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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荻:毛澤東的古文侍讀

(2010-06-14 12:13:46) 下一個


    謝靜宜對蘆荻“麵試”

    毛澤東自1974年春天開始,視力明顯減弱了,看東西模糊不清。向來自己看文件、批文件的他,不得不叫機要秘書代讀,照他的意見代簽文件。這年8月,毛澤東路過武漢時,大夫在東湖賓館為他診看眼疾,斷定為“老年性白內障”。其中,有一隻眼睛病情比較嚴重。

    毛澤東素來手不釋卷,他的眠床之側,便是一大堆書。他尤為愛讀古代的詩、文、史。因患眼疾,不讀書,比不眠不食還難受。機要秘書可以讀文件,可是為他講史論文就勉為其難了。

    於是,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汪東興和副主任張耀祠著手尋覓合適的人選。既然要“講”,那普通話就要好,口齒要清楚;在毛澤東身邊講,那古典文學的根底要好,要能夠跟毛澤東對話;再說,毛澤東的生活晝夜顛倒,讀講者年紀不可太大,以免體力不支,但也不能太年輕,怕學術功底太淺,以中年最為合適。還有,進入中南海,政治上當然要可靠……

    遴選工作在悄然進行。首先想到的是北京大學中文係。汪東興、張耀祠委托當時的中共北京市委書記謝靜宜,從北大中文係物色人選。沒幾天,謝靜宜就送來北大中文係幾位教師的檔案,機要秘書張玉風一一念給毛澤東聽。聽罷,毛澤東說:“就讓蘆荻來試試看吧!”

    蘆荻,中年女教師,普普通通,並非學界名流。毛澤東選中了她,原因很簡單,博覽群書的毛澤東,讀過中國青年出版社1963年出版的《曆代文選》一書。這本書由中國人民大學語文係文學史教研室馮其庸、劉憶萱、蘆荻、劉瑞蓮、李永祜、吳秋瑾選注。毛澤東很喜歡其中的《觸說趙太後》、《別賦》(江淹)、《滕王閣序》(王勃),很巧,這幾篇文章的選注者正是蘆荻。記憶力甚強的毛澤東,當時便記住了蘆荻這名字。

    巧真巧,從1970年底起,蘆荻從中國人民大學語文係調往北京大學中文係。這樣,北大中文係報來的備選者之中,便有蘆荻。毛澤東記起了《曆代文選》,也就選中了蘆荻。

    1975年5月中旬,44歲的蘆荻忽地接到係裏的通知,說是要她準備給北京大學黨委委員們講《離騷》。那時,她在家煮牛奶,不慎燙傷左手、左腳,她以身體不適而推托。可是,似乎此事頗有來頭,校黨委指定要她講。她隻得從命。

    幾天之後,蘆荻被召到校黨委。謝靜宜已在那裏等候了———這是蘆荻頭一回跟這位市委書記兼北大黨委書記打交道。“蘆老師,請你給我們幾個人講講古文。”謝靜宜很客氣地說道。

    “是講《離騷》吧?”蘆荻準備從隨身的拎包中拿出《離騷》。

    “不,不講《離騷》。”謝靜宜說,“今天請你講另外兩篇古文,一篇是江淹《別賦》,另一篇是《觸說趙太後》。”

    蘆荻懵了!不是要她講《離騷》嗎?怎麽又改了篇目?雖說那兩篇古文她曾注釋過,畢竟已事隔多年,要講,也得準備一下呀。何況,身邊連這兩篇古文都沒有帶。

    沒有辦法,隻得全憑記憶隨口而講。她背起了《別賦》:“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在開始講《觸說趙太後》時,謝靜宜問了一句:“字到底念‘哲’還是‘龍’?”

    “字過去念‘哲’。現在根據出土文物的考證,應當念‘龍’。”蘆荻答道。

    謝靜宜露出滿意的神色,讓蘆荻繼續講下去。講畢,謝靜宜說了一句:“回去吧!”

    夤夜去見毛澤東

    5月23日,北大開來一輛中型麵包車,來到三裏河蘆荻家前。車上坐的有北大中文係的負責人,還有“梁效”的人馬。所謂“梁效”,即“兩校”的諧音。“文革”中許多“大批判”文章,署名“梁效”———北大和清華這“兩校”的寫作組,打著深深的“江記”烙印。蘆荻是個普通教員,與“梁效”素無來往。

    來客步入蘆荻家中,要她馬上帶換洗衣服、臉盆牙具之類以及幾本古文書籍,說是要住到什麽地方去。蘆荻隻得上了車,駛往北大未名湖畔的一幢樓。來到那兒,蘆荻才知,樓內是“梁效”寫作組的“大本營”。她被安排住在一個房間裏,據說還要她繼續講課。

    3天之後——5月26日晚上,看了一天的書,蘆荻神情疲憊,正準備就寢,卻響起敲門聲。不速之客竟是謝靜宜!謝靜宜要蘆荻收拾衣服用具,馬上隨車出發。

    上了車,謝靜宜這才開口:“我要帶你去見毛主席!”

    蘆荻瞪大了眼睛,嚇了一跳,說了聲:“什麽?見毛主席?”

    “你去給毛主席講詩、詞、歌、賦。”謝靜宜說出了緣由。

    蘆荻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毛主席是全國人民的偉大領袖,對中國古典文學深有造詣,怎麽會要她去講詩、詞、歌、賦?她如同墜入幻境一般,隻覺得車子飛一樣在前進。

    車子駛入中南海。在謝靜宜帶領下,她步入毛澤東住處。她仿佛在做夢一樣。眼前的毛澤東主席,不像往常記者們所形容的“神采奕奕”,顯得蒼老,有點病態,但精神仍很不錯。

    病中臥床的毛澤東握著蘆荻的手,問道:“會背劉禹錫的《西塞山懷古》這首詩嗎?”

    神情高度緊張的蘆荻,愣愣地站著。這時,毛澤東在床上慢慢地用鏗鏘之聲吟誦起來:

    王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從今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吟罷,毛澤東笑著問蘆荻:“你的名字,是不是從這首詩裏來的?”

    蘆荻笑了。她那緊張萬分的神經,在談笑中開始放鬆。毛澤東指了指自己的雙眼,說是患目疾,要請她代讀中國古文,蘆荻這才明白了請她來此的用意,鬆了一口氣。

    毛澤東跟她聊起了劉禹錫。他很喜歡劉禹錫的作品,欣賞那名句“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他會背劉禹錫的《陋室銘》、《烏衣巷》、《竹枝詞》、《楊柳枝詞》等許多作品。

    毛澤東興致很高,從唐朝的劉禹錫,談到了三國時的阮籍,又忽地提及了北周文學家庾信。他見蘆荻在一邊隻是聽著,笑道:“該輪到你講了,就講講庾信的《枯樹賦》吧。”

    蘆荻毫無準備。她憑著自己的記憶背誦起《枯樹賦》,邊背邊講解,毛澤東聽得很有興味。

    接著,又談起了那位“江郎才盡”的“江郎”——江淹的《別賦》以及《觸說趙太後》(顯然謝靜宜事先從毛澤東那裏知道他要聽講這兩篇古文,所以對蘆荻進行了“麵試”)。

    大約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的可以談論中國古典文學的對手,毛澤東顯得異常興奮。他下了床,在屋裏緩緩踱起步子來,一邊踱,一邊嘴裏哼詩誦詞。他緩步在寬大的房間裏踱了三圈。

    從夜裏10時18分,一口氣談到淩晨l時。大夫考慮到毛澤東正在病中,勸他早點休息。

    毛澤東談興正濃,又談了兩個小時,大夫下了“命令”,非要毛澤東休息不可。

    這時,蘆荻趕緊站了起來,向毛澤東告別。

    毛澤東嗜書如癡如醉

    蘆荻被送入離毛澤東住處很近的一幢樓裏,住了下來。蘆荻住在底樓的一間屋內。除了她以外,底樓還住著好多位為毛澤東治病的大夫。謝靜宜則住在二樓。

    從此,她的生活規律不得不作很大的改變:她上午睡覺;下午閉門看書,為講讀做案頭準備;深夜至淩晨,她來到毛澤東那裏,為他讀講詩文。她終日在中南海住著,不能回家。

    每當她奉召前往毛澤東那裏時,謝靜宜總要陪同一起去。謝靜宜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接近毛澤東的機會,以便從最高領袖那裏得知種種政治信息。

    蘆荻步入毛澤東臥室,總是畢恭畢敬地站立於毛澤東床前,雙手捧著書,逐字逐句地念。毛澤東一再叫她坐下來,她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來。這時,毛澤東往往對大夫、秘書說:“來,來,你們也來聽聽。”在聽講時,毛澤東還常常問大夫、秘書:“你們聽懂了沒有?”

    慢慢地,蘆荻擰緊了的神經鬆弛下來。毛澤東談笑風生,平易近人,使她逐漸地放鬆。

    毛澤東公務甚忙。盡管在病中,半個身子行動不便,終日臥床,可是他仍親自料理國內外大事,聽匯報,發指示。他隻能擠時間讀書。有時是夜裏11時,有時甚至是淩晨2時,毛澤東要讀書了,就叫秘書打電話給蘆荻,蘆荻跳上自行車,前往500米處的毛澤東住所,到達毛澤東那裏往往直喘氣。後來毛澤東在他的書房裏放了張桌子,讓蘆荻在那裏看書,他需要讀書時喚她進來。另外,她在書房裏工作,也便於她可以借閱毛澤東的藏書。

    起初,講古代詩詞,蘆荻得心應手。多年來,她潛心研究中國古代詩詞。毛澤東點什麽詩詞,她便可背出,並作講解。毛澤東點古代散文,蘆荻也還算能夠應付。

    可是,毛澤東涉獵麵廣。有時,要她讀《二十四史》,那已越出了她的專業範圍,她很生疏,有許多生僻的古字念不出來。這時,她往往停頓下來。毛澤東催促道:“念呀,念下去呀。”她隻得如實說,遇上不認識的字,要查字典。不料,毛澤東隨口說那字該怎麽念,並大笑起來。蘆荻一邊深感自己學識不夠,一邊非常佩服毛澤東淵博的知識。

    毛澤東對《魯迅全集》很有興趣。蘆荻並不熟悉魯迅的著作,隻得趕緊借來成套《魯迅全集》鑽研起來。有一次,毛澤東記起來,魯迅曾說過,爛蘋果隻消挖掉爛了的部分,仍然可以吃。他要蘆荻查這句話出自魯迅什麽文章。蘆荻費了很大勁才算查到了原文。

    日漸熟悉之後,有一回,毛澤東跟蘆荻談起南朝作家江淹的《別賦》時,說道:“江淹《別賦》中‘秋露如珠,秋月如王圭’。你的書中對‘王圭’的注釋不很準確。”

    她這才知道毛澤東曾看過她參加選注的《曆代文選》。她對毛澤東的博學,打心底裏佩服。

    在她進入中南海兩個來月,毛澤東的眼疾終於要動手術了。施行手術的,是北京廣安門醫院眼科中年大夫唐由之。毛澤東在第一次與唐由之見麵時,跟他與蘆荻見麵一樣,背誦了一首詩:

    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何期淚灑江南雨,又為斯民哭健兒。

    毛澤東所背誦的,是魯迅的《悼楊銓》,內中“花開花落兩由之”正包含“由之”兩字。毛澤東對唐大夫說:“你的父親一定是位讀書人,他可能讀了魯迅先生的詩,為你取了這個‘由之’的名字。”毛澤東的淵博知識和記憶力,使人們驚訝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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