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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裏的答案(三十)

(2022-03-16 13:17:05) 下一個

30 味道

 

    等到收拾停當躺到床上的時候,我才想起來早操時分宿舍門口來來往往會有很多人,譚天這麽出名,他如果大清早的在樓下等我,手裏還拿著我的衣服,該怎樣的惹人非議呀!

    大家會怎麽看我?肯定少不了閑言碎語,到時候我就百口莫辯了。唉,該怎麽辦呢?我想得頭昏腦漲也沒想出來。算了,不管它,明天再說,累了一天的我很快睡著了。

    睡夢中,我好像聽見床頭的窗戶上的響了一聲,我費力的抬起右眼皮從窗簾縫裏往外瞄了一眼,天才剛蒙蒙亮。這是下雨的聲音嗎?太好了,不用出操了。

    可是這聲音斷斷續續的,間隔又挺長,響一下,停一會兒,再響一下,不像是雨聲。我不想理會,打算翻身繼續睡,但是聲音仍舊持續著。我隻好掙紮著朦朧的睡眼半欠起身,撩開窗簾一角,看看到底是什麽聲音。

    這一看把我驚得從床上蹦了起來,瞌睡蟲全嚇跑了。宿舍樓後麵的山坡上有很多高大的香樟樹,其中正對著我窗戶的那棵上竟坐著一個人,而那個人正是譚天!

    譚天又一次以驚世駭俗的方式出現在我麵前。清晨,半空中,我的窗前!

    隻見他上身穿一件黑色T恤,下著黑色運動褲,我覺得如果他能找到一塊黑手帕的話肯定也會蒙在臉上。他支著一條腿斜靠在樹幹上,另一條腿在半空中晃悠晃悠的不無得意,左肩上挎了個包裹,右手正做出扔石子的動作。臉上一幅孤傲清冷但又玩世不恭的表情,他這促狹又機靈的樣子就似我想象中的楊過。

    這香樟樹足有十來米高,他是怎麽爬上來的?他怎麽知道哪扇窗戶是我寢室的?他爬到樹上來幹什麽?

    譚天看見我在窗戶口露了臉,連忙一撒手扔掉了手中的石子,朝我揮揮手,臉上露出了初升太陽般的笑容。

    這棵樹的樹杈離我的窗戶不過五六米遠,我能清晰的看見他的表情。他今天的笑容特別燦爛,跟以往的好像都不一樣,像是一口新挖的油井,笑容從心底裏噴薄而出,源源不斷。他的頭發被晨露微微打濕了,顯得越發黑亮,兩道本就濃黑的眉毛現在更是墨如遠山。

    他身後茂盛的樹葉在微風中婆娑搖曳,仿佛天方夜譚裏的那張飛毯,而他好像就是坐著飛毯從天而降來到我麵前。隻見他朝氣蓬勃的笑著朝我伸出手,我竟不自覺的也想伸手握住他,跟他一起加入到飛毯裏。

    待我手觸到玻璃才發現窗戶還沒打開。我趕緊低頭隱藏微微一紅的臉,輕手輕腳的打開窗戶。

    同學們都還在睡覺,我不敢說話,比個手勢問他在樹上幹嘛呢?

    譚天衝我抬抬下巴,並用手示意讓我往邊上讓讓。

    我趕緊背貼著床沿站好,剛一站定,就見的一下,一個包裹略過我的鼻尖,從窗戶裏飛了進來。我怕包裹掉地的聲音吵醒同學們,眼明手快的一把接住了它。

    包裹上係著繩子,再看看窗外,繩子的另一頭拽在譚天手裏。他跟我比了個OK的手勢,我解開包裹上的繩結,他嗖嗖幾下又把繩子收回去繞在了胳膊上。

    待我回到窗前,隻見他雙腿懸空坐在樹幹上,跟我抱拳作揖,用口型說了聲謝謝,調皮的衝我眨眨眼,然後像隻靈巧的猴子般一溜煙爬下樹去。我剛把頭探出窗外,他已經穩穩的落在了地上。他仰起頭,非常得意的看了看我,那樣子仿佛是在說看我厲害不?我不禁莞爾一笑,對他豎了個大拇指。他朝我揮揮手,小跑的沿著樓邊迅速離開了。

    包裹被疊成了一個正方形,外層套著塑料袋,用寬膠帶整整齊齊的打了個十字封。看不出來他還真是個細心的人,怕弄髒了我的東西,包得嚴嚴實實的。我拆開包裹,裏麵除了我的軍裝和橫幅,還夾著一張紙條。

    “晨時人多口雜多有不便,故出此策。大恩不言謝,銘記在心。譚天

    看著他字條的措辭,我忍俊不禁,還模擬文言文呢,真以為自己是俠客啊。爬到樹上來還我軍裝,真虧他想得出來。他是早早就偵查過我的寢室對著哪棵樹了嗎?

    以前以為他是個神經大條的馬大哈,卻實際上粗中有細。為了不把我置於尷尬的境地,他才大費周章的想出這個點子。他能如此替我著想,我暗自欣喜,心頭不經意的略過一絲甜蜜。

    對著譚天的字條,我在心裏說了聲謝謝,然後寶貝似的把紙條仔細折起來收好。

    出早操的廣播響了,我換上軍裝跟大家一起下樓。突然我察覺到衣服上有股不屬於我的味道,嗯,那是譚天身上的氣味。

    據說人的鼻子裏有六百萬個嗅覺接收器,包含四百多種不同類型,數量與類型的多寡每個人都不一樣。我大概是嗅覺接收器特別多的人,我的嗅覺跟我的聽覺一樣非常靈敏且有記憶力。聞到過一次的氣味就能儲存在腦子裏,下次再聞到的時候會自動跳出當初聞到時的場景。

    這個氣味在跟譚天擠公交車的時候,打球撞在一起的時候,我都聞到過。很難形容這個氣味像什麽,因為世上根本找不到和這一模一樣的氣味。但是每次聞到這個氣味,我的心都會微微一動。

    我看到過一篇文章說,人體內的白血球抗原基因主宰著人類所發出的化學信號及對嗅覺的喜好。女人的嗅覺比男人靈敏,能夠嗅出那些人體白血球抗原基因的特色。如果一個男人的基因特色與自己的相類似,女人就會喜歡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味。根據這篇文章推論的話,譚天的白血球抗原基因跟我的一定重合度非常高。

    那一整天,不管我汗濕了衣服多少回,隻要一停下來我就能從領口上聞到這個氣味,心就會跟著漏跳一拍。如果把我那天的心跳用心電圖記錄下來,那一定是五嶽並排那樣的連綿起伏和層巒疊嶂;如果改個坐標係畫成K線圖,那一定是有一個大莊家在調戲韭菜們,高拋低吸的輪番上陣好幾個回合。

    人的大腦如果是家長的話,人的心大概就是調皮的小孩,有時候不大聽話。大人囑咐過很多遍不要做的事,還是忍不住要去嚐試,等撞的頭破血流了才會吸取教訓。我的心就是這樣會不自覺的溜出來搗亂。

    腦子經常告訴心說:別忘了支教那會兒譚天是怎麽回歐陽飛宇的話的,別忘了暑假裏我是怎麽下定決心不再去想起他。可是心總是不在焉的聽著腦子講話,貌似很認真卻一句也沒聽進去,早就溜到噴泉邊開小差去了。

    小時候經常做一道數學題,一隻蝸牛從井底往上爬,白天爬一米,晚上掉半米,問幾天可以爬到井口。我好像還不如那隻蝸牛,理智清醒的時候聽從大腦命令爬一米,心偷偷的搞破壞時就會掉兩米。等醒來時發現已經在泥裏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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