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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華爾街包工頭 (上)

(2004-04-03 09:06:28) 下一個
1。 在這個最平凡不過的一大早,丁丁我坐在辦公室裏,一邊翻著文件夾,一邊打開中文網站流覽。看見原創論壇裏,就這麽活著寫“合並”,斷腸人在天涯寫愛情,噢,確切地說,“應該不算是愛情”。心裏癢癢的,也想跟著寫點故事。寫什麽呢?有點煩啊有點亂,最近什麽都在變,自從合並人心慌,前途在哪看不見。完了,前一陣東遊西逛,在紅牆論壇跟一樂爺學會了打油詩,現在搖頭晃腦張嘴就是樂體打油,收不住了。 說正事,自從被ABC公司收購以後,看似平靜的office裏大家心裏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這不,今天上麵派一個家夥來訓話,大談ABC百年以來的管理意念,Mission Statement,Vision and Philosophy。我帶頭正襟危坐在第一排,硬著頭皮聽著。心裏卻在想,怎麽感覺好像我們是土匪被收編進正規軍,先受受思想教育,提高一下水平。得,給這位Harvard MBA兼摔鍋捧捧場,瞧人家千裏迢迢從總部飛來咱們NYC,口若懸河講得也不易了,給他遞上一瓶礦泉水。 講著講著Harvard man就跑題了。開始透露他怎麽建議總部改進the way to run branch offices,還拿Flushing office說事,應該如何如何。哎喲,我有氣了,你誰呀?這Flushing office可是我們拚死拚活打點起來的,你來指手劃腳?大白天喝礦泉水你也能高!連我們的老上級,現在作了新公司VP的Rich對我們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征求意見。要不是Rich囑咐過我們配合transition,丁丁我今天一定給你幾個tough questions讓你下不來台。哎,現在咱們不是嫡係了,憋氣呀,強忍著聽完訓話。 2。 送走Harvard man以後,已經過了lunch time。憋氣歸憋氣,工作還是要照常進行的。現在公司裏上下左右方方麵麵都很混亂,加上經濟不景氣,股市不振奮。ABC公司的strategy很明確,在這段時間裏先不要忙著開發新業務,穩住現有的accounts是priority。憑著五六年的經驗,我直覺地感到這是非常正確的。那就看看檔案吧,從這個季度需要作的annual review開始,調出list。很親切,50%以上的accounts都是親手作出來的,後麵都有一個故事。雖然作了Branch Manager,身兼supervisory,training的職責,依然喜歡親自見自己的客戶。其它的交給Peter去好了。手指順著list劃下來,落在了一個名字上,Sigmatech。我笑了,就是它了。撥通電話。 “Hey,Dennis。This is Ding Ding。What’s up?” “哎喲,是丁丁呀!別跟我拽英文。忙著呢,一邊吃盒飯一邊幹活呢。有何貴幹?” “Anniversary。I got to see you.” “什麽Anniversary?誰的Anniversary?又讓我吐血?” “我說包工頭,是你的account annual review。” “啊,這個呀?算了吧,我哪有時間?信得過你,你就看著辦吧!” “不行。你去年就skip一次了。現在ABC嚴格著呢,你別害我丟飯碗啊。就今天晚上了,我去找你。” “哎,我這六七點鍾能忙完就不錯了。路上還得一個半小時才到家呢。玲玲又該抱怨了。” 玲玲是他老婆,我老鄉。 “Come on。It’s Thursday night。法定的泡吧時間,你又是正經事。玲玲那邊我替你請個假。說定了,六點鍾我到你那兒,不見不散。” 一下午我精心準備著Dennis的file,心裏非常期待晚上的會麵。離開辦公室,走入初秋涼爽宜人的紐約的傍晚,在地鐵站口,融入了下班的人潮。人們步履匆匆地擦肩而過。在這個八百萬人口的都市裏,我真正關心牽掛的又有幾個人呢?Dennis便是其中一個。 3。 坐在開往曼哈頓的地鐵上,窗外是一片黑暗,車廂內照例是表情冷漠的麵孔,耳朵裏是隆隆的撞擊鐵軌的聲音。隻有在到達某一站的時候,才有刺眼的燈光和上下車流動的人群。關於Dennis的記憶,就像車窗外的站台、燈光、廣告,一片一片斷斷續續地閃過。 從大學同窗到出國之前,是認識Dennis的第一個五年。沒有很深的印象,他是屬於各方麵不很出眾的那一類男生,功課、社交、文體,都是中中庸庸的。唯一的印象是在大四那次全係的新年聚會上。我和大二的玲玲聊得火熱,因為是同鄉,她常來向我這個學姐谘詢選修課、參考書之類的學業方麵的事情,那次也正在談論某個教授如何在考試上無比刁難學生。Dennis神秘唏唏地把我叫到一邊,說,“哎,幫個忙,問問玲玲有沒有男朋友。” 明白了,看上人家了, 我最愛幫這個忙了。玲玲順著我的手指方向望了望Dennis,答道“沒有。” 其實我隻是傳了一個話,倆人倒是一直念叨著我是他們的紅娘。 第二個五年是一片空白,或者說就像現在的窗外,一片漆黑。我在中部、他在紐約,讀學位。98年我來到紐約工作才重新聯係上。那時他改行作電腦,在Lehman Brothers編程序,世貿大廈裏上班。我也在下城,有時在一起吃lunch,他自然而然地成為我的紐約指南。真正開始了解Dennis,其實就是從那兒開始的。他那時說得最多的,是電腦行業發展多麽的快。華爾街firms裏的IT work很大部分都給 contractors去作,機會太多了。他自己準備攛一個contractor公司。後來還真的讓他實現了。再後來我經常出差,天南海北地跑,為公司賣命。兩人聯絡越來越少。 真正體會對Dennis的牽掛是911那次。一直以來並沒有感到Dennis的特別,就象空氣每天呼吸著我並不覺得它的存在,又像前一陣紐約大停電時爬了23層樓回家才發現電的可貴。911那天我正出差在路上,看著電視屏幕上燃燒的世貿大廈1號樓,心中絞痛。隻知道Dennis在裏麵,忘記了在哪一層樓。撥電話,辦公室、手機,通通沒人接。恰好他們剛剛在新州買了房子搬了家,手頭上沒有新家的號碼。就這樣一直沒有聯絡上。電視不停地實況轉播,我看著塔樓的火越燒越大,後來就有人從高層上跳出來,再後來就是整個樓坍塌。心裏的沉重好似被壓在那個樓下麵。我想自己對911之所以體會如此痛切,不僅僅是那死去的三千條生命的無辜,更重用的是一個我熟知的朋友,差一點就與我生死兩界。 幾天以後回到紐約才與Dennis聯係上,他逃離大樓匆忙,cell phone and lap top都埋在了裏麵。LB遭受巨大的打擊,還不知道如何重建公司呢。我們的office離那裏不遠,也沒法上班了。同時還擔心恐怖活動的餘波,那一陣大家都是驚魂不定、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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