別人說過大熊考上了本係的研究生,可好像他們在校園裏從來沒遇見過。於是她微笑著對大熊說:“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大熊也看著她,憨憨的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經年不變的樣子。“我很好,不過我其實是常常見到你的,隻不過你沒看見我罷了。”
  趙清雪有些疑惑的看著大熊。大熊沒等她問,就主動解釋說:“其實好幾次我都剛好看到你從係樓出來,我們幾乎麵對麵。可你走路總是目不斜視,還低著頭,不知在想什矗?藝餉創蟾鋈四灃妒敲豢醇?!?
  趙清雪眉頭微皺,因為她記得李明銳很久以前曾說過類似的話,原來這麽多年了,她竟然絲毫沒有長進。
  陳康平看她皺眉,忙說:“沒關係的,我本來也想和你打招呼,可是看你總好像在想事,不好意思打斷你。不過現在,你既然進了我們組,想看不到我,都沒辦法了。”
  趙清雪笑著說:“你下次還是叫我好了,我也得改改這走路隻看地的毛病。”
  “好。”大熊又仔細看她一眼問:“你還好嗎?以前隻知道你長跑好,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學習也這麽好。”
  “以前很多人叫我書呆子的。”
  “還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書呆子。”陳康平打趣她。
  趙清雪聽了不覺一呆,隨即笑了起來。高中時,她就是以這個出名,現在想來好像已經很久遠了。但今天居然又被大熊不經意的提起,她如何能不感慨。
  陳康平看趙清雪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就轉而給她講他們現在做的課題,講完又給她找了一台計算機,還幫她在機房裏找了張書桌。從那以後趙清雪沒課時就會去張教授的機房,有事時做事,沒事時就在那裏寫作業,也省了她每天跑自習室。因為隻是本科生,她在那裏隻能做最簡單的,通常隻是單元測試。她覺得已經很好,因為很多人甚至沒有這樣的機會,而且張教授在她做滿一個月之後還給發了她一些補助,不很多,但她還是開心,自己終於可以賺錢了。
  趙清雪生日那天下午,她正好測試大熊做的一個模塊。測試中她發現了一個小問題,因為第二天要和另外一個師兄的模塊一起測試,所以他們這一塊今天必須改好。因為是小問題,兩個人就決定先改好,再去吃晚飯。沒想到本來以為很小的一點改動,卻花了兩個人好久才弄完。他們一起走出機房時,食堂的晚飯時間已經過了,大熊就提議兩個人去校外的小餐館吃。趙清雪想真是巧,本來以為今天要自己過生日了,居然有大熊陪她。
  大熊找了家餐館,趙清雪一坐下就說:“今天我來請你。”
  陳康平連連搖頭,說:“今天因為我的程序有錯,才晚了,怎麽能讓你請。情理不通。”
  趙清雪看大熊那一臉正色的樣子,不覺笑了起來,笑得大熊莫名其妙。隔了一會,趙清雪才淡淡地說:“今天我生日,所以我來請,下次你生日我就讓你。”
  陳康平一聽,嚇了一跳。他撓撓頭,為難地說:“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呀,現在讓我到哪裏給你買禮物去呀。”
  趙清雪就喜歡大熊有些迷糊的可愛樣子,就又笑了。“沒關係的,本來以為要一個人過了,現在有你這個朋友在身邊我已經很開心了。”
  陳康平一聽也笑了,說:“真是榮幸,可以陪你過生日。生日快樂!”
  “謝謝。來我們點菜吧,我有點餓了。”
  兩個人點好菜之後,陳康平說要出去一下。趙清雪知道他一定是給她找禮物去了,心想估計他若不送自己什麽飯也吃不好,就隨他去了。
  過了一會兒,陳康平回來了,手裏居然握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趙清雪嚇了一跳,不知大熊在搞什麽鬼。大熊走回趙清雪身邊,習慣性的撓撓頭,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沒嚇著你吧。我本來想到隔壁的花店給你買束黃玫瑰,據說那代表長久的友誼。可是店主說隻有紅玫瑰了,雖然我也覺得不太合適,但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好。不過你就隻能將就將就一下了。”
  趙清雪聽明白之後,大方的接過花,然後對著陳康平盈盈一笑,說:“謝謝你,我真的很喜歡。”
  陳康平看到趙清雪嫣然的笑晏,映著如火的玫瑰,不覺失了神。他一直都知道她漂亮,今天才真正明白了什麽是嬌美如花。認識她也三年多了,竟沒有什麽可以讓那靈動的雙目蒙塵,一如初見般的清澈通透。但細看還是不同的,褪去了曾經的羞怯和頑皮,取而代之的是沉靜和溫婉。
  趙清雪看大熊默默出神,不知在想什麽,也不打斷他,隻是低頭聞著略帶甜香的玫瑰。其實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送玫瑰給她,雖然不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給她。看著手裏的花,她忽然就想起了多年以前,李明銳給她插在家門上的那一把素白的野花,小小的花朵,純淨潔白,她那時愛極了,後來還把它們做了幹花夾在課本裏。即便當時愛成那樣,現在也不知道流落到那個角落了,如同她和李明銳的感情。
  兩個人都沉默許久,一直到菜上來了,趙清雪笑著招呼陳康平吃飯,他們才又開始海闊天空的閑聊。趙清雪還被陳康平灌了小半杯啤酒,說生日一定要喝的,這樣才會心想事成。趙清雪極少喝酒,隻是小小的半杯,還是讓她雙頰通紅。雖然她沒事,但看起來還是有些怪。吃完飯,大熊看她臉紅成那樣,怕她醉了,扶著她回宿舍。
  趙清雪和陳康平剛走到宿舍樓門口,就看見李明銳皺著眉站在一邊。

  沉默
  看到李明銳,趙清雪雖然有些微微吃驚,但還是微笑著和他打了招呼。倒是陳康平,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在趙清雪耳邊輕輕說:“對不住,這次好像又給你惹麻煩了。怎麽每次我們一走得近一點,他就冒出來了。我走了,你好好和他解釋解釋吧。”
  趙清雪聽了,輕笑出聲,淡淡的說:“沒關係的,他現在管不著我。”
  陳康平沒聽懂她在說什麽,但也不敢再留,把趙清雪的胳膊交到李明銳手裏說:“她喝了點酒,你看好她,我有事先走了。”說完就飛快的離開了。
  李明銳臉上有一瞬間的青白,空出的一隻手還緊緊握了一下胸口。趙清雪知道他在生氣,但不知道他到底在氣什麽。她等他臉色正常之後,把胳膊從李明銳手裏抽出來,不冷不熱地說:“我沒事,你既然來了我們就出去走走吧。”
  走了幾步,李明銳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為什麽是他,他配不上你。”
  趙清雪一開始沒聽懂,想了一下才明白。也難怪,今天她生日,拿把紅玫瑰醉醺醺的被一個男孩子送回宿舍,任誰都會把那男孩當成她男朋友。她猶豫了一下,想起以前聚會結束吳瑩和她說過的話,決定幹脆不解釋了。也許讓李明銳誤解,對他更好一點吧。於是她說:“沒什麽配不配的,我覺得好就行了。”這句話倒是真的。
  李明銳哼了一聲,撇撇嘴,沒再說話。
  “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嗎?”既然李明銳不說話,趙清雪隻好問他。
  李明銳一拍頭說:“差點被你給氣忘了。我是來給你送生日禮物的。生日快樂!”說完遞給趙清雪一本書。
  趙清雪接過書,對著路燈一看,《雅舍菁華 — 梁實秋散文集》。“那麽久的事,你居然還記得。”趙清雪笑著說。那時他們還在一起,趙清雪有一次偶然讀到梁實秋的散文,就愛上了那種“一幾一椅一榻”的平實感覺,一直說要買本散文集來看。沒想到時過境遷,她早已忘記的事,李明銳還放在心裏。她心裏不禁感慨,以前李明銳就是這樣用一點一滴的小事感動她,最終走進了她心裏。原來分開以後,他竟然還是沒有半點改變。
  李明銳猶豫一下,才說:“其實這本書很早就買了,一直沒機會送給你。去年你過二十歲生日時,我也來過,在你宿舍樓下等了一晚上,也沒等到你,隻好又回去了。今年我本來以為又會見不到你了,還好你雖然喝了酒,還被那麽個傻乎乎的家夥扶著,但至少知道回宿舍。”
  趙清雪聽了前半段,本來心裏暗歎原來緣分真的弄人,這樣都可以錯過。但聽到後半段時,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李明銳身邊的男孩子無一不優秀,高中時兩個最好的朋友一個上了清華,一個上了複旦,大學的朋友又全在北大。他高中時就以具雛形的自負和傲氣更是被北大培養了個淋漓盡致。憨憨的大熊自然入不了他的眼。她忽然很想為難一下李明銳,於是說:“你說他傻,不就是說我更傻嗎。我可是跟他同一個係的,而且他還是碩士研究生,而我隻是本科生。”
  李明銳看趙清雪一臉頑皮的模樣也笑了,敲敲趙清雪的腦袋說:“你喝多了吧,你和他怎麽能比。你除了一件事總犯傻以外,其它的可是聰明的一塌糊塗。”
  “我哪件事上老犯傻了,如果真的聰明的一塌糊塗,怎麽考不上北大。”
  “你在哪裏上學和你聰明不聰明無關。至於你老犯傻的事當然是感情了,簡直遲鈍得無以倫比。”
  “不會吧,我可是老早就知道你喜歡我的。”反正已經分開,現在開玩笑反倒沒了顧忌。
  “你那也叫早,我都追到你家去了,你居然還認不出我。還有,你現在那個男朋友,大一時我就知道他對你圖謀不軌,你還不信。”李明銳嘴都撇到一邊去了。
  趙清雪聽了隻是笑,心想前半句還算靠譜,後半句簡直是胡說,但現在也不能反駁他。
  “傻笑什麽,我看你今天是喝多了,來我送你回宿舍。你一會兒再一個人偷著樂吧,省得我看著煩。”說完,李明銳拽著趙清雪的袖子回了宿舍樓。
  到了樓門口,趙清雪說聲“拜拜”就要回去,卻被李明銳拉住了。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對自己好一點好嗎,這樣我也能放心一點。”
  “好,我會的。”趙清雪看著李明銳的眼睛鄭重地答。李明銳這才放開她的手讓她回去了。
  第二天趙清雪一去機房,就看到陳康平在等她。一見她進了機房就趕緊走過去問:“你們昨天沒因為我鬧誤會吧。”
  趙清雪笑著說:“他是誤會你了,不過我也懶得解釋。”
  “啊,那怎麽行。他那麽個驕傲的人,還不因為這事跟你分手了。”大熊徹底糊塗了。
  “沒關係,他沒法和我分手的。”
  “你這次倒還真是自信。”
  趙清雪看著大熊一臉迷茫的樣子,又笑了。後來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心想實在不該老是欺負人家老實的大熊。於是趕忙解釋說:“我們本來也沒在一起,他有別的女朋友,所以當然也就沒法分開了。”
  大熊又啊了一聲,似是有些遺憾。想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以前不是說希望他成為你的男朋友嗎?現在怎麽變成這樣。我覺得你們挺般配的呀。”
  趙清雪輕輕歎了口氣說:“般配並不等於能在一起,我不好,錯過了他,所以他就有了別的女朋友了。”
  陳康平哦了一聲,他猜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麽,但又不想讓趙清雪因為往事傷懷,所以沒接著問,而是把話題轉到他們做的程序上。
  因為趙清雪幾乎每天都去機房,陳康平也一樣。他們就更加熟絡起來。趙清雪知道大熊一直都很照顧自己,隻要她在,大熊都會晚上和她一起離開,送她回宿舍。趙清雪做事一向專注,所以經常會忘了時間。不知多少次下午在機房調程序,等她記起要吃完飯時,已經很晚了,過了食堂晚飯時間,每到這種時候大熊不是陪她一起去校外吃飯,就是已經提前把飯給她打好,然後不聲不響地放到她的桌上。
  對於大熊,趙清雪總是很感激,因為他總是默默地對她好。她謝他,他也隻是和善的笑笑,並不說什麽。
  相處久了,她很想問大熊問什麽對她那麽好,但始終沒好意思問出口。而且她好像漸漸也猜到一點。因為有時不經意間,她抬頭看大熊時,發現大熊也正好在看她,眼裏的柔情一目了然。但一旦發現她也在看著他時,就會很快地把眼光移向別處。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大熊從來沒有向她表白過,隻是無聲的為她做了很多很多。趙清雪一直在想,如果大熊如果真的象別人那樣追求她,她會不會也一樣的拒絕。但人生沒有如果,所以她也無從知道答案。她覺得大熊雖然不如李明銳或者是王思強出眾,但他和他們一樣真心地對她好,也許他真的能給她一份她一直想要的簡單愛情。
  可是和大熊幾乎是朝夕相處了那麽久,她對他有的仍然隻是感激,從來不曾動心,於是她知道那不是愛情。因為不知道答案,所以大熊不說,她反而輕鬆很多,也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依舊如常的對他,如朋友,如師妹。

  身世
  趙清雪和王思強始終保持著每周一次的電子郵件。雖然有時王思強給她的郵件隻是短短的幾句,但從沒間斷過。
  大三結束後的那個夏天,朋友們各有各的忙,她也大半時間在張老師的機房裏幫師兄師姐們做的小測試,生活簡單而快樂。八月的一天,趙清雪晚飯時間一進宿舍,宿舍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大三開學時,學校給每個宿舍都安了電話,因為她沒有男朋友,所以很少有她的電話。但這次顯然是例外。她剛接起電話喂了一聲,就聽到王思強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在電話的另一頭響起:“是我。”
  久違的聲音竟讓趙清雪禁不住心跳。“你在哪裏?還好嗎?”她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
  “我剛回來,現在在家。一切也都還好,你怎麽樣?”
  趙清雪聽出王思強聲音有些異樣的沙啞,而且說完後,電話裏就是一陣低低的咳嗽聲傳來。她有些擔心地問:“你是不是病了?”
  “我沒什麽事的,就是有點感冒。”王思強邊咳邊答。
  “那,你看過病了嗎?”
  “還沒有,我幾個小時前才下的飛機,明天一定去。你現在該告訴我你怎麽樣了。”王思強岔開話題。
  “我還是老樣子,不過經常在機房給師兄、師姐打雜。”趙清雪半開玩笑的說。
  “也不錯,很多名人都是從打雜做起的。”
  “我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一樣學東西。”停了一下,趙清雪又問:“你這次回來呆多久?”
  “一周。”王思強淡淡地答。
  “啊?!這麽短。”趙清雪聽了很是吃驚。
  “是很短,但我這是我能爭取到的最長假期了。”
  趙清雪聽到他聲音裏的倦意,不覺有些心疼,於是她說:“你好好休息吧,一周後又要長途旅行了。等你好一點了,我去看你。”
  “天氣怪熱的,過幾天我去找你,你說我是去你學校,還是去你家?”
  趙清雪想了一下說:“如果你一定要去,還是我家吧,離你家近一點。”
  “好,過幾天見。”王思強說完先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趙清雪上午就把一些必須在機房做的事情結束掉,又打印出下麵幾天要看的資料,準備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在家等王思強。下午她背起大包,走到車站,在站台下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放心,於是上了去王思強家的汽車。
  她到王思強家時是下午兩點,覺得有些早,怕他家裏有人午睡,就在樓下晃蕩到兩點半多才上去敲門。開門的是氣度優雅依舊的王媽媽,身上雖然圍著條半舊圍裙,但一點影響不到她溫婉的味道。王媽媽一看是她,就笑了,把她讓進來,才說:“小姑娘,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趙清雪也笑了,說:“阿姨,您好。是好久不見了,您看起來氣質還是那麽好,也還是那麽迷人。”
  “小姑娘嘴巴就是甜。你是來找思強的吧。他被他爸爸送到醫院去了,應該快回來了,要不要等一會兒。”
  趙清雪一聽王思強進了醫院,心一沉,忙問道:“他病得很嚴重嗎?”
  “應該不會很嚴重,今天早上起來有些發燒,他爸爸剛好今天有時間,就帶他到總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趙清雪看王媽媽不是很著急的樣子也放了心。王媽媽帶她到客廳,指著電視說:“要不你在這兒,邊看電視,邊等思強。”
  趙清雪想了一下說:“阿姨您剛才是不是在做什麽好東西,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一直都記得上次王媽媽做的蛋糕的味道。
  “不一定是什麽好東西,因為思強病了,我打算給他煲點廣東粥,他小的時候很愛吃的。你要想看就過來吧。”王媽媽又把趙清雪帶進廚房。
  廚房的灶上,一隻小砂鍋滋滋的冒著熱氣。王媽媽指一指砂鍋說:“那裏麵是白粥。等煮好了,在把裹了生粉的雞絲下進去,加一點鹽和蔥花就好了。很簡單的。”
  趙清雪不聲不響的洗了蔥,交給王媽媽,看她細細的切了,然後才問:“阿姨,我以前聽王思強說您祖籍是上海,怎麽還會煮廣東粥?”
  “我在香港長大,自然會煲粥。”王媽媽淡淡的說。
  趙清雪微微皺眉,她真的有些糊塗。心想:“既然王媽媽在香港長大,怎麽又去了美國呢?好像王思強幼時是在美國的吧?而且怎麽又從美國回了中國呢?”
  王媽媽看著一臉迷惑的趙清雪倒是笑了。隔了一會她說:“思強一向不願意和別人提及家裏的事,難怪你會糊塗。今天反正有時間,如果你有興趣,我就把以前的故事講給你好了。”
  趙清雪點點頭說:“好啊,王思強的確不會和我您的事。”
  於是那天趙清雪知道在王媽媽平緩的敘述中,第一次知道了王思強的真正身世。雖然她早就猜到王思強家庭背景複雜,但在知道了所有之後,還是無法不吃驚。
  王媽媽本姓徐,家裏原是上海的大戶,解放前還有人出任過上海總商會會長。臨近上海解放時,一家人因為不知將來形式如何,不敢久留上海,隻好舉家遷往香港。而王媽媽,本名徐明慧,便是在徐家遷到香港之後才出生的。徐家到了香港之後先做絲綢生意,然後轉戰金融和房地產,於是更加發達起來。
  後來到了徐明慧十幾歲時,徐爸爸又決定要開拓北美市場,一家人就又搬到了舊金山。到了美國之後,她的爸爸還是先從簡單的小貿易做起,成功之後又把他在香港的其它產業也帶進了美國。所以徐家在香港雖非首富,但也是名副其實的擁有大筆資產。
  文革之後,大陸開始對外開放,徐爸爸又看準了大陸市場,於是帶著當時雖然年輕,但已經擁有美國名校經濟學位,並且已經在美國公司任總經理的徐明慧來大陸考察市場,同時順便看望當年留在上海的一些老親戚。
  徐明慧便在一個親戚家見到了那時還隻是在部隊裏當小連長的王爸爸,不知為什麽就喜歡上了那個溫柔少言但極有責任感的男人。王爸爸也一見鍾情地愛上了那個端莊聰慧美麗的大家小姐。於是像所有小說裏寫的一樣,他們的戀情遭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反對,兩個人的家世實在是天壤之別。但作為家裏獨生女的徐明慧做事一向執著率性,就那麽不管不顧地放棄了美國的一切,來中國找王爸爸。兩人雖然終成眷屬,王媽媽卻也因此和家裏斷絕了聯係。
  直到後來,還是徐母心疼女兒,輾轉找到她。那時她剛剛生了王思強,而王爸爸卻又為了責任上了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戰場。王媽媽獨自帶著幼子,生活實在不易,徐母心疼他,就帶著她和不足一歲的王思強又回了美國。
  看著王思強一點點長大,王媽媽和自己父親的關係終於有所緩和。徐父雖然依舊不能原諒女兒的任性,但愛極了這個聰明漂亮的小外孫,所以從小就開始培養王思強。後來,王思強的爸爸終於從戰場上回來了,而且也因為戰功卓著,從此平步青雲。當王思強的爸爸安定下來之後,王媽媽就想帶著幾歲大的王思強回國,但徐父一再阻撓。最後王媽媽沒辦法,隻有許諾讓王思強長大以後代替自己接手父親的公司。他們才得以回中國和王爸爸團聚。
  徐父在唯一的女兒和外孫離開之後,隻好先把部分產業暫時交給王思強的表舅代理。快到香港97時,徐父又怕時局生變,於是幹脆把總部也遷往美國,香港隻剩了很小的一部分。總部遷到美國之後,徐父又利用身在矽穀的有利地理位置,開始涉足高科技產業。但從去年開始,美國整個高科技產業由於泡沫的破裂,處境都很艱難,很多都麵臨破產的困境。
  王思強被外公招到美國正是為了接手徐父幾年前開的那間網絡公司。本來一家公司倒閉,對徐家的產業並不會有很大的影響,但徐父希望以此來鍛煉王思強。如果他可以在幾年內使公司走出困境,並且盈利,他就會把所有產業都交給王思強。
  王媽媽講完之後不禁歎氣。“當年為了能回到中國,不得已許下諾言,本以為等父親老了,也許就不會再計較了。雖然思強每年都去美國,他外公也每年都在細心的教導他,但並沒有提起讓他接手產業的事。誰知在思強高二那年暑假,他外公突然又提起了當年的事,於是我們也就隻好守著當年的承諾,讓他進入外祖父的公司,我沒想到的是,接手外祖父的公司竟讓思強這麽為難。我也知道那種周旋於商界的生活並不是他喜歡的,可是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他的生活本該由他自己來選擇,我卻連問都沒問他,就替他做了決定。唉……”
  趙清雪終於知道了王思強的無奈,知道了為什麽不管願不願意他都要去上海,也不管願不願意他都要去美國。她心裏也在歎氣,難怪他那麽成熟而內斂了,必定是從幼時就受到的培訓影響了他的性格。這一年王思強在美國一邊讀書,一邊處理公司的事,日子必定過得很辛苦。想到這裏,她竟隱隱的覺得心痛。她在無拘無束享受她的大學生活時,他卻因為母親當初的承諾,背起自己的責任,為一個自己並不鍾愛的產業奔忙著。和他的父親一樣,這樣一個敢於承擔的男孩,如何讓她不心動。但是如此豪門的家境,叫她如何有勇氣等下去;而且如此複雜的家境,他又如何能給她一份簡單的愛情。
  廚房裏一時沉寂無聲,趙清雪和王媽媽都在各自想著心事。過了一會兒,防盜門開啟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趙清雪猜大概是王思強回來了,於是看了一眼王媽媽。發現王媽媽眼裏哀傷已經隱去,有恢複了一貫的嫻靜而溫婉樣子。王媽媽剛好也微笑著看著她,向她招招手說:“來,我們出去看看,應該是思強回來了。”
  趙清雪和王媽媽一出廚房,就看到王思強和王爸爸一先一後地進了門。趙清雪發現一年不見,王思強比以前更瘦了,皮膚也黑了一點,雙頰明顯的帶著不正常的潮紅。而且大概因為發燒,他居然大夏天的還穿著一身長衣長褲,簡簡單單的休閑樣式,衣服上一個清晰的馬球標誌。而王爸爸則還是一身的戎裝,在進來時順手摘掉了帽子。
  王思強一進門,看到趙清雪清清爽爽的站在那裏,就笑了,坦承而明亮的笑容。“你怎麽來了?”
  她也對著他淡淡的一笑,答道:“過來看看你好一點沒有?”
  這時王媽媽已經向王思強走了過去,她一邊抬手探了一下王思強額頭的溫度,一邊說:“你的朋友已經到了好一會了。我們一直在廚房聊天。”
  王爸爸也注意到了趙清雪,他和藹看著她地說:“哦,你是思強的高中同學吧,我去年在機場見過你。”
  “沒錯。我叫趙清雪,叔叔您好!”趙清雪趕忙和王思強的爸爸打招呼。
  王爸爸笑著對趙清雪點點頭。
  “思強沒什麽事吧?我覺得他好像還是在發燒。”王媽媽問。
  “醫生說應該問題不大,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大概又著了涼。開了些藥,讓他多休息。”王爸爸平靜的答。
  “那就好,嗯,既然這樣,思強你要不要回自己房間躺一會,請你的朋友也到你房間裏去吧,你們在那裏慢慢聊好了。”王媽媽建議著。
  趙清雪想一下,覺得自己在,王思強大概反而沒法好好休息,於是說:“好在病得不是很嚴重,不過既然要好好休息,我想我還是走吧,這樣王思強才能休息得好一點。”
  王思強一聽,馬上說:“我沒事的,陪我一會再走好嗎?”
  他這樣問她,她又怎能說不。趙清雪於是笑著對王思強點點頭。
  “你們也好久沒見了,就去聊聊天吧。我還有事,要出去一下。”王思強的爸爸說完,戴上帽子,和他們揮揮手,就又出門了。
  “我去看看粥煲得這麽樣了。”說完,王媽媽也回了廚房。
  王思強一伸手,握住趙清雪的手,牽著她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先讓趙清雪坐下,自己則打開房間裏的旅行箱,從裏麵取出一隻小盒子,遞給趙清雪說:“送給你的,本來是生日禮物,但想當麵送給你,所以拖到現在。”
  趙清雪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條項鏈,細細的銀色鏈子,雕成水晶鞋形狀的海藍寶石墜子,精巧別致,而且海藍寶石也正是她的生日石。趙清雪托著淡藍色的小水晶鞋看了半晌,心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能等到王思強,大概她便是那個穿著水晶鞋的灰姑娘了吧,想到這,不覺歎了口氣。
  王思強一直看著她,這時忽然輕聲,但肯定地說:“我不是王子。”趙清雪聽清了,也懂了,她於是抬頭看他,卻直直的望進了他溫柔的雙眸。過了幾秒,她微微一笑,說:“不管我是不是灰姑娘,我都很喜歡你送的禮物,謝謝。”
  王思強也隻是笑笑,隔了一下才有些遺憾地說:“可惜今天不能彈琴給你聽了,手上好像沒什麽力氣。”
  “沒關係,我可以等的。”趙清雪並不在意。
  王思強聽後不覺一愣,遲疑半晌才問:“還記得我在機場問你的話嗎?”
  趙清雪知道他指什麽,點點頭。正當她還在想這一次該如何回答時,王思強卻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拉起她的手說:“別擔心,這一次我還是不需要你的回答。雖然我希望你能等我,但總覺得那對你不公平。我沒有理由什麽承諾都不給你,就讓你等那麽久。也不是不想給你承諾,是不能。連我自己有時也看不清我的將來。”
  王思強手心發燙,眉頭微皺,眼裏是淡淡的疲憊。不知為什麽,這樣的他總讓趙清雪不由自主的心疼。她什麽也沒說,卻緊緊的握了一下王思強的手。王思強察覺到之後唇邊浮起一個微笑,溫柔地看著趙清雪說:“不用為我擔心,我需要的隻是耐心和時間。倒是你,我媽媽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讓你看到水晶鞋猶豫那麽久。”
  “隻是告訴了我你的家庭和你為什麽去美國。”趙清雪的語氣平靜,聽不出太多的心情。
  王思強又歎了口氣才說:“其實我並不是要刻意隱瞞什麽,隻是不想宣揚而已。何況這也沒什麽好說的。”
  趙清雪一聽,倒笑了,說:“還沒什麽好說的。我雖然早就猜到你家一定不一般,今天卻還是被嚇了一跳。”
  “不過就是有幾個海外親戚,還多幾個錢罷了。”王思強不很在意地說。
  “還有一個當將軍的爹。”趙清雪笑著補充。
  “你這話要是被我外公聽到,一定是一聲冷哼,回一句‘還是配不上我家明慧。’”王思強看趙清雪並沒有不快,於是也開起了玩笑,還學著外公的樣子撇撇嘴。
  趙清雪一邊笑一邊問:“你外公為什麽那麽不喜歡你爸。”
  “他辛辛苦苦培養了個女兒接替他管理那麽大的產業,卻被我爸給娶到大陸來相夫教子。都這麽多年了,他每次想起來還是會生氣。”
  “所以他隻好又把你給培養成接班人?”
  “是呀,可以他卻忘了問問那個人是不是想接他的位子。”王思強頗為無奈的說。
  “聽你媽說,你正在幫外公管理一個高科技公司。”
  “可以這麽說吧。”王思強點點頭,想了一下,說:“外公曾經答應我這家公司開始盈利時,我就可以回來了。但是,事情並不像我以前想的那麽簡單。原來希望你能等我,是因為我以為可以在美國一邊讀書一邊把公司搞好,這樣兩年之後就回來了。但到了那裏才發現,公司內部很混亂,不是一兩年就可以搞好的,再加上我經驗不夠,很多事要從頭做起,算下來,如果情況好的話,也需要四、五年時間才能讓那家公司走入正軌。四、五年其實是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怎麽能讓你等這麽久,何況二十幾歲的時光也隻有兩個四、五年而已。”王思強忍不住又歎氣。
  趙清雪也歎了口氣,她一直都知道他好,現在更加明白,他不要她等,不是不想,而是不舍。她低頭思索了好一會,然後抬起頭,溫柔而淡定地看著王思強說:“要不,我們做個約定吧。四、五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不如我們誰也不去刻意等誰,如果幾年之後,你再回來時,我們都還是一個人,那我們就在一起。但如果幾年中你碰到了你喜歡的,或者我碰到了我喜歡的,那我們就作一生的知己。”
  王思強看著趙清雪通透而坦白的雙眸,原本有些煩亂的心漸漸安靜下來。他知道如果答應她,也許他們的人生會就此錯過,但他確實舍不得她那本該豔麗如虹的韶光在等待中渡過,所以他決定去賭,賭她看遍精彩,還願意回到最初。於是他笑了,緊握一下她的手說:“好,就讓我們把一切交給時間,交給緣分,不必刻意的等待,如果有緣,相信我們還會在一起的。”
  王思強說完,兩個人都沒有馬上說話,隻是彼此相握著,對視微笑。不管將來如何他們可以永遠是朋友。
  過了一會兒,趙清雪覺得王思強看起來有些累了,覺得他應該好好休息,就又提出要走,這一次王思強沒有再留她,默默把她送到門口,然後看著她離開。
  王思強離開前又去找趙清雪,趙清雪因為擔心他身體還沒全好,不想出門,就和他在自己房間裏隨便聊聊天。她給他講最近看的小說;他則給她講舊金山的漁人碼頭,金門大橋和浪風琴。幾個小時飛逝而過,王思強離開時,趙清雪送他到樓下,有些不舍的說:“好快,大概時差還沒倒過來,就又要到地球的那一邊去了。”
  “是太快了,希望下次可以待久一點。還有你可以不等我,可還是要給我發電子郵件的。”王思強認真地看著趙清雪說。
  “沒問題。”
  王思強聽到趙清雪的回答之後,寵溺的摸摸她的頭,又握了一下她的手,就轉身離開了。

  大四
  趙清雪以前常聽人說,是分手的季節。她反正也沒有男朋友,所以對這種說法並不是很在意。但升入大四沒多久,她就發現這句話還真的很有道理。
  十月,才開學一個多月,同宿舍的小燕就和同在一個年級的男友分手了。原因其實很簡單,按照小燕的成績,她極有可能被保送研究生,所以她想要留下來讀研究生,自然她希望自己的男友也能考研。但是那個男孩子不願意,一心想回家鄉。他們爭吵了幾次之後,兩個人就分手了。
  宿舍一眾姐妹正忙著安慰小燕時,宿舍的小蘭也和男友分手了。其實以前趙清雪就覺得小蘭和他男朋友性格不和,所以現在他們分開了,她倒也不是很吃驚。雖然小蘭也老早就煩了兩個人吵來吵去,但真分開了,還是忍不住傷心。
  於是趙清雪和小雲,隻好勸了這個,再勸那個。有一段時間,宿舍裏氣氛極為慘淡。好在小燕和小蘭都是豁達的人,幾個星期過後,兩個人看起來都平靜了很多。而且大家也都忙,有的為考研,有的為找工作,並沒有太多時間哀悼失去的戀情。那時才明白,原來愛情真的不是人生的全部。
  快十一月底的一天,趙清雪回宿舍吃晚飯。還沒走到樓門口,就非常意外地看到黃雅靜在樓前走來走去。黃雅靜以前從來沒到學校找過她,現在突然出現,讓趙清雪很是吃驚。她一開始還在猜她是不是一個人來的,但找了半天,也沒看到李明銳,雖然覺得很迷惑,她還是徑直走到黃雅靜旁邊,輕輕說了句:“嗨!你是來找我嗎?”
  黃雅靜聞聲轉過身來,看了她幾秒,才點點頭,說:“是,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
  趙清雪雖然猜不到她要說什麽,還是友好的笑了一下說:“當然可以了。不過,你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們一起到食堂,買點東西,邊吃邊聊。”
  黃雅靜想了一下說:“你們學校附近有沒有小餐館,如果不遠的話,我們去小餐館聊吧。”
  趙清雪知道她不想讓自己出錢,可她真的無所謂的,於是又說:“現在天黑得早,兩個女孩子出去不太方便,就去我們食堂吧,那裏的小炒也還是不錯的,雖然不能和外麵餐館裏的比。再說你大老遠的跑過來,我請你吃頓飯也不算什麽。你要是過意不去,下次我去你學校,你再請我就行了。”說完,就拉著黃雅靜往食堂走。
  黃雅靜也不好再推辭,就跟著趙清雪進了食堂,兩個人點了兩份小炒,又買了米飯,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趙清雪遞給黃雅靜一把勺,說:“來嚐嚐,若覺得可以,就每樣都吃一點。”
  黃雅靜嚐了一口,放下勺,剛要說話。趙清雪卻笑嘻嘻地搶著說:“我知道你要談的一定和李明銳有關,但是我怕你一開始說,我們都會忘記吃飯,不如趁現在熱,多吃一點,然後再說。”
  黃雅靜看著趙清雪笑意盈盈的雙眸,心裏歎氣,如此的善解人意,難怪有人對她念念不忘了。於是她也隻能笑著說好。兩個人一邊閑聊著無關痛癢的話題,一邊吃。過了一會,趙清雪覺得吃得差不多了,就放下了勺。雖然她注意到黃雅靜吃得很少,但還好吃了一點。黃雅靜看到趙清雪好像已經吃完了,於是問:“我現在可以說了嗎?”
  “洗耳恭聽。”趙清雪點點頭。
  “我和李明銳分手了。”黃雅靜開門見山的說。
  “啊?!”雖然趙清雪已經做好準備聽她談任何關於李明銳的事,但是聽說他們分手,還是驚得呆了一下。過了一會才問出一句:“為什麽?”
  黃雅靜苦笑了一下才說:“他從來沒愛過我。他也從來沒忘記過你。”
  趙清雪聽得微微皺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和他已經錯過了,不可能再回頭。但是如果你願意,也許你們還是可以繼續下去的。”
  “怎麽繼續?你們如果是錯過,我們就是徹頭徹尾的錯誤,我隻是不想再錯下去。”黃雅靜喃喃地,像是說給趙清雪,也像是說給自己。“我曾經以為李明銳身上有我所向往的一切優點,他真誠,他努力,他自信,他優秀,他灑脫,我甚至覺得他的一切都那麽美好。所以,想盡辦法製造機會,和他在一起。越是得不到他,就越覺得好。可是真的有一天,他真真切切的走到了我身邊,才發現很多時候,我對他原來隻是幻想。就像一塊玉,放在遠處燈光之下,初看時,覺得溫潤通透,熒白無瑕,於是心心念念地要得到,但終於費盡心機地得到之後,放在手心裏細細看,才發現玉並不真的就那麽美麗無雙。玉本身沒錯,隻是我把它想得太好了,難免失望,更何況那玉本來就不是我的。搶來的,終是無法心安。所以我現在想把它物歸原主。”黃雅靜說完,默默地看著趙清雪。
  趙清雪低頭想了很久,才說:“人不是玉,哪裏能這樣送來送去。”
  黃雅靜輕輕歎息著說:“就因為是人,才會對有些人,有些事念念不忘。但也因為是人,才會被這樣那樣的責任左右,不能回頭。我們在一起兩年多了,不知多少次,他眼光迷離的看著我,沉默不語,我知道他是在透過我看那個他一直喜歡的人。既然我們都知道錯了,不如就讓它結束,給自己也給別人一個機會改正的機會。”
  趙清雪一直都佩服黃雅靜的勇氣,現在更是如此。一個可以勇敢地追求,可以勇敢地認錯,可以勇敢地放手的女孩子絕對值得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完整愛情。而且趙清雪知道她的放手也是為了成全,成全一份錯過的美麗。但是她和李明銳就真的可以回頭嗎?即使他們現在都是孑然一身,即使他們還是朋友,即使他們都可以試著忘記這兩年相隔的時間,但她在大洋的那端還有一個說好了不等待,卻沒法不牽掛的人,那個用溫和的微笑默默安撫她心靈的人。
  黃雅靜看著為難的趙清雪,很認真的說:“我今天來找你,並不隻是來告訴你我們分手了。我還想告訴你一些我知道的關於你們分手的事,我想你該知道,但大概李明銳卻永遠都不會告訴你。”
  趙清雪有些吃驚的看著黃雅靜,她知道是她曾經誤會了李明銳,才最終讓他決定放手,但她無從想象這裏麵這其中還另有隱情。黃雅靜無奈的笑了一下,才對著趙清雪將幾年前的事娓娓道來。
  “那年夏天,我知道李明銳要去西藏,也知道他具體什麽時候走的,但並不知道他到底哪天回來。所以他要回來的那幾天,我就天天下午到你們住的小區閑逛,希望有個什麽偶遇之類的。
  有天,我剛走到他家樓下,就發現他的自行車沒有停在原來的地方,所以我猜他大概已經回來了。於是就在他家樓下等了一會,剛好他媽媽出去買菜,看到我就告訴我說他好像去找你了。我當時覺得很嫉妒你,但也沒辦法,後來覺得這樣也好,正好可以讓他當成我去找你,而偶遇他。於是我又去了你家。
  遠遠的就看見他一個人坐在你家樓下的大樹下,什麽形象都不顧的樣子。走近了,才看到他竟然滿臉通紅,連眼睛都是紅的,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他看到我竟然特別高興的樣子,還說:‘總算等到你了。那天我要走的時候,你那麽難過,所以我特意早兩天回來給你一個驚喜。’
  我一聽就知道他認錯人了,心裏有氣,就站在他麵前大聲說了一句:‘我是黃雅靜。’
  他又仔細看了一下才失望的說:‘是你呀。對不起,我腦袋很暈,認錯了,你怎麽在這?’
  還沒等我答,他忽然就暈了過去,好在是坐著,我還能扶住他。我當時也顧不得那麽多,敲了你們樓下人家的門,讓他們幫著叫了救護車,把他送到了醫院。
  到醫院時,他的體溫是41度,醫生當時說若是再晚一點,這麽熱的天,他又燒得那麽高,很可能會有休克的危險。我那時真的很恨你,這麽好的男孩,又那麽愛你,你卻不知道珍惜。因為是急診,醫生給他做了例行的心電圖,發現有些異常,又做了心肌酶譜,確診為心肌炎。於是我又經通知了他的父母,所以他們到醫院給他辦了住院手續,他也從急診室轉到了病房。他住院那些天,我天天去看他,他反正也病得挺煩,所以每次看到我都還開心的和我聊天。
  大約住了兩個星期的醫院,他突然堅持要出院,向他父母抱怨醫院夥食不好,床不舒服,人多,要回家。他父母扭不過他,醫生也說隻要出院之後臥床休息,應該問題不大,所以就同意他回家休養。後來我才知道,他出院那天也是你從黃山回來的那天。
  雖然出了院,他還是隻能呆在家裏,所以我就還是每天下午去找他。有天下午去找他時,他看起來特別不好,半天都不說一句話。有段時間,他甚至捂著胸口喘氣。問他怎麽回事,他隻是皺著眉,不說話。所以我隻好又和他去了醫院,醫生看了說是早搏,本來患心肌炎的人都有些早搏的問題,但那麽頻繁,應該是又累著了。所以囑咐他回去一定要臥床休息,我們就又回去了。到家以後,他隻囑咐我不要告訴別人,包括他爸媽。
  我至今也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但覺得一定和你有關。在那之後,他老老實實在家呆了一周左右,然後有天我去找他,他忽然好像心情極好地要送我下樓。我知道他一向固執,就由他陪著下來樓,但下樓時他突然踏空了一步,險些摔下來。因為那時他身體很虛,我就扶了他一下。本來我試圖勸他回去,他隻是搖頭,所以我隻好把他扶下樓。到了樓下,他癡癡地向你家的方向望了好一會兒,本來我還問他要不要去找你,但他猶豫了一會,什麽也沒說,還是回家了。”
  趙清雪聽到這兒,眼圈發紅,臉色蒼白。她知道他再度回到醫院那天一定是他在她回來之後去找她那一天;而不顧身體,執意下樓那一天,一定是她去找他的那一天。
  黃雅靜看了趙清雪一眼,接著說了下去:“因為他是在你家門口暈倒的,他的爸媽難免遷怒於你,而且你又從沒去找過他,他們對你頗有微詞,再加上我常去看他,就給了他一些壓力,讓他和你分手,和我在一起。
  我不清楚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覺得我和他認識這麽久,從來沒見過他那麽疲憊,那麽傷心。他本來是個自信又陽光的人,那段時間幾乎沒見他笑過,即使笑,也是淡淡的有些恍惚。這樣過了差不多兩個月,有一天我去找他,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和我說謝謝。這麽多年,他從沒握過我的手,所以那時我就知道他已經決定接受我了。
  可是因為心情的原因,他的身體一直恢複的不好,後來心電圖基本正常了,但落下了現在這個心悸早搏的毛病。他已經很少踢球了,因為強度太高,他的心髒受不了。很多時候,看到他,才明白什麽是心口永遠的痛。每次因為心悸而麵色蒼白,手撫胸口時,他眼睛直直的看著前麵,溫柔而迷茫,我知道他在想你,越痛得徹骨,越無法忘記。我知道也許你們再也不能回到最初,但至少你可以幫他打開心結,讓他不再痛下去。”
  淚水不知何時已悄然滑下趙清雪蒼白的臉龐,她一直以為在他們的愛情裏,她是受傷的那一個,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才是最痛的那一個。以前她就知道感情裏她欠他很多,現在才明白她欠他的不僅僅是感情,還有一顆鮮活如初的心髒。她欠他的,窮她一生,都無法清。淚水無聲落在桌子上,留下一圈小小的水印,黃雅靜默默遞給她一方紙巾。
  好久之後,黃雅靜才說:“去看看他吧,這麽多年了,隻有你才是他唯一愛過的。”
  趙清雪抬頭,眼神清亮的看著黃雅靜點頭說:“好。也許我還看不清將來,但無論如何我都會去找他一次。我欠他的。”隔了好一會兒又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的確如你所說,雖然李明銳曾經跟我提過分手的真正原因,但這些事他永遠都不會和我說。”
  黃雅靜淡淡一笑說:“不用謝我,對你我一直有歉疚,總希望可以彌補一點。既然我和李明銳注定無法給彼此幸福,希望你們可以幸福。”
  很晚時,她們才離開食堂,趙清雪把黃雅靜送到車站,看著她揮手離開。她自己默默走回宿舍,無聲的歎氣,大概又會是一個不眠夜吧。

  心跳
  趙清雪並沒有馬上去找李明銳,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她覺得自己活了這麽大,從來沒這麽迷茫過。她至今清楚的記得李明銳在分手前最後一次和她見麵時問過她的一句話,“為什麽,你對我永遠都不能像我對你一樣好呢?”
  她從來都知道李明銳對她很好,但也是在黃雅靜來過之後,她才真正明白他對她到底有多好。她曾經以為自己很愛他,但和他的愛比起來竟是如此的淺薄。大概也正是如此,她才能那麽瀟灑地放下,不曾回頭,而他老早就回了原地等她。一直等著。如今她又有了機會去愛他,有了機會把欠他的還給他,但這一次她就能保證不再傷他嗎?
  她想了幾天都沒有結果,剛好到了周末,就先回了家。周六下午,趙清雪在家呆得心煩,就穿了件大衣在小區裏散步。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李明銳家樓下。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她都很少來的地方;分手後,若不是好友聚會,更是絕不涉足。今天也不知為什麽,就這麽自然而然地走了過來。既然來了,她覺得也許應該和李明銳談一次,可還是有些猶豫不決,於是就在李明銳家樓下兜圈子。
  轉了很多圈之後,她不自覺的抬頭望了一眼樓口,那個曾經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影就那麽直直的撞進眼中。李明銳雙手叉兜,神情悠然地倚著門框,微笑地望著她。看到她看過來,清淺的微笑瞬間變得燦爛起來,如陽光般明亮。
  看到那個微笑,趙清雪不覺一呆,腦中有一刻的空白,時光仿佛可以倒流,多年前初見時的溫暖微笑,竟然又一次出現在眼前,讓她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一直以為時間會改變一切,那一刻才明白原來有些東西真的可以跨越時光。
  李明銳看趙清雪傻呆呆的看著自己,微微搖頭,走到她麵前,拉起她的手,笑著問:“小笨驢,發什麽呆呢?”其實他老早就從家裏看到她在樓下拉磨,看到她那麽猶豫,就猜她一定已經知道他和黃雅靜分手的事了。
  趙清雪並不在意李明銳的調侃,抬頭仔細看著他。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好好看他是什麽時候了,隻知道他在她的記憶裏始終都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英俊少年。今天再看才知道,當年的少年已經長成了眼前帥氣成熟的男子,曾經的年少輕狂已不複存在,就連當年臉上健康的紅潤都已褪去,不知是不是心髒的原因,唇間還有些許的青白。
  趙清雪隻覺得眼眶發熱,成長總要付出代價,但曾經不識愁滋味的他們卻不知道那代價竟如此沉重。隔了好一會兒,趙清雪忽然開口問:“我可以聽聽你的心跳的聲音嗎?”
  李明銳輕輕歎了口氣,溫柔地把趙清雪攬進懷裏,讓她的耳朵貼著自己的胸口。“撲通,撲通……”堅定,有力的心跳聲在趙清雪耳邊響起,她的淚水也無聲地隨之落下,濕了兩個人的衣服。
  李明銳感覺到,想伸手扶起她的頭給她擦眼淚,可她卻執拗的不肯抬頭。李明銳又歎了口氣,才說:“別哭,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你從來都是堅強快樂的。看著你哭,我心裏真的很難受;我心裏難受,胸口就會疼。”仿佛要印證他的話一般,原本有規律的心跳變得雜亂起來。
  趙清雪嚇得趕緊抬頭看他,發現他的臉和嘴唇都微微發白,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頭。趙清雪不敢說話,隻能用手輕輕地幫他揉著胸口。趙清雪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很久,李明銳才慢慢鬆開了拳頭,她把耳朵貼到他的胸口,規律而有力的心跳聲再次傳來,她眼睛就又紅了。今後漫長的人生,他會是她永遠的牽掛,他的心、他的痛也必是她心裏永遠的痛。
  “嚇著你了吧,我沒事的。醫生也說不用太擔心。”李明銳一邊微笑著安慰趙清雪, 一邊用手指溫柔的給她把淚水抹去。
  “為什麽你從來沒告訴過我?”
  “有些事情知道還不如不知道。就像上次我們終於明白了分手的原因,心裏都難過,而且我知道你還是忍不住自責。與其讓你難過,還不如讓你恨我。既然我們也都已決定不再回頭,那這件事最好你永遠都不知道。那樣你才能活得更快樂,更自由。”
  趙清雪聽他說完,眼淚忍不住又落下來。李明銳歎口氣,也不再說什麽,隻把她摟在懷裏,輕輕在他耳邊哼著歌,哄她。過了好一會兒,趙清雪總算哭夠了,但還是趴在李明銳懷裏,不肯抬頭。
  李明銳擔心她,想了一下,說:“你這麽低著頭,能走路嗎。我得回家一趟。”
  趙清雪不明白為什麽,隻好抬頭看他。李明銳指指自己胸口,趙清雪這才發現他的衣服已經被自己哭濕了好大一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李明銳。李明銳隻是微微一笑,也不說什麽,拉起趙清雪就往樓裏走。
  到了李明銳家,他父母居然都在,趙清雪隻好簡單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他們看到紅著眼睛趙清雪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問什麽,隻是點點頭。李明銳並不急著換衣服,而是把趙清雪帶到自己房間,又弄了條熱毛巾遞給她。等趙清雪把臉擦幹淨,李明銳又把毛巾接過去,洗幹淨,重新浸了熱水,擰幹,走回趙清雪身前,說:“坐好,別動。”
  還沒等趙清雪反應過來,李明銳已經把熱毛巾蒙在了她眼睛上,然後輕輕按住。她知道李明銳是在給她敷眼睛,心裏感動,輕輕說了聲:“謝謝。”眼睛周圍溫溫熱熱,很舒服的感覺,讓趙清雪的心也跟著安靜下來。
  敷了幾次之後,李明銳把毛巾取下來,刮刮趙清雪的鼻子說:“現在總算能看了。”然後他把毛巾掛回原處,又倒了杯熱水遞到趙清雪麵前,還笑著問:“你今天怎麽想起到我家樓下拉磨了?”
  趙清雪早習慣了李明銳的不正經,幽幽歎了口氣,照實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你家樓下了。”
  “什麽事讓你這麽為難,說來聽聽,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趙清雪知道他幫不了她,要不要回頭都隻能自己決定,而且一旦決定了,她就必須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李明銳看她半天不說話,倒笑了,心想這家夥這麽多年都沒變,想不清楚的事就自己悶著,怎麽問都不答。反正他猜她心思也猜慣了,何況這次她為什麽煩連猜都不用猜。於是敲著趙清雪的腦門說:“你呀,真不是一般的笨。有些事,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嗎?明擺著的,現在我又是孤家寡人了,當年你又誤會了我,現在有了機會,在想要不要回來和我重新開始。”
  趙清雪被他說中心事,也不吃驚,李明銳的聰明她早已領教過,何況確實如他所說,事情是明擺著的。所以她平靜地看著李明銳說:“你說的沒錯,但我不知道答案。”
  “我知道。”李明銳語出驚人,接著又說:“你現在還是別回來了。”
  “為什麽?”
  “你不是還在猶豫嗎?你想回來無非是因為覺得欠了我的。如果黃雅靜沒有告訴你關於我心髒的問題,你會回來嗎?”
  趙清雪默默想著李明銳的問題。不可否認,他真的了解自己,一直覺得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們無論如何都回不到從前,所以不如就這樣放下過往的種種。但是既然知道了他曾經為她付出過那麽多,又怎麽能就這麽說放下就放下。
  李明銳看著趙清雪的眼睛,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認真地說:“我知道你曾經因為我和黃雅靜糾纏不清,很傷心。可是我當時那麽做,就是覺得欠了她的。她對我實在是太好,從高一開始,那麽多年一直默默地陪在我身邊。既然我無法用愛情去回報她,那就隻能在其他方麵對她好一點,這樣我心裏也才覺得好受一點。何況她從沒對我表白過,我也隻能裝成不知道,不能拒絕她,也沒法疏遠她。可那時的做法,卻無意中傷害了你,以至於後來你一直懷疑我,這讓我覺得很累,覺得你不理解我,再加上西藏回來後身體的原因,我們就不明不白的分開了。和你分手之後,我會決定和她在一起,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生病的時候,她一直照顧著我。當時很灰心,覺得離開你,我也許再也不會象愛你一樣愛上別人了,而我正好又欠了她的愛,於是想不如就和她在一起,用我所有的好去還欠她的情。但我們也還是以分手收場,因為她要的是一份全心的愛,但那種愛卻不是我能給她的。現在我們也一樣,我想要的也是你全心的愛,而不是因為愧疚而償還我什麽。如果你猶豫,說明你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我要的,那還不如我們就這樣接著作朋友。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猶豫了,我總還在這裏等你的。”
  趙清雪聽了,眼睛又濕了。是呀,這次如果她還是不能毫不保留地給他一份至真至純的愛,他們還是一樣不會有結果,那時他必定會傷得更重。所以在她還沒認清自己的感情之前,她的確不能回頭。她輕輕歎了口氣說:“對不起,我以前一直以為很愛你,但知道了你為我付出的,才覺得我並不一定真正懂得愛。而且我現在也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你說得對,我不能隻因為覺得欠了你,就跟你在一起。”
  “沒關係,你愛不愛我都可以。以前年紀還小,不懂事,隻覺得愛了你,就一定要得到相等同的愛。也逼你逼得太緊,現在我們都不小了,知道很多事不能強求。你隻管照自己的心意做,快快樂樂,自由自在的就行了。”
  “可是我欠了你那麽多,要何年何月才還得清?”
  李明銳想了一下,半開玩笑地說:“如果你一直都沒回來,那就等來生,用你全部的愛來還吧。”
  趙清雪短短地沉默了一瞬之後,說:“好。如果來世我能找得到你,一定給你全部的愛。”許諾來生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在茫茫人海裏,找到那個前世相約的人。
  李明銳輕輕撫摸著趙清雪的頭說:“還是那麽笨,當然是我來找你。而且你也最好找了,芸芸眾生,沒有一個人有和你一樣的笑容,如初雪,如清泉,幹淨通透,安靜淡然,還有股特殊的味道,讓人一見便愛上了,想忘都忘不掉。”
  趙清雪知道自己並沒有他說得那麽好,剛想反駁,卻發現但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不願被打擾,隻好選擇了沉默。
  過了一會,李明銳拉起趙清雪說:“我們出去走走吧,屋子裏有點悶。”兩個人下了樓,在小區裏慢慢地走著,都沒有說話,隻是不時對望一眼。
  他們繞著小區走了大約半圈,李明銳看看趙清雪,忽然嘿嘿笑了兩聲。趙清雪莫名其妙地看看他。李明銳心情極好地解釋說:“我在想我和你認識了這麽久,第一次看見你流淚,還是為我流的,剛才看得心疼,現在倒覺得感覺挺開心的。”說完又哈哈笑了兩聲。
  “這有什麽好開心的,我以前也為你流過淚,隻不過你不知道罷了。”趙清雪有些不以為然。
  李明銳拿起趙清雪的手在掌心輕輕揉著。半晌才說:“對不起,當初還是傷了你的心。但是你那時絕對不會在我麵前哭的。你一直都把事情放在心裏,歡喜也罷,憂傷也罷,極少與人分享。高興時還有可能對別人笑笑,傷心時,若不是你身邊最親最近的人是無論如何看不到你的眼淚的。今天,你肯在我麵前落淚,就說明我離你還不算太遠。”說完,李明銳嘴角又翹了起來。
  趙清雪無法否認,即使時過境遷,他還始終在自己心裏,而且有些記憶,任時間也不能抹去。今後不管他們能否重頭再來,她心裏總會有個地方是屬於他的,也許不很大,卻是任誰也取代不了的。
  他們又走了一會,有些晚了,李明銳就把趙清雪送回了家。離開前,他握住趙清雪的手,微笑著說:“不用想那麽多,我的身體也還好。但是無論你做什麽,做怎樣的決定,隻要記得讓自己快樂就夠了。”
  趙清雪聽了,心中感動,認真的點頭說:“好,我一定不會委屈自己。”
  李明銳知道趙清雪答應的事情就一定做到,放了心,瀟灑的和她揮揮手,然後轉身離開了。

  初吻
  那次見麵之後,趙清雪用了很長一段時間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在那段時間裏,她盡量不去想感情的事,她覺得有些事情應該等自己冷靜下來再考慮,因為這一次她不想再犯錯。
  當她終於可以心平氣和想起李明銳時,她又開始思索他們是不是應該在一起。她不止一次地回想著他們上次見麵的情景,回想李明銳說過的話。不可否認,她確實在猶豫,她一直以為自己很愛李明銳,但現在她卻並不那麽肯定了。還好,李明銳把一切都看在眼裏,所以才平靜地告訴她暫時不要回頭。也許這是現在能作的最好決定了,剩下就是讓一切順其自然吧。因為當年的誤會,他們之間畢竟隔著兩年的時間。如果有一天,他們還能在一起,那絕對不應該因為愧疚,或者是虧欠,隻能是因為一份難分難舍的愛,如果不是那樣,他們還是不會有結果。
  決定順其自然之後,趙清雪心情輕鬆了很多。她依舊每天上課,去機房。李明銳也很有默契的,給她一份自由而安靜的空間。他並沒有像很久以前一樣,頻繁地找她,隻是偶爾在周末和她散散步,後來因為天冷,連散步也省了,改成給她打個電話,他們也不會聊得很久,隻是像朋友般的問候。
  雖然還是沒有一個真正的男朋友,但趙清雪過得並不寂寞。在學校裏,因為她老早就決定不考研了,所以每天大把的時間都在張教授的機房度過。陳康平還是一樣的處處照顧她,默默給她一份無言的關愛。
  趙清雪卻在和他交往中越來越謹慎,既然沒法喜歡上他,至少可以不給他任何錯覺。當李明銳和黃雅靜前車之鑒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裏時,她就明白了她和大熊永遠都隻能是朋友。周末回了家,從高中就一直在一起一眾朋友也會不定期地打來電話。閑了她就上上網,心情好時就給王思強寫一封極長的電子郵件。她那時還在想,為什麽一定要有個男朋友呢,她的日子其實已經很充實快樂,並且隨心所欲了。
  寒假裏,朋友們再聚時,吳瑩和姚風才知道李明銳和黃雅靜已經分手。他們兩個當事人倒是鎮定,微笑著互相打招呼,而且居然還能偶爾開個玩笑。姚風指著他們說:“你們倆還真是好和好散,很少見分開了還能像你們這麽作朋友的,玩笑都開得那麽自然。”
  黃雅靜隻是笑笑,並沒有說什麽。李明銳卻一臉不懷好意地問姚風:“你是不是特羨慕我們呀。要不要向我取取經,如果以後哪天你和你那個小師妹分開了,至少還能作朋友。”
  姚風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說:“不用,我們哪天要分就分了,還作什麽朋友呀,我沒你那麽虛偽。再說我還不知道我們現在算什麽關係。她纏我纏了兩年了,我們就這麽不好不壞的湊合著,而且對我們倆來說,沒了誰都照樣過。”
  趙清雪第一次聽姚風談起他和宋心潔,心裏暗暗歎氣。她知道姚風本是個很積極開朗的人,但他卻把他和宋心潔之間說得那麽消極,讓她隱隱的有種不好的預感。
  李明銳一聽笑了,一副過來人的口氣說:“兄弟,我聽著怎麽覺得你們誰也不愛誰呢。你要真這麽覺得,你們倆估計早晚得分開。”
  姚風居然回了一句:“我覺得也是。”
  “您可真瀟灑,都這樣了,還能拿自己開玩笑。”吳瑩冒出一句。
  姚風這次卻隻是笑笑,沒再接話。
  一眾人照例打打牌,吃吃飯,時間一晃而過,快晚飯時各自散去了。李明銳這次自然和趙清雪一起回去,他們也還是如朋友般一路閑聊著回了家。李明銳說過隻作朋友,就說到做到的和她雲淡風輕的相處。這樣倒還真的讓趙清雪覺得輕鬆快樂。
  趙清雪剛到家沒多久,就接到了吳瑩打來的電話。吳瑩開門見山的問:“你是不是早知道李明銳和黃雅靜分手的事。”
  “也不算很早,是黃雅靜告訴我的,兩個多個月前吧。”
  “反正你現在也沒有男朋友,你要不要試試和李明銳重新開始。”
  趙清雪猶豫一下,還是照實答了:“我們現在還隻是朋友,以後會怎麽樣我也不知道。如果我還能再愛上他,也許我們還會在一起。”
  吳瑩在電話那端幽幽地歎了口氣才說:“其實我給你打電話之前還在想,你們能不能再重來。老實說,我覺得挺難的。你雖然看起來安靜和氣,骨子裏也是個極驕傲的人,讓你重新愛上一個曾經離你而去的人,談何容易。不管你們為什麽分開的,畢竟當初離開的人是他。”
  趙清雪聽完,半晌無言。吳瑩的話還是觸動了她,原來有時候朋友比自己看得還清楚。隔了一會兒,她才又說:“雖然當初離開的人是他,但還是我欠了他。”
  “如果你不愛他,和他在一起也還不了你欠他的。”
  “為什麽?”
  “我以前一個朋友說的,感情債最好別還,不然會越欠越多。原本我還不懂,現在覺得挺有道理的。”吳瑩淡淡地說,並沒有多作解釋。
  趙清雪默默想著,覺得吳瑩的話不無道理。一個無愛的人如何還得清一個有愛人的情。她明白無論如何,現在隻和李明銳隻能接著作朋友。於是她歎著氣說:“也許我欠他的隻能下輩子還了。”
  “希望你下輩子還沒忘了你欠他的。”吳瑩大概覺得氣氛有點沉悶,開了個小玩笑。
  之後她們都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隨便聊些輕鬆的事,然後就結束了這通電話。
  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例行的畢業設計,趙清雪因為早已有導師,輕車熟路,生活前所未有的輕鬆。隻是偶爾投簡曆和麵試會讓她小小的忙碌一下,剩下的時間都被她用來享受那被無數人稱為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活。更令人愜意的是,這一年,春天也來的格外的早,雖然隻是三月末,但已是花紅柳綠了。
  生日那天,趙清雪中午回宿舍,又看到了已經等在那裏的李明銳。她並不吃驚,除了二十歲的那一個生日外,她的每一個生日,他都會陪她過,無論他們是戀人還是朋友。她毫不遲疑的向他走去,到了他麵前,自然的伸出手說:“今年送我什麽?”
  “還是書。”李明銳把書遞到她手裏。
  趙清雪接過來一看是餘秋雨的《文化苦旅》。“怎麽想起來送這個?”她有些奇怪的問。記憶中李明銳不是個附庸風雅的人,幾乎從不看散文。
  “因為很久沒看到你看書了,不知道你現在喜歡什麽,前幾天就一個人去了書店,打算隨便看看。不知為什麽一看到這書的名字就愛上了。後來又很快的翻了幾章,發現作者竟是用一個個名勝古跡來揭示中國五千年文化中隱藏的心酸和苦澀。我很覺得很好,就買來送給你。其實這裏麵的每一篇文章讀起來都有一種滄桑的感覺,但並不讓人覺頹廢。”
  “文化苦旅”趙清雪又輕輕讀了一遍書名,然後說:“確實是好名字。既可以了解古跡,又可以體味文化,一定是好書。謝謝你。”
  李明銳微笑著,看著趙清雪說:“還想帶你去個地方,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隻是不知道你今天下午有沒有時間。”
  趙清雪想一下,點頭說:“你總是會選時候,剛巧我最近比較閑。我們要去哪?”
  “想和你一起去玉淵潭,看櫻花。”
  “要看櫻花現在還有些早吧。”
  “不早了,再晚就隻能看葉子了。今年春天來得早,我幾天前剛去過,櫻花已經開了大半了。”
  趙清雪也不再多說什麽,帶著李明銳到食堂吃過飯,兩個人就坐上車直奔玉淵潭。到了以後,李明銳拉著趙清雪往公園的西北角走去。遠遠的,趙清雪就看到大片大片的櫻花一層層如雪般的綻放著,真真是繁花似錦。
  她早就聽說玉淵潭可以看櫻花,可不知怎麽前幾年都錯過了,今天一看才發現盛放的櫻花竟可以如此美麗,粉白的小花一簇簇,密密的開在早春的枝頭,遠遠看去如一片花海。
  她有些不由自主地向櫻林中快步走去,李明銳淡淡地笑著跟在後麵。到了近前,置身花海間,望著觸手可及的幾乎可以遮住天空的滿樹櫻花,趙清雪覺得仿佛夢中一般。清風拂過,帶起陣陣櫻花雨。她也愛極了櫻花的顏色,淺淡的粉色,清純而柔美。
  踏著一地落英,她和李明銳在櫻林裏默默走了好久。直到她不經意間看到櫻林深處的一對情侶。大概因為不是周末,而且又已經是下午,園中人不多,那對情侶正躲在一顆鬆樹後麵,深情擁吻。趙清雪從一個角度剛好看到,她好像偷窺到別人隱私一樣,很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還趕忙低下了頭。
  她轉過身,正打算從另一個方向退開,卻發現李明銳竟然離她很近,近得可以聽到他清淺的呼吸聲。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李明銳的吻已經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趙清雪本能地想退一步躲開,沒想到李明銳先一步扶住了她的腰。進退維穀時,李明銳的唇已吻上了趙清雪的唇。他的唇有些微涼,很溫柔的吻著她的。輾轉吮吸之間,趙清雪體會著初吻的感覺,沒有慌亂,沒有激動,也沒有意亂情迷,但她卻並不討厭他的吻,淡淡的,有點甜甜的味道。
  前幾天趙清雪還在想,看來她的初吻要留到大學畢業之後了。雖然也不一定是壞事,但總有那麽點老處女的味道。現在好了,兜兜轉轉這麽些年,她的初吻還是給了李明銳。
  李明銳像是察覺了什麽,並沒有再加深那個吻,而是長長歎了口氣,放開她,帶些歉意的看著她眼睛說:“對不起,不知怎麽就沒忍住……”
  趙清雪淡淡一笑說:“沒關係,看來我以前真的欠了你的,要不老天怎麽還是讓我把初吻給了你。”
  李明銳微微一驚,有些疑惑的問:“你和那個體育部長交往時間也不短了,難道他從來沒吻過你?”
  李明銳不提,趙清雪還真沒想起來,他一直以為憨憨的大熊是她男朋友。於是她開玩笑到:“他若是知道你把我給強吻了,肯定把你打一頓,你可要小心了。”
  “我怎麽會怕他?到時候受傷的是他你可別心疼啊。”
  趙清雪看著李明銳一臉不屑的樣子,簡直要笑出聲。過了一會,她想了想,覺得還是實話實說:“你其實誤會我和陳康平的關係了,我們隻是朋友而已。”接著,她又把去年她過生日那天的情形簡單說了說。
  李明銳聽完,皺著眉問:“我搞錯了,你怎麽也不解釋?”
  趙清雪微微歎息著說:“那時候覺得讓你誤會,你會更好過一點。”
  “我一直以為你猶猶豫豫是因為心裏有了他,而且……而且剛才吻你的時候,知道了至少現在你並不愛我。那你心裏藏的人到底是誰?”李明銳思索了一會,還是問了出來。
  “唉,我也不確定心裏有誰或沒誰。你其實也一直還在我心裏,隻是我找不到當初的感覺了。”
  李明銳長長的歎氣,也許他們終是無緣。還沒等他說什麽,趙清雪又說:“你上次要我答應你無論怎樣,都要自由快樂的生活。我也希望你能答應我相同的事,既然當初我們選擇離開,你也不用回到原來的地方苦苦地等我,因為那地方等不到我。我想我們誰都不可能讓時光倒流,所以也請你往前走,如果我們的路還能交到一起,我們就一起去創造一個天長地久;如果不能,就各自珍惜自己身邊的風景,活得快樂一點,自由一點。”
  李明銳怎會不明白趙清雪的意思,緣分可遇而不可求,他們曾經的那一次已經錯過,而命運也不一定會再給他們機會,那麽還不如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快快樂樂的過屬於自己的人生,至少那樣他們不會遺憾終生。於是他認真地看著趙清雪的眼睛許諾說:“我答應你,一定快樂的生活,珍惜屬於自己的一切。”
  說完之後,李明銳輕輕拂去趙清雪肩上的一片櫻花瓣,又一次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裏。趙清雪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還是乖乖的任他抱住。過了好一會,她聽到李明銳的聲音喃喃地在耳邊想起:“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抱你了,今天就再讓我抱一次吧。”
  那天,他們相擁許久,直到天快黑下來,才雙雙離開了玉淵潭。

  入職
  輕鬆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五月底,還有一個月就畢業了,所幸大家的工作也已塵埃落定。趙清雪因為專業是計算機軟件,學校也不錯,並沒有很費力就找到了兩份工作。最後她選了離家近的那家小軟件公司。沒辦法,她太戀家了,何況那家公司雖小,薪水卻給得很高。李明銳學的是電子,又是北大的,自然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一家知名外企。黃雅靜學得是財經,也很輕鬆的找到一份在會計師事務所的工作。
  六月,時近畢業,趙清雪又開始忙碌起來。先是論文答辯,好在是本科生,老師要求也不高,風平浪靜的就通過了,居然還得了個優秀論文。然後就是各種畢業手續和連著若幹天的散夥飯,不論情深清淺,四年最美的青春歲月還是令人懷念的,所以趙清雪一反常態地參加了畢業前全部的聚會。但她知道,大學認識的所有人中,最舍不得她的是大熊陳康平。畢業離校前一天晚上,大熊和她在學校操場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宿舍都熄了燈,才回去,臨走前,大熊突然握住她的手,問:“我們還會再見麵的,是吧?”
  趙清雪抬頭看他的眼,裏麵清清楚楚寫著深情。但既然不愛,就連希望也不要給他,這才是自己唯一能做的吧。於是她說:“不知道,畢業之後,我沒打算再回學校。”
  大熊一聽,半晌無語,最後他緊握了一下她的手,有些緩慢地說:“也好,既然你已經決定了。但離開學校之後,你一定要對自己好好的。”
  趙清雪微笑著點頭說:“你也一樣,善待自己,好好保重。”然後她把自己的手從大熊手中抽出,微笑著和他道別,心裏默想,也許從此不會再相見,隻願你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終於拿了畢業證,學位證,把所有東西都搬回了家,趙清雪的心竟少有的踏實,家是她最留戀的地方,終於又回來了。她一連幾天蝸居在家,懶洋洋地享受家的感覺。終於有一天李明銳找上門來,指著她罵:“說你什麽好吧,從沒見過戀家戀成這樣的。再不出去曬曬,我看你就要發黴了。”
  趙清雪在家呆得心情正好,懶得和他計較,隨口回道:“發黴就發黴吧,隻要我高興就行了。”
  李明銳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眼神。趙清雪隻當沒看見,好脾氣地問:“你來找我有事嗎?”
  “拎你出去曬。”說著就真拎著趙清雪出了門。
  大中午的,趙清雪被李明銳逼著在小區了散步,被太陽照得頭暈眼花,最後她忍無可忍,走到小區池塘邊的一棵樹下一站,眯著眼睛看著李明銳說:“我頭暈,走不動了。”
  李明銳向來拿她沒辦法,隻好陪她站在樹下。過了一會兒,他問趙清雪:“你什麽時候開始上班?”
  “下個月一號。”
  “之前我們再聚一次,好不好。上了班,就不會這麽自由了。”
  “好啊,姚風不是在我們畢業前就說要聚的嗎?當時忙亂七八糟的事,沒聚成,現在倒是個好時候。正好姚風和吳瑩也都放假了。”趙清雪覺得主意不錯。
  兩個人商量好了時間,決定分別通知其他人,地點就選在李明銳家。趙清雪因為午睡被李明銳攪了,再加上太陽一曬,哈欠連天。李明銳實在看不過去,隻好把她送回了家,一邊往回走,一邊說:“就你這樣,每天必須午睡的,以後上了班可怎麽辦呢。”
  趙清雪半閉著眼睛,不以為意地說:“沒事,車到山前必有路。”
  李明銳看她實在困,不再多說什麽,很快的把她送回家,臨走前摸摸她的頭,提醒她說:“睡醒了記得給吳瑩和黃雅靜打電話。”
  趙清雪點點頭,迫不及待的鑽回了家裏。
  又一次聚會,大家都有些感慨時光如飛。高中畢業時,肆意狂飲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不經意間,四年已過。當年的六個好友,一個遠在大洋彼岸,老早就接手了家族的公司,和他們的聯係隻有偶爾傳來的電子郵件;還有三個帶著理不清的感情糾葛走出了校園,要開始各自的職場生涯;而另外兩個也馬上進入大學的最後一年,麵臨或擇業或考研的選擇。他們照舊的吃飯,快吃完的時候,姚風忽然想起了什麽,他拍拍李明銳的肩說:“哥們,你馬上要掙錢了,我哪天饞了,就你了,你可不能不請我下館子呀。”
  李明銳也痛快,“成,隻要你找得著我。”
  吳瑩也笑著對趙清雪和黃雅靜說:“那你們倆兒可得管我了,我找著誰就是誰了。”
  趙清雪笑著點頭,黃雅靜隻一句“沒問題。”
  李明銳想了想對姚風說:“原來你早有預謀,我畢業前那個月,你隔三岔五的就去吃我,好在你這人還算有良心,沒帶著你小師妹一起去吃我。”
  一向開朗的姚風臉色不易察覺地暗了一下,但不過一瞬而已,很快恢複如常。他波瀾不驚地說:“哦,忘了告訴你們,她和別人跑了。”
  餐桌上有一秒鍾的沉默,然後黃雅靜問道:“什麽叫和別人跑了?”
  “今年新入學的一個研究生不知怎麽喜歡上了我師妹,狂追了一番之後,師妹說一直覺得我對她不夠好,現在終於遇到了懂得疼她的人,就跟他走了唄?”姚風依舊淡淡的解釋。
  “我說你那會兒幹嘛老去找我喝酒,敢情是失戀了。老早就勸你珍惜人家小師妹,你老一副大大咧咧無所謂的樣子,現在傷心了吧。”李明銳居然嘮叨了一句。
  姚風本來正為分手的事心煩,被李明銳一說,火上來了。一直李明銳的鼻子:“你還好意思說,一共三女孩,被你欺負了倆兒,也沒看你珍惜過誰。”
  李明銳一聽臉都綠了,剛要回嘴,就看到吳瑩拎起手裏的筷子,狠狠的敲了敲下姚風的頭。姚風哎呦一聲,眼睛一瞪,看著吳瑩說:“你幹嗎?這麽暴力,居然還有人敢要,我實在太佩服劉楊了。”
  吳瑩居然又敲了一下,一邊敲一邊說:“我看你是喝醉了,這裏不止你和李明銳,你們瞎吵什麽?”
  姚風果然被敲得清醒了一點,他看著趙清雪和黃雅靜說:“對不住,我被他罵糊塗了。”
  趙清雪笑笑沒說話,黃雅靜卻說:“算了,大家今天火氣都不小,我看咱也別喝酒了,出去吃吃冰激淩,降降火吧。”
  反正飯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覺得黃雅靜的提議不錯,就飛快的收拾了碗,買了冰激淩,在小區裏邊吃邊散步。好在,出來之後,大家都沒再提剛才的話題,海闊天空的聊了一會,就散去了。
  八月一日,趙清雪開始正式上班。去了之後,才知道,小公司,什麽都好,就是人好像總是不夠,事情好像總也做不完。大家也早已把加班當成了家常便飯,很少抱怨。趙清雪的第一個項目經理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很和氣,也很有經驗。他看趙清雪剛入職,並沒有給她很繁重的工作,隻讓她從簡單的開始做,邊做邊學。雖然很多東西以前在學校都學過,但真正用起來還是覺得有很多和自己想得不一樣。本來趙清雪就是個安靜細心的人,經理讓她做什麽,她就認真的做什麽,而且一定盡自己最大努力做好。
  趙清雪雖然不善與人交往,但並不是個冷漠的人。有天剛要下班,聽見旁邊隔間裏的一起做項目的史晴一邊敲著顯示器,一邊不耐煩地說:“你這爛程序,怎麽老給我鬧別扭呢?再不好好幹,我把你刪了重寫。”
  趙清雪忍著笑,找到史晴問:“要不要我們一起看看,我今天事的已經做完了,反正晚上也沒什麽其它事。”
  史晴正被一個不知在哪裏的BUG搞得一個頭兩個大,一聽趙清雪說要幫她,立刻笑彎了眼睛,答道:“送上門的免費勞力,怎能不要。”說完就給趙清雪搬了把椅子,拉著她做到了自己身邊。然後把源程序一點一點調出來指給趙清雪看。
  兩雙眼睛畢竟比一雙管用,其實也隻是一個很小的問題,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史晴忙了一天,本來已經很累,再加上是自己的程序,怎麽看怎麽對。趙清雪不同,以前沒看過的東西,自然一行行認真看,還不時問問史晴。
  有個循環,她越看越覺得奇怪,指給史晴說:“不知為什麽,總覺得這裏好像有問題。”
  “不會吧。”史晴開始還不相信,又看了兩遍,哎呦一聲,看著趙清雪說:“太謝謝了,是這裏錯了,我怎麽看了半天都沒發現。”
  趙清雪微微一笑說:“因為你累了。”
  “你也幹了一天。”
  “不同的,我是新人,還在學,所以老板還沒開始壓榨我呢。”
  說話間,史晴已經把錯誤改好了,而且順利地過了測試。趙清雪看到,問:“你還有什麽別的要改嗎?”
  “沒有,今天就到這裏,終於可以回去了,居然還挺早的。”史晴開心地說。
  “這還算早,已經七點半了。我也要回家了。明天見。”趙清雪說完拎起包就往外走。剛邁出一步,就被史晴給叫住了,她對趙清雪說:“你等等,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飯吧。你來了之後,我一直忙,咱倆也沒聊聊,不如就今天吧。”
  趙清雪想了一下,覺得多交一個朋友也挺好,就說:“好吧,反正我也沒什麽事,我打個電話告訴我家裏一下。”
  趙清雪因為剛開始上班,對公司附近的餐館還不是很熟,隻好由史晴挑地方。史晴是湖南人,於是挑了家湘菜館。趙清雪原本不吃辣的,但禁不住史晴遊說,跟她進了湘菜館。史晴照顧她,點菜的時候特意告訴服務小姐盡量少放辣椒。所以一頓飯吃下來,趙清雪雖然喝了不少涼水,但也覺得帶些辣的湘菜別有風味。
  兩個人吃飯時,聊得還算投機,就約定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出來吃飯。於是就這麽工作上互相幫一下,中午或下班再時不時的吃一次,兩個人很快成了很親密的朋友。
  因為趙清雪第一個項目做得很認真,在加上一有空閑時間,她總會主動幫幫別人,所以第一個項目結束之後,老板和同事對她評價都不錯。第二個項目開始時,她被分了不少實質性的工作。工作多了以後,她也隻好開始加班。其實她倒也不怎麽在意,反正她還年輕,也沒男朋友,可以把吃飯睡覺以外的時間都拿來工作。
  十月底的一天晚上,已過了下班時間,趙清雪還在計算機前埋頭苦幹,忽然聽到公司給她配的手機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她本來以為是父母的電話,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她猶豫一下,還是接了,剛“喂”了一聲,就聽到熟悉的低沉嗓音在電話那端響起:“是我。”
  又是一年了,雖然說好不為那個人守候,但心還是不受控製跳快幾下。她對著電話輕輕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下午。”
  “那這次可以呆得久一點嗎?”
  王思強微微歎息著說:“對不起,還是隻有一周。”
  “沒關係,至少我們又可以見麵了。不過你要小心點,別再病了。”趙清雪並不覺得失望。
  “我想早點見到你,就今晚可以嗎?真的很想你、很想你。”王思強的後半句話說得很輕很低,通過手機若有若無的在趙清雪耳邊響起,那感覺很像情人在耳邊低語。
  趙清雪老早就發現,無論王思強要她做什麽,她總是沒法拒絕。今天也一樣,那淡淡的呢喃竟如咒語般蠱惑著她的心,讓她沒法說不。雖然還有些工作沒完成,但那些好像也並不那麽重要,於是她說:“好吧。我們要在那裏見呢?你家還是我家?”
  “我去你公司樓下接你。”王思強馬上說。
  “你知道我公司在哪?”
  “剛才打電話去你家和你爸媽聊了一會兒,他們告訴我的,要不我怎麽知道你的手機號?”王思強笑著說。
  趙清雪想了一下,覺得這樣也好,反正她也還要用些時間把手裏活整理一下,就說:“好吧,那我一會兒在公司樓下等你,你大概什麽時候到?”
  “半小時之後吧。我現在就出門,過會兒見。”
  “好,一會見。”趙清雪說完,兩個人一起掛斷了電話。

  湘菜
  和王思強通完電話半小時後,趙清雪準時下樓,王思強已經等在那裏了。看到她出來,微笑著向她走過來。到了麵前,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溫柔的看著她。趙清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微窘的低頭看地。溫柔的低語又在耳邊響起:“總算又見麵了。從認識你到現在,五年多了,你還是那麽容易臉紅。”
  趙清雪自己也笑了,抬頭看著王思強問:“怎麽辦,這麽多年都沒長進。”
  “沒關係,我喜歡。”王思強寵溺的摸摸趙清雪的頭。然後她拉起趙清雪,走到路旁停著的一輛車邊上,打開駕駛副座的門,讓趙清雪坐進去。自己則坐到了駕駛座上。趙清雪並不奇怪王思強會開車,因為公司很多年輕人都會開車,而且有自己的私家車。她默默觀察了一下車子,她不太懂,隻知道是一輛奧迪,坐進去的感覺很舒服。
  王思強幫趙清雪係好安全帶,又把自己的也係好,然後問她:“你想去哪裏吃飯?”
  “你怎麽知道我還沒吃飯?”
  “猜的。”王思強平靜的答。
  趙清雪一聽笑了,心想大概沒有人像他一樣了,猜還能猜得那麽肯定。她想了一下說:“你剛下飛機,應該胃口也不是很好,我們就吃點清淡的吧。我知道一家粵菜館,離這裏不遠,去那裏好嗎?”
  “你覺得好就行,不過你得給我指路。”
  “沒問題。”
  餐廳離趙清雪的公司很近,王思強開車,趙清雪在一旁指路,拐兩次就到了。王思強停好車,和趙清雪一起走進餐廳。服務小姐過來,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王思強身上休閑裝的牌子,一上來就問他們要不要包間。
  王思強看看趙清雪,問她的意見。趙清雪笑著說:“我無所謂的。”
  王思強想了一下,對趙清雪說:“那我們就坐包間吧,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和你吃飯。”
  “好。”
  小姐領他們到包間,又遞上菜單。點菜時,趙清雪示意王思強來。王思強就點了粥和兩樣小菜。然後兩個人就一邊吃著清粥小菜一般聊天。
  “你最近很忙嗎?”王思強先問。
  “還好吧。”趙清雪一貫的答複。
  “你呀,加班就加班,怎麽飯也不記得吃呢?”
  “不去吃晚飯,就可以早點回家了,反正到家總有吃的。”趙清雪答得理所當然。
  “還是那麽戀家。家裏有什麽,讓你非要省下吃飯時間的往回趕。”王思強握住趙清雪的手,一邊歎氣一邊說。
  這一問還真把趙清雪給問住了,她以前從沒想過這個問題,隻是覺得家裏最好。她思索半晌才說:“家裏怎麽也比公司好吧,自由隨意。說實在的,我還真沒發現外麵有什麽好留戀的。”
  “隻是沒遇到值得你留戀的人罷了,我可是剛到了家就往外跑。”王思強半開玩笑地說。
  趙清雪沒法反駁,今天她又何嚐不是甘心情的和他坐在外麵餐廳裏,而沒有回家。所以她隻是笑笑沒說話。
  過了一會,王思強看著她說:“聽說李明銳和黃雅靜分手了。”
  趙清雪看王思強目光專注的看著她,知道他想問什麽,她也不介意告訴他。於是淡淡的說:“沒錯,他們是分手了。但是不管我欠他多少,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王思強淡淡地笑了,溫和而淡定的笑容。趙清雪卻不無感慨的說:“那時曾經以為愛他入骨,到頭來不過如此,竟然沒法忘掉過往,重頭再來。”
  “你現在能明白《千江有水千江月》了嗎?”
  趙清雪想了一下,也笑了,輕歎著說:“時過境遷,沒有什麽可以美麗如初,有些事還不如就這樣放開,不再去苦苦追尋。”
  王思強摸摸趙清雪的頭,幽幽地說:“還好不算太笨,想了幾年總算想通了,我以為你又回他身邊了呢!”
  “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說不定哪天我又愛上了他,就回去了。”
  “挺難的,他畢竟傷過你的心。你雖然不是個記仇的人,但偏偏也不是個健忘的人。”王思強很篤定的說。
  趙清雪心裏歎氣。類似的話,吳瑩已經說過一般的,朋友的話應該更客觀。她和李明銳大概真的隻能作朋友了。“你見過其他人了嗎?”趙清雪岔開話題。
  “還沒有。上次因為回來就病了,也就沒去找他們,這一次也該和大家聚聚了。”王思強知道她不想多談和李明銳的事,就順著她的新話題答。
  “要不要我幫你聯係他們。”
  “不用,你上班挺忙的,反正我在度假,我自己來。時間大概就這周末,你記得要來就行了。”
  “沒問題。”
  之後兩個人又聊了一會,王思強就把趙清雪送回家了。
  第二天,因為昨天預計要幹的沒幹完,趙清雪馬不停蹄的忙到下午六點半,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她想今天估計不到很晚走不了了,從抽屜裏翻出幾塊餅幹,又去茶水間泡了杯熱茶,打算先墊一下,等晚上回家再吃。餅幹還沒啃完一塊,手機又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是王思強的號碼,於是接起來笑著說:“又打過來了,是不是要告訴我聚會的時間?”
  “不是,你下來,我們一起去吃飯。”
  “啊?”趙清雪有些猶豫,不是不想和他出去吃飯,可是要做的事實在不少,今天再不加班,就要周末幹了,她一向不願意周末跑來上班。
  “今天不會很久的,我保證,吃了飯就送你回來。我是怕你又不去吃飯。”王思強實話實說。
  趙清雪覺得這主意可行,就說:“好吧,我馬上下去。”她鎖好計算機,拿著包出了辦公室。到了樓下,看到王思強在車裏衝她招手。等她上了車,才解釋的說:“現在是下班時間,不太好停車。所以隻好在車裏等你了。”
  “沒關係,我們去吃麵行嗎?那個快一點。”
  “隨你,隻要你肯跟我吃飯,吃什麽都行。”王思強一向隨和。
  兩個人到了麵館,各點了碗麵,別吃邊聊。半個小時後,王思強看趙清雪吃得差不多了,就又把她送回公司了。到了公司,趙清雪從車上下來,有些歉意的看著王思強說:“對不起,今天晚上不能陪你了,等這兩天忙過了,我周末再陪你好嗎?”
  “好,不過你可要說話算話。”
  “周末一定賴著你。”趙清雪半開玩笑的保證,說完就要離開。
  “幹完活了給我打個電話,我過來接你,再送回家。晚了這裏不好坐車。”王思強把已經走出一步的趙清雪又拉了回來,看著她說。
  趙清雪知道他不放心自己,大方點頭答應說:“好,我等你來接我。”
  趙清雪剛回到自己的小隔間坐下,史晴就走過來,敲著她的桌子問:“你在哪裏找了個又帥又有錢的男朋友啊?以前好像從沒見過他。”
  “你看見了?”
  “你們在樓下拉拉扯扯,想看不見都難。”
  看見了就看見了,趙清雪倒無所謂,不過還是要更正一下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他是誰?不會是你哥吧,你們看起來可是挺親近的。要是就好了,正好介紹給我。”史晴一聽來了勁頭。
  趙清雪想這問題不好答,哥哥肯定不是的,他們的關係又的確比朋友要近。她想了一下才說:“我們算是知己吧。”
  史晴噗哧一聲笑了。趙清雪瞪她一眼,她馬上跳出來解釋:“你知不知道,這就叫曖昧。再說,男女之間哪有真正的友誼,我看你還是好好把握吧。”
  趙清雪知道她和王思強之間很多事和別人也說不明白,懶得解釋,看著史晴說:“你要沒事,可以幫幫我,這樣我才有時間和我的曖昧在一起呀。”
  史晴一聽,趕快溜,邊走邊說:“我的事比你還多呢?”說完已不見蹤影。
  接下來的兩天裏都是王思強來找趙清雪吃晚飯,然後等她下了班再送她回家。
  星期五晚上,趙清雪準時下班,下了樓,王思強已經如約等在樓下了。兩個人上了車,趙清雪看著王思強認真地說:“今天我來請你吃飯,地方嘛,也是我挑。”
  王思強心想,估計趙清雪挑的地方也不會貴得離譜,她要出錢,就隨她一次吧,要不她心裏肯定老惦記著。於是說:“好,今天我吃你的。”
  “那好,我們去吃湘菜。我和同事去吃過一次,味道好得很。”趙清雪自從幾個月前和史晴吃過一次湘菜之後,就喜歡上了那種加了一點點辣味的菜,所以一直很想再去,現在正好和王思強一起去。
  “聽說湘菜很辣的,你真的要去吃湘菜。”王思強以前沒怎麽吃過辣的菜,他知道趙清雪也差不多,忍不住提醒她。
  “好像也不是很辣,我以前和同事去吃的時候,覺得還可以忍受。而且菜的味道確實好。”
  王思強聽她說的肯定,不再說什麽,按照趙清雪說的路,很快就開到了那間湘菜館。進了餐廳,照例有小姐問他們要不要包間。趙清雪和王思強吃了幾天飯,知道他喜歡安安靜靜的吃飯,今天她請,理所當然地選了一個小包間。王思強以前沒怎麽吃過湘菜,就讓趙清雪來點菜。趙清雪也不客氣,以前史晴點的那兩個菜,她還記得,照樣點來,一個是“剁椒魚頭”,一個是“麻辣仔雞”,然後又隨便點了個涼菜,點了個青菜。
  一會兒菜上來了,雖然趙清雪覺得好像這次菜裏辣椒多了不少,不過覺得這間餐廳也不小,總不至於做菜亂放調料吧,最有可能的還是自己記錯了。於是她招呼王思強說:“快來嚐嚐這‘剁椒魚頭’,它是現在北京最流行的湖南菜了。”
  王思強看著魚頭上一堆細碎的辣椒,不知道從哪裏下筷子。趙清雪看他猶豫,決定先示範一下,夾了一塊沾滿辣椒的魚肉放進嘴裏。魚肉進嘴兩秒之後,趙清雪覺得有些不對,這次的好像比上次辣了不知多少倍,正猶豫是不是要吐出來時,辣味一下子衝到了眼睛了,眼淚就這麽毫無預兆的劈劈啪啪落了下來。趙清雪最後忍無可忍,還是把辣椒和魚肉一起吐了出來。她眼淚長留,微微帶著哭腔說:“今天的菜怎麽這麽辣啊!”
  王思強一直看著趙清雪,這時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在趙清雪的記憶裏,他從來沒這麽肆意地大笑過。趙清雪本來就被辣得七葷八素,現在聽王思強這麽一笑,不知為什麽脾氣就上來了。順手抓起筷子就朝著王思強扔了過去,還一邊掉眼淚,一邊惡狠狠地說了一句:“笑什麽笑,早知道,就該讓你吃第一口。”
  王思強看到,躲開了趙清雪扔過來的筷子,笑得更大聲了。其實趙清雪扔出筷子之後,就後悔了,心想自己怎麽了,不就是被他笑了笑嗎,怎麽就發脾氣了呢。她試圖先把心情平靜下來,於是拿起飲料,一口氣喝了大半杯,又拿起餐巾把眼淚擦幹,立時感覺好了很多。
  王思強也笑夠了,幫她把筷子撿起來,又叫服務小姐重新拿了雙筷子過來。他把筷子遞給她,微笑著問:“不再生氣了嗎?”
  趙清雪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不該拿筷子砸你的。”
  王思強聽了又笑,邊笑邊說:“你呀,平時看起來安安靜靜的一個人,誰知道也會發脾氣。還記得我第一次看到你發脾氣,真有點吃驚!”
  “什麽時候?”趙清雪有些迷茫地問。她覺得自己並不是個愛發脾氣的人,甚至不記得上次發脾氣是什麽時候。
  “好久之前的事了,大概五年多了,怪不得你會忘記。那是你第一次和我們聚會,李明銳把你帶去的,那次是去吳瑩家。聚會結束時,李明銳去送黃雅靜,你就自己跑了,我隻好在後麵一路跟著你,後來不知怎麽,你騎車摔了一下,還沒等爬起來,你就狠狠的踹車,嘴裏還不知在念叨什麽。怎麽樣,現在記起了嗎?”說起以前,王思強又笑了。
  趙清雪聽他這麽一說,也想起來了,她歎著氣說:“唉,怎麽我的醜樣子都被你看去了呢?又發脾氣,又哭。真沒麵子。”
  “沒關係,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看盡你所有的喜怒哀樂。現在沒機會看到的,將來一定要把它們都看全。”王思強溫柔而肯定地說。
  趙清雪聽他這麽說,心裏竟甜得發脹,但她並沒說什麽,隻是微笑著看著王思強。
  過了一會兒,王思強指著桌上的兩個辣菜問趙清雪:“這兩個菜怎麽辦,你還吃嗎?”
  趙清雪頭搖得象撥浪鼓,看著那兩片紅色的海洋說:“我哪還敢再吃?你倒是可以嚐嚐。”
  “算了吧,我可不想也被辣出眼淚來。”
  趙清雪於是又讓服務小姐加了一道“竹筒排骨”,一頓晚飯兩個人就安靜的吃剩下幾個不辣的菜和排骨。吃完之後,趙清雪叫人把那兩個幾乎沒動過的辣菜包了起來。王思強看到奇怪地問:“你還沒被辣夠啊,還要回家接著哭不成?”
  “不是,我拿去找那個罪魁禍首理論去。要不是上次和她一起吃時,真沒這麽辣,我也不會出醜。”趙清雪說完,就真的給史晴打了個電話。
  史晴聽她說完原委,差點笑破肚子。她在電話那頭大聲說:“你也夠糊塗的,我上次特意讓他們盡量少放辣,你竟然沒聽到,在你曖昧麵前出醜了吧。你想要吃湘菜,還是跟我一起去吧。你如果方便就把包好的菜送到我家來吧,我剛加完班,正愁沒吃的呢。”
  趙清雪問過王思強,覺得去她家也還方便,就同意了。王思強開車先在史晴家停了一下,然後就把趙清雪也送回了家。兩個人又在車裏聊了一會,約好明天一早王思強再來接趙清雪,就各自回去了。

  心願
  第二天一早,趙清雪一下樓,就看到王思強正靠在車旁等她,平靜而安然的樣子。看到她,微微一笑,迎了上來。
  不知為什麽,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她忽然就希望他能一直這樣,每個早上,為她守候,然後用微笑迎接她,陪她度過生命裏的每一天。但她也隻能希望而已,因為他們都知道,兩天之後,他又要飛到太平洋的那一邊,不知何時才會再相見。既然不能去想未來,那就珍惜現在。
  於是她笑著問他:“你今天想去哪裏?我陪你。”
  “是有個地方一直想去,就怕你不願意陪我。”
  “什麽地方?”
  “動物園。”還沒等趙清雪問,王思強又解釋說:“小時候媽媽常帶我去,很久沒去了,想看看大熊貓。在美國隻有幾家動物園有,而且離得都不近。”
  “那好,我們就去那裏。”趙清雪答得痛快。
  周末的動物園人並不少,配上一園子各樣動物,有點讓人眼花繚亂。趙清雪因為也很久沒來了,就和王思強一個館一個館的看過去。累了,他們就在湖邊坐一下。
  趙清雪發現,居然和王思強一起逛動物園感覺都可以這麽好。她喜歡和他一起看猴子嬉戲,看天鵝共舞,看熊貓爬樹。而事實上動物園的氣味並不好,人也多,並不是她喜歡的地方。但她竟然願意陪他在人群中穿梭。於是那時她就明白了,並不是因為去哪裏,也不是因為做什麽,隻因為你身邊的那個人,那個你可以安心相處的人。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兩個人從動物園出來,回到王思強的車裏。
  “現在去哪?”趙清雪問。
  “我家,彈琴給你聽。”王思強溫柔地摸摸趙清雪的頭。
  趙清雪笑著點頭。不一會到了王思強家,兩個人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王思強就拉著趙清雪進了那間放著鋼琴的房間。如同幾年前一樣,趙清雪閑適地倚著黑色的三腳架鋼琴,王思強靜靜地坐在琴凳上,跳躍的音符在他的指尖流淌,微醺的陽光彌漫在空氣中。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享受著醉人的音樂,和隻屬於彼此的溫暖時光。
  過了一會,王思強示意趙清雪坐到他身邊。趙清雪雖然不知他要幹什麽,還是乖乖地坐了過去。王思強握住她的右手,輕輕放在琴鍵上。微涼的琴鍵刺激著趙清雪的手指,讓她有想彈琴的衝動。她雖然不很懂,但畢竟曾經喜歡過,對鋼琴的鍵盤並非一竅不通,很快就找到了兩個並排黑鍵旁的中央C,也是簡譜裏的1。然後她又順著琴鍵一個個數過去,數到5時停了下來,彈一下,又倒回3彈一下,在5上又彈一下,然後跳到高音3彈一下,2彈一下。因為要一個鍵一個鍵地數,她彈得極慢,根本不成調。
  王思強隻是微笑著坐在一旁看她,默默的記下她彈的每一個音符。趙清雪把記憶裏那幾個小節的音符一個個彈出後,有些頑皮的看著王思強說:“猜猜是什麽?”
  王思強隻是笑,想都不想的用鋼琴的中低音區彈出那首趙清雪最愛的鋼琴曲《少女的祈禱》。
  被他猜中,趙清雪一時就起了玩心,把腦子裏能想到的不論是名曲,還是流行歌曲的譜子都拿來考王思強。如果是名曲,王思強都能馬上彈出對應的曲子;如果是流行歌曲,他想一下,或者趙清雪哼一句,他也都能彈得八九不離十。
  趙清雪最後計窮,幹脆亂彈一氣。王思強迷惑的看看她。趙清雪心裏偷笑。王思強隻好把她亂彈的音照樣彈一遍說:“這個我一點也不知道,你還是告訴我好了。”
  趙清雪終於笑出聲。邊笑邊說:“對不起,這個我也不知道,我亂彈的。”
  王思強倒也不生氣,寵溺的揉揉趙清雪的頭發說:“沒辦法了就耍賴。”
  趙清雪側頭,剛好對上王思強深情注視的目光。夕陽中,王思強看著趙清雪流光的雙眸,心裏一動,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溫柔的吻輕輕落在趙清雪的額角,讓她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眼,黑暗中,他的雙唇觸到她的額角的一刻,她覺得心頭一陣微麻,竟然要握緊雙拳才能抑製住抱他的衝動。
  可是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那個吻,王思強的唇卻又倏然離開了。趙清雪覺得心裏仿佛突然空了一塊,剛才額上那副溫熱的雙唇讓她有些依戀。她默默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王思強放在琴凳上微微發抖但已緊握成拳的手。忽然覺得心疼,她歎口氣,輕輕把那隻微抖的手握在自己手裏。過了一會,王思強的手反握住她的。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歎息,和一句:對不起。
  她抬頭望進他眼裏,幽深的眸子中是風浪過後的沉寂,看不出心情。王思強拉起趙清雪淡淡地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們都沒再說什麽,王思強徑直把趙清雪送回家,就離開了。
  第二天,是大家聚會的日子。趙清雪照例和李明銳一起去,其實他們兩個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隨便聊了聊,就已經到了王思強家。一眾朋友好久沒見,總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趙清雪一向不多話,坐在一邊默默地聽他們聊天。王思強本是個溫和的人,再加上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了,基本上是有問必答。
  吳瑩看趙清雪半天沒一句話,不知她是不是又去神遊太虛了,輕輕碰碰她胳膊說:“你也兩年多沒見王思強了吧,就沒什麽想問他的?”
  趙清雪想了一下,覺得真的沒什麽問題是她現在想問王思強的,於是搖搖頭,說:“我想問的你們都幫我問了,他看起來也還好,所以我還是接著聽吧。”
  對於寡言的趙清雪,大家早已習慣,不跟她計較。這時,姚風問了一個可能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我說王思強,你在美國也混了兩年多了,沒在那邊談場戀愛,交個女朋友什麽的吧?要有,給咱們也看看照片,最好別是個金發碧眼,隻會說英文的。”
  王思強微微一笑,坦然地答:“我在那邊太忙,哪來的時間找女朋友。再說美國女孩子大都開朗豪放,我還是喜歡含蓄一點的。”
  姚風一聽“嗯”了一聲,然後忽然一指趙清雪,開玩笑說:“咱這有一個特含蓄內斂的,半天了,統共才說過一句話,你要不要?”
  趙清雪一聽姚風這麽說,倒是噗哧一聲笑了,開口說了那天的第二句話:“是我不要他,他有什麽好,不過就是有幾個海外親戚,多幾個錢罷了。”
  王思強知道她拿他以前的話來開玩笑,也不生氣,隻是笑笑。
  姚風不樂意了,把王思強拉到趙清雪跟前說:“你眼睛不是有問題吧,這麽個溫柔多情的帥哥,脾氣又好,又多金,你居然不要?”
  趙清雪也不接話,笑眯眯的看著姚風。
  “她眼光一向奇怪,當年放著那麽個大帥哥,不是一樣沒要嗎?”吳瑩在一邊說。
  “也是,”姚風點點頭,又問趙清雪:“那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呢?不會是我吧?不過,我可受不了你那悶葫蘆的個性,你還是趁早換人吧。”
  大家一聽,都笑了,吳瑩居然還從衛生間拎了麵鏡子出來,往姚風麵前一放,說:“您,還是照照吧,也不怕大家把大牙笑掉了。”
  姚風裝模作樣地歎口氣,一臉苦相地說:“你呀,就會欺負我這個老實人。怎沒見過你欺負劉陽。”
  吳瑩懶得理他,隻拿一雙大眼睛狠狠瞪了瞪他。姚風因為以前鬥嘴總輸給吳瑩,知道再和她鬥,也一樣,乖乖的閉了嘴。
  吃過午飯,大家又拿出當年的勁頭,開始打牌。依舊是男生一家,女生一家。依舊是男生輸得稀裏嘩啦,女生贏得一塌糊塗。一下午時光不知不覺間流過,要散去時,大家都有些淡淡的感傷,一路走來的朋友難得聚一次,而短暫相聚之後,又要離開了。王思強和大家一起下樓,又目送大家離開。
  趙清雪和李明銳一起騎出去沒多遠,又回頭看了一眼。夕陽餘輝中,王思強獨自站在那裏,身後是瘦瘦長長的影子,臉上是溫和淡定的微笑。看到她回頭,輕輕揮了揮手。於是他們就又一次分別了。
  雖然從來都知道他還是要走的,隻是這一次王思強的離開,卻讓趙清雪特別難過,心頭好像多了個洞,空空落落的,居然其它任何東西都填不滿。那時她才終於明白,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平和少言,又溫柔如水的男人。可是再喜歡,她也不可能留住他的腳步,他有他必須擔起的一份責任,所以她就隻能默默地看著他再次的離開。於是她更加戀家,因為那個讓她牽掛的人已不在身邊。但每次要加班時,她會記得去吃晚飯,因為那是他希望的。

  婚訊
  日子對趙清雪來說是平淡而忙碌的。她也慢慢習慣了加班的日子,習慣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默默的在心裏想著那個遙遠的人。他們之間的聯係還隻是那每周一封的電子郵件,王思強的郵件有時候長,有時候短,但每個星期天的早晨,她起來時,郵件已經從不失約地等在那裏了。於是每個星期天的晚上,她也會把一周有趣的事寫成郵件發給他。
  三月底生日那一天,趙清雪正生病,沒去上班,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呆在家裏。不知因為生日,還因為是生病,她竟然非常想念大洋那邊的王思強。於是,她破例第一次的在不是周末的日子給王思強寫郵件。反正無事,她羅裏羅嗦地寫了一封極長的郵件,發出去沒多久,係統嘟嘟的提示她有新郵件。她點開一看,正是王思強回給她的。郵件不長,淡淡的祝她生日快樂,但在信的末尾卻是一句英文:“I miss you so much. I really wish I could be there with you everyday.”趙清雪看到,對計算機屏幕笑了起來,煩躁的心也跟著安靜下來。原來思念折磨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
  七月的時候,吳瑩和姚風終於也畢業了。姚風找到一家國家級建築設計院,吳瑩則選擇了繼續讀臨床醫學的研究生。一眾朋友又聚在一起時,才發覺又是一年了。飯吃了一半時,黃雅靜突然敲敲桌子,甜甜地笑著說:“我有事要說。”
  “笑成那樣,不會是你的喜事吧。”姚風一貫的不正經。
  “這次,還真被你猜對了,我下個月結婚。”黃雅靜繼續笑嘻嘻地說。
  大家聽到,都很吃驚,以前也沒聽她提起有男朋友,現在居然就說要結婚。
  “怎麽忽然就想起結婚了呢,我們都還小吧。”吳瑩有些不解的問。
  黃雅靜還是心情很好的樣子,看著大家說:“覺得合適,就想結婚了,何況我和現在的男朋友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所以也並不是隨隨便便就找個人嫁了。而且他八月底就要去美國讀書了,打算讓我也一起去,所以我們就決定結婚了。”
  “這麽說,你八月底也要去美國?”姚風想要確認一下。
  “沒錯,你們再不對我好一點,以後可沒機會了。”
  李明銳看看黃雅靜,認真地問她:“你真的決定好了。”
  黃雅靜點點頭,很肯定的說:“我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那個對的人。”
  “那就恭喜你。”李明銳坦誠地笑著說。
  半天沒說話的趙清雪也微笑著對黃雅靜說:“一直都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個全心愛你,給你幸福的人,現在你已經找到,真的替你高興。”
  “謝謝,婚禮是八月十六,你們都要參加。吳瑩和趙清雪還要給我當伴娘,沒問題吧?”
  大家自然是一口答應。因為黃雅靜的好消息,大家一頓飯吃得都很開心。黃雅靜吃完飯就要離開,因為她還有許多婚禮前的準備工作要做。大家也就都散了。依舊是李明銳和趙清雪一路回家,兩個人都有些感慨,誰也沒說話。
  最後還是李明銳冒出一句:“好在她終於找到她的幸福了,要不我一輩子都不能心安。”
  趙清雪聽到,看看李明銳,輕輕歎了口氣說:“你最好也能找到你的幸福,要不我又怎麽能心安。”
  李明銳溫柔地摸摸趙清雪的頭,微笑著說:“別擔心,等你找到你的幸福了,我就去找我的。”停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別誤會,我也不是在等你,隻是舍不得你一個人孤單,你本來朋友就不多。按你的性格,如果我們都有了更重要的人,你要是真有什麽事,估計更不會和我們說。所以在你還沒找到你的那個對的人之前,我就陪陪你好了。”
  趙清雪心裏感動,默默的想,一生中能遇到一個李明銳這樣的人,絕對是上天的恩賜。他是曾經的戀人,現在的知己,卻更像親人,相處起來總讓她覺得溫暖而輕鬆。
  接下來的日子,趙清雪過得也有些忙碌,除了工作之外,還要時不時地幫黃雅靜準備一下婚禮。黃雅靜卻注意到,趙清雪和她見麵時,經常會有一個30歲左右的男子開一輛銀灰色的寶馬接送她。開始看到,她問趙清雪,趙清雪隻是笑笑說:“那是我們一個同事,他剛好出去辦事,就順路把我送過來了。”後來黃雅靜發現,雖然她們不是每次都約在一個地方,那個同事卻哪個方向都順路。
  有一次,趙清雪的手機落在了寶馬車上,那個男子發現,拿著趙清雪的手機進了她們相約的咖啡店,黃雅靜和吳瑩才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了趙清雪的那個不管她去哪都順路的同事。他親密的叫她:“阿雪,你把手機忘了。”
  “哦,林總,謝謝你幫我把手機送來。”趙清雪自然地接過手機。
  那個男子看了看和趙清雪同坐一桌的黃雅靜和吳瑩說:“你們大概就是阿雪的朋友了。你們好,我叫林凱,是阿雪公司的銷售部總經理。”
  黃雅靜和吳瑩也趕忙自我介紹。
  林凱客氣的和她們打招呼,然後有跟趙清雪說:“阿雪,我今天也沒別的事,等你和朋友忙完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我來接你。”
  趙清雪看一眼林凱,歎口氣說:“好吧。”
  林凱目的達到,和黃雅靜,吳瑩點點頭,就離開了。
  吳瑩敲敲趙清雪的頭,說:“還不老實交待。我們倆也被你糊弄了好久了。哪有隨便一個同事能叫你‘阿雪’的,老早就覺得不對,今天終於見到你這同事的真麵目了,說實在的,你們還挺配的。這林凱長得滿英俊,又一副事業有成的模樣,看起來對你又好,是不是你也該定下來了。”
  趙清雪看到林凱進了咖啡店,就知道一定會被那兩個人盤問,看來今天是逃不掉了。她想了想,說:“我以前說他是我同事,也不算錯,隻不過他是我老板級的同事而已。至於我們,其實並沒有什麽。以前我有一次,當著一堆老總的麵被自己的經理刁難,他正好是那一堆老板之一,不知怎麽就注意上我了,然後就開始追我。可是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我拒絕他又拒絕不掉,而且好像又被他發現我沒男朋友,就追的更緊了。”
  “我覺得他看起來挺好的,你們為什麽不可能呢?”黃雅靜有些奇怪的問。
  “他對我是很好,很多時候,我甚至覺得隻要是我想要的,他都會千方百計的弄來給我。可是我也知道,他肯這麽花心思追我,不過因為我和那些主動對他投懷送抱的女孩子不同罷了。如果等哪一天,他真得到了我的心,大概又會去追別的女孩子了。再說他太強勢,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趙清雪淡淡地說。
  黃雅靜想了一會,說:“如果他確實是你說的那種人,也就算了。可是萬一你看錯了,不是白白錯過一個對你這麽好的人嗎?”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趙清雪並不在意。有時候她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錯怪了林凱,僅僅因為她的私心和偏見,就認定他不夠專情。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不可能的。
  “也不知道你哪裏好,總有看起來不錯的男人看上你,你居然還不屑一顧。”吳瑩不禁歎氣。
  “她家的就沒看上呀!”趙清雪指指黃雅靜。說實在的,第一次看到黃雅靜的準老公時,她還是有些吃驚的。因為那個寬厚的男子,相貌實在平凡。黃雅靜長得是極漂亮的,所以他們在一起並不相稱。但後來她才發現,那個叫楚心海的男子,真的人如其名,有大海一樣的胸襟,所以她相信他的愛也必像大海一樣寬廣,而他對黃雅靜的包容和忍讓簡直讓人嫉妒。
  黃雅靜一想到楚心海,不由得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說:“借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的。”
  看著一臉甜蜜的黃雅靜,趙清雪心想,無論外表如何,他們眼中隻有彼此,那便是別人無法體會的幸福了吧。
  8月14日,離婚禮隻有兩天了。快下班時間,趙清雪又一次意外的接到了王思強的電話,並約她半個小時後見麵。但因為林凱一早就說過今天送趙清雪回家,趙清雪隻好又打電話給他,照實說:“今天有人來接我,你就不用送我了。”
  林凱以為她又要去忙婚禮的事,痛快的答應說:“好,你別弄得太晚回家。”
  趙清雪胡亂答應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林凱忽然想起有份文件落在車裏了,他原本想送了趙清雪就把它取回來,現在隻好單獨跑一趟了。取了文件,看看下班時間已經到了,他就在樓下等趙清雪,想跟她道個別。
  幾分鍾之後,林凱看到趙清雪從樓裏走了出來。而且極為難得的,她居然走得很快。還沒等他叫她,她已經朝站在路邊的一個男子走了過去,臉上還帶了個異常甜美的笑,滿是驚喜。林凱看到那個笑,心裏忽然有種莫名的不安,因為他從沒見她笑得那樣快樂過,但她就是這樣笑著看路邊的那個男子的。
  路邊的男子看到趙清雪出來,也是微笑地迎上去,自然的牽起她的手,兩個人低低地說著什麽,說到開心處,默契的對視一下。林凱仔細看了一下那個男子,不覺皺起了眉頭。他心想趙清雪什麽時候認識了這樣一位沉穩內斂的男子,雖然看起來還年輕,卻帶著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和一股不易察覺的貴氣。林凱看他們談了一會兒,上了路旁停著的奧迪A6,然後一起離開了。他的眉毛皺得更緊了,微眯了一下眼睛,決定明天有機會一定要會會這個與眾不同的男子。

  承諾
  趙清雪看到王思強總是莫名的高興。何況他每次回來都不會提前通知她,但一到北京,一定會馬上打電話給她,這次又是一樣。見了麵才知道,他正好最近不是特別忙,就決定回來參加黃雅靜的婚禮。
  兩個人安安靜靜吃完晚飯,手牽手的在街上散步,偶爾聊幾句,更多的時候是默默地享受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走了好長一段路,趙清雪看到街邊有一家小小的冰激淩店。她抬頭看王思強,發現他也正微笑著看她,然後輕輕說了一句:“好像已經過了好久了。”
  趙清雪明白,那些往事她又怎麽會忘記。大一那年,王思強過生日,她去找他,兩個人一起去吃冰激淩,然後再微涼的秋風裏散步。他給她披上他的外套,又細心的給她暖手。五年時光就這麽過了,原來五年也不是那麽漫長。
  王思強拉著她進了冰激淩店,照樣給她點了五年前的香蕉船,照樣給自己點了簡單的蛋筒冰激淩。兩個人照樣坐在店的一角安靜的吃冰激淩,看窗外人來人往。
  冰激淩吃完了,兩個人又走了一會,然後王思強把趙清雪送回家,約好了明天再一起吃晚飯。
  第二天將近下班時分,林凱從自己辦公室往外一看,就看到了那輛停在路邊的奧迪。於是他去找趙清雪。
  趙清雪看到他,有些意外的說:“我好像已經告訴你了,今天要和去朋友吃飯,所以你不用送我。”
  林凱挑眉一笑說:“我知道,但我也想認識一下你的朋友,畢竟你的朋友也不多。”
  趙清雪對林凱向來也沒上心,所以也無所謂,但她卻不願意一頓晚飯變成三個人吃,那可就別扭了,於是猶豫了一下說:“想認識我朋友倒是沒問題,不過我們一會要去吃飯,你怎麽辦呢?”
  林凱怎會不知道她什麽意思,不過這倒讓他更想會會趙清雪的那個朋友了,第一次聽說她心甘情願地和哪個異性單獨吃飯的。不過他現在也不願意給趙清雪任何不好的印象,否則他就更不可能得到她了,於是口氣不變地說:“我晚上還有事,隻是去認識你的朋友。”
  “那你跟我來吧。”趙清雪和林凱一起下了樓。
  王思強看趙清雪下來,旁邊還跟著一個人,雖然有些奇怪,還是迎了上來。隻是這一次,他並沒有拉趙清雪的手。
  趙清雪走到王思強身邊,對著林凱說:“林總,這是我朋友王思強。”
  又對王思強說:“這位是我們公司的林凱總經理。”想了一下,覺得不該對王思強隱瞞什麽,於是又說:“林總以前常送我回家的,這兩天我告訴他會有朋友接我,不用送了,他好奇,就想認識一下你。”
  王思強聽完趙清雪的話,臉上的表情沒一點變化,微微一笑,向林凱伸出手,說:“林總,你好。我和趙清雪認識很久了,不常回北京,所以您大概以前沒見過我。”
  林凱本能的伸出手,握住王思強的,很客氣的說:“王先生,幸會。”
  因為做銷售的關係,林凱可以說是閱人無數,但當他看到王思強微笑著問候他的時候,竟有一瞬間的迷惑,他居然沒能看透王思強。雖然王思強看他的眼神坦白而明亮,從容而安靜,但他總覺得那個人眼神背後有種他讀不懂的東西。王思強的舉止也無從挑剔,態度謙虛而有禮,一看就知道是受過極好教育的人。
  林凱忽然有種淡淡的挫敗感,難怪他用盡所有心思去追趙清雪,她對他還是一副敬而遠之的態度,不肯給他一點點的的真心。原來趙清雪身邊的人都如此優秀,他以前就見過風神俊朗的李明銳,現在又出了個穩重溫柔的王思強,自己究竟怎麽做才能得到趙清雪的心呢?不過好在優秀如他們,也不是無懈可擊的。一個看起來並沒有沒有得到趙清雪的心,一個雖然是她心之所係,卻不能在陪她身邊,所以自己還是有機會最終在抱得美人歸的。
  想到這,林凱嘴角微微一勾,淡淡的笑了起來。他平靜地看著趙清雪和王思強,很大方地說:“你們慢慢敘舊吧,我還有事,先回公司了。很高興認識你,王先生。”
  王思強點點頭,也笑著說:“那就不耽誤林總了,以後再見。”
  王思強看林凱離開後,拉起趙清雪的手一起上了車,笑著問她:“你想去哪裏吃飯。”
  趙清雪看看王思強,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我和林總之間其實並沒什麽的。”不知為什麽,她向來懶得解釋這些事情。雖然公司裏早已把她和林凱傳得一塌糊塗,各樣版本都有,她半個字都沒說過,但這一次她卻不想讓王思強誤會。
  王思強眼神柔和地看著她,笑著說:“不用解釋,我知道,要不他也不會急著見我了。而且你這麽聰明,有些東西自然看得清。”說完,空出一隻手,緊握了一下趙清雪的手。溫暖從王思強的手掌傳來,依然是那份讓人安心的感覺,於是,趙清雪不再說什麽。
  因為第二天,趙清雪一早就要起來去黃雅靜那裏,所以兩個人吃了飯,王思強就把趙清雪送回了家。
  黃雅靜因為家境很好,楚心海家裏也不錯,婚禮辦得極隆重,而且是西式的。黃雅靜本就美麗,盛裝之下,更是全場的焦點。趙清雪和吳瑩兩個伴娘一樣的桃紅裙子,也都裝扮起來。雖然是兩片綠葉,但也是與眾不同的美麗。
  趙清雪因為八點不到就到了黃雅靜家,陪著她做頭發,化妝,幫她穿婚紗。然後婚禮中又幾乎全程站著,婚宴快結束時已經累得腦袋有點發暈了。正好黃雅靜去換旗袍了,不用她幫忙,就一個人悄悄出了婚宴大廳,走到酒店大堂,找了張沙發坐著休息。
  “是不是很累?”幾分鍾之後,王思強溫和的聲音在趙清雪耳邊想起。
  趙清雪抬頭看看站在一邊的王思強,點點頭感歎道:“結婚可真難啊,我已經覺得很累了,可是黃雅靜應該比我累多了。”
  王思強微微一笑,難得的開玩笑說:“不難難他們,他們怎麽知道珍惜?”說完,他把手中的水遞給趙清雪,然後隨意地坐在趙清雪旁邊。
  趙清雪喝了幾口之後,低頭把水杯放到茶幾上,一撮秀發從盤得一絲不苟的發髻上滑下。王思強看到,自然的伸出手,幫她把頭發攏到耳後,然後又輕輕摸了摸趙清雪的耳垂和上麵那隻長長的流蘇耳墜。
  這幾個簡單但親昵的動作讓趙清雪心砰砰直跳,臉也跟著紅了。
  “穿耳洞的時候疼不疼。”王思強問。
  趙清雪這才記起耳洞是王思強上次走了以後穿的,怪不得他會注意她耳朵了。想到穿耳洞的經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給王思強解釋說:“當時是吳瑩想穿耳洞,自己又害怕,非拉了我一起去。結果她還沒穿,先把我給推了上去。我本來也無所謂,想想穿了也沒什麽不好,就讓人家給打了兩個洞,也沒覺得很疼。吳瑩看我話也沒說一句,就也坐了上去,讓人家給她穿,結果人家還沒穿,她已經開始叫了。不過最後還是一動不敢動的被人家穿了一對耳洞。”
  王思強聽完,也笑了。之後,他沉默了一瞬,又摸了一下趙清雪的耳垂,才微微歎息著說:“你本來就很美,今天這樣子,再配上這副耳墜就更美得讓人錯不開目光。”
  趙清雪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低了頭不說話。又過了一會,王思強拍拍趙清雪的手說:“回去吧,再堅持一下就結束了,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趙清雪點點頭,和王思強一前一後地走了回去。
  趙清雪回去沒多久,婚禮接近尾聲,新娘拋花球項目開始。所有未婚女賓都站在黃雅靜身後,趙清雪也不能免俗。扔之前,黃雅靜別有意味地回身看了趙清雪一眼,然後就把花球徑直朝著趙清雪扔了過去。趙清雪本來就累得頭暈,看到花球砸來,本能的伸手接住。
  吳瑩看到最先走過來,笑著說:“看來以後我還得給你當伴娘了。”
  黃雅靜也走過來說:“趕快找到你的真命天子,早點嫁了吧。”
  趙清雪知道手中的花球是朋友給她的祝福,於是笑著說:“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那個和我共渡一生的人的。”說完她不由自主地望向王思強,發現王思強也正微笑著看著她,目光溫柔而深情。於是她安心了,也明白了不管等與不等,這麽多年,他一直都是她心裏藏著的那個人。
  婚禮結束時,一眾好友和黃雅靜相擁告別,真心的祝她新婚快樂,之後照例李明銳和趙清雪一起回了家。
  王思強還是隻呆了一周,但他每天都會和趙清雪吃晚飯,還沒忘記帶她去家裏,彈各樣的鋼琴曲給她聽。
  相聚的時間總是那麽短暫,王思強離開的前一晚,他們還是照樣的一起安安靜靜地吃飯,散步。可那一天,趙清雪竟然覺得前所未有的不舍和難過,整個晚上幾乎沒說過一句話。王思強怎會不知道,他又何嚐舍得離開,但有些事情就是那麽的情非得已。他默默地想,早知會讓她傷懷,不如不回來看她。既然如此,下次回來,他一定不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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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思強把趙清雪送到家,和她一起下了車。臨別前,他握住她的手說:“好好保重,我會盡快回來的。”
  趙清雪還是不說話,默默地看著王思強點點頭,然後就要轉身離去。
  王思強歎口氣,手一用力,又把趙清雪拉了回來,緊緊地抱進懷裏,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今天才知道,原來你也有這麽任性的時候。”
  趙清雪被王思強抱著,周圍都他身上的清爽氣味,那一刻她隻覺得溫暖而安心。而那懷抱仿佛是一個她渴望已久的地方,竟讓她如此的貪戀。她自然的伸手抱住王思強的腰,又把臉埋在了他胸口。
  王思強低頭吻住趙清雪的額頭,這次不再是蜻蜓點水般的吻,而是深情繾綣地停留許久。之後溫柔的低語聲又在趙清雪耳邊響起:“你這樣,我怎麽能放心地走啊?”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趙清雪紅了眼眶。他終究還是要走的,不管自己舍不舍得。喜歡上他,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溫柔,也是因為縱然無奈,他還是默默扛起了屬於自己的責任,勇敢地往前走。趙清雪咬咬牙,逼回了就要落下來的眼淚,至少她能讓他走得安心一點。於是她躲在他懷裏說:“你放心吧,我沒事的。雖然有點難過,但我知道你總還是會回來的。”
  王思強聽出她話裏淡淡的鼻音,也不說什麽,隻是把她抱得更緊。半晌之後,趙清雪抬頭看王思強,眼神已經恢複了她一貫的安靜清澈。她對著王思強微微一笑說:“對不起,剛才不知怎麽了,就是不想讓你走。現在想通了,你走吧,別擔心,我一定好好的。”
  王思強寵溺地摸摸趙清雪的頭,說:“沒關係,是我不好,明知要走,還來招惹你。不過如果你不在乎我走,我大概更難過。”說完他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對著趙清雪認真的承諾:“最多一年半,到時我一定回來,而且不會再離開。等我回來了,如果你還願意,我們就在一起,好嗎?我保證,我一定再不讓你傷心。”
  趙清雪看著王思強的眼睛,知道那裏是多年來一直不曾改變的深情,於是她笑了,也是一句承諾:“好,這一次,我等你。”
  王思強聽到,把她抱得更緊,微微歎息著說:“這麽多年了,你終於肯等我了。”說完低頭吻上了趙清雪的唇,悱惻纏綿。
  趙清雪閉上眼,自然的回應王思強的那個吻,輾轉之間,聽著自己如鼓的心跳,感受著掠過心尖的陣陣電流。原來這就是愛,原來這就是她一直期待的。
  趙清雪不記得那天,他們吻了多久,隻知道他把她吻了又吻。很晚的時候,才定定地看著她說:“有一句話,一直在我心裏,以前不說,是不想用它束縛你。現在既然你已經決定,就一定要告訴你。‘我真的好愛你。’”
  趙清雪聽到,臉上微微發燙,知道是一回事,聽到是另一回事。這麽多年,竟然是王思強第一個說愛她。她微低著頭,輕輕說:“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對你也是一樣的。”
  王思強看著趙清雪,目光卻轉成了憂鬱,他低低地說:“可是對不起,我又要走了,但我會盡量早回來,我也會很想你,很想你的。”
  “沒關係,反正已經等了那麽久了。“趙清雪對著他微笑,既然已經決定,就一定要讓他安心的走。
  第二天,王思強又匆匆回了美國。王思強走之後,趙清雪發現原來沒有他的日子是那麽寂寞。雖然林凱依舊天天纏著她,依舊極盡所能地寵著她,但那分寂寞卻沒有因為身邊的這個人而減輕半分,仍舊如影隨形。後來她才明白,那寂寞原來也是一份相思之苦。

  暗渡
  趙清雪在王思強離開之後,曾經找過林凱,告訴他自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那個人就是王思強,而且一定會等他回來。林凱聽完,隻是淡淡一笑,說:“我也沒讓你不等他,反正他現在也不在,我就陪陪你好了,省得你一個人寂寞。”
  趙清雪拿林凱沒辦法,因為他有時極霸道,而且偏偏還是老板。她一時也沒打算換工作,所以隻好由著他纏下去。
  可是那年十月底的時候,有一次,林凱和客戶吃飯,而趙清雪作為參與軟件開發的技術人員正好也在。林凱知道趙清雪不會喝酒,自然義不容辭地幫她擋酒。一個人喝兩份,後來理所當然地就喝得有些醉了。飯局結束後,大家很有默契的讓趙清雪送喝得舌頭打卷的林凱回家。趙清雪那時感激他,所以也沒多說什麽,扶著林凱回了他那個超大的公寓。
  進了公寓,林凱跌坐進沙發的一瞬,把趙清雪也摟了過來。趙清雪一不留神,已經被林凱抱在懷裏了,她掙不脫,隻好隨他。林凱的懷抱溫柔而霸道,略帶著酒氣的呼吸起起伏伏吹著趙清雪的耳際,竟然讓她也有一刻的迷亂。
  她不明白林凱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做,隻好抬頭看林凱,卻猝及不防地望進一雙滿是柔情的眼。她莫名心驚,暗自思忖也許以前她真的是看錯他了。一直以為他對她隻是為了征服,一直以為他永遠不會拿真心給她,於是便心安理得地讓他纏,讓他寵,但現在她好像並不那麽確定了。
  他們對望良久,最後林凱歎口氣,伸手捂住了趙清雪的眼睛,喃喃地說:“再這麽看下去,不管你心裏有誰,我都要吻你了。”
  趙清雪隻好閉上了眼睛,暗下決心,這一次即使賠上工作,她也一定要離開林凱。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愛她,她都不能再和他糾纏下去了。
  第二天上班沒多久,趙清雪就一反常態的到林凱的辦公室找他。林凱雖然意外,但當看到趙清雪目光裏的那份決絕,想到他半醉時和她說過的話和不經意間讓她看到的真心,他就明白這一次,她是一定要走了。
  其實他一直都能猜到她在想什麽,因為她一直都是那麽簡單和通透,也從來不曾在他麵前隱藏過什麽。以前她允許他纏,不過是因為知道,於他,追她、寵她不過是一場遊戲而已,所以寂寞無聊時,她就陪他一起玩玩。其實她也沒有猜錯,當初他追她,也真的是遊戲一場,他那時隻是想知道如果有一天她愛上了他,眼眸中那一剪春水是否還能清澈淡然如昔。卻不曾想到頭來,這一次敗的是他,還賠上了一顆多年不曾動過的心。本以為隻要還讓她當成是遊戲,她便會心安地留下。但那一場迷醉,卻讓她隱隱窺破了遊戲的結果,也忽然發現,對他來說那也許已經不再是遊戲。她本就是個那麽個善良單純的人,而又偏偏心有所屬。知道這一切之後她又怎麽會繼續呆在他身邊?
  想到這裏,林凱默默地歎氣,也許他能做的也隻有放手了。因為她的那個眼神告訴他,如果他堅持,她是連工作也會放棄的。那樣他就是想看她也看不到了,所以還不如就真的如她所願,至少他還能遠遠地看著她,也許將來還能幫到她,讓她的雙眸永遠沉淨如初,不染汙垢。
  於是林凱真就說到做到的不再糾纏趙清雪,趙清雪的日子也就更加寂寞起來,好在工作忙碌,讓她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想其它的事。
  快年底的時候,她忽然接到了吳瑩的電話。一陣寒暄之後,吳瑩沉默幾秒,然後略帶傷心地說:“我和劉陽分手了。”
  “啊?!為什麽?”趙清雪也跟著難過。他們那一眾朋友,能將大學戀情持續至今也僅剩吳瑩那一對了,現在居然也逃不脫分手的命運。
  “我想應該是兩個人都有錯吧。”吳瑩並不想多談分手的原因。
  趙清雪想了一下說:“要不要明天我陪你吃飯,和你聊聊天。說不定你心情會好一些。”
  “你挺忙的,我看還是不用了,而且我也還將就。”
  “跟我還客氣什麽,當初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是你們陪著我。我看就這麽定了吧,明天下班之後,我去你學校找你。”趙清雪不想讓吳瑩一個人傷心。高中一路走來,吳瑩不知幫過她多少次,這次她既然知道了,再忙,也是要抽時間陪她的。
  吳瑩沉默了一會,才有些猶豫地說:“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幫我個忙?”
  “沒問題,你說吧。”
  “幫我去看看姚風。”
  “他病了嗎?為什麽一定要我去。”趙清雪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去了就知道了,我現在不方便去看他。你看了他,再給我打個電話,行嗎?”
  雖然有些糊塗,但吳瑩的忙是一定要幫的,於是趙清雪痛快地答應道:“我明天就去,然後一定會打電話給你。”
  “嗯,謝謝。”吳瑩鬆了口氣。
  趙清雪覺得那天吳瑩很奇怪,但也沒多問,她歸結為心情不好的人思維總會有些奇怪。
  第二天,趙清雪一上班,就給姚風的辦公室打電話,居然沒人接,隻好又打到姚風的手機上,姚風告訴她,他正在家休病假。她一聽姚風病了,覺得更有理由去看他了,即使不是受吳瑩所托,那麽久的朋友,她說什麽也應該去一趟的。於是她對姚風說:“我下班以後去看看你吧。你得了什麽病?厲害嗎。”
  沒想到姚風卻說:“你不用來看我,我也沒什麽事,而且現在也不能見人。”
  趙清雪一聽有些糊塗,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說。可是她也不能不去,畢竟受人所托。於是她隻好實話實說:“我之前不知道你病了,給你打電話是因為吳瑩托我去看你。”
  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一會兒,姚風有些疲憊的聲音傳來:“唉,估計不讓你看到,她也不安心,那你下了班就過來吧。”
  雖然姚風的話讓趙清雪更加糊塗,但好在他已經同意,剩下的就等見到他再說吧。
  晚上6點左右,趙清雪敲響了姚風家的門,姚風來給她開門。看到姚風,著實讓她嚇了一跳。姚風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鼻子和腦門上還裹著紗布,右眼周圍也是一大塊瘀青。
  姚風看到趙清雪吃驚的樣子,有些費力地裂開嘴笑了:“老早說了不讓你過來,你非來,不就是和別人打了一架嗎,也能把你嚇成這樣。”
  趙清雪和姚風一起進了他房間,才問:“你和誰打架了?傷成這樣。”
  “劉陽。沒想到那小子看起來清清瘦瘦的,打起架來可一點兒都不含糊,下手真狠。不過我也沒讓他討到多少好處就是了。”姚風淡淡地說。
  趙清雪仔細想了想,大概猜到了前因後果。估計劉陽和吳瑩分手,姚風知道了,替吳瑩抱不平,和劉陽打了一架。可是她不明白的是,情侶間分分合合最是常見,姚風這次又為什麽要出頭。因為都是朋友,她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感情的事很難說得清對錯的。你到底為什麽和劉陽打架?弄成這樣,讓吳瑩很擔心。”
  “別人的我不知道,但他們倆之間對錯很明顯的,那劉陽真的是欠打。你知道他們為什麽分手?”姚風反問道。
  趙清雪搖搖頭。
  “其實說出來再簡單不過了,劉陽明年研究生畢業想要留京,正好他那個很有名氣的導師的女兒喜歡上了他,於是他就幹脆棄了吳瑩而轉追他導師的女兒去了。你說這種人我怎麽能不打他?吳瑩好好的一個女孩,他們也有四五年的感情了,他居然說分手就分手。”姚風忿忿地說。
  趙清雪聽完半晌無語,如果真如姚風所說,那個劉楊的確該打。但真正讓她難過的是,四五年的感情竟抵不上一個留京的機會。多少曾經以為完美的愛情卻經不起現實的考驗。原來在有些人心裏,很多東西都比愛情重要。隻是不知道在王思強心中,什麽會重於愛情,不論是責任,還是事業,她都希望自己永遠沒機會知道。
  趙清雪又看看姚風說:“劉陽是該打,可是你也要量力而為呀,自己傷成這樣,吳瑩心情已經很差了,還要擔心你。”
  “我以為他隻是籃球打得不錯,哪知道他還會空手道。不過即使知道,估計我還是會去找他打架的,誰讓他那麽欺負人。”
  “除了臉上,你還傷沒傷到別處,要不要緊?”
  “嗯,胸口被他踢了一腳,疼了兩天,現在已經好多了。其實臉上也沒多嚴重,隻不過看起來嚇人一點。既然你是受她所托,估計一會還是要給她打電話的。你告訴她不用擔心,我沒事的,等過幾天我好了,去看她。”姚風滿不在乎的咧嘴笑笑,不過笑得實在有些嚇人。
  “那你這樣子什麽時候才能上班啊?”趙清雪還是有些擔心地問。
  “我在國企,管得不像公司那麽嚴,何況我也是真的病了。再說了,我那工作不就是畫圖嗎?在家幹還不是一樣。”姚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趙清雪看看時間,覺得有些晚了,怕耽誤了姚風的晚飯,就起身告辭了。姚風點點頭,開起了玩笑說:“估計你看著我現在這張臉,也吃不下飯,所以我就不留你了。”
  趙清雪隻是笑笑,囑咐他好好養傷,就回家了。
  到了家,趙清雪馬上給吳瑩打電話,如實地告訴了她姚風的情形。吳瑩沉默半晌,才說:“這個傻子,就是容易衝動,為了那麽個人,不值得的。”
  趙清雪知道她話中有話,但也不好多問。隻能安慰吳瑩說:“姚風應該隻是皮外傷,我看他除了看起來有些嚇人以外,其它的都還好。都那樣了,還能拿自己的樣子開玩笑。你放心吧,他也說了過兩天去看你,到時你就知道了。再說,你要實在擔心,自己去看看他不就行了?”
  吳瑩長長歎了口氣說:“我現在心裏太亂,而且因為他到我們學校打架的事,不少人都看到了,就傳是我先腳踩兩隻船,劉楊知道後,才傷心分手的,可那根本不是事實。這才是最讓我難過的。”
  “不用管那些,問心無愧就行了。過些日子,誰也不會記得這些事。”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呀?”
  趙清雪知道她心情實在差,想了一下說:“明天我去你們學校看你,我能做的不多,但至少可以陪陪你。”
  吳瑩猶豫了一下,說:“好吧,我明天等你。”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就結束了這通電話。
  不光第二天,以後的日子趙清雪一有時間就去找吳瑩,拉著她出去吃飯,逛街。慢慢的,吳瑩也不再那麽傷心,開始和她有說有笑起來,趙清雪放心不少。春節一過,趙清雪又被一個新項目搞得隻有吃飯和睡覺的時間,沒法那麽頻繁地去找吳瑩。好在她已經好起來,於是她們之間的聯係又變成了電話。
  又是趙清雪生日的時候,李明銳陪她出去吃飯,慶祝生日。可就有那麽巧的事,那天他們一進餐廳,就看到吳瑩和姚風坐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他放在桌上的右手緊緊握著她的左手。他們不知在開心地聊著什麽,眼中隻有彼此。
  趙清雪和李明銳看到,兩個人相視而笑,都猜出其中玄機。李明銳抬腿就往吳瑩和姚風那一桌走去,趙清雪卻在一旁拽住了他的袖子,微笑著向他搖搖頭。李明銳知道她不想讓他打擾他們。於是笑著說:“好吧,看在你和吳瑩的麵子上,今天先放過姚風,明天一定問個清楚。”
  吃飯的時候,李明銳開玩笑說:“他們以前每次見麵總要鬥鬥嘴,看來這麽多年也沒白鬥。”
  “姚風也不容易,為了吳瑩,可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趙清雪想到幾個月前姚風鼻青臉腫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那事李明銳也知道,他故作沉思的樣子說:“不是苦肉計吧。”
  “嗯,有點像。”
  趙清雪和李明銳那一頓飯吃得都很開心,由衷的為朋友開心。趙清雪還暗想,看來暗渡陳倉不止她和王思強,現在又多了吳瑩和姚風著一對。不過感覺真的很好。
  第二天,吳瑩給趙清雪打來電話,一上來就問:“昨天,你都看到了?”
  “嗯。”
  “其實我和姚風……”吳瑩想解釋一下,但又不知怎麽說。
  “不用解釋,現在想想你們在一起挺合適的。我和李明銳都替你們高興。這麽多年了,能走到一起不容易。”
  “唉,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和他走到一起了。有的時候會想,也許正因為那個人這麽多年一直都在你身邊,所以才一直沒有注意,差一點錯過了。”吳瑩有些感概地說。
  “來之不易,才更會珍惜。”趙清雪說的時候,就不覺想到自己和王思強,一樣是經過了這麽多年,才真正明白了彼此的心情。
  “是啊。”吳瑩在那邊靜默了一瞬,才又說:“可都過了這麽多年了,你為什麽還是一個人?”
  趙清雪想了一下,照實說:“其實我也不是一個人,隻不過那個人不再我身邊罷了。”
  吳瑩聽到吃驚不已,半天才說了一句:“你不是開玩笑吧?是誰,我認識嗎?”
  趙清雪卻說什麽都不肯再透露半個字了,吳瑩氣得罵她:“有你這種人嗎?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趙清雪笑著說:“我是把你當朋友,但現在說什麽都還早,等有一天,我等的那個人回來了,你們自然會知道。”
  “行,你就自己偷著樂吧。”吳瑩忿忿然掛了電話。
  趙清雪看著電話,自言自語了一句,希望你們知道的時候別太吃驚。

  失語
  這麽多年,趙清雪和王思強之間隻有一樣東西,從未改變過,就是那每周一次的電子郵件。但是當五月底,王思強連著兩周沒有收到趙清雪的電子郵件時,他知道一定有什麽事發生了。他先是把知道的趙清雪的電話打了個遍。家裏的和公司的都沒人接,而她的手機則是關機狀態。這讓王思強更加著急,他隻好又找出吳瑩的手機打過去,也是關機。然後他打李明銳的手機,也是關機。他想了一下,又給李明銳家裏撥了電話,謝天謝地,這次總算有人接了,是李明銳的媽媽。
  “阿姨,請問李明銳在家嗎?”王思強有些急急地問。
  “哦,你大概是他朋友吧,他現在在醫院,沒回來呢。”
  “啊?! 他在醫院?病了嗎?”
  “他沒病,是在醫院陪一個朋友。”
  “哪個朋友?”王思強心裏砰砰直跳,他很害怕那個答案被他猜中。
  “他的高中同學,趙清雪。”
  很不幸,他還是猜中了那個答案。王思強握著電話的手微微發抖,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然後才問:“阿姨,我是李明銳的高中同學王思強,希望您還記得。您知道趙清雪得了什麽病嗎?”
  電話裏先是短暫的沉默,然後是一聲歎息傳來,之後是李明銳的媽媽有些傷感的聲音:“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趙清雪現在的情況,李明銳每天回來都很晚,而且每次回來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我也不好問。但我知道,趙清雪的父母在十天前的一起車禍中,雙雙去世。因為我和他們在同一個學校教書,而且這件事也算是學校裏一個挺大的新聞了,所以知道一些。”
  王思強聽到,差點拿不住電話。所有趙清雪的朋友都知道,趙清雪極戀家。對一般人,突然失去父母已經是痛不欲生了,但對她那就如同世界末日,因為沒有了父母,她也失去了最為依戀的家。聽到了最壞的,王思強反而冷靜下來,他思索了一下,說:“阿姨,我把電話留給您,請您讓李明銳回來後,不管多晚,都給我打個電話,行嗎?”
  “好吧,他一回來我就讓他打給你。”說完,李明銳的媽媽仔細地記下了王思強的號碼,就掛斷了。
  王思強知道無論如何,他現在必須馬上回到趙清雪身邊,不一定能幫她,但至少可以陪她。好在現在是美國的早上,他還有一些時間把一切安排好。王思強很快到了公司,召集了各個部門的經理,總管開了個緊急會議,又簡單布置了下一階段的工作。雖然接下來的兩個月對公司至關重要,但他知道大洋彼岸的那個人對他來說更重要,所以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王思強離開公司,回到家,胡亂收了幾件衣服,就直奔飛機場。買好當天直飛北京的機票,就去了貴賓廳等飛機,那裏比較安靜,可以讓他好好想想。剛在沙發上坐好,手機就嘟嘟響了起來,李明銳的號碼,他馬上接起來,問:“李明銳,你總算回來了,趙清雪怎麽樣?”
  短暫的沉默之後,李明銳略帶疲憊的聲音傳來:“她很不好,你也知道她是一個那麽戀家的人,父母同時出事,當然有些接受不了。而且不僅僅是傷心問題,她根本吃不下東西,吃什麽都吐,所以現在隻好住在醫院。而且,”李明銳有些說不下去,停了一會兒,還是說了:“而且,她自從父母出事後,就沒說過一句話。除了第一次在醫院看到她父母遺體時痛哭了一次之外,再沒發出過任何聲音。不光說不出話,現在連哭也沒了聲音。”
  “什麽叫‘再沒發出一點聲音’?”一貫淡定的王思強這時也禁不住有些慌亂。
  李明銳長長地歎了口氣說:“根據醫生的診斷,應該是精神受刺激之後的失語。換句話說,她現在已經不能說話了。”
  “失語。失語。”王思強輕輕念著,隔了一會才說:“怎麽才能治好呢?”
  “不知道,因為是精神原因造成的,就更不好治。吳瑩也在陪她,幫她找治療的辦法,但目前並不樂觀。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並不想說什麽。她不吃也不說好多天了,這點才最糟。”
  “請你把她醫院的名字和房間號告訴我, 好嗎?”
  “你要回來看她?”李明銳沒想到王思強會這麽在意趙清雪。
  “我現在已經在機場了,等一下登機,明天下午三點左右會到北京。”
  李明銳把趙清雪的醫院和房間號告訴了王思強,猶豫了一下,還是什麽也沒問,隻說了聲明天見,就掛斷了電話。
  下午四點,經過十幾個小時的奔波,王思強終於出了首都機場。他家也沒回,就直接拎著隨身的行李直接去了趙清雪的醫院。到了醫院,才發現病房裏空無一人,他隻好去問護士,護士也不知道趙清雪去了哪裏。王思強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等到趙清雪。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趙清雪這麽久都不回來,肯定是出去了,現在她不能說話,精神又那麽差,一個人出去不知會不會做傻事。他越想越擔心,趕緊給李明銳打了電話,告訴他趙清雪不在病房。李明銳聽了也猜到一定是出了問題,好在已經接近下班時間,他就決定和王思強分頭去找。一個在醫院附近,一個去她家附近。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還是一無所獲。後來吳瑩也知道了,就加入他們一起找。王思強把醫院附近找了個遍,也沒看到趙清雪的人影。於是他決定再回病房看看,萬一趙清雪已經想通了,自己回了病房,他們剛才剛好錯過了。
  王思強一進病房就意外的發現林凱正一個人若有所思的站在那,看著空空的病床發呆,連他進了病房都沒發覺。於是王思強隻好先開口說:“林總,您好,您是來看趙清雪的嗎?”
  林凱聞聲回過頭來,看到是王思強,並不覺得驚訝,微微皺了皺眉,歎著氣說:“她終於還是等到你了。不過你也讓她等得太久了,她父母已經整整去世十一天了。這十一天對她如同地獄。”
  王思強並不辯解,靜默了一瞬才說:“的確是我不好,沒能早點兒發現她家裏出事了。但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她。”
  “你不知道她在哪?”林凱也不由得跟著緊張起來。其實他剛到病房沒多久,而且一進來看到地上的旅行箱,就猜到是王思強回來了,所以雖然沒看到趙清雪,他並不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現在才發現,原來趙清雪並沒有跟王思強在一起。
  “我是下午四點多到醫院的,現在已經快三個小時了,還沒找到她。”王思強照實說。
  “她現在也不能說話,能走到哪去?”林凱心裏有些亂,低頭想了半天,也沒有頭緒。
  “你知道她有什麽喜歡去,或者常去的地方嗎?”王思強問道。
  林凱搖搖頭,又歎口氣說:“我們已經分開很久了。如果那時我能預見未來,說什麽我都不會放她離開。”
  王思強沒去接林凱的話,又想了想,然後分別打電話給李明銳和吳瑩,發現他們也還沒找到趙清雪,於是他又問他們趙清雪最近喜歡去的地方,兩個人想了半天,都覺得除了家,趙清雪很少呆在外麵。
  王思強無奈地掛斷電話,心裏默默回想著趙清雪有可能去的地方,忽然就想到一個他以前帶她去過得地方,雖然希望不大,他還是決定去碰碰運氣。他看了看一旁依舊沉默的林凱說:“我記起一個地方,現在要趕過去看看,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也可以去別處找找。”
  林凱想一下說:“我還是去別處找找看吧,這樣找到的可能性大一點。”
  王思強答一聲“好”,就急忙往外走。
  “等等,”林凱忽然叫住他,看著他很鄭重地說:“如果你能找到她,就別再離開她,你是她心裏唯一愛著的人,也是現在唯一能讓她勇敢活下去的人。”
  王思強看著林凱的眼睛,堅定地說:“你放心,她是我可以用生命嗬護的人,我一定會一直陪著她的。”
  林凱點點頭,看著王思強匆匆離開了病房。心裏默念,但願這一次他能讓她看到生命的希望,鼓起勇氣活下去。
  王思強出了醫院,坐上出租,徑直來到很久以前他們一起走過的那段鐵路。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在,他還是決定沿著鐵路走走。還沒走出都遠,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幾乎忘了呼吸。
  一輛火車正從不遠的地方呼嘯而來,桔黃色的頭燈在黑漆漆的夜晚格外顯眼,而趙清雪正站在鐵路當中,有些迷茫地抬頭望著火車開來的方向。王思強飛快的跑過去,連拉帶抱地把趙清雪帶到離鐵軌幾步遠的地方,這時火車從他們身邊風馳而過。
  王思強緊緊抱著趙清雪,急急地問:“你到底想幹嘛?”
  趙清雪麵無表情地看著王思強一眼,指指自己的嘴,然後張了張口,好像想說話,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王思強這才想起趙清雪已經不能說話了。他極溫柔地摸摸趙清雪的頭說:“沒關係,不能說話,就不說吧,反正你原來話也不多,隻要你人還好好的就夠了,剛才真的嚇著我了。為什麽那麽做?萬一出了什麽事,我不會比你現在好受。”
  趙清雪還是有些木然地看著王思強。王思強發現趙清雪眼裏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毫無生氣的絕望。他歎口氣,依舊溫柔地說:“我知道你戀家,所以失去了父母就失去了最最親的人,可是你至少還有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多愛我,可你是我最愛的人,所以我來作你的家人好嗎?我保證一定會給你一個溫暖無比的家,可以為你擋風遮雨,讓你想在裏麵躲多久就躲多久。好嗎?小雪。”說完他把趙清雪輕輕的抱在懷裏,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
  “小雪”父母以前一直是這麽叫她的,小的時候不願意,總覺得像在說天氣,跟父母鬧了幾次,父母叫慣了,懶得改,就一直叫了下去。當再也聽不到父母叫她小雪時,她才知道她原來也是喜歡那個名字的。現在又聽到有人這麽叫她,趙清雪竟不可抑製地紅了眼眶。她側著頭看了看眼前風塵仆仆,胡子都沒顧得上刮的王思強,知道他終於還是趕了回來,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陪著她,在她最軟弱的時候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趙清雪的嘴微微地一張一合,好像想要說什麽,話雖然沒說出來,眼淚卻一顆一顆地滾落下來。
  王思強不知道她要說什麽,隻能溫柔地抱著她,什麽也不說,輕輕地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然後又把她的眼淚一點點吻去。
  趙清雪已經記不得父母走後,她哭過多少次了。但這一次,在王思強懷裏哭過之後,她覺得平靜了很多。王思強幽深的眼眸,溫暖的臂膀,再一次讓她覺得安心。她默默地把頭埋進王思強的懷裏,緊緊抱住他。
  很久之後,王思強看趙清雪終於哭夠了,小心的把她抱起來,打算送她回醫院。
  趙清雪抬起頭,用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王思強。王思強吻吻她的額角說:“送你回醫院。”
  趙清雪搖搖頭。
  王思強耐心地勸她:“李明銳說你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所以我們必須回醫院”
  趙清雪還是固執地搖頭。
  王思強實在不想強迫趙清雪做任何事,他想了一會,然後歎口氣,溫柔地看著趙清雪說:“你不想回醫院可以不回,不過你一定得吃點東西。”
  趙清雪默默看著王思強,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既然她已經點頭,王思強也不再說什麽,一直把她抱到馬路邊,招來一輛出租,把她放進去,自己也跟著進去,對司機說了一個粥館的名字,然後再次把趙清雪摟進懷裏。
  那家粥館原來離鐵路很近,隻有幾分鍾的路程。到了之後,王思強想把趙清雪再抱出來,可趙清雪怎麽都不肯,他也隻好順著她,把她扶了出來。小小的粥館,人不多,幹淨整潔的樣子。他們選了個角落坐下,王思強點了幾樣極清淡的粥和小菜,問趙清雪:“還有什麽想吃嗎?”
  趙清雪連菜單都沒打開,她對吃飯還是沒什麽興趣,聽王思強問她,搖搖頭。
  等菜的時候,王思強很快地給吳瑩,李明銳和林凱打了電話,告訴他們他已經找到趙清雪,但是趙清雪不肯回醫院,他也隻好隨她,不過他會一直陪著她,照顧她的。
  大家聽到趙清雪已經找到,也就都放下心來,李明銳和吳瑩都有些欲言又止,王思強知道可能已經猜到了什麽,但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說清,隻說以後會告訴他們詳情。他們也就不再說什麽,隻是囑咐王思強看好趙清雪,有事打電話。
  掛斷電話,王思強看看正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的趙清雪,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什麽都不問了,省得她想到又會傷心,隻要找到她,她也好發無損就夠了。
  不一會,粥上來了,王思強先給趙清雪盛了一碗,放到趙清雪麵前。趙清雪看了一眼麵前的粥,微微皺眉,但還是拿起勺子,可不知為什麽想了一下,又把勺子放下了。
  王思強看她還是不想吃的樣子,隻好說:“你已經答應我了,就怎麽都要吃一點。如果你的手沒力氣的話,我可以喂你。”說完就真的拿起了趙清雪的勺子,打算喂她。
  趙清雪看到,臉一紅,趕忙把勺子搶了回來。乖乖地喝了一小口粥。
  王思強看到心裏暗歎,工作都快兩年了,她居然還是這麽害羞。
  趙清雪喝過一口之後,覺得還好,就慢慢吃了起來。王思強也一天一夜沒好好吃飯了,剛才又找了趙清雪好幾個小時,現在也有些餓了,就陪著趙清雪默默吃飯。
  一頓飯吃完,王思強發現趙清雪隻吃了半碗粥,心裏暗暗著急,但也沒什麽辦法。不過好在她吃得雖然很少,但已經肯吃飯了。有些事本來也急不得,隻能等她一步一步慢慢恢複了。這一次,他一定陪著她,守著她,等她好起來。
  王思強輕輕握住趙清雪的手問她:“你還是不想回醫院嗎?”
  趙清雪點點頭。
  “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王思強接著問道。
  趙清雪聽到,呆了一下,眼眶又開始發紅,過了一會兒,才堅定地搖了搖頭。
  王思強知道她又想起了傷心事,無可奈何地長長歎氣,這種事他也幫不了她,能做的就隻有好好陪著她。沉默了一會兒,王思強說:“你如果願意相信我,去我那好不好?不是我父母家,是我家的另一套公寓,雖然不大,但我們兩個住應該足夠了。”
  趙清雪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看著王思強點點頭。王思強看到,溫和地說:“你如果願意,以後就把那裏當家吧,我會一直在家裏陪著你的。”
  趙清雪微紅著眼眶又點點頭。王思強不再說什麽,拉著她出了粥館,先坐車去醫院取了他的旅行箱,然後就帶著她進了城東的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而且趙清雪精神很差,王思強就把趙清雪抱到臥室的大床上說:“先睡一會好嗎,我陪你,等你睡著了,我再去客廳睡。”
  趙清雪卻搖搖頭,指指王思強又指指床。王思強知道她的意思,把趙清雪摟在懷裏,吻了吻她的額角,說:“好吧,那我就一直在這兒陪你。”
  趙清雪實在很累,現在安心地呆在王思強懷裏,沒一會已經睡著。王思強看著那張清瘦的容顏,忍不住輕輕吻了一下,喃喃自語道:“既然我回來了,就再不讓你一個人傷心。”

  新家
  半夜時,本已睡著的王思強被趙清雪驚醒,發現她雖然閉著眼睛,身子卻抖得很厲害,嘴還一開一合地不知在說什麽。王思強趕忙把她緊緊抱在懷裏,輕輕叫她:“小雪,快醒醒,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有我在呢?”
  趙清雪被他叫醒,迷惑了一瞬,看到身邊的王思強,眼淚一顆顆落下來。王思強也不說什麽,隻是輕輕拍著她的背。過了好一會兒,趙清雪才安靜下來,又在王思強懷裏睡著了。
  王思強卻再也睡不著,他幹脆起來,細細想一會兒兩天來發生的事情,然後獨自走到客廳了,取出筆記本電腦,開始搜索有關“失語“的信息。他幾乎把所有有關失語的網站都看了個遍,漸漸明白趙清雪的失語雖然是精神受刺激的結果,但也可能是永久性的,現在最緊要的還是要想辦法讓她從失去雙親的痛苦中走出來,然後通過一些外界引導,也許她還能重新說話。於是他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讓她重新快樂起來。
  檢索完失語的信息之後,王思強又查了一下自己的電子郵件。因為走得匆忙,好多事沒有交代清楚,居然積了一堆需要回複的郵件。等他一封封處理完,已經早上六點多了。王思強從行李箱裏取出換洗的衣服,去衝了個澡,感覺清爽了不少。然後他看看時間,進了設備一應俱全的廚房,冰箱裏雖然空無一物,但壁櫥裏居然有一袋沒打開的米。於是他取了一點米,細細的淘了,放進砂鍋裏,開始熬粥。
  趙清雪醒來時,有一刻居然不知身在何方。她仔細看了看陌生的房間,才突然想起,現在是在王思強家。她摸了摸空空的大床,微皺了一下眉,記得半夜噩夢醒來時,王思強是在她身邊的,現在怎麽不見了。於是她走出房間,找王思強。
  一進廚房,趙清雪就看到王思強一隻手拿著本書,另一隻手握著隻大勺,一邊讀著書,一邊時不時的攪一下粥。那一刻,清晨的陽光下,王思強煮粥的樣子一下子就觸到了趙清雪心底最柔軟的一塊。她想,雖然失去了至愛的雙親,至少,還有一個一樣深愛她王思強願意陪在她身邊。於是她輕輕走過去,一伸手,從後麵抱住王思強的腰,默默地把臉貼在了他的背上。
  王思強感覺到,放下書,握住趙清雪放在他腰上的手,把她拉到麵前,抱進懷裏。他低頭吻她一下,然後輕輕摸著她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隔了一會兒,他問:“要不要洗個澡,如果你不介意穿我的睡衣的話。雖然不是新的,但一定是幹淨的。”
  趙清雪點點頭。王思強就去臥室拿出一套睡衣和一個幹淨的浴巾,又找出一把新牙刷,遞給趙清雪,然後說:“家裏隻有米,粥也已經差不多煮好了,我出去買一點別的東西,你在這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趙清雪點點頭,王思強又吻了她一下,才出去。等趙清雪弄幹淨,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王思強已經回來了。他看趙清雪身上穿的那套又大又長的睡衣,忍不住笑了,走過去,幫她把袖子和褲腳都卷起來,才說:“一會吃完飯,然後帶你去買衣服。”說完拉著趙清雪做到飯桌邊。
  他發現趙清雪還是隻喝粥,對買來的燒餅碰都不碰,不過他也不想強求她,隻是夾一點點超市買來的醬菜給她。趙清雪看看,乖乖的吃了。看到她吃了醬菜,王思強居然很開心,他覺得她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一步一步慢慢來,相信不用太久,他就會看到她開開心心吃飯的。
  趙清雪等王思強吃完,就起身收拾桌子,要去洗碗,卻被王思強又按回到椅子裏。他微笑著看著她說:“我來,你要想做,也得過些日子再說。”
  趙清雪倒也沒堅持,隻是和王思強一起走到廚房,站在一邊看著他把碗一個個洗幹淨,然後又一起回了客廳。趙清雪找王思強比了一個寫字的樣子。王思強猜她大概想說什麽,就去取了紙筆過來。趙清雪接過來,趴在茶幾上寫了幾個字遞給王思強。
  王思強接過一看,寫的是:“謝謝你趕回來陪我,也謝謝你煮粥給我喝,很好吃。”王思強輕輕歎了口氣,把趙清雪抱到自己腿上,溫柔地看著她說:“沒什麽好謝的,是我不好,過了這麽多天才趕回來,讓你一個人傷心了好久。至於粥,那是我唯一會煮的東西,以前我媽教的。難得你愛吃。” 停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麽,很認真地說:“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以後天天煮粥給你吃。”
  趙清雪看看王思強,等他接著說。王思強卻把趙清雪緊緊抱了抱,才說:“昨天晚上的事再別做了,真的嚇死我了。我現在都不敢想你萬一出事,我該怎麽辦。”
  趙清雪聽完,垂下眼簾,靜默了一瞬,才在紙上寫道:“其實昨天的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去那裏隻是想知道爸媽在車禍之前那一刻是什麽感覺,那裏最接近死亡。當時即使你不來,我也會從鐵軌上下來的。”
  “不管怎樣,都很危險,以後別去那裏了好不好?”王思強想起來還是有點後怕。
  趙清雪想一下,點點頭,接著寫:“你放心吧,我不會傷害自己的,因為”寫到這兒,趙清雪寫不下去了,她又想起了那天車禍之後在醫院看到父母時的情形。即使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星期,每每想到竟然還是讓她痛徹心肺。她握住筆的手微微發抖,最後連身子都跟在抖起來。
  王思強發覺有些不對,猜她大概又想起了父母,趕忙把她摟進懷裏,輕輕安慰著:“不用寫了,有些事情現在沒法想,就先別想。”
  過了好一會,趙清雪才慢慢安靜下來,她看看剛才寫了一半的地方,無聲地歎了口氣,加上一句:“我答應過我媽的,不管怎樣都會好好活下去。”其實那天她趕到醫院時,母親尚有一口氣在,好像在等她,母親看到她,要她發誓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直到她發過誓,才放心地走了。
  王思強看她寫完,大概猜到了一些,隻覺得心疼,有什麽能比眼看著最親的人無可挽回地死在麵前更讓人心痛的?他什麽也不說,隻是緊緊地抱著趙清雪。
  不知過了多久,王思強的手機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吳瑩打來的,就接了起來。
  吳瑩上來就問:“趙清雪還在你那嗎?”
  “對,你找她嗎?”
  “嗯,我還是跟你說吧。估計現在也隻有你才做得到了,你能不能她帶回醫院?”
  “為什麽?”
  “她吃不下飯,不到醫院輸液。你說會怎樣?”吳瑩想起這事,還有些氣,聲音不覺高了一點。很明顯王思強既然能找到趙清雪,又能讓她甘心情願的跟他走,那他大概就是那個趙清雪一直放在心裏的人了。可是他怎麽就不勸勸她回醫院呢?
  王思強並不生氣,朋友都是為了趙清雪好,他淡淡解釋道:“她從昨晚開始,就已經可以吃一點東西了,雖然還是不多,但希望可以不用再輸液了。”
  吳瑩一聽更加確定王思強就是趙清雪一直等的那個人,他居然能做到讓她吃得下飯,隻希望他也能把她勸回醫院,於是吳瑩又說:“她肯吃飯就好,可是她的失語也要早治才行,不然也許以後真的再也沒法說話了。所以你還是盡早把她帶回醫院吧?”
  王思強看看懷裏的趙清雪,知道她已經聽見了一切。卻發現趙清雪正一臉堅決地衝她搖頭。他沒辦法,隻好對吳瑩說:“她現在好像不願意。等一下,我會再勸勸她。如果可以,我會盡早把她送回醫院的。”
  吳瑩也沒辦法,歎著氣掛了電話。
  “為什麽不回醫院?”王思強盡量溫和地問。
  過了一會兒,趙清雪才艱難地寫了幾個字:“父母在那裏去世。”
  “那我們換一家醫院好不好?”
  趙清雪接著寫:“我也沒什麽病,為什麽住醫院?”
  “話都不能說了,怎麽是沒病呢?”王思強耐心地勸她
  這一次,趙清雪想了好久之後,才寫道:“一直覺得父母雖然走了,卻舍不得我,又不能帶我走,就把我的聲音帶走了。能不能說話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也不想把聲音找回來,隻希望它能代替我在另一個世界一直陪著父母。”
  王思強看得心酸,既然她這樣想,就隨她吧,如果她能好過一點,他對她能不能說話也是不在乎的。於是他說:“那好,你不想回去,我們就不回醫院了,我們就住這裏,我陪你。”
  趙清雪聽完,安心的閉上眼睛,又躲進了王思強懷裏。
  過了好一會兒,王思強說:“不過我還是得回家一趟,取些東西。跟我一起去好嗎?不會很久的。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呆著。”
  趙清雪想了想,點點頭。
  到王思強家時,是王媽媽開的門,看到的瘦了一大圈趙清雪,自然的伸出雙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王媽媽拉著趙清雪進了屋,坐到沙發上,和藹的摸摸她的頭說:“思強已經把發生的事都告訴我了,別再傷心了,再難過也不可能改變事情的結果。安慰的話估計你也聽膩了,我隻告訴你一句禱告詞吧,我以前很喜歡的,希望它能讓你心情好一點。”
  王媽媽標準的美式發音,一字字慢慢念給趙清雪聽:“God, grant me the serenity to accept the things I cannot change; courage to change the things I can; and wisdom to know the difference.”。念完之後,又翻成中文說了一遍:“上帝,請你給我冷靜去接受我不能改變的事;給我勇氣去改變我可以改變的;給我智慧讓我能分辨兩者的區別。”
  趙清雪把王媽媽教給她的話,在心裏默默念了兩遍,不可否認,那是很有哲理的一句話。大概很多時候,也這正因為沒辦法冷靜的對待一些自己無法改變的事,人才會想求助於神吧。
  看她低頭思考,王媽媽也不打斷她,默默端來一杯溫水給她。
  很快的王思強收好了一隻大包,從房間裏出來。走到王媽媽身邊,有些愧疚地說:“媽,對不起,這次回來不能陪你了,不過我會盡量多回家看看。”
  王媽媽慈祥地摸摸王思強的頭說:“沒關係的,放心地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何況在美國,哪有成了年的孩子還住在家裏的?一定被人笑話。”
  王思強感激點點頭,然後拉起趙清雪說:“走吧,我們回去了。”
  趙清雪對著王媽媽無聲地說謝謝。王媽媽讀懂了那簡單的唇語,又擁抱一下趙清雪,才說:“不用客氣,你那麽聰明,一定明白我今天告訴你的話的。”
  從王思強家出來,趙清雪請王思強帶她去她家裏一趟,她簡單的收拾了一點東西,然後看了眼有些空曠的家,有些決然的鎖了門,和王思強一起回了他那套城東的公寓。
  那些日子,王思強從不讓趙清雪一個人悶著,也不給她任何機會獨自傷心。他從家裏帶了很多書過來。開始的一個星期,他每天在家陪她看書,看電視,看碟,給她講他在美國的生活,還把電腦裏的幾年來的照片一張張翻給趙清雪看。後來,他看趙清雪情緒好了一點,就拖著她到處走,也不一定去哪裏。有時兩個人會手拉手的去買菜,然後趙清雪做了,他們一起吃。有時候會一起去看場風花雪月的愛情故事,然後在夜晚,兩個人靜靜地一路走回家。興致來了,兩個人也會去哪個公園轉轉,不經意看到別的情侶花前月下時,兩兩相望。因為趙清雪一向喜歡安靜,所以兩個人呆得最多的地方,還是兩個人一起住的那套公寓。
  很快的,趙清雪發現她也真的喜歡上了那個王思強給她的新家,不是因為房子有多大,也不是因為裝修有多豪華,隻因為在那裏她幾乎每時每刻都會看到那個好像自己已經等了一輩子的人。
  他們在一起的日子簡單而安靜,本來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現在更隻有王思強有時在趙清雪耳邊輕言低語。趙清雪真想說什麽,就找張紙,寫下來,拿給王思強看。後來,她有一天找東西,翻開一隻抽屜,才發現她寫得不管是什麽,王思強都收著,居然還按日期整理好了。她取出來一頁一頁看過去。開始那幾天時,她寫得每句話大都帶著傷痛,有些紙上甚至還有淡淡的淚痕。一個星期之後,雖然還是傷心的話多,但偶爾也會有幾句看起來還正常的。其中一張紙上有兩行字,分別是
  “出去買菜好不好?想吃菜心,我來做。”
  “我們一起出去買。”
  她還記得,那天,快午飯時,她忽然就想吃清炒菜心,那大概是父母過世之後,她第一次找到想吃的東西。於是她寫了第一行。王思強看到,特別高興地吻她一下說:“終於等到你自己想吃東西了。”就要出去買菜。所以她又寫了第二行。讓她印象最深的是,那天王思強很開心得笑了很久。
  後麵的紙上,平和的話越來越多,傷心的話越來越少。讀到那些話,不覺就會想起那些話後麵的一個個故事,於是她明白了,他一直都在用半步不離的陪伴,無限的溫柔關愛在為她療傷止痛,也正是因為有他在,她的胸口才終於不再流血。雖然也許還要好久,那傷才會愈合,但至少現在已經不會再痛徹骨髓了。
  那天王思強接完電話,在書房裏找到正拿著一疊紙發呆的趙清雪。他微笑著走過去,從後麵把她抱住問:“想什麽呢?”
  趙清雪拿起一張新紙,寫道:“謝謝你這段時間一直陪我。”
  王思強看到反而歎了口氣說:“總覺得對不起你,這麽多年,讓你一直一直地等我。其實我要謝你,謝你願意在最傷心的時候信任我,依靠我。”說完,他把趙清雪轉過來,溫柔的吻她。

  隱憂
  那一段日子,王思強一直起得都很早,趙清雪不知他在忙什麽,也沒打算問。她隻知道,每個清晨,她起來時,總能在廚房找到他,總能看到的幾乎都是相同的一幕,那個她愛了不知多久的人,一手拿書,一手拿粥勺,默默地在那裏給她煮粥。雖然每天都看,但每次看到她還是沒法不感動。
  一天早晨,王思強又在那裏做相同的事,連書好像拿的都是同一本。趙清雪忽然好奇,想知道什麽書能讓他天天看,就從王思強手裏要過來。一看才知道是英文版的《聖經》,她有些奇怪的看王思強一樣。王思強微微一笑,拉出脖子上掛著的十字架給她看。她那時才知道,原來他居然信上帝。宗教她不是很懂,也不排斥有信仰的人,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隻是有些吃驚。
  王思強看到,耐心的把緣由告訴她:“以前,還是舊上海的時候,外婆就在教會學校讀書,信天主教。後來到香港之後也一樣,母親自然也是一出生就受洗的天主教徒。再後來,母親隨外公搬到美國之後,因為不喜歡天主教的等級製度,再加上她做事一向隨心,就幹脆改信了基督教,但很虔誠,所以我出生之後,也就把我也教成了基督徒。”
  趙清雪這才明白為什麽王媽媽安慰時,隻告訴她一句禱告詞。她看著王思強笑笑,表示明白了。因為以前大學時為了學英文,也看過英文版的《聖經的故事》,她便拿著那本聖經隨便翻著。發現真正的《聖經》居然比她以前讀的那本要艱澀很多,以她的英文水平,讀起來很費力,於是她又把它還給了王思強。
  王思強笑笑接過來,翻開一頁,指著其中他加重過的一段給她看。
  “Love is patient, love is kind. It does not envy, it does not boast, it is not proud. It is not rude, it is not self-seeking, it is not easily angered, it keeps no record of wrongs. Love does not delight in evil but rejoices with the truth. It always protects, always trusts, always hopes, always perseveres. Love never fails. ”
  趙清雪讀了老半天還是似懂非懂,於是王思強把中文版的背出來給她聽:“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是不自誇,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別人的惡,不喜歡不義,隻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趙清雪聽完,想一想,寫了一行字給王思強:“這樣的愛,我做不到,怎麽可能凡事都包容, 凡事都忍耐?”
  王思強吻她一下,說:“所以‘愛才是恒久忍耐’。這種愛,我也做不到。就是因為一直都做不到,才更喜歡這句話。”然後他也不再多說什麽,隻叫趙清雪來喝粥。
  有王思強一直陪著的日子,不知為什麽總讓趙清雪覺得有些不真實,還隱隱的有些不安,仿佛偷來的幸福一樣。她把自己的感覺寫下來告訴王思強。
  王思強看了隻是愧疚地說:“以前一直讓你等,沒想到一等就過了好幾年,從來也沒能像現在一樣好好陪你,所以你才會這麽覺得。說起來,還是我的錯。現在的才是一份最正常不過的生活而已。”
  趙清雪又問他,他不在,美國的公司怎麽辦?
  王思強笑笑說:“不用擔心,我每天起那麽早,就是在處理公司的事。本來早晚也要離開那家公司的,現在隻不過比預期的早了一點而已,沒問題的。”
  趙清雪那時才知道原來他每天早上是在工作。既然他這麽說了,她也就不再多問。可是後來,她發現他好像精神越來越差,每天早上都很困的樣子,煮粥時也不再讀書了,而是極疲憊的閉目養神。她問他,他隻是笑笑說沒睡好。
  有一天夜裏,趙清雪半夜醒來,王思強已經不再床上了。她看看床頭的鍾,才隻有兩點半。於是她起來找他。在書房找到王思強時,他正專心地看一份打印出來的文件,筆記本電腦開在一邊。她站在門邊想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不去打擾他了。
  那一夜趙清雪睡得很不好,看到王思強那麽辛苦,她真的心疼,而且他還什麽都不告訴她。第二天,趙清雪很早就起來了。她走到書房門口看了一眼還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的王思強,決定今天她來做早飯。
  等王思強覺得時間差不多,關了電腦,揉著有些發痛的頭進了廚房時,看到正在煎蛋的趙清雪嚇了一跳。有些不明白她怎麽會起得那麽早,不過還是很高興看到她在做早餐。他走過去,抱住趙清雪的腰,問她:“不是說好了,每天早上我來煮粥的嗎?今天怎麽自己動手了?終於受不了每天喝粥了?”
  趙清雪笑著搖搖頭,指指門,示意王思強去飯廳等。王思強對她一向寬容,也不說什麽,放開趙清雪,端著已經煮好的粥去了客廳。趙清雪煎好蛋,一轉頭,就看到王思強倚在廚房的門上,溫和的對著她笑。看她已經忙完了,就過來幫她把其它東西一起拿到餐廳。
  兩個人默默吃過早餐,王思強起來要去洗碗,趙清雪怎麽都不讓。於是他隻好站在廚房門口看她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忙。忽然就想起了高中畢業那次他們在李明銳家聚會,六個人中喝倒了四個,隻剩她和他還算清醒,那天趙清雪默默地收了一桌子的狼藉,然後到廚房仔細地洗那大一堆碗,也是這樣安安靜靜的。那時他就開始喜歡她了吧。有時侯,愛上一個人隻需要一秒,而等待一個人卻用了這許多年。可是又有什麽關係呢?等待的過程也別是一番滋味,更何況那個人值得他一直等下去。
  本來那天早上,王思強是要陪趙清雪出去買東西的,但趙清雪知道他應該已經很累了,想了想決定這一次自己去。雖然王思強已經陪了她一個多月,但他不可能一直陪她的,她也不能永遠依賴他,隻是不能說話而已,她還有耳朵可以聽,眼睛可以看,所以她自己一定能行的。於是她寫了“今天上午我自己出門,你不用陪我。”遞給王思強。
  王思強看到,開始怎麽都不同意,後來實在拗不過她,也隻好有些擔心的看著她出了門,出門前硬塞了隻手機給她。趙清雪看到手機,愣了一會,但也沒說什麽,就走了。
  兩個小時過去,趙清雪還沒回來,王思強開始有些著急,給趙清雪的手機打電話。響了幾下,手機被接起來,理所當然地沒有聲音,但一聽到電話裏傳來的若有若無地呼吸聲,王思強就放心了。他笑著對電話那端的趙清雪說:“你出去好久了,怕你出什麽事,打個電話過去。你要沒什麽問題,就敲兩下電話。”
  趙清雪聽到在電話那頭莞爾,原來他們現在交流要靠暗號。她輕輕敲了兩下電話。
  王思強聽到,又說:“好吧,你一個人別在外麵待太久,有事給我打電話。”
  趙清雪又敲兩下電話,就把電話掛了。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王思強覺得在家待得很悶,出了門到樓下等趙清雪。大約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看到遠遠地走過來一個瘦瘦的人影,正是趙清雪,還拎了兩隻大大的袋子。他趕緊走過去,把袋子接過來。趙清雪看到他,有些驚喜。
  王思強笑著解釋:“你好久都沒回來,隻好下來等你了。”
  趙清雪點點頭,跟王思強一起回了屬於他們的那個家。到了家,王思強把趙清雪拉到懷裏,左看看右看看。趙清雪覺得不好意思,寫了一句:“才出去了一會,有什麽可看的?”
  “我剛回來時那個隻會哭的小姑娘變堅強了,也長大了。”王思強笑著說。
  趙清雪聽後,眼光暗了一下,隔了一會,才寫了幾個字:“謝謝你,又讓我覺得生命有了意義。”
  王思強微微歎氣,說:“何其有幸,我是那個讓你又看到生命希望的人。”
  他們又安靜地坐了一會,趙清雪起身去做午飯。兩個人吃過午飯,趙清雪拉著王思強午睡。王思強也實在是累了,很快睡著。
  那天王思強一直睡到快五點多才起來。起來看到正在看網頁的趙清雪問她:“怎麽不叫醒我,這麽晚了怎麽陪你去公園。”
  趙清雪看看臉色看起來好多了的王思強,笑笑寫道:“懶得去了,隻想在家待著。”
  反正趙清雪一直喜靜,不能說話之後更是如此,所以王思強看趙清雪這麽寫,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想了想,問趙清雪:“下午沒出去成,那晚上出去吃飯好不好?”
  趙清雪痛快的答應。兩個人吃過晚飯,手牽手的在街上散步,經過一家商店,趙清雪注意到櫥窗裏一雙夏天的涼鞋,很漂亮的樣子,不禁多看了兩眼。王思強看到,把趙清雪拽進了那家品牌店。直接叫店員取了那雙鞋子過來,趙清雪看到價錢,嚇了一跳,轉頭就走,還沒走出去,就又被王思強拎了回來。摸摸趙清雪的頭說:“一直不告訴你我賺多少錢,是因為知道你不在乎那些,不過還是覺得至少該讓你知道,買這樣一雙鞋子,對我真不算什麽,而且難得你有心情,也喜歡。”
  趙清雪隻好又坐下,店員又問她鞋號。趙清雪看看王思強神三個手指,在伸七個手指。王思強點點頭,笑著對等在一幫的小姐說:“麻煩您那三七碼的鞋給她。”
  趙清雪把鞋子穿上,大小正好,她又走了幾步,發現鞋子不僅好看,還很舒服。王思強看到,淡淡一笑,已經去付錢了。趙清雪換下鞋子,小姐包好,遞給她,王思強剛好回來,伸手接過。兩個人出了店門,王思強拉著趙清雪就往馬路對麵走。趙清雪知道那不是回家的方向,奇怪地看她一眼。王思強笑著解釋道:“對麵有幾家不錯的服裝品牌店,難得你今天有心情,帶你去買些衣服。”
  趙清雪看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她猜王思強夜裏又要起來處理公事,想讓他早點睡。所以對著王思強搖搖頭,指指手表上的時間。
  “現在還早啊?”王思強也覺得奇怪。
  趙清雪隻好拿出紙筆,寫了一句,“今天起得太早,想早點睡。”
  王思強看到,自然二話不說的跟她回了家。
  到了家,兩個人洗漱完,還不到九點半,王思強就被趙清雪拉到了床上。因為平時兩個人都是快十一點才睡,趙清雪那天一點也不困;而王思強因為下午睡的久,也沒什麽睡意。兩個人就在床上滾來滾去,難免碰到些平時不會碰到的地方。漸漸的王思強就覺得情況有些失控,這時正好趙清雪又忽然鑽到了他的懷裏,頭在他胸口蹭來蹭去,王思強更加受不了。可是那個罪魁禍首不知怎麽想的,居然還抬頭極溫柔的在他的脖子上吻一下,雖然隻是一個輕輕的吻,卻讓王思強腦中嗡的一聲,他用殘存的理智,把趙清雪挪開一點,自己趕緊跳下床,聲音沙啞地說了一句:“我忽然想去衝個澡。”
  趙清雪不明所以,有些擔心地拉住王思強的手,不讓他走。王思強歎口氣,捏捏趙清雪的鼻子說:“你呀,闖了禍還不知道,再鬧下去,我也不能保證不碰你了。”說完就真的洗澡去了。
  趙清雪一聽,恍然想起林凱酒醉那夜跟她提過的有關男人的需要,頓時明白的問題所在,不由自主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躲到了被子裏。
  王思強衝了澡,回來看到大夏天的,趙清雪居然整個人都藏在被子裏,心裏好笑。他把被子掀開,發現趙清雪滿臉通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的,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裝睡。他才不信她這種時候能睡著,於是他坐在她身邊,一邊用手摸著她的頭發,一邊說:“你也別裝了,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們就聊聊好嗎?”
  趙清雪聽到,睫毛動了動,還是不睜眼睛,一張臉更紅了。王思強知道她在聽,接著說:“抱著自己心愛的人睡覺,不可能不動情。剛開始是因為你心情不好,我也跟著難過,後來雖然好一些了,可我又開始忙,基本是上床就睡了,所以也沒覺得怎麽難熬;今天好像有些不同,所以我也就有些衝動。”王思強頓了一下,才又說:“可是我知道你絕對不是個隨便的人,要不也不會甘心情願地等了我那麽久,所以我會盡量不碰你,我也可以一直等,等到我們結婚的時候。但今天晚上的事,也許還會再發生,而且我也會有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不過如果你不願意,一定要告訴我,我再糊塗,也不會強迫你。好嗎?”
  趙清雪聽完,也坐起來,紅著臉看著王思強點點頭。心想,這個人什麽時候對自己都是那麽好,不會強迫她一點點,要不她也不會這樣愛他了。想到這,又想往王思強懷裏鑽,自從父母走後,她真的戀上了那個隨時都會向她敞開的溫暖懷抱。剛要側過去,想起今晚的事,隻好又坐好。
  王思強看到,淡淡一笑,把趙清雪摟到懷裏,下巴輕輕磨著趙清雪的頭頂說:“現在沒事了。”趙清雪聽到放心呆在王思強懷裏,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知道那一刻便是幸福,簡簡單單,卻讓她沉醉留戀。
  過了一會,王思強聽到趙清雪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她已經睡著,輕輕把她放下,又給她蓋好被,然後獨自去了書房。本來就不困,這麽一折騰,更沒任何睡意,正好早點開始處理公司的事。因為他以前從沒離開公司那麽久,雖然他已經盡量在和公司的幾個重要主管聯係了,可有些事情進行得並不順利。
  一款本該在九月中上市的他們公司和美國最大手機商合作的時尚超薄手機,在批量生產過程中出現了一個新問題,必須盡快解決。可是他不在,幾個主管合作得不夠好,幾乎使生產停滯。如果此款手機不能按期上市,損失的不僅僅是市場和利潤,他們還需要按合同向已經訂貨的提供手機服務的公司賠款。雖然公司還有其它產品,但基本上是不虧不賺的局麵。這款手機如能按時推出,將是迄今為止最薄的一款手機,配上多種顏色的外殼,應該可以占有很大市場,利潤也會相當可觀,所以他本想靠這款手機為公司打開局麵,從此開始開始正常盈利,那麽也算對外公有了交代,他就可以安心的回國開創自己的公司,陪著心愛的人。雖然現在不像預想的那麽順利,這麽長的距離,管理起來真的不太容易,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有盡量把能做的做好,剩下的聽天由命吧。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再離開那個他一直愛的人了。

  得失
  那天王思強整整忙了一夜,早上五點多時,困得不行,不想在這種時候作任何決定,就和趙清雪擠到一個床上睡覺。那夜,趙清雪依舊睡得不好,王思強離開和回來,她其實都知道。王思強大概實在累了,上床沒多久,就開始微微地打鼾。趙清雪心裏有事,反而也睡不著了。她幹脆爬起來,一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想著將來。她覺得也許該讓王思強離開了,自己也不能再作鴕鳥了。
  趙清雪正一個人胡思亂想,書房裏王思強的手機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趙清雪看看客廳裏的鍾,六點剛過。她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到書房拿了手機,走進臥室,一邊推王思強,一邊幫他接起手機。手機剛一接通,對麵就傳來一個有些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急急的說了一串話,仿佛很生氣。趙清雪卻一句也沒聽懂,說的好像是上海話,。這時王思強已經醒來,一聽到電話裏的聲音,臉色一沉,從趙清雪手上拿過電話,就進了書房,還關上了門。
  趙清雪想了一下,就猜到打電話的大概是王思強的外公,看來美國那邊的事已經不能再拖了。她一個人坐在客廳,打算等王思強打完電話,和他好好“談談”。雖然在客廳,隔著書房的門,爭吵聲還是一陣陣傳來。在趙清雪印象裏,王思強從來都是溫和有禮的,第一次發現他也有生氣失控的時候。趙清雪不覺歎口氣,心想,該早點發現的,自己安心享受著他的關愛和陪伴,卻忘了他身上一直還有一份責任,所以他才那麽辛苦。
  過了一會,爭吵聲終於漸漸停止了,但王思強卻沒馬上出來。趙清雪等了好半天,書房門也沒動過。她有些擔心,走到書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裏麵還是沒有任何聲音。趙清雪輕輕把門推開,就看到王思強一個人坐在書桌後麵,皺著眉看著手機發呆。趙清雪歎口氣,走到王思強身邊,用手輕輕摸著王思強有些淩亂的頭發。王思強這才發覺趙清雪進了書房,他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她問:“你怎麽進來了?”
  趙清雪在紙上寫:“想和你談談。”
  王思強猜她已經聽到了剛才的爭吵聲,所以也大概知道了美國公司有些問題,抱她一下,安慰道:“不管你聽到了什麽,相信我,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趙清雪搖搖頭,寫道:“我並沒有聽到什麽,但我會看。”
  王思強看到笑了,摸摸趙清雪那雙美麗的眼睛,說:“就沒有看錯的時候。”
  趙清雪又寫:“有,但這一次應該不會。”
  “那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趙清雪答非所問的寫了一句:“你還是先回美國去吧。做好你該做的事。”
  王思強眼睛暗了一下說:“可我隻想陪著你身邊。”
  “總有機會的,不過幾個月之後而已。我也不希望你今後有遺憾,不想看到你半途而廢,四年的努力毀於一旦。”趙清雪認真地寫。隔了幾秒,又加上一句:“愛上你,也因為你敢於擔當。”
  王思強看完那幾行字,思考了很久,他也的確舍不得幾年的心血付之東流。剛才外公憤然打電話過來,是因為情況更糟了,要他一定回去處理好。可是就沒有可以兩全的辦法嗎?想了一會,王思強說:“跟我去美國吧,這樣我既可以陪你,又可以好好處理公司的事。我上次和你承諾過最多一年半,現在已經過了快一年,所以如果你不喜歡那裏,最多七八個月之後,我們就又可以回來了。”
  趙清雪聽完低頭思索了一會,然後搖搖頭,寫:“我已經逃避得太久了,父母走後,其實還有不少事要我處理。以前心情不好,連葬禮都是爸媽的同事幫忙弄的。現在總算平靜下來了,也該開始做做自己該做的事了,不然父母會怪我的。”
  王思強又是半天無語,趙清雪又加上一句:“何況我也該學會獨立了,不能靠你一輩子。你走了,正好自己麵對該麵對的事。”
  王思強看到,半開玩笑地說:“我倒希望你一直依賴我,這樣就在沒人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了。”
  趙清雪聽到,隻是笑笑。
  過了一會兒,王思強才又說:“你讓我想想吧,明天再說。”
  趙清雪也不催他,留王思強一個人在書房,自己做早飯去了。
  第二天事情朝著更壞的方向發展了下去,有個提供手機服務的公司聽說產品要延期上市,決定退貨。王思強有些四麵楚歌的感覺,趙清雪也不說什麽,默默地把王思強和自己的東西分別收了兩隻旅行箱,遞給王思強一隻,自己拎了一隻,然後寫了一句話給王思強:“請你送我回我父母家。”
  王思強看到,知道她已經幫他做了決定,多說也沒用,於是打了幾通電話之後,和趙清雪一起出了門。他一邊開車一邊囑咐了趙清雪一堆事情,什麽飯要按時吃,有事給他打電話,發電子郵件,如果有什麽什麽急需,還可以找以前的那些朋友。趙清雪微笑地聽著,微笑地點頭。她實在覺得這個人有時居然比父母還嘮叨。
  車子開到家門口,趙清雪發現李明銳居然在她家樓下等她。她有些奇怪的看看王思強,王思強笑著解釋:“因為他家離你家最近,照顧你應該最方便,所以我請他在我不在的時候幫幫你。”
  其實真正的解釋應該是,“因為他和我一樣深愛你,所以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可是王思強卻沒法說出來。剛才他打電話給李明銳,托他照顧她時,李明銳曾說:“你不說,我也會全心照顧她的。不過你既然說了,我想知道為什麽。”
  那時王思強實話實說道:“因為你愛她不會比我少。”
  李明銳在電話那端沉默一瞬才說:“別告訴她。”
  王思強想了一下,說:“好,我不告訴她。”
  趙清雪下了車,對著李明銳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李明銳看到,開心地說:“謝天謝地,你總算又會笑了。”
  王思強把趙清雪的東西從車上拿下來,遞給李明銳說:“謝謝你。”
  “那麽多年的朋友,還跟我客氣。”
  王思強也就不多說了,轉向趙清雪,但礙於李明銳在,隻是拉住她的手說:“多保重,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很快回來的。”
  趙清雪笑著對他點點頭。王思強歎口氣,放開趙清雪說:“那我走了。”然後和他們分別揮揮手,開著車離開了。
  王思強離開後,李明銳看著重新有了生機的趙清雪說:“走吧,我陪你一起上去。”
  趙清雪點點頭,無聲的對李明銳說謝謝。
  一走兩個月,再回到曾經的家,趙清雪把鑰匙插進鎖孔,手微微發抖,竟沒法開門。李明銳看到,用自己的手扶助趙清雪的手,幫她把門打開。然後他握緊趙清雪的手拉著她一起走進去。
  趙清雪和李明銳一個個房間走過去,看到父母的房間時還是忍不住眼眶發熱。李明銳也不說什麽,隻是緊緊握著趙清雪的手站在一邊。過了好一會,趙清雪才離開父母的房間回到自己房間。
  那天李明銳一直陪著她,直到很晚才離開。
  王思強剛走的那幾天,趙清雪一個人在家裏一樣一樣整理父母留下的東西。最後是各種重要文件,都收拾好了之後,才發現,原來父母的存款加上壽險居然是好大一筆錢。按她目前的花銷,以後即使不工作,也應該衣食無憂了。
  想到工作,她知道不能說話,她也不可能再在現在的公司做下去了。她不是好員工,父母出事之後,很久沒跟公司聯係過了,雖然林凱知情,而且很可能已經給她請過假了,但她無論如何也該去公司一趟的,總要跟朋友同事道個別。
  第二天,趙清雪坐著公車去了公司。進公司時,前台小姐看到她,一臉驚愕,趙清雪不知道她了解多少,隻是禮貌地對她笑一下,點點頭。然後走到了自己的隔間,發現她以前放在桌上的那盆花居然還活著,雖然已經過了花期,但葉子依舊鬱鬱蔥蔥的,顯然她不在時候,一直有人幫她給花澆水。
  猶豫了一下,趙清雪先打開了電腦,打算先把電腦裏私人東西清理掉。正幹著,趙清雪忽然聽到後麵有腳步聲,回頭一看是林凱走了進來。她對他也是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林凱默默盯著她看,然後忽然走近,緊緊地抱了她一下,說:“你可算回來了。”
  趙清雪心裏卻暗暗歎氣,她不是回來,是要走得更徹底。她找了張紙,寫一行字遞給林凱。
  林凱有些錯愕的接過紙,已經猜到她還是不能說話。紙上的字很簡單,“對不起,我是來辭職的。”
  “為什麽,不就是不能說話嗎?你還是可以接著做技術。”林凱試圖挽留。
  趙清雪隻好又寫,“你比我更清楚,我們這種小公司,是不可能養一個無法和別人交流的殘疾人的。”
  雖然“殘疾人”幾個字讓林凱覺得格外刺眼,但趙清雪指出的事實卻他無法反駁,想了一會說:“我幫你辦停薪留職吧,這點我還是能做到的。什麽時候你又能說話了,還可以再回來。”
  趙清雪笑著搖搖頭,寫“不用麻煩,職位也不可能永遠留著,而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再說話。”
  林凱這一次沉默了好久才說:“你要走,我知道我是攔不住的,不過以後讓我常常去看看你,好嗎?放心,我再不會像以前一樣纏著你,隻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切都好。”
  趙清雪想了一下,點點頭,寫了一句,“謝謝你一直對我這麽好。”
  林凱摸摸趙清雪的頭說:“跟我客氣什麽。”之後他又陪了趙清雪一會,因為還有會,就匆匆離開了。
  趙清雪很快清理好了電腦裏的文件,和自己的小隔間,然後去和部門經理辭職,經理點點頭,安慰她兩句,就讓她離開了。趙清雪又見了幾個相熟的同事,用筆一一跟他們道別。之後她特別找到了史晴,因為經理告訴她,她離開那段時間,她的工作都是史晴在做,於情於理她都要謝謝她的。
  史晴看到她雖然有些吃驚,但還是很開心的和她聊近況,趙清雪也用筆回她幾句。後來史晴知道她是來辭職的,很不舍地拉著她的手,一直說以後一定會再去找她。
  離開公司,終於變成無業遊民的趙清雪居然覺得很輕鬆。她本以為,王思強走了,她會想以前一樣寂寞,但這一次李明銳,吳瑩和姚風並不給她機會寂寞,再加上每天打電話來的王思強,她好像沒有一天是一個人過的。那是她發覺自己真的是幸運,不僅有一個無比寵愛她的戀人,還有幾個無比關心她的朋友。
  無所事事的過了幾天之後,有一天傍晚,李明銳照例來找她,拉著她就往外走,邊走還邊說:“快遲到了。”
  反正趙清雪也沒什麽事,就跟著他。到了才知道,他是帶她來上手語課的。他小心地看看趙清雪解釋說:“雖然不能說話了,可你總要和別人交流的,每次都寫,太辛苦,我和你一起來學手語,以後就作你的翻譯,好嗎?”
  趙清雪心想,既然已經決定要獨立,也決定不再治失語了,她就該就受自己是啞巴的事實,學啞巴該學的東西,其中當然包括手語。所以她平靜地看著李明銳點點頭。
  於是從那天起,趙清雪又回了學校,開始學手語。因為李明銳要陪她,課程全選在晚上和周末。她跟李明銳提了好幾次,自己去學就可以了。李明銳總是笑著搖頭,一定要陪她,說學費已經交了兩份。
  有李明銳陪,不是不好,隻是又讓趙清雪領略了一次李明銳的優秀。他不啞,也有幾次忙得沒法陪她去上課,可他的手語居然比她的還好。趙清雪隻能默默唉歎上天不公,怎麽就有李明銳這種人,怎麽學,學什麽都好。她已經很用功了,還買來了教手語的碟,白天沒事就看,可還是學得不如李明銳。
  有幾次,吳瑩和姚風來看她,李明銳也在,她就盡量用手語。可是往往一句話比到一半,她就忘了後麵的手勢。李明銳本來就了解她,常常看了前半句已經猜出她要說什麽,就會很不客氣地敲敲她的頭,然後把她想說的話比劃完,再給吳瑩他們翻譯。吳瑩看到也忍不住感歎:“不愧是當年的第一,北大的高材生,讓你學手語是大材小用了。”李明銳隻是笑笑不說話。
  又過了兩個月時間,吳瑩有一天突然來找她,讓她到她實習的醫院去一下。趙清雪不知道為什麽,打手勢問吳瑩。吳瑩因為看多了那幾個簡單的手勢,知道她問什麽,解釋說:“我改學中醫了,最近幾個月一直在研究針灸,現在認穴應該還可以了。前些日子,看了些針灸治好失語的病例,打算在你身上試試看。”
  趙清雪本來並不打算治失語,也不信針灸就真的管用,卻不忍拒絕朋友的一番好意。在吳瑩的連番勸說下,乖乖的去了她的醫院。吳瑩根據以前醫學雜誌上的文章,打算在趙清雪的頸部和肩部施針。可第一針剛紮下去,趙清雪就疼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吳瑩也嚇得趕快把針拔了。
  趙清雪本想問問吳瑩怎麽回事,抬頭看到吳瑩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知道她已經很努力了,就什麽也沒寫,乖乖地坐回到椅子上,等吳瑩接著紮針。
  吳瑩想了一會兒,有些歉意的說:“對不起,剛才一緊張,好像紮歪了,我保證下一針一定不會。”
  趙清雪衝吳瑩鼓勵的笑笑,又搖搖頭,示意她沒關係的。
  吳瑩寧心靜氣飛快地紮了幾針下去,這次趙清雪隻感覺到針刺破皮膚,並不很疼。隻一會兒,吳瑩就已經紮下所有的針。又過了大約半小時,吳瑩讓趙清雪試著說幾句簡單的話,趙清雪張張嘴,還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吳瑩咬咬嘴唇,看著針不知在想什麽。趙清雪怕她失望,趕緊寫了句“謝謝你幫我。這次沒成功也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遞給吳瑩。
  吳瑩看到,忽然笑了,然後說:“‘慢慢來’,可是你寫的,那你過兩天再來吧,我在試試其它穴位。”
  趙清雪這次倒乖乖的點了點頭。之後吳瑩隔三岔五的就給趙清雪紮紮針,但趙清雪的失語卻沒有一點改善。後來吳瑩也對針灸不抱什麽希望了,就決定在研究研究其它的中醫療法。趙清雪更是樂得不再受針紮之苦。
  吳瑩不再拉著她跑醫院之後,她本來以為會安靜一些日子,沒想到,還沒到一個星期,以前很少單獨來找她的姚風這次倒是自己來了,還拎了一隻大包來。還沒等趙清雪問,就自己解釋說:“怕你一個人在家時悶,我除了畫圖,也不會什麽別的,所以就過來教你畫畫。”
  說完,從包裏拿出紙,筆和書,遞給趙清雪。趙清雪感激姚風抽時間來陪她,也不說什麽,認真地跟他學畫。因為她以前沒什麽基礎,姚風就從最簡單的鉛筆素描教起。可是她還經常畫得四不像,姚風並不介意,隻是耐心的教她,鼓勵她。以前趙清雪隻知道姚風有時大大咧咧的,不拘小節,那時才發現,姚風竟然也可以如此溫柔。
  雖然畫得不好,但趙清雪到也樂在其中。她覺得反正自己也不能說話了,塗塗畫畫也是表達自己的一種方式吧,所以每天都會畫上一會兒。
  再後來趙清雪因為上手語課時認識了幾個誌願者,就由他們介紹,找到一間聾啞學校教計算機,還可以練習她的手語。她很喜歡她的那幾十個學生,因為他們都是那麽努力的為自己爭取一種正常人的生活,人生並不完美,但他們卻對未來都充滿了希望。
  有朋友圍繞在身邊,有戀人每天通過電話在耳旁低語,有繪畫消磨時間,還有一群可愛的學生讓她可以活得有價值,趙清雪覺得得失之間,上天待她也還算公平,雖然帶走了她至愛的父母,但也把更多的補償給她。雖然獨處時,看到格外冷清的家,她還會常常想起父母,但至少她已經又可以正常生活了,而且是她一直希望的那種簡單而快樂的生活。

  協議
  一晃之間,元旦和春節很快過去,趙清雪的春節還是和王思強的父母一起過的,不知是不是受王思強所托,他父母除夕一早就把她接到家裏,而且硬把她從除夕留到初五,才送她回去。雖然是父母過世後的第一個春節,但每天聽王媽媽講講王思強以前的故事,和王媽媽一起做做西點,很快就過了。不是不想念以前和父母一起的日子,但那思念已經不再是窒息她的枷鎖,而慢慢化成了一杯冬日裏的熱茶,在寒冷的時候,溫暖著她的心,讓她明白她曾經擁有那麽好的父母。
  過完春節,趙清雪算算日子,王思強已經走了快半年了,按原來他的預想,最多再有一兩個月,他就該回來了。可是他一直沒跟她提什麽時候回來,她是可以發電子郵件問他,但趙清雪並不想問。她相信他,既然他不提,一定有他的原因,所以她也不問。
  三月底的一天,趙清雪在聾啞學校上完課,回到家。剛走到樓下,就看到樓門口停著一輛加長的林肯。她也沒多想,繞過去,繼續往樓裏走。可她剛經過車子,就聽到一個沉穩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請問是趙清雪趙小姐嗎?”
  於是她回頭,剛剛好看到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正從試圖從車後座下來,一手還握著隻拐杖。趙清雪自從自己不能說話之後,體會到很多健全的人不能體會的不便,所以每當她看到需要幫助的人,總是能幫就幫。這次也一樣雖然她不知道這位老者是誰,又為什麽來找她,但看到他好像有些腿腳不便樣子,就快步走上去,扶住老人的手,打算把他扶下車。老人含義不明的看她一眼,也沒說什麽,由她攙扶著走下了車。
  等老人下了車,趙清雪才看清他的模樣。雖然老先生看起來至少有六、七十歲的樣子了,一雙眼睛卻絕不渾濁,明亮而幽深,有一種曆經風霜的睿智。拄著個拐杖直直的站在那裏,渾身上下不但沒有一絲萎靡的味道,反而顯得威嚴而有氣勢。他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平靜地看著她,可即使是這樣,也讓趙清雪沒由來的有些緊張,她輕輕放開扶著老人的手,微微地向後退了一步。
  老人看到,嘴角浮起一絲看似慈祥的微笑,對趙清雪說:“趙小姐不用怕,我是王思強的外公。我來這裏隻是想跟趙小姐隨便談談。”
  其實剛才趙清雪看他的時候,他也在默默觀察趙清雪。他一直想知道,什麽樣的女孩,可以讓自己那麽優秀的外孫一等就是好幾多年,還鐵了心地要回中國,任他威逼利誘都沒用。活了七十幾歲,他看人一向很準,而且不用很久,所以他已經很快有了結論。
  這個女孩的確美麗,但那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為在加州,美麗的美國和亞裔女孩子不計其數,比她美上幾倍的也不是沒有,但思強從沒動過心。這個女孩很善良,剛才扶他下車的那一瞬,沒有一點造作,仿佛理所當然,這讓他對她心生好感。這個女孩沉靜淡然,即使在自家樓口看到一輛並不尋常的豪華車時,也不曾多看一眼,連起碼的好奇心都沒有,徑直繞過。可是也正因為這淡然,估計金錢是收買不了她的,讓她離開思強就更要花些功夫。還有,這個女孩簡單而純淨,應該是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即使曾曆經喪親之痛,眼眸卻依舊通透如清泉。可是,這麽沒有心機的女孩子,又怎麽能做他的孫媳。
  趙清雪聽說麵前的老先生是王思強的外公,有些吃驚,不知他為什麽大老遠的從美國跑來。但還是禮貌的和他點點頭,有些歉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嘴。
  王思強的外公還是溫和地笑著說:“沒關係,我知道趙小姐現在無法開口說話。”
  趙清雪想起他剛才說想和自己談談,雖然不知他要說什麽,還是拿出張紙,寫了一行字:“您如果有什麽事,到我家坐下談好嗎?我雖然沒法說話,但可以用筆跟您交談。”
  王思強的外公點點頭,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又吩咐司機等他,就跟趙清雪一起上了樓。上樓的時候,趙清雪還是輕輕扶著他。到了趙清雪家,趙清雪請王思強的外公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又泡了杯茶,恭恭敬敬地遞過去。
  王思強的外公微笑著接過,喝了一口放下,好像不經意地問了一句:“請問趙小姐和思強認識多久了?”
  趙清雪想了一下,寫道:“應該有八年了,從高二開始。”
  “這麽久了。”王思強的外公喃喃自語道。過了一會又問:“那趙小姐了解思強的家庭嗎?”
  “王媽媽給我講過您從上海、到香港、再到美國的經曆,所以知道一些。”趙清雪照實寫。
  “那麽趙小姐是否知道,我名下有上億美元的資產呢?”老先生仿佛不經意的說出讓人動容的數字。
  趙清雪聽到,握著筆的手不禁一抖,她始終還是低估了王思強的家世。
  王思強的外公把趙清雪的反應全看在眼裏,又輕輕加上一句, 但語氣極堅定:“以後那些都會是思強的。他也還是會再回美國的。”
  趙清雪不由自主地摸上脖子上那條王思強以前送她的水晶鞋的項鏈。以前對感情的不確定,或多或少是因為現實生活中,幾乎沒有人能如灰姑娘般幸運。後來漸漸明白自己心意,再加上王思強也從不提他出身豪門的身世,於是她就自欺欺人的認為隻要他們相愛,將來就一定會幸福。可現在王思強外公的出現,又一次提醒了她,她和他之間的距離竟如此遙遠。她看事情簡單,並不等於她無知,兩個背景差異天壤之別的人,如何能共渡一生。
  王思強的外公看趙清雪沉思好久,知道今天目的已經達到,不再多說什麽,默默喝完一杯茶之後,起身告辭。趙清雪也沒挽留,把王思強的外公扶下樓,有些心亂地看著那輛加長林肯慢慢開走。
  趙清雪接下來的幾天精神都有些恍惚,她愛王思強,所以舍不得放棄這份感情,可她真的無法想象有朝一日,她該如何麵對擁有無盡資產的王思強。
  三天之後,是趙清雪二十五歲的生日。因為李明銳,吳瑩和姚風一早就說好要給她到外麵過生日,所以趙清雪一下課,就急急忙忙往家趕。可是剛到家門口,就又看見了那輛加長林肯。她心裏歎氣,要來的終究會來。其實想了幾天,她也明白王思強的外公大概是不喜歡自己和王思強在一起,想勸她主動和他分開。如果他直說,她也許會很明確的拒絕。可他偏偏隻是旁敲側擊的打她的要害,倒讓她自己先動搖了。
  不管怎樣,禮貌還是要的,何況還是王思強的外公,於是趙清雪隻好又把老先生小心的扶到樓上,泡了茶遞給那位老先生。老先生笑笑接過,溫和的對趙清雪說:“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雖然純淨,但很聰明,所以你現在也一定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了。”
  趙清雪平靜的看著王思強的外公,輕輕點了點頭。
  老先生輕輕歎口氣,接著說道:“我並不是想做惡人,一定拆散你們,隻是覺得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你們現在都還年輕,以為兩個人相愛就夠了,很多事還不能明白。其實愛情並不那麽單純,裏麵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兩個人成長的環境便是其中之一,因為它會決定兩個人的生活習慣。兩個生活習慣差異很大的人,如何幸福的生活。何況你的生活環境一直是簡單而幹淨的,你能適應一入豪門深似海的生活嗎?”
  並不複雜的道理,王思強的外公不急不緩地說出來,竟然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趙清雪聽完,心裏也跟著迷惑起來,低著頭默默地想著她和王思強的將來。她不是不愛王思強,但也不得不同意王思強外公的話。
  老先生看趙清雪皺眉沉思,也不再說什麽,默默地喝著茶,屋子裏一時間寂靜無聲。突然有些刺耳且急促的門鈴聲一聲連著一聲地響了起來,趙清雪隻好去開門,她猜大概是李明銳來了。趙清雪打開門一看,驚得呆在那裏。
  門外是久違的王思強,他走上前,緊緊抱住趙清雪,輕輕在她耳邊說:“是我回來了。這次再不離開你。”幾秒之後他放開趙清雪,有些擔心地問:“是不是我外公來了,我在樓下看到他的車子。”
  趙清雪這才從剛才的驚喜中回過神來,若有所思的看了王思強一眼,慢慢點了頭,把他帶進客廳。
  王思強的外公看到王思強也吃了一驚,眉頭緊皺地看著自己的外孫。而王思強顯然也在猜外公為什麽會在這裏,一樣眉頭緊皺的看著自己的外公。趙清雪那時才發現,祖孫兩個人竟是那麽相象。
  過了一會王思強開口:“外公,您為什麽會來這裏?”
  王思強的外公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你不是答應我拿到那個contract再回來嗎?怎麽現在就回來了。”
  “那個contract已經拿到了。”王思強淡淡地答。
  老先生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王思強一眼,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你的能力我知道,雖然會比一般人做得快,但要弄好那個contract好像至少還要三、五天才對。”然後他有些不解的看看王思強,當他看到王思強那兩個明顯的黑眼圈時,突然就有些明白了,於是問一句:“你幾天沒睡了。”
  “不多,三天而已。”王思強還是淡淡的。
  “嗯,那就對了。可你又怎麽知道我來找趙清雪了呢?我好像沒跟任何人提過。”
  “我不知道您來找她,不過今天是她生日,怎麽我都要趕回來的。”王思強照實答。
  王思強的外公聽完,長長地歎了口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本想用新合同的事拖住王思強,讓他晚一些回中國,自己則先來說服趙清雪離開自己的寶貝外孫,希望這樣王思強回到中國時,發現他愛的人已經離他而去,那麽他就可能會很快回到美國。可現在,好像事情有點偏離他的預想,不過沒關係,他還是有機會的。於是他對王思強說:“你是我教出來的,估計你看到我在這,已經猜到為什麽了。”
  王思強點點頭,眼神有些冷地說:“您曾經想拆散我父母,現在又想拆散我和趙清雪。為什麽?”
  “因為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你們的家庭背景相差太懸殊。”王思強的外公理所當然地說。
  王思強有些不屑的撇撇嘴,“我們背景還算相近的吧,還在一起讀過中學,簡直可以算是青梅竹馬了,比起我爸媽來說不知近了多少倍。而且即使在你眼裏,有如天壤之別的他們,一生都很幸福。”
  提起女兒當年的事,王思強的外公忍不住有些激動,那是他一生最無法釋懷的一件事,不管過去多久,當年女兒一怒離家都是他心裏的痛,於是他少有的提高了聲音說:“當年你媽糊塗,現在你更糊塗。你媽為了那麽個鄉下人,放棄了所有的東西,不管不顧的跑回中國。而你是要接管我的產業的,怎麽能像你嗎一樣任性。更何況你選的這個,還不如當年你爸,你爸至少是個健全人,她連話都不能說。我怎麽能讓你娶個啞巴?”
  王思強一聽外公說趙清雪是啞巴,不覺也有些生氣,連敬語也省了,語氣生硬地說:“我要娶誰和你無關,我對你的產業也沒興趣,為了她,我也寧願像媽當年一樣放棄所有。”
  王思強的外公一聽他這麽說,更加生氣,想也不想地吼了一句,“好,那你從今以後就別想從我這裏得到一絲一毫。”
  王思強一聽,冷笑一聲說:“本來那就不是我想要的。正合我意。”
  “混蛋!”啪的一聲,王思強的外公氣極摔了茶杯。
  趙清雪看到有些擔心,她並不希望他們這麽吵下去,於是她看著王思強搖搖頭。王思強看到,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一下,然後拉起趙清雪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外公說:“您自己先在這裏冷靜冷靜,我帶她出去走走,一會我們再談。”
  王思強的外公一聽,不知為什麽更氣,指著他們說:“我還沒說完呢?你今天要是敢這麽出去,就別再叫我外公。”
  王思強聽到,轉回頭,看著外公問:“您到底想說什麽?”
  “很簡單,離開她,因為她不合適作你的妻子。”
  “我絕不會離開她。”簡單而堅定的回答
  “你給我滾,跟你媽一樣,全是白眼狼,養了也白養,我沒你這樣的外孫。”老先生氣得大吼。
  王思強也不多說,拉起趙清雪就要往外走。趙清雪卻停下來了,看看他,又低頭很快地寫了一句話,遞給王思強。王思強看完那句話,沉默了幾秒,然後歎口氣,心想,她的要求他總是無法拒絕,於是隻好對趙清雪說:“那你在樓下等我吧。”
  趙清雪點點頭,獨自出了門。留下了眼神複雜,相互對視著的祖孫兩個。
  看到王思強居然留了下來,王思強的外公也不禁有些奇怪,他的外孫,他怎會不知道,看起來溫和,執拗起來連他媽當年也比不了。於是他問:“她到底寫了什麽給你。”
  王思強把手裏的紙遞給外公。上麵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有親人罵也是一種幸福。”
  王思強的外公看完也忍不住一聲輕歎:“她雖然不適合作你的妻子,但的確有些與眾不同。”
  趙清雪雖然不知道自己和王思強將來會如何,但既然他回來了,分合就留給他去做決定吧,她相信他,她也不想再被他外公的話繼續困擾下去了。她一個人走下樓,在樓前來回散步。
  不一會李明銳先來了,看到趙清雪一個人在樓下溜達,也沒多想,笑著問她:“餓了?所以下樓等我們?”
  看到朋友趙清雪心情好了不少,也懶得解釋剛才發生的事,幹脆微笑著點點頭。
  李明銳看到,摸摸趙清雪的頭說:“等吳瑩他們來了我們就去吃飯。”
  趙清雪隻是笑笑。這時李明銳注意到了樓前那輛加長林肯,指著車對趙清雪說:“不知道你們樓裏還住著坐得起這種車的人。”
  趙清雪心想,大概一會你就知道是誰了。又過了一會兒,吳瑩和姚風也來了,李明銳就提議大家趕緊去原先定的那個飯店吃飯。趙清雪想了一下,她本想等等王思強,可是不知他會和外公談多久,於是想留張字條給等在那裏的司機。這才發現剛才出門出得急,紙筆和錢包都沒帶。於是隻好給李明銳比手語:“你能不能告訴那輛林肯車裏的司機,請他一會看到王思強,讓王思強給你打電話。”
  李明銳看完趙清雪的手語也不禁吃驚,有些難以置信地問:“王思強回來了。”
  趙清雪點點頭。
  “那他現在在哪裏,又和那個坐林肯車的有什麽關係?”李明銳接著問。
  趙清雪簡單地用手語答:“他在我家和他外公談事。”
  李明銳看了更糊塗,剛要問,趙清雪又比“你要問什麽,一會直接問他好了。”
  李明銳知道趙清雪是不會再回答什麽了,隻好把趙清雪的話說給了司機。然後他們幾個一起去了餐廳。
  一眾朋友正其樂融融的吃飯,李明銳的手機響了起來。正是王思強打來的,他問清楚了地方,說馬上趕過來。
  過了一會兒,王思強到了餐廳。他先看看趙清雪,微笑著衝她點點頭。趙清雪明白他和外公的問題已經解決,也對著他放心地一笑。
  姚風極煞風景的聲音傳來:“你們看看這倆人就這麽旁若無人的眉來眼去,咱們幹脆也就別當燈泡了。這次看在王思強剛回來的份上,放過你們。下次可要老實交代情史。”
  王思強也笑笑說:“好,下次一定告訴你們。”
  姚風又指指王思強說:“重色輕友的人,一會你付賬。”說完就拉著吳瑩先走了。
  李明銳看王思強一眼問他:“這次你還會走嗎?”
  “不會了,美國的工作已經結束,我的新工作地點在北京。”
  “好,那她就交給你了。”李明銳說完,看看清雪加一句:“他沒學會手語前,你什麽時候寫字寫累了,需要翻譯時,就告訴我。”
  趙清雪點點頭,比了一句“謝謝”。
  李明銳瀟灑的一笑,居然用手語回了一句“不用謝”,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王思強在一邊看到心裏有些酸澀,自己不是個好戀人,總是錯過她生命中重要的東西。而現在,她不能說話之後,能讀懂她手語的人竟不是他。不過好在有些東西現在開始補還不算太晚。
  王思強並沒有告訴趙清雪那晚,他和外公到底談了什麽,又達成了怎樣的協議,隻說:“不用擔心,他還是我外公,不過以後他不會再試圖拆散我們了。”
  趙清雪聽後也沒多問,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最好的,隻要他們還能在一起就夠了,其它的對她來說都不重要。可是總是有些時候,她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王思強外公說過的那句:“我怎麽能讓你娶個啞巴。”雖然她並不在意自己不能說話,但也許王思強外公的話是對的,作為啞巴的她實在配不上他將來的身份。

  天涯
  王思強回來之後,陪了趙清雪幾天,就又開始忙碌了起來。忙著在北京開自己的高科技公司,忙著接管原來上海的那家貿易公司。而且不光是白天,一個星期總還有幾個晚上也要出去辦事。可不管多忙,他每天總要去趙清雪家陪她一會。也不一定非要做什麽,對於兩個人來說隻要能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就夠了。
  有一天晚上,王思強辦完事已經很晚了,但他還是去了趙清雪家。他到的時候,趙清雪正在家裏看老電影,他也就不聲不響地陪著她一起看。王思強本來也累了,不知怎麽就睡著了。趙清雪看到很心疼,也舍不得叫他,就把他放倒在沙發上,又拿了條毯子給他蓋上。
  王思強一覺醒來已是半夜,想一下就明白大概是自己剛才電影還沒看完就睡著了。他看看時間,已經夜裏兩點多了,趙清雪的臥室裏也沒了燈光,大概早就睡了,他也懶得再開車回家了,就決定在沙發上將就一夜。
  畢竟不如床舒服,王思強很早就醒了,幹脆起來煮粥,反正趙清雪家的廚房他也已經不知進了多少次了。
  趙清雪起來看到王思強居然還在,而且又在給她煮粥,就開心地往王思強懷裏鑽。王思強溫柔地吻她額頭一下,就把她推了出去,笑著解釋說:“你離我遠點吧,我可還沒刷牙洗臉呢。”
  趙清雪忙給他準備了新的毛巾和牙刷,把他推出了廚房。一會兒,兩個人都洗漱好了,粥也煮好了,就坐在一起靜靜地吃早餐,平淡溫馨。
  趙清雪等王思強吃完以後,在紙上寫一行字給他,“今天晚上你不用過來了。”
  “你今晚有什麽事嗎?如果有,我可以晚點過來。”
  趙清雪搖搖頭,又寫:“是看你太累了。你不用每天都過來的。”
  王思強看到笑了,說:“沒關係,我喜歡每天都看到你,也不覺得累。”
  “我也喜歡你過來,可是總覺得你那麽累還開車,會很危險。”寫完,趙清雪認真地看著王思強。
  王思強這次想了一會,才說:“那你還是搬到我那去吧,反正我現在也是一個人住在我們以前住的那套公寓裏。如果你搬過去了,我就不用跑來跑去了,還能每天見到你。”
  趙清雪想想,其實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但還是有些猶豫。以前她心情不好,賴在他家也就算了,現在她已經可以自立了,怎麽好意思還跟他住在一起。
  王思強看趙清雪半天沒動靜,猜到她在想什麽,於是開著玩笑說:“不是怕我對你做什麽吧?放心,你搬過去,我就買張床睡書房,這總可以了吧。”
  趙清雪聽他這麽說,也想起了以前的事,不覺紅了臉。王思強看她沒什麽其他的表示,隻當她已經同意,就說:“那你今天就搬過去吧,我一會就去買床,晚上過來接你。”然後就笑著離開了。
  於是從那天開始,趙清雪和王思強又開始了他們與眾不同的同居生活。而且那天王思強不光買了張床放在了書房,還請人搬回家一台立式鋼琴放在客廳。他記得趙清雪喜歡,閑暇時就給她彈幾隻曲子。
  一起住了些日子之後,有一天王思強又是很晚才回來,到家時心情卻很好。他走到趙清雪麵前,笑著對她比了一句手語,“明天我去接你下班。”
  趙清雪看到,很吃驚的望著王思強,然後用手語問他:“你什麽時候學的手語?我怎麽不知道?”
  王思強笑笑,也用手語答:“我這次回來之後才開始學的,以前每次晚上出去都是去學手語。”
  趙清雪終於明白他晚上都在忙些什麽,感動之餘又有些心疼。於是她想勸他放棄,“其實我把想說的寫下來也是一樣的。你已經那麽忙了,就別學了,好嗎?”
  “唉,小笨蛋,我愛你,自然舍不得你每次想說什麽都隻能寫,所以手語是一定要學的。”這句話王思強不再用手語,而是直接對著趙清雪的耳朵說的。
  王思強溫暖的氣息輕輕拂過趙清雪的頸間,再配上他低沉的聲音,讓趙清雪聽得心頭亂跳,臉也微微發紅。王思強看到,微微一笑,然後低頭深情而溫柔地吻住了趙清雪。
  於是那天之後,趙清雪和王思強直接又多了一種交流方式。和那麽體貼寬容的人在一起,趙清雪隻覺得幸福。
  六月底的時候,有一天下午,趙清雪上完課正打算回家。一走出聾啞學校的校門,就看到李明銳正在那裏等她。她一直覺得李明銳現在對她來說一半是朋友,一半是親人,所以看到自然很開心。她走到李明銳跟前用手語問他:“你今天怎麽來了?”
  “好久不見你了,想和你聊聊天。”李明銳笑著說。
  趙清雪點點頭,然後就跟在李明銳身邊沿著馬路慢慢地散步。
  “你還好嗎?”李明銳先問。
  “不錯,你呢?”
  “也不錯。”李明銳說完,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才又說:“不過我馬上要離開北京了。”
  趙清雪聽到有些吃驚,因為以前從沒聽他提起過。於是忙打手語問:“你要去哪?幹什麽去?”
  李明銳摸摸趙清雪的頭,目光閃爍地看著她說:“你還記得以前我說過,在你沒找到你要找的那個人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現在你已經找到了你一直想要的幸福,也等到了你一直在等的人,何況還是那麽好的一個人。這樣我也就放心了,也該去找找我的幸福了,自然就該走了。”
  停了一下,李明銳又接著說:“其實我以前就想出國看看,讀讀書。所以大概兩年前吧,就把該考的試都考了。可那時看你還一直都是一個人,怎麽也舍不得放你一個人在國內,就一直拖到現在。本來一月的時候,我就已經申請到了美國西北大學的電子工程係的全額獎學金。但那時王思強還沒回來,我就和招我去的導師商量了一下,把入學的時間推遲到了秋季。現在你身邊終於有人陪了,我也終於可以放心地走了。“
  趙清雪聽完李明銳的話,沉默好久。她真的舍不得李明銳,不管他們以前如何,現在是很好的朋友。好友分離怎麽都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何況他這一去還那麽遠。而且又是美國,趙清雪簡直想詛咒那個幾乎所有人都想去的資本主義國家,剛把她的男朋友還回來,又要把李明銳帶走。也不知道美國那裏好,她的朋友都想去那裏。可是不平之後,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李明銳說的全都對,他已經不計回報的陪了她那麽久了,還為了她把出國的計劃一推再推,天下本就沒有不散的宴席,能有機會去美國讀書對於優秀的李明銳應該是最好的吧、隻希望除了讀書之外,他還能在地球的另一個地方找到一生的至愛。所以不論舍與不舍,她現在最該做的就隻有祝福他了。
  想通了以後,趙清雪微微一笑,眼神平和地看著李明銳用,手語對他說,“能去美國讀書是個很好的機會。你大概會什麽時候走?”
  李明銳一直在注意著趙清雪,看她從眉頭微皺到恬淡一笑,就知道她已經想通了。雖然早就知道善良如她,聽說他要去美國之後,一定會笑著祝福他的,但心裏還是有忍不住失落。她在他心裏始終是那個聽到他要去西藏,難過得幾乎落淚的小姑娘。不知不覺間,小姑娘已經長大,也學會了用微笑去麵對離別。而那個曾經離他僅咫尺之遙的她,如今隔他又何止千裏。但是有王思強嗬護,她一定會幸福,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走的。
  想到這,李明銳心裏微微歎氣,但臉上卻隻是淡淡的一個笑。他故作輕鬆地對趙清雪說:“我也覺得機會不錯,以前那麽多大學同學都出國了,這次怎麽也該到我了,省得將來被他們笑話。至於真正離開北京的時間,還沒最後定,大概會是八月底吧,具體還要看簽證情況。不過走之前一定會請我們那些朋友再到我家聚聚的。”
  趙清雪聽完點點頭,比了一句,“到時候我一定會去。”就不再說什麽。
  李明銳不再說什麽,陪著趙清雪慢慢地在馬路上走,輕輕在她耳邊哼著一首首情歌,似是不經意,卻溫柔無比。他們一起在街上走了好久,最後李明銳把趙清雪送回她和王思強一起住的那套公寓,簡單的一句“再見。”便匆匆離去。
  後來,王思強注意到趙清雪那段時間好像情緒有些低落。他問她,她也不說,他就隻有花更多的時間陪她。後來李明銳打電話來找他們去參加聚會,他才知道李明銳馬上就要去美國留學,也猜到了趙清雪最近不太開心的原因。
  聚會那天,王思強和趙清雪一起去的。而那個夏天,黃雅靜也剛好從美國回來渡假。於是極難得的,當年的六個好友又一次聚在了一起。因為黃雅靜和其他人一直通過電子郵件保持著聯係,所以看到無法說話的趙清雪,並不意外,也不多說什麽,隻是走上前緊緊擁抱她一下,朋友之間一切的關愛便都在不言中了。然後她看一眼趙清雪身邊的王思強,輕輕在趙清雪耳邊說:“終於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年,那麽多好男人都入不了你的眼了,原來你一直在等最好的那一個。以前老覺得對不起你,以為拆散了你和李明銳,也讓你再也看不到生命中其它的美麗,沒想到你居然是為了那一份最美的,甘心情願地等了那麽久。真的為你高興,能找到這麽一個人品,家世,相貌無一不優秀的人。估計李明銳也是輸得心服口服了。”
  趙清雪開始聽黃雅靜誇王思強,很是不好意思,臉都紅了,但聽到最後一句還是有些微微地吃驚,因為她以為李明銳早在幾年前就不再癡纏於她和他的過去了。於是她側頭向李明銳望去,剛好李明銳也在看著她和黃雅靜,眼光幽深難測,不是她看得懂的。對視的一瞬,李明銳並沒有移開目光,而是淡然的一笑,對著趙清雪點了點頭。
  一眾朋友聊了一會兒之後,就出去吃飯。雖然飯桌上氣氛熱烈,但是因為不知什麽時候,六個人才能在聚在一起,大家開心之餘,也不免為近在眼前的分離難過,所以都喝了不少酒。
  吃完飯之後,不知誰提議去唱歌,所以人都同意。不過姚風還加上一句,一定要李明銳拎著吉它去歌廳,因為好久沒聽李明銳彈吉它了,而且以後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聽到。大家自然也沒意見,於是就又回李明銳家取了吉它,然後一起去了歌廳。
  進了歌廳包間,大家圍在一起唱歌,李明銳或自彈自唱,或給大家伴奏,配上電視和音響,除了趙清雪外,其他人都在用不同的歌聲宣泄著心中的思緒。趙清雪本來唱得就不好,現在不能說話,更是唱也不用唱了,她自己倒無所謂,還覺得更輕鬆自在。那天他們唱了好久,從情歌到環保,各種歌曲都有。後來很晚了,大家決定讓聚會的主角李明銳先獨唱唱一首,再帶大家合唱一曲,作為聚會的結束。
  李明銳想了一下,隨手撥動吉它的琴弦,用清澈中帶一點點憂鬱的聲音唱出了周華健的《忘憂草》:
  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
  狠狠麵對人生每次寒冷
  依依不舍的愛過的人
  往往有緣沒有份
  誰把誰真的當真
  誰為誰心疼
  誰是唯一誰的人
  傷痕累累的天真的靈魂
  早已不承認還有什麽神
  美麗的人生
  善良的人
  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
  來來往往的你我遇到
  相識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忘憂草忘了就好
  夢裏知多少
  某天涯海角
  某個小島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擁抱
  青青河畔草
  靜靜等天荒地老
  《忘憂草》,趙清雪一直很喜歡的歌,她極愛裏麵那份淡淡的無奈,而且每一句歌詞仿佛都別有深意。
  那天李明銳唱得也很動情,一句句讓所有人的心都隨著他的歌聲起起伏伏。唱到第二遍,姚風和王思強也加入,跟他一起低低地合了前兩句。而李明銳唱到“依依不舍的愛過的人,往往有緣沒有份”一句時,仿佛是不經意一般,側頭看了看趙清雪。
  趙清雪本來就在看他,看到那個帶著傷痛的眼神,就忽然明白了即使這麽久,原來他還在原地等她,可是他們終究還是有緣無分,所以他才要遠走天涯,所以如果來來往往中他們再次相遇,也隻能“相識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趙清雪默想時,李明銳已經唱完了《忘憂草》。他抬頭看看一眾好友,微微一笑,說:“下麵一首,大家一起唱《那年我們十九歲》。不過因為我們第一次聚在一起時,都是十七歲,就把歌詞改成‘那年我們十七歲’。”
  很古老的一首歌,但讓趙清雪微微吃驚的是,他們竟然都會唱。而且唱得那樣有默契,於是她就用心的聽。
  度過高山和海洋
  歲月就此流過在眼前
  還記得我們偷偷摸摸學抽煙
  那年我們十七歲
  經過風霜和磨煉
  如今誰也無法再改變
  還記得我們一起許下心願
  那年我們十七歲
  隨著時間的變遷
  是否應該勇敢地麵對
  別再用一些安慰自己的謊言
  再次欺騙你自己
  還記得那年我們隻有十七歲
  現在已不再年輕
  一曲唱完,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唏噓。從十七歲到二十五歲,青春最美的流金歲月,他們一起走過,且行且珍惜。再回首時,才發覺八年已過,雖然都曾經過風霜和磨煉,但人生無憾不悔,也因此才能更勇敢地麵對未來並不完美的人生。縱然多年的好朋友終於還是要各奔東西,但他們分享的那一段越過高山和海洋的歲月會永遠留在每個人心裏。
  告別並不需要太多的語言,一個簡單的擁抱就已經讓一切盡在不言中了,隻願彼此都珍重。因為李明銳不讓他們去機場送他,那也許便是他們最後的道別了。
  三天後,是李明銳離開的日子,那天趙清雪隻是上午有課,所以她決定下午回家。剛出了學校的門,就看到王思強靠在自己的車邊等她。
  雖然趙清雪覺得有些奇怪,還是很快走了過去,用手語問:“你怎麽來了?”
  王思強讓她上車,然後笑著說:“帶你去個地方,不希望你將來有遺憾。”
  “什麽地方?”趙清雪又問。
  王思強隻說:“到了你就知道了。”就幫趙清雪係好安全帶,發動了車子。
  車子開一會兒,趙清雪就發現,他是帶她去機場。本來她是想去送李明銳的,但因為李明銳有言在先,不準他們送,她才隻好作罷。現在既然王思強要帶她去,那就去吧,所以趙清雪也沒有異議。
  到了機場,王思強卻不下車,他微笑著看趙清雪說:“你自己去吧,我想他會希望看到你送他的,我就在這等你。”
  趙清雪看到王思強坦白淡定的眼神,突然明白原來他一直都知道一切,所以才會帶她來,所以才讓她一個人進去,但他更信任她。她默默想了一下,比了一句:“好,我會馬上回來的。”就一個人進了機場。
  李明銳那時正跟父母告別,突然看到一個左顧右盼的身影,仔細一看,居然是趙清雪。驚喜之餘,他快步向她走了過去。這時趙清雪也看到了他,微笑著向他走來。
  “你怎麽來了,不是不讓你們送的嗎?”李明銳一邊問,一邊往趙清雪的身後看。
  趙清雪知道他在找王思強,比一句,“這裏隻有我。”
  李明銳聽到後,很開心地笑著問:“舍不得我了?”
  趙清雪點點頭,默默看著李明銳,然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指指李明銳的心髒,用手語問:“你心髒怎麽樣,長途旅行,又一個人在外,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李明銳溫柔地看著趙清雪,過了一會,才歎口氣說:“它痛從來都是因為你,隻要你好好的,它就沒事。”說完他把趙清雪輕輕擁進懷裏,讓她的耳朵貼著他的胸口。
  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傳進趙清雪的耳朵,堅強而有力,仿佛告訴她:“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幾分鍾之後,李明銳的聲音若有如無的在趙清雪耳邊響起:“別忘了,下輩子我一定會去找你的。”那個來生的約定,她又怎麽會忘。可是還沒等她來得及做什麽,李明銳已經放開她,瀟灑的對著她微微一笑,平靜地說:“好了,我要走了,你也趕快回去吧,從今以後我們各自保重。”說完他瀟灑的對著她揮手,然後又瀟灑地轉身,不再回頭。於是她知道,這一次轉身,讓她和他從此天涯。

  禮物
  進入9月之後,王思強的手語課程結束了,新公司也已經正式開始運營,所以他也不再像以前那麽忙,幾乎每個晚上都會陪著趙清雪。後來他發現趙清雪經常看著他發呆。問她在想什麽,她隻是笑笑不答。
  有王思強天天陪著,讓趙清雪覺得很幸福,她也希望她的人生可以一直這樣,有心愛的人不離不棄的守在身邊。可是卻又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因為王思強實在太出色了,完美的讓她覺得自己實在配不上他。她常常在一邊默默地看他,不管是工作還是彈琴,他都是那麽專注而認真。他本來長得就很英俊,但溫文爾雅的氣質更勝一籌。自己雖然長相也不差,卻沒有王思強那份讓人一見傾心的氣質,最最無奈的是她還不能說話。她有時候會想,也許自己真的該離開王思強,因為他的妻子本應該也是完美無缺的,但自己又真的舍不得這份等待了多年的感情。所以她才會經常默默的望著王思強舉棋不定。
  很快就到了9月30日,王思強26歲的生日。因為趙清雪已經好多年沒陪王思強一起過生日了,所以這次打算給他好好慶祝一番。她一早就買好了一條高級領帶,藏在辦公室裏,又去王媽媽那裏學會了燒王思強最愛吃的菜,打算在他生日那天做給他吃。可是那天下午,下完課之後,有幾個學生到她辦公室問問題。等她把他們的問題都解答完,已經快六點半了。趙清雪急急忙忙往家趕,到了家發現王思強已經回來,正在客廳裏走來走去,看到她進門鬆了口氣,說:“這麽晚才回來,我以為出什麽事了呢?下次記得給我發個短信。”
  趙清雪隻好用手語告訴王思強,她剛才在給幾個學生答疑。
  王思強看到後,點點頭,拉著趙清雪就往外走,邊走邊說:“走吧,今天我心情好,陪我出去吃飯。”
  趙清雪看看表,已經七點多了,看來也隻能出去吃了。等她上了王思強的車,忽然想起剛才因為走得匆忙,居然忘記帶她給王思強買的禮物了。她暗罵自己粗心,好不容易能為他慶生,不光飯沒做成,居然連禮物也沒帶。所以一到飯店,坐定,趙清雪就一臉歉意地看著王思強,打手語說,“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所以先祝你生日快樂!可是對不起,我剛才走得急,把給你買的禮物落在學校了,明天再給你了行嗎?”想想又加了一句“真是對不起。”
  王思強看完,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好像還有點幸災樂禍地說:“沒關係,隻要你記得今天是我生日就夠了,有沒有禮物也不重要,隻要你一會答應我一個要求就行了。”
  王思強的要求,她怎麽也要答應的,所以趙清雪想也不想地就點頭。王思強看到,隻是笑,也不多解釋。等兩個人都吃完飯,王思強輕輕對趙清雪說:“既然你剛才已經點頭許諾要答應我的要求,現在可就不能反悔了。”
  趙清雪想了一下,比一句:“好,隻要我做得到,一定答應你。”
  “我怎麽會提你做不到的要求。”王思強說完,從懷裏取出一枚嵌了藍寶石的戒指,托在手裏,遞到趙清雪麵前,認真的看著她說:“嫁給我,好嗎?”
  趙清雪看到王思強手中那隻古舊的戒指,笑容一僵,眼神裏流露出淡淡的哀傷。嫁給他,她是可以做到,也是自己一直希望的。但相處得越久,她就越不確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王思強一份等同的幸福。何況,她還是個啞巴,連一句簡單的“我愛你”都沒法說給他聽。第一次,在父母過世後,趙清雪因為自己不能說話而有些難過。
  王思強一直默默注視著趙清雪,看到她猶豫不決,心裏還是忍不住淡淡的有些失落。其實他早就發現趙清雪對感情的不確定,很多時候她看著他發呆時,眼裏總有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他也一直想向她求婚,但每每看到她那樣的眼神,就很清楚的知道她不會同意。但他還是決定在自己生日這天試一試,隻希望她會一時心軟,成全了他的生日願望,所以剛才聽到她沒帶禮物來時,反而覺得機會更好。可是她竟然還是如此的為難,既然如此,他並不在意一直等下去,等到她自己願意為止。
  想好之後,王思強輕輕歎口氣,溫柔的拉起趙清雪的手,把那隻戒指放到她手裏,說:“你現在也不用急著回答我,可以慢慢想。反正這戒指我是不會送別人的,所以就交給你保管吧。在你沒想明白之前,我們就還像現在這樣過;等你什麽時候想明白了,自己願意了,一定要告訴我,我再幫你把戒指戴上,然後我們就結婚。”
  趙清雪神情複雜的看著手裏的戒指,明知配不上他,如果自己有足夠的理智,就應該把戒指還給他。可是她卻做不到,因為她舍不得,當年因為驕傲和自尊,錯過了那麽好的李明銳,如果而今又因為猶疑和自卑,錯過王思強,那她也就真的不值得擁有任何愛情了。既然舍不得,那麽她能做的也隻有努力讓自己變得美好起來吧。做了決定之後,趙清雪握住手中的戒指,抬起頭平靜的看著王思強,然後用另一隻手寫下一句話:“請給我半年時間,半年之後我會告訴你答案。”
  王思強看到,鬆了口氣,還好她沒把戒指還給他,也許她需要的隻是更多的時間去想清楚將來而已。沒關係,他並不在乎等她半年或者更長,他會一直默默的陪著她,守著她的,反正他也沒打算娶別人。於是王思強笑著說:“你慢慢想吧,半年,一年,兩年,都沒關係。至少現在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從那以後,王思強不再跟趙清雪提結婚的事,一如既往的陪著她。趙清雪也不提那天的事,隻是好像比以前忙碌了很多。晚上還經常去找吳瑩,開始時是每周一次,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變成一周兩次,後來又變成了一周三次。本來隻要趙清雪自己開心,她去哪王思強都無所謂,可是一周找吳瑩三次實在有些頻繁,還固執地不讓王思強接送。而且更讓王思強奇怪的是,照說出去看朋友應該是件高興的事,但趙清雪回來時卻常常是有些失落的樣子。王思強旁敲側擊的問了幾次,但趙清雪好像不用多談的樣子,他也就隻好隨她了。
  有一天晚上,王思強正要從公司回家,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吳瑩打過來的。他接起來問吳瑩有什麽事。
  吳瑩請他轉告趙清雪,她晚上臨時有急事,隻能改在第二天再和趙清雪見麵了。
  王思強心想趙清雪不肯說為什麽總去找吳瑩,現在倒是正好可以問問吳瑩,於是說:“你的話我一定會告訴趙清雪,不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到底在忙些什麽?我的女朋友現在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快比和我在一起都長了。”
  吳瑩沉默了一瞬,才歎口氣說:“我也是沒辦法呀,不過看來她這次是下了決心了,我也就隻能盡最大努力幫她。至於她到底想幹什麽,有了結果之後她自然會告訴你。她不說,我也不能說,你還等等吧。”
  王思強知道吳瑩大概也是不會告訴他真正的緣由了,隻好作罷。
  十一月下旬開始,王思強注意到趙清雪每天都穿高領毛衣,不光毛衣,她連睡衣都換成了高領的。他開始以為是趙清雪覺得家裏冷,還特意給買了個小加熱器放在她房間裏,後來發現她從來也不用。於是他隻好問她是不是因為冷,才天天穿成這樣。趙清雪笑笑,比個手勢,告訴他是因為今年流行高領毛衣。王思強雖然覺得奇怪,但反正她怎麽穿,他都覺得好看,也就不再管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聖誕前夜。因為王思強是基督徒,平安夜自然要去教堂,趙清雪當然也是和他一起去。那天教堂人很多,還有各種唱詩表演,很熱鬧。參加完所有活動,已經有些晚了,兩個人從教堂出來就直接回了家。
  進了家門,王思強拉趙清雪坐到沙發上,把她抱在懷裏,對著她耳垂吹氣,弄得趙清雪癢癢的,她躲不開,幹脆鑽到王思強懷裏。王思強看到,溫柔地吻了一下趙清雪的額頭,把一隻小盒子塞到趙清雪手裏,微笑著說:“聖誕快樂!”
  趙清雪默默打開王思強塞給她的那隻小巧的首飾盒,發現裏麵竟然是一副璀璨奪目的鑽石耳墜。她不覺看了又看,覺得真的很漂亮。
  王思強輕輕問她:“喜歡嗎?”
  趙清雪點點頭。王思強把耳墜取出來,幫趙清雪戴上,然後吻吻趙清雪的耳垂,說:“你總是那麽美。”
  趙清雪看著王思強微微一笑,然後比了一句手語,“我也又禮物送給你,希望你也能喜歡。”
  “隻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王思強笑著說。
  趙清雪頑皮的笑笑,忽然趴到王思強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我愛你。”
  王思強聽到徹底呆在那裏。幾秒之後,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問趙清雪:“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說話了,不是我的幻覺吧。”
  趙清雪聽到,忍不住笑了起來,搖搖頭說:“不是幻覺,我把聲音給找回來了,那是我送給你的聖誕禮物。”雖然聲音還有些沙啞,但確確實實是用嘴說出來的。
  王思強這次終於相信了,他低低念了一句“感謝主,你總算又能說話了。”然後就把趙清雪緊緊的抱在懷裏。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抱得太緊,當王思強的頭碰到趙清雪的肩膀時,趙清雪忽然低低的叫了一聲。王思強聽到,馬上抬起頭問她:“怎麽了?那裏疼?”
  趙清雪理了理高領毛衣的領子,滿不在乎地說:“沒事,可能剛才一興奮,脖子稍微扭了一下。”
  王思強聽完趕緊給用手給趙清雪揉脖子。可是他越揉,趙清雪臉就越白,最後還是忍不住把他的手給推開了。王思強想想覺得不對,也不說話,猛地掀開了趙清雪的領子,然後倒吸一口氣。原來趙清雪的脖子上一塊一塊的,滿是青青紫紫,還到處都是針眼。他眉頭緊皺,心裏有些發沉地問:“這是怎麽回事?”
  趙清雪把領子拉回來,盡量用輕鬆的口氣說:“不是什麽大事,吳瑩一直用針灸給我治療,開始沒什麽效果。她就把我肩部和頸部的穴位都試了幾遍,有時還會試著放一點血。不過要不是她這麽試,我也不可能這麽快說話。”
  王思強一聽還有肩部,不由分說的把趙清雪的毛衣脫了,又解開她的襯衣,檢查她的肩膀。看著她紅腫的肩膀,王思強隻覺得心疼,他輕輕吻著趙清雪的肩膀。過了好一會才歎著氣說:“何必受這麽多苦呢?能不能說話,我並不在意,而且即使不能說話,我對你的愛也不會少一絲一毫。”
  趙清雪很認真地看著王思強說:“我知道你不會在意,可是我在意。如果不能說話,我怎麽能配得起你,又怎麽能嫁給你。”
  王思強忍不住又歎氣,“傻丫頭,看來你還是受了我外公的影響。配不配是我說了算,隻要我覺得幸福就夠了。隻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幸福,那和你能不能說話無關。不過現在你可以說話了,那你願意嫁給我了嗎?”
  雖然有些微窘,趙清雪這次倒沒猶豫,看著王思強,微微一笑,點頭說: “好,我嫁給你。”
  “真不容易,你總算同意了。”王思強說完,又一次抱住趙清雪,不過這次他很小心的避開了她的脖子和肩膀,溫柔的吻她的唇。之後他又一點一點吻她脖子上的傷處。
  王思強的唇吻過趙清雪的脖子時,讓趙清雪心裏一陣酥麻,呼吸也跟著有些急促。過了一會她感覺到王思強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輕輕脫掉了趙清雪的襯衣,從脖子肩膀一路吻到了趙清雪的胸前,在趙清雪最後一件內衣前,王思強微微停了一下,抬起頭,眼神有些迷亂的看著趙清雪,聲音低啞地問:“可以嗎?”
  趙清雪隻是閉上眼,沒說話。王思強看她沒有拒絕,伸出微微發抖的手,用了好久才脫掉趙清雪上身僅剩的那件內衣。然後他深深吸了口氣,低頭極溫柔地吻住了她的胸口,感到懷裏的趙清雪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他什麽也沒說,輕輕抱起趙清雪,走進了主臥室。這一次,他已經不可能停下了。
  那是一個歡愉而難忘的夜晚,她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他用全部的溫柔安撫她的痛楚,引導她的快樂。於是他們終於融入彼此,釋放出所有的深情和愛戀。深夜時,激情褪去,他深情的吻著她,一遍遍的在她耳邊說:“我愛你。”最後兩人疲憊的人相擁而眠。
  第二天一早,趙清雪醒來的時候,王思強已經不再床上了。她卻毫不意外的在廚房找到他,和過去多少個日子一樣,一手拿書,一手拿隻大勺地在給她煮粥。趙清雪默默走上去,抱住他。他回頭溫柔地看著她笑,輕輕在她耳邊說:“我愛你。”然後低頭吻她。
  朝陽的微光裏,趙清雪看著王思強深情的眼眸,知道她終於擁有了那份她一直想要的最美的愛情,也終於擁有了那份她一直想要的簡單的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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