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旅

用文字震撼心靈!
正文

鄉村沉淪 三十四

(2008-05-05 18:32:09) 下一個

“程敬,程敬。程敬在嗎?”

謀安,巧珍和兒子剛端上稀飯,就聽到有人喊。

“哎呀,是大奶奶。”

謀安巧珍雙雙攆出門外。

“程敬沒來你們家?”菊花奶奶見他們出來,在院中站住。

“大奶奶,大哥沒有回去呀?”謀安不解地問。

“大哥一早來過,沒待一會兒就走了。是不是上田畈去了?”巧珍猜測。

“噯,這孩子,跑哪兒去了?真是的!到吃飯的時候了也不回來。”菊花奶奶埋怨,“行了,你們吃飯吧。”菊花奶奶說完,返身往回走。

“大奶奶,不坐了?慢點走呀。”巧珍站在門口喊。

“不了,不了,你們快進去吃飯吧。”菊花奶奶頭都不回,“什麽都不帶,上田畈能幹什麽?真是的!”

“噯,大哥真的是上田畈了嗎?會不會出事?”

“不會吧?”謀安也有著一絲隱約的擔心,“什麽樣的苦難沒經過。”謀安搖搖頭,返回屋內。

“也是地,他們這次可不能再傷菊花心了。”

 

程敬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家中時已經臨近中午了。毒辣辣的陽光肆虐地榨取他身上的每一滴汗珠,灼燒著他的背脊。身上的灰白色外褂正在變硬變脆,仿佛隨時都會燃燒。也隻有臨近門前,在這幾棵稀疏的樹蔭裏,他才能感受到些許陰涼,眼睛的刺痛才略有緩和。

但門是鎖著的。他不知道母親去了哪裏,這樣的天氣對母親孱弱的身軀無疑是個摧殘。他立即轉身,他得去找母親。

他看見了不遠處的母親正顫巍巍朝著家中趕來。

“娘!”程敬迎上前,攙住母親,“這大熱天,您又上哪兒呢?”

“……上哪兒了?你這孩子,一出去就沒了人影!我上巧珍家問了,他們說你早回來了。”老人喘著粗氣,用手搭著程敬的胳膊,“這天……”老人的衣服上背著一層薄薄的鹽霜,“我在家左等右等都不見你回來,我怕你上田畈出了啥事。噯,害得我在田畈找了幾遍,硬是擔了一上午的心。”老人撩起衣襟,在臉上擦了一把,“你上哪去了這麽長時間?”

“娘!”望著母親稀疏寥寥的灰白色頭發,程敬的鼻子酸酸的,“我們進屋吧,進屋我慢慢跟您說。”

 

“你,你拿了折子?”當程敬打著扇子,將所有一切以及自己剛剛萌發的懊悔和歉疚一五一十地告訴母親後,菊花奶奶張大了嘴巴,翻著微微混濁的雙眼,驚呆了。

“娘。”

“……”淚從老人幹枯的眼窩裏滾落,“作孽呀!”

“娘,我,我也是沒有辦法呀。她人又走了,我就是想送給她都沒處送呀。”

“唉!”老人深歎了一口氣,用手背一下下揩揩眼窩,“我們、對不起菊花呀!”

眼淚卻怎麽也擦不盡。

“娘!……”

“還的也就還了,本子上的你可不能動!”

“噯。我知道,我知道。”

“……”老人將雙眼轉向門外,外麵斑斕的世界在燥熱的舔食下失去了原本奪目的光彩,隻剩下焦灼、灰蒙和呻吟。

“等收上稻子,得去找找她!”老人定定望著遠方,眼裏一片空蒙。

“娘,我記下了。”程敬站起身,“早上我去老隊長那兒了,他說塘裏沒有水了,這稻子怕是澆不成了”程敬忍不住望了一眼門外。

“那,那稻子就不要了?”老人急了,也顧不上擦眼淚,站起來,“還有,那秧苗隻怕也快幹死了。”

“娘,您別著急!吃完飯,我就去田畈看看。”

“還是等傍晚涼了再去吧。這大熱天。哎,去了也就那麽回事,別熱壞了身子。”她又想起了自己中暑一事。

“老隊長說,預報講今晚或者明天可能有雨。”

“老菩薩保佑!真要有雨就好了。”老人又轉向廚房,“也不曉得這預報準不準。”

“應該差不多”程敬跟在母親身後,“娘,玉蘭回來了。”為了寬慰母親他岔開了話題。

“玉蘭回來了?”老人頓住身形,扭過臉,“她那屋還能住人?她怎麽不在她娘家住了?”

“娘家住不下去了。說是舅娘天天不給好臉色看。”見母親鑽進灶下,程敬便在鍋台上收拾起來,“娘,中午有菜嗎 ?”

“有,碗櫃裏有熟菜,早晨做的,熱一下就行了。”

“她那屋是住不了了,那屋比我這屋子還要破。”程敬從碗櫃裏端出一碗菜,掀開鍋蓋,母親已在灶下生起了火。

“那回來怎麽辦?”

“住在謀源家呢。我上謀源家遇上了,說是老隊長說的情。等美華她們一走,順帶給她們看看家。”

“可老住在人家也不是辦法。”

“還不是和我們家一樣,走一步算一步。”

 

鄉下人到了暑季都有午休的習慣。正午白花花的太陽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會一層層剜駁著你的皮膚,身體壯的小夥或許還能挺個一時半夥;身體較弱的,是絕對不敢去逞那個強的。按常規,老隊長每天中午也都要睡一覺。但這兩天中午他躺在躺椅裏,就是沒有一絲睡意。

劉大福倒是堵住了,但堵住的仍然還是那個字-“等”。等到什麽時候就是什麽時候。

“狗日子,要你這書記有什麽用?!”但這話也隻能在心裏罵罵臉上仍是非常殷勤的,而且在路上,他還狠狠心掏出十元錢買了一盒皖煙。

劉大福還真給了老隊長不小的麵子,窩在橡木沙發上,接過煙,隻是夾在手上,當老隊長要為他點煙時,他隻是用手擋了擋,“回去吧,有消息我會打電話給你的。大熱天,也不用一趟又一趟地跑。”

老隊長這才知道十塊錢一包的皖煙還是沒有趕上劉大福的消費水準。

“那,那您多催催。他現在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怎麽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說老隊長,你怎麽連這點事都安排不明白?!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得我親自過問,我能問得過來嗎?”劉大福向老隊長翻翻白眼,索性將煙卷放在了茶幾上。

“暫時是有地方住,我把他安排在周勇家了。可那不是人家的家麽?”老隊長帶著笑,細聲細語地解釋。

“看看,既然有地方住,你還著急幹什麽?周勇也不會三兩天就回來。還是回去吧,我知道了。”

“您多催催,我走了。”

劉大福點點頭,算是答複。

 

“狗日的!”

“行了,別罵了。嗟,都罵了兩天了,還沒有罵夠呀。”老伴為他端來茶杯,老隊長從躺椅上爬起來,“這個狗日的,還白花了老子十塊錢!”他接過茶杯。

“原來是心疼那十塊錢啦,我說怎麽罵起來沒有完呢。”老伴笑了。

“你知道什麽!”

“我不知道,好,好,你接著罵,罵渴了別忘了喝水。”

“嘿嘿……”老隊長也被老伴逗樂了,順勢呷了口茶。

茶是涼的,但剛一下肚,汗便從全身溢出。

“再有十來天就要割稻子了,這鬼天!”老隊長將茶杯放在地麵,又抓起蒲扇,“也不知晚上下不下雨。”

“這要不下呀……”老伴也輪起扇子,挨著老隊長的旁邊坐下。

“你去睡會兒吧。”

“這麽熱?!誰能睡得著?”老伴嘟囔著,“老菩薩保佑今晚下雨吧。”

“真要有菩薩就好了。”

“唉!”老伴往前湊了湊,壓低了嗓音,“我們也上大楓樹那燒點紙?”

“……”老隊長瞟了她一眼。

“不行呀?你別不信,老多人都去請了呢。”

老隊長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

“要不,我去?”

“再說吧。”

“我看啦,今年年頭不怎麽地,還是請請吧。”老伴不無擔憂。

[ 打印 ]
閱讀 ()評論 (4)
評論
danyun 回複 悄悄話 終於進來這裏了:)問好!
TOM那邊進不去,不知道原因。不過還隻有33、34沒看,嗬嗬,您的進度一點也不快哦~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