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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的上海大學生想什麽? 請看1944年的日記(圖)

(2011-03-31 09:13:08) 下一個

  1944時代背景

  整理者言:

  這是一個上海大同大學學生1944年的日記,寫得很有趣味,讓我們體會到了那個時代上海的感覺。

  他的家境應是比較好的,父親在銀行工作,地位也不低,家中還有好幾個廠的股票,一家六口過的日子還是很優裕的。

  但就是這樣的家庭,還是會有像他這樣的人,對那個社會不滿,對窮人有同情心,關注國家命運,我們從他的日記中知道了他的人生態度。

  5月20日星期六陰

  在園裏隨便的散步,我注意到洋玫瑰差不多都謝了,隻剩下三四朵仍舊很惹人愛,我不知怎地想起有一天傍晚的一幕,蔡××在園裏采了三朵花,拿著走出了大門,預備回家去,我們站在門口又聊上了。兩個小孩走了過來,一男一女,大概是姐弟吧!姐姐不過七八歲,弟弟至多也不過六歲,都長得胖胖的很有趣,衣裳不大考究,手腕很黑,一望而知是窮人家的子女。弟弟看見老蔡手裏的花,兩個烏黑的眼睛不住的盯著看,終於過來向老蔡說:“給我一朵花好嗎?” 老蔡沒有理他,姐姐知道是要不到的,拉著弟弟催他快走,弟弟還不死心,拚命的看著花,好一會方跟姐姐走開。我當時很想采一朵遞他,但是又一想是在大門口,這次給了難免以後不來要,就沒有送。今天想起真後悔,我為什麽不給他一朵呢?我們家裏種著花有幾十朵,天天有得看。他也和我們一樣是人,不過窮了一些,為什麽想要一朵都得不到?花木也要被當做少數人的私有品嗎?不,我不該說後悔過去的事,悔又不濟於事,我該記得,永遠記得那傍晚的一幕,不能讓它重演。
 


  5月21日星期日晴

  青哥的同學嚴××今天下午來了,他六月七日就要戴方帽子了。他說畢業同學每人差不多要化千把塊錢,什麽通宵跳舞,什麽penty,他說真犯不著。我也說真犯不著。他還說St.John(聖約翰大學)的女學生很多打扮的不像學生,男學生雖不打扮,可是那付派頭也不像學生,香煙嘴角一夾,敞開領子,歪戴帽子,走起跆來兩個人擠在一起,挺著肚子那份神氣,三句話不和就講打,打到巡捕房就比誰家有來頭先放回家。其實這種情形我們貴校大同亦何嚐沒有?我知道不多罷了。嚴兄歎氣說:“上海真是太黑暗了!”不是上海黑暗,是那些人腐敗罷了。

  5月22日星期一晴

  病剛好的時候終日不能做任何事,因此和無線電結了緣,平常不聽的歌曲也聽,滑稽也聽,久而久之成為今天不可少的功課,沒有一天不聽無線電,聽的常是歌曲滑稽,而歌曲就簡直不是歌曲是小調,哥啊妹啊,標準的靡靡之音。滑稽呢,男人裝女人腔,南腔北調耍貧嘴,怎麽瞎扯不像話就怎麽瞎扯。這些聲音真是足以亡國。從前我痛罵聽這些的人們,現在居然自己也常聽,怎麽行?我是青年,不能讓這種亡國之音來消磨歲月,從今天起我立意不得再聽歌曲,再聽滑稽,沒有事做,呆坐或睡覺都比聽這些聲音強。

  整理者言:

  談當時的大學風氣和無線電中之聲音,正說明了混沌中的覺醒,而這種覺醒也始終是文化中的主流,道德中的方正,由此也反證了要一個時代的道德整體淪喪是不容易的。

  5月27日星期六陰

  今天上午信和紗廠開股東大會,我們有兩張入場券,父親對我和弟弟說,你們可以去見識見識,同時還可有茶點吃。於是我們就去了,人真不少,八仙橋青年會九樓東廳和西廳完全坐滿。是由顏惠慶先生主持,十時到個一時是常會,報告營業概況,改選監察人。十一時起是臨時會,報告增資情形和修改章程。我們去晚了,隻趕上臨時會,開完會大家吃茶點,每人四塊點心 一杯紅茶,也不算少。

  整理者言:

  真實的事件在日記中記下了,信和紗廠開股東大會,顏惠慶先生主持,八仙橋青年會九樓東廳和西廳每人四塊點心,一杯紅茶,都豐富了《信和紗廠史》、《顏惠慶先生年譜》、《八仙橋青年會史》的內容,也讓現代人知道了開股東大會時可以吃點什麽!

  5月28日星期日陰

  有位沈大可先生今天來訪父親,他是父親的老同學,在杭州做事,最近由杭州來,特地來拜訪的。相談之下,沈先生提到現在農村的問題,農民受不了重稅或低價收買的壓迫,大多走上單幫的道路(單幫就是從一個地方帶些貨物到另一個地方,由於兩地物價的不等從中獲利,足以為生),因為如此比耕田舒服的多。但是這樣一來,生產者大多變成消費者,農作物出產太少,出產少,價錢就高,生活i費用就被間接的提高,適有農民不務農事,田弛荒蕪,將來更要成為問題,這真是社會的一大危機。

  重稅和低價收買既然有這樣的影響,為什麽不取消呢?大概是國家收入不夠和軍糧需要的關係,而這兩個原因又是因為戰爭,那麽為什麽有戰爭呢?他來我不能不抵抗,他又說我的地盤不夠,要發展不得不打你,該是誰的錯誤呢?或者有人說什麽錯誤不錯誤,你們農村成問題關我什麽事,我的理由不要你問對不對?

  5月29日星期一陰雨

  晚上九點鍾,我正在寫小字,警報大響,是空襲警報演習,沒有十分注意它。過了一會,窗外有人大喊關燈!關燈!大概是我們的黑紙窗簾被風吹來吹去,燈光露到外麵丟了,聽見喊聲我們隻好把燈暫時關上,窗上又找一張黑紙錯開放上。門上想了半天沒有法子,拿了一床被用小細釘釘上,這樣費了不少時間,好不容易弄好,警報不響,是空襲解除。雖然燈火管製仍舊實行,查得已不那樣緊了。我們的工作是白忙了,但是想不出法子時,我說過有誌者事竟成,結果我們弄好了,所以很高興。

  整理者言:

  談農村破產、戰爭與發展,當時人的想法已抽象到那麽理智,那麽冷靜,也是很難得的!而在日本人統治下的燈火管製的警報聲中,仍能以“有誌者事竟成”的態度處事,這種沉穩也透出了對日本侵略者的蔑視。

  5月31日星期三陰

  弟弟最近寫了一篇小小劇本,是教室的一幕,對先生有些諷刺,他預備投到文友的周刊上去。父親看到了說:“假使真有那麽一回事,還是不投的好,先生看見了要和你做對的。從前寧恩承(父親的同學)在南開大學的校刊上寫了一篇大罵教授的文章名為輪回教育,說中學畢業生教小學,教出的學生到中學年業又去教小學,這是小輪回。留學生回國教大學,教出的學生畢業後出國留學回來又教大學,也是一個輪回。中國教育的失敗就是些輪回。他又說先生都是那一套,像有位教教育的教授從外國帶回來一本參考書,上課講授材料全在這本書裏麵,假使有人夜裏把那本書偷走,第二天早晨他隻好痛哭流涕,卷起鋪蓋辭職不幹了。這篇文章激怒了教授們,他們一定要找出寫文章的是誰?而校刊編輯不肯說,不能公開作者姓名。於是全體教授罷教,校長辭職,弄得很嚴重。事情弄大了,學生出來打圓場,請丁文江(南開校董) 出來了,丁先生向全體學生訓了一頓,並且要寫文章的人出來自首,聲明決不處罰。寧恩承倒很有勇氣,說是我寫的,要開除就開除我好了。結果沒有處罰。寧恩承念完了那學期就出洋去了,南開沒有讀畢業,就是因為這件事。總之,學生寫文章千萬不要罵先生,雖然寫得不錯,還是不說為好。”

  整理者言:

  這一大篇日記記下了當時的教授和學生之間關係的真話,也是那位父親對兒子的真愛。

  6月1日星期四晴

  今日上午十時,大滬百貨公司開幕,特請林康侯先生揭幕,周璿、陳娟娟、曹慧麟、李豔芳小姐剪彩,敬請各界仕女尤臨指教。父親任職的久安銀行和這家公司很有點關係,父親又是這家公司的監察人,因此我就和父親一塊兒光臨了,目的是瞻仰明星的“尊嚴”、“威風”。

  馬蹄上、大門口、後門口、旁門口,沒有一處不擠滿了人,都是等明星的影迷。明星的汽車一到,一擁而前。即使你不想擁去看看,你也得鬆動的往前、往後、往左、往右不住他動,兩個巡捎一人站一邊,一邊推開一十人,明星就走一步,明星沒有到的地方,人沒有被推,當然不會走開,明星走過的地方沒有巡捕推,人又擁上去。明星兩字在那時是不適合了,你看天上明星多麽自在,前後左右上下十萬八千裏也沒有別的星,而現在明星擠在既不明又不是星當中,簡直有點分不出來。

  明星由後門口請上小樓梯到了四樓總辦公室,然後到時候弄由大樓梯請下來到門口剪彩。下來以前,甬道中樓梯都擁擠了人,跟在禮堂裏看新娘子一樣,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你看看表,我問問他現在幾點鍾,雖然都有點不耐煩,但是看明星呢,難得的機會,恐怕夫之交臂,死後閻王問起看過某星沒有?怎麽交代?總算十點半才過,一件子詳鼓詳號打過後,有幾個幹事從樓上奔下來,一邊走一邊說:“讓開點,來了來了。”像是開路神,大亨件著明星徐徐而下,於是萬目共瞻,等明星到了門口,後麵的人也就擁到了門口。明星剪好彩重靳走向樓樣,大家也就擁到樓樣。可惜樓梯狹了一點,要不明星上了樓,樓下恐怕除了不敢離職的售貨員以外沒有半個人影了。大門外那班人呢,一定也有不少人在自誇“我看見的,你大概沒有看見吧?”你隻好不響,原來剪彩時門口是鐵絲攔起來的,大概是怕每個人都看到了不稀奇,更怕大家要爭看幾眼把門擠壞了。

  下午聽說米賣一千元一石了,可是這是另外一件事,那石米賣八萬元,明星也是要看的,看明星就忘了半價,吃大米可忘不了看明星,這是上海人哲學的一章。

  整理者言:

  由明星到米價,對比十分強烈,而日記作者的調侃也真是不同凡響,一個學機電的大學生還有這樣的“人文關懷”,真是難得!

  6月15日星期四晴

  前天和大前天衣裏都曹有過警報,情形令人相當緊張,因為這是防空演習了。

  警報使股票大跌,可決不會使物價大跌。

  聽說飛機的確來過,不過是偵察性質,沒有投彈,不過既來偵察就要來炸,戰事以來上海租界從來沒有遭到戰禍,這一次恐怕要不免了。

  6月18日星期日晴

  前天晚上中華書局四馬路門布部大火,全部房屋付之一炬,損失至钜。

  我懷疑那麽大的房子竟會完全燒完,救火會還就在斜對過,人一個也沒有死傷,怎麽可能?

  個天聽人說:大火時逢商務印書館怕被波及,全體職員都急忙上樓救,救火會的救火員竟就此趁火打劫,商務樓下東西丟掉不少。還有救火會每次救火看看房子考究就先講斤頭,每個救火員要多少錢,不給就等一會兒,燒得差不多了再救,叫你啼笑皆非。這等事情真是豈有此理!

  6月27日星期三晴-雨

  大前天聯保辦事處送來一張紙條,通知我今天下午六點到九點站崗,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我們知道自警團員是自二個歲到四十五歲,而且學生不必站崗的,以前一直沒有站過崗,忽然來了這麽一張條子,丈二和尚簡直摸不著頭腦。

  於是乎前天、昨天、今天上午弟弟到南詳模範內四聯保辦事處去了十幾趟,一半因為過節,一半因為公事不當公事辦,一直沒有找到那負責人宋先生。今天下午我又去了,總算碰到他,一問之下,自警團章程修改過了,自十八歲到四十五歲都要站崗,而且學生在課餘時間也得服務。我找不出理由質問,隻好協商免站了,宋先生說:“免站你想辦法好了,聯保裏辦事人都很辛苦,老實講請請客好了,一兩千塊錢的事。”鬧半天有錢就行,今天還是沒有法子,結果叫父親的車夫代我站了三個鍾頭。

  晚上老蔡來借車,我說起這件事,他說:“用不著出錢,你請醫生寫張身體不好的證書遞到巡捕房保中處去,再托托人自然可以免站了。”原來他們也是欺我們不懂門檻,敲竹杠罷了。

  整理者言:

  抗戰勝利前一年的上海發生了不少事,而這位大學生也在1944年寫了十個月的日記,記錄了他的見聞和感受,讓我們感受到了曆史的真實,感受到了明星剪彩、防空警報、居民站崗、四馬路大火,看著這一頁一頁的日記,我們仿佛回到了六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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