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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朝鑄回憶錄10】卷入喬冠華的政治鬥爭中

(2010-03-31 14:13:54) 下一個


天安門四五事件一兩個星期之後,一部從北京開來的車駛到幹部學校,要載我立即去見外交部長喬冠華。車子在石家胡同喬冠華的私邸前放下我,這大宅以前屬於章含之的父親章士釗。喬冠華親自在門前迎接,把我引入書房,早已有三杯茶放著。喬冠華和他的夫人章含之都顯得有點神色緊張。

喬冠華開口說:「小冀,你也知道,外交部的唐聞生和王海容是一個大問題。情況現在更加變得不可能了。我做什麽都要她們批準。她們事事幹涉,整天開鬥爭會,現在更鬥到我頭上,說我是右派。」

我沒有答話,但我和喬冠華一樣緊張。章含之說她曾經寫信給毛主席,投訴這兩個女人。她這樣做,無疑是因為她父親在解放前曾長期支持毛澤東,她相信她的信有影響力。但是信件被人阻截了。總之是,她的信全無下文。

「我相信主席對這兩個女人的胡作非為一無所知,」喬說。「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讓主席知道。」喬冠華堅決的口吻讓我血脈翻騰。我從來沒有參加過政治陰謀,但是有機會的話我願意和這兩個女人鬥爭。

「我需要和主席親自說一次話,告訴他真正的情況,及擺脫這兩個女人,」喬繼續說。

「但現在她們把持一切,我很難打進去。她們不給我機會。如果主席讓你到他的住處做翻譯,她們不能阻止,因為是主席的意思。假如有這個機會的話,我跟你一起去,她們也不能阻攔,因為我是外交部長。因此,我已經決定再派你做主席的翻譯。」

「我已經沒有為主席翻譯許多年了,」我說。「他有唐聞生,為什麽還要我?」

喬說他已經和毛的私人秘書張玉鳳安排好。由於此事無關痛癢,張已經得到毛澤東的同意。我認為沒有用,因為我相信這兩個女人一眼便望穿喬的計謀。但喬解釋說唐聞生和王海容正與江青吵架,環繞著毛澤東周圍的權力鬥爭正隨著毛的健康的惡化而愈演愈烈。「唯一可以趕走這兩個女人的方法,是得到江青的支持,以影響主席,」他說。

我簡直不相信,喬冠華要行這個險著。我說:「這非常危險。江青犯眾人怒,這是最差最差的方法。」

喬狡猾地微微對我一笑,「你知嗎,小冀,這是以毒攻毒。」他告訴我他已經不能容忍這個情況:他身為外交部長,負上重大責任,但卻經常聽命和受製於這兩個女人。我重覆表示這太危險了。但喬、章兩人非常堅持。喬說:「這是最後的鬥爭,你不明白其中的複雜性。」是的,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我沒有選擇。外交部長命令我給毛翻譯,我不能拒絕。自從我在天安門城樓給毛澤東和斯諾翻譯後,時間已過去六年了。我對許多事不知道。喬冠華把我收藏在他家裏幾天,在這幾天裏,他把進行中的政治鬥爭,從政治局以下,逐層向我解釋。

最後有一天,司機把我和喬冠華載到毛澤東的住處,替他和紐西蘭總理莫爾頓(Muldoon)作翻譯。這是莫爾頓的第一次官式訪華。我看見了毛澤東的衰弱情況,這把我嚇呆了。他說話的能力已下降到喃喃自語的地步。翻譯的時候,他囁嚅一些話語,然後等張玉鳳用清楚的說話給他複述。如果張玉鳳說得對,他便點頭,我便根據張的複述用英語翻譯出來。如果張玉鳳說得不對,他便搖頭,用筆在紙上寫幾個字,協助張玉鳳了解他的意思。

毛澤東是八十二歲了,自己不能站起來。當客人要離去時,張玉鳳和護衛員攙扶他的臂彎,把他架起來。當他握手時,張玉鳳和護衛員支撐他的手,軟弱無力地給對方握一下。奇怪的是,毛澤東雖然這麽衰弱,他的頭腦卻運作得很好。他雖然說話不清楚,但卻並非說昏話。

於是我再一次為毛作翻譯,而這對我是帶有危險性的,因為我卷入了喬冠華和章含之的政治陰謀。翻譯完成後,我鬆了一口氣,立即返回幹校,繼續我的養豬種菜「事業」。

我最後一次給毛翻譯是巴基斯坦總理布托來訪的時候,日期是1976年5月27日。毛已經不能把頭抬起來。他身體浮腫,咀部不能合緊,眼睛鼓起,頭靠在沙發上。當他後來看見這次接見的官方圖片時,他說他不再接見外賓了。

幾個月之後,江青倒了台,毛澤東指定的接班人華國鋒開始整肅喬冠華,連帶我也被批判。我被迫參加一連串的鬥爭大會,目的是要把我趕離外交部。喬冠華被外交部那兩個女人指控和江青搞在一起。幾年後,喬患癌病逝世,他的以毒攻毒的計策未能成功。喬死後許多年,他的遺孀章含之承認:「喬冠華和我太天真了。」

龍年確是名不虛傳,7月26日,距離北京東南12裏的工業城市唐山發生大地震。二十五萬人死亡,也差不多有同樣的人數受傷。這是中國四百年來最嚴重的地震。地震時我剛好在北京,全城都震動起來,但損毀卻屬輕微。當時人們都擔心有大的餘震到來,我立即安排家人飛往較遠的西安。向同在那裏有親人,她和孩子可以留在那裏直至情況穩定為止。至於我,則留守大本營,像其他數以萬計的人一樣,睡在首都的街道上,以策安全。

中國的傳說,在帝皇駕崩之前,總有凶兆,這些凶兆或許是自然大災害。9月9日,即唐山發生大地震45天之後,毛澤東逝世。和周恩來死的時候人們自發哀悼不同,毛的喪禮非常形式化和人工化。9月18日,整個天安門廣場都堆擁著各個機關的幹部,他們被命令與學生、工人、農民、兵士等一道出席喪禮。每人都戴起黑袖章,站在行人路指定的地點。我和我的外交部同僚站在一起。時序是初秋,天氣仍然相當懊熱。儀式進行了許多小時。有些群眾在哭,但我們大部分人感覺到的是口渴和疲倦。當儀式最後結束我正在走回家的時候,聽到向同在後麵叫我的聲音。我回頭一望,見到她手裏拿著兩支冰棒滿麵笑容走過來。對於我來說,她和冰棒都是我歡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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