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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鮮為人知的曆史 一隻雞毀掉了一個王朝

(2008-12-22 19:23:34) 下一個

  公元2005年國慶,海納帶著遠從上海而來的網友夜雨流星前往仙境蓬萊遊玩,蓬萊是每一位外地人來煙台的必遊之地。在蓬萊博物館的古代沉船展區,海納的心情忽然有些異樣,一個奇怪的念頭一閃,卻沒有把握。出了博物館的後門,見一處類似工地樣的鐵皮帷帳,海納不禁好奇問正要進入其中的一位工人,這是在建什麽?工人答到:這是在為一艘剛出土的古代沉船清淤。海納終於想起了剛才在心中一閃的疑惑,蓬萊的沉船不是在遠海甚至不是近海打撈的,而是在古代的港內。這些船大多為明代的戰船,用上好的木料,經數百年浸泡於海水而不腐,船體結構科學嚴密,而為什麽會沉於港內?是什麽原因呢?海納將這個疑惑存於心底。一日傍晚,一陣清風吹拂起了書桌上的一冊明史的書頁,海納一瞥間見到了登州… 兵變…樣的文字。細讀下,竟然發現了一段鮮為人知的曆史,也似乎揭開了港內沉船的疑惑… …

  萬曆四十四年,建州女真首領,明朝的一品大員龍虎將軍努爾哈赤稱帝,建國後金,一個新的民族滿族從此崛起,並成為一支不可遏止的政治力量,明在遼東的勢力被不斷削弱,然而由於萬曆皇帝不理朝政,一直到到萬曆四十六年四月,努爾哈赤一舉攻陷遼東重鎮撫順。明廷震驚,方意識到“遼左覆軍隕將,虜勢益張,邊事危急。”四十七年正月,明廷任命楊鎬為兵部侍郎經略遼東,兵發四路,討伐後金,但是明廷對遼東的形勢缺乏正確判斷,過高地估計自己的力量,小看了後金的力量,以為努爾哈赤像蒙古部和雲貴土司的叛亂一樣,隻要明軍大兵壓境,勢必土崩瓦解。也的確,明朝的經濟發達GDP水平在世界上首屈一指,萬曆一朝已經曆經了三次大的征伐,包括在朝鮮與日本大戰,皆以勝利告終,還有,明軍的火器使用率已達到了三分之一,並有完備的車營編製,而此次出征的將領有“東李西劉”等著名的總兵官,士兵很多是參加過抗倭援朝的老兵,堪稱一支“銀河艦隊”,因此他們對勝利信心爆棚,叫囂著“旬日即可破敵”,然而僅僅在五天之內,就被努爾哈赤各個擊破,損兵四萬,火器丟失兩萬餘件,名將杜鬆、劉挺、麻岩等戰死,史稱薩爾滸之戰。

  明朝自此由戰略進攻轉入戰略防禦,由此任命了穩健的主守派熊廷弼經略遼東,雖然熊廷弼將遼東的防禦體係搞得已初見成效,但防禦工程耗資巨大,迫使明廷增加了遼餉,更令民眾苦不堪言,加上這一時期努爾哈赤的後金此時正在征伐女真的葉赫部及其他蒙古部,無暇南顧,明金沒有大的戰事,而熊廷弼本人性格暴躁,心胸狹窄,盛氣淩人,在朝中樹敵眾多,終被罷免。接任的經略袁應泰上任伊始,天啟三年,明金戰事又起,連續攻陷沈陽和遼東經略府所在的遼陽,特別是當援遼的浙江軍團,這支傳統意義上的戚家軍,明軍中最訓練有素凶猛頑強的部隊在大渾河畔全軍覆沒,浙軍副總兵戚金(戚繼光的侄子)戰死時,明軍便開始的患上了“恐金症”。

  朝廷重新任命了熊廷弼為經略,熊廷弼拋出了一個“三方節製”的戰略,以遼東兵馬主力在廣寧牽製後金的主力,以天津、登州萊州的海軍在遼南搶灘登陸,並沿鴨綠江入海口深入遼東襲擾,朝鮮為策應,讓後金軍隊疲於奔命,同時和它相持,從軍事經濟兩個方麵拖垮後金,但是,一方麵遼東巡撫王化貞與其不和,另一方麵朝廷希望他能拿出一個快速解決遼東問題的辦法,明朝也拖不下去了,戰略目的終未能實現,王化貞倉皇出擊,遭到大敗廣寧又陷落,熊廷弼因此也獲罪被斬,人頭被傳九邊示眾。接任者是明朝當時最出色的軍事理論家孫承宗,孫承宗以一築城、二駐防、三屯田的計略,使關外防務大為起色,史稱:“自承宗出鎮、關門息警、中朝宴然,不複以邊事為慮也。”天啟五年,寧錦防線正式形成,此後明朝正是倚靠這條防線展開了帝國防禦戰,與滿清進行著曠日持久的對抗。可好景不長,生性耿直的孫承宗不願與閹黨魏忠賢同流合汙,終被罷免,由無能之輩高第接替經略,就在明朝的邊事愈加混亂之時,遼東戰局卻又出現了幾處亮點… …

  天啟六年,努爾哈赤親率十三萬後金軍進攻明朝,高第下令放棄山海關以東的所有城池,退守山海關,孫承宗曾經最得力助手、寧前道袁崇煥憑借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堅固城防,利用天啟初年朝廷從澳門葡萄牙人手中購買的11門先進的火炮,以一萬兵力打退了後金的瘋狂進攻,不僅打破了明軍屢戰屢敗的夢魘和後金不可戰勝的神話,並使努爾哈赤負傷,後來努爾哈赤之死於這次兵敗負傷有很大關係,更重要的是明朝發現了克敵製勝的正確方法---憑堅城用利炮。

  堅城---不同於中國傳統的城牆,而是既堅固又可發揮火炮最大效能的銃城,它的炮台可以有效的保護火炮,反過來火炮的作用又能保護城牆,即所謂的“以台護炮,以炮護城,以城護民”。利炮----這次戰役中使用的大炮其實隻是葡萄牙人從打沉的英國戰船上繳獲的戰利品, 但這種被中國人稱為紅夷大炮的新式火炮,長在3米左右,口徑110毫米~130毫米,重量在2噸以上。與此相比,明朝的火銃真是“小巫見大巫”了。紅夷大炮的炮管長,管壁很厚,而且是從炮口到炮尾逐漸加粗,符合火藥燃燒時膛壓由高到低的原理,殺傷力增強,不易炸膛。最突出的優點是射程,一般三千斤的紅夷大炮可以輕鬆打到七八裏外,史籍記載最遠可達十裏。中國火炮的炮身上下一樣粗,當時最先進的火炮隻能打到3裏。而且此炮威力巨大 “每炮所中,糜爛可數裏”,正是手中擁有如此的“神兵利器”,才能堅定袁崇煥守城必勝決心。

 但是武器都是人運用的,武器操作人的水平是極為關鍵的,而操作火炮的竟然都是一批師從葡萄牙的明朝軍官,他們曾經在京城和登州跟隨葡萄牙軍人、傳教士係統學習了操炮技術,中國傳統的操炮術,毫無技術含量,全憑著炮手個人的感覺和經驗,而西方在文藝複興中發展起來的現代數學、幾何學、物理學,運用於軍事上,形成了一門新的軍事科學---彈道學,進而演變成了火炮的瞄準技術,炮手開炮前,運用千裏鏡(望遠鏡)、矩度和銃規,可對射擊目標進行精確的距離測量和角度定位,迅速實測敵人陣地的遠近高低,可以打得準,且打得狠。
  
  西方先進的軍事科技的運用,當時著名的科學家、政治家徐光啟功不可沒,海納認為,徐光啟才是中國真正意義上“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無論從對西學的研究、傳播,還是對西方的認識、態度,他遠比後世的林則徐要高明的許多。他堅持不懈向皇帝進諫、乃至自費購買火器捐贈前線部隊,並以天主教徒的身份懇求邀請西方的技術軍人來華傳授火炮技術,使得明朝遼東前線的武器裝備、軍隊的素質開始發生變化,而在遼東前線,他的門生 孫元化就是他的代言人,幫助前線指揮官切實貫徹、實踐他以火器取勝的戰略思想。

  不久,剛繼承汗位的皇太極,帶著複仇的口號卷土重來,在寧遠和錦州被明軍再次以憑城用炮的戰術打退。袁崇煥也因此寧錦大捷之功,受到了明朝新繼位的崇禎皇帝的賞識,受命以兵部尚書的身份全權經略節製整個遼東戰事。同時,徐光啟的門生孫元化,在戰鬥中調度、指揮炮火得力,憑此戰功也受到了嘉獎。 與此同時,在幾年前援遼被打散的一支軍隊,在其總兵毛文龍的帶領下,團結遼東的原住漢人和朝鮮國,以中朝邊境的鐵山和鴨綠江口的皮島為敵後根據地,成立東江鎮,不僅憑借海軍打退了後金的進剿,而且不斷的攻襲騷擾後金的側翼,並促使大批遼人在遼東起義抗擊後金,還收複金州,打通了登州與遼東前線的水路通道,取得一係列的勝利。自此,正麵防禦戰場的勝利和敵後根據地的開辟與穩固,使明朝的遼東戰局為之一振。

  然而,好景不長,袁崇煥想獨攬遼東指揮大權,可毛文龍不聽指揮不受節製,袁崇煥便以通敵的罪名,設計將其斬殺,因為毛文龍經營東江鎮多年,門生部舊眾多,尤其是他曾親自招募了大批遼人為部眾,為了能使部下在複雜的敵後形勢下忠心於己,毛文龍以拜幹親的形式,將一批強悍的部將收為義子,這其中以號稱“山東三礦徒”的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三個亡命徒最為出名(前兩人正是本文的主角),因為這些人隻聽毛文龍的號令,唯其馬首是瞻,所以毛文龍一死,敵後東江鎮出現了樹倒猢猻散的局麵,新任總兵黃龍根本無法控製部下,原毛文龍的部將不是已經叛亂嘩變,就是在準備叛亂嘩變。袁崇煥殺毛文龍是先斬後奏,而毛文龍也曾極受崇禎皇帝的倚重,崇禎帝聞聽此事後,先是驚愕,但木已成舟他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由於袁崇煥提出了五年平遼的戰略口號,崇禎帝出於用人不疑的思路,承認了袁崇煥殺毛文龍的正確性,但崇禎帝對袁崇煥的怨恨也由此結下了。

  而皇太極此時一定大喜過望,令他寢食難安的東江鎮肘腋之患,竟然被明朝自己的內亂消除了。幾個月後,皇太極親率十萬八旗勁旅,繞過袁崇煥的寧錦防線,借道蒙古,從長城最薄弱命門--喜峰口攻入關內,兵臨北京城下,袁崇煥率九千關寧鐵騎回師救駕勤王,皇太極施展“反間計”,使積怨以久的崇禎皇帝將袁崇煥處以極刑“淩遲”。

  自此,袁崇煥擅殺毛文龍,無意中幫助了敵人,削弱了自己,並使皇帝生怨,從而為自己留下了禍根,而崇禎帝自毀長城殺袁崇煥,親手砍掉了將自己腐朽的王朝的最後一根棟梁。

  而此時有一個人卻似乎十分春風得意,這個人就是孫元化,他已被任命為登萊巡撫,此時的登萊兩州不僅下轄遼東的錦州等地,還擔負著光複遼東的重任,同時也是遼東前線的後勤、練兵基地,巡撫一職非出類拔萃的人不能擔任。

  由於孫元化是“以遼人守遼土”戰略的始作俑者,十分器重遼東本地人,使得原毛文龍的大批部下,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紛紛投靠於他,在收編了上萬精銳勇猛的遼東兵後,孫元化從澳門聘請葡萄牙軍官特謝拉•科雷亞(Goncalvo Teixeira Correa)等火炮專家來訓練他們使用西式武器,可是孫元化也不知道,他的這些舉動也為自己將來的悲劇留下了伏筆,崇禎帝、袁崇煥、孫元化這些人所做得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為自己、也為自己的帝國掘好了墳墓… …

  明朝初年,采用的是衛所世兵軍製,軍人是世襲的職業,同時軍隊靠自己屯田解決給養,朱元璋曾自豪地說,大明百萬軍隊不用國家出一分錢,這樣做的確使軍隊能長期駐紮並緩解國家後勤保障壓力,因為軍人大多是來自農民的壯勞力,這一做法是可行的,尤其是在邊塞地區,加上世襲的衛所軍製,使邊防軍依靠屯田一代又一代的守邊,確實起到了穩定軍心安定邊疆的作用。但從明朝中期開始,軍隊的腐敗使衛所軍幾乎毫無戰鬥力可言,而朝廷為了防止軍隊兵變,采用文官帶兵,並把軍權牢牢控製在國家機器手裏,所謂“將不專兵,兵不私將”。卻使得軍隊訓練、指揮、作戰能力極其低下,麵對海盜式的倭寇竟然都十戰九敗,嘉靖年間,戚繼光在朝中重臣的支持下,開始了新的募兵製,招募強壯的民眾發以高額的餉銀成為雇傭兵,這樣士兵不用再屯田種地,一心一意的參與軍事訓練和作戰,拿著朝廷的餉銀,也會全力為朝廷賣命,戚家軍成為募兵強大戰鬥力最直接的體現 , 然而,募兵製的弊端在於,它必須要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和正常的國家財政體係作為後盾,在嘉靖時期的明朝,正是朝中有著張居正等一批能臣將國家的財政打理得有條不紊,才能使戚繼光、譚綸等名將放手改革訓練軍隊,使得這一時期的明軍煥發了戰鬥力,而到了明朝後期,政治上腐敗,土地兼並嚴重,皇帝奢靡揮霍無度,地主官僚等侵吞大量土地卻不納稅,使明朝出現了財政危機,而財政的危機使軍隊的開支全轉嫁到了老百姓頭上,老百姓對軍費的負擔日益沉重,雖然有連綿不斷的自然災害,苛捐雜稅卻有增無減,終於激起了全國規模的民變,而政府官員的腐敗也影響到了軍隊,軍官克扣軍餉、冒領空餉都成了司空見慣的事情,遼東戰事開始後,本來就是為了賺賣命錢而被招募來的士兵,卻領不到軍餉,士兵鬧餉而發生的嘩變、逃亡層出不窮,連最前沿的寧遠、薊鎮也不例外。

  孫元化訓練的遼東兵正是這樣一群募兵,遼東也就是現在所說的東北地區,地動天寒的氣候,造就了勇敢粗獷的民風,無論是遼東的原住漢人,還是關內為生活所迫遷居到此的移民漢人,都很快在與自然環境的奮鬥中同化了,遼東是多民族的聚居地,有明一代戰事不斷,又使得遼人個個勇猛善戰,後金侵占了遼東大部分地區後,實行了野蠻的民族壓迫政策,漢人幾乎都成為了奴隸、農奴,因此遼東的漢人對後金有著刻骨的仇恨,勇敢和仇恨可以造就最好的戰士,而遼東土地肥沃適合屯田,可以自行解決軍隊的一部分給養,這也就是孫元化首倡、袁崇煥倚重“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策略的原因,可以說這一舉動是正確的,征召遼人為兵作戰,在遼地屯田養兵,以戰養戰,這樣就把原先需要全國總動員的戰爭變成了局部動員的戰爭,即使相持不下,對全國的影響也會大大降低。孫元化以及他的老師徐光啟的想法是,像當年戚繼光那樣,訓練一支新軍,雖然人數不一定很多,但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能在關鍵時刻為帝國力挽狂瀾。
  
  此時,孫元化麾下的遼東兵將近四萬,孫元化和徐光啟將軍隊的建製由衛所製改為營製,他們計劃每營4000人,其中戰鬥部隊2000人,後勤人員2000人(戰鬥激烈時也是戰鬥部隊),配有雙輪車120輛,炮車120輛,糧車60輛,共300輛,武器裝備,西洋大炮16門、中炮80門、鷹銃100支、鳥銃1200支,炮手還配備手銃(手槍),這樣火器幾乎人手一支,可以說這是一支極具“現代化”“機械化”裝備的軍隊,為了適合近戰,每個士兵還裝備一把鋒利的日本刀。他們采取的戰鬥策略是,與敵對陣時,以雙輪車圍成環形防禦陣地,將火炮架在車上,同時士兵以車為掩體,釋放火銃(火槍)火炮,讓敵人無法近前,值得一提的還有炮車,這幾乎就是坦克、裝甲車雛形,士兵藏在車廂內躲避敵人的弓箭,車廂上有射擊孔,可以發射火銃和中國獨有的火器--火箭(火藥助推的箭,一次能發射多支或連續發射箭矢,也就是所謂的“諸葛弩”),如果敵人突破了火力線,攻入車陣,士兵可以拔出刀與敵近戰,日本刀及刀法的鋒利凶猛是眾所周知的,而平時拉車的馬裝上鞍具,就變成了戰馬,使步兵能變成騎兵。徐光啟認為這樣的部隊不用多,若成就四、五營,則關內安危就不必擔心;成就十營,則不必害怕關外勢力;若成就十五營,則不必擔心收複失土的問題了。雖然,車營製並不是徐光啟的首創,但裝備如此之多的火器的部隊,還是非常罕見,孫元化當時所統率的遼東兵部隊即為此類精銳火器營的樣板試點。
  
  然而,畢竟孫元化和徐光啟都是文人,不了解軍隊的特點,在創建新軍的同時卻存在兩個重大失誤,一是中層軍官的選拔,二是軍隊紀律的約束。遼東兵的領兵軍官一般還是毛文龍的舊部,這些人很多是海盜、囚徒出身,雖然打起仗來都是亡命之徒,但個人素質、修養、道德低下,而孫元化又不注重對他們的管束,自負的認為自己收留了這麽多遼人,是對他們有恩,遼人自然就會對自己忠心,完全無視這些遼人軍官會有什麽個人想法。對軍隊的軍事訓練,孫元化可謂煞費苦心,聘請了西方的軍事技術人員來幫助訓練,部隊的軍事水平得到了逐步強化,但是他對部隊的軍紀卻不加約束,這支部隊並沒有成為戚繼光的戚家軍那樣,不僅作戰勇猛,而且紀律嚴明秋毫不犯的威武仁義之師,它仍然是亦兵亦匪的一支軍隊,對於一支軍隊來說,紀律有時比精良的裝備和單兵戰鬥素養更重要,更能形成強大的戰鬥力。孫元化像戚繼光那樣從軍事上訓練軍隊,即所謂的“練兵”了,可並沒有像戚繼光那樣真正嚴格約束管理好軍隊,這無疑是種下了一個惡果。

  崇禎四年,東江鎮皮島的士兵因為總兵黃龍克扣軍餉發生了兵變,兵變很快因為糧餉的到來和兵變發起人的內訌自動平息了,兵變為孫元化敲響了警鍾,可孫元化完全無視,朝中的大臣開始有人借此彈劾孫元化,也被他在朝中的靠山徐光啟、周延儒等人擺平。
  
  不管如何,作為遼東前線後勤、練兵基地的登州、萊州,此時兵強馬壯,各種先進的武器、各種軍事技術專家雲集在此,大有厚積薄發,一舉平定遼東的氣勢。一切看上去很美。

  但是,一個巨大的陰影已經籠罩了過來... ...

  崇禎四年八月,皇太極發現了明軍在錦州附近的大淩河築城是步步為營的進攻策略,八旗軍的快速動員出擊的能力再一次得到了體現,幾乎一夜之間,剛剛修築好城牆的大淩河城就被後金軍包圍,沒有聽從孫承宗撤退命令的總兵祖大壽與萬餘明軍被圍其中。祖大壽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想以堅守大淩河城,吸引住後金軍的主力,如果外線的明軍迅速來援,就裏來個裏應外合擊敗後金。可是,皇太極在明軍炮火壓製屢攻不克的情況下,迅速也調整了戰術,對大淩河以圍困為主,同時派遣部隊準備打明援軍,這就是著名戰術的“圍城打援”。交戰雙方都沒有想到,本來是後金以毀城為目的的一次突襲戰,卻演變成了一次大會戰,在明軍的幾次小規模援軍被打退後後,明軍開始組織數萬兵力的大規模援軍。大淩河所在的寧前道隸屬登萊州管轄,朝廷急令巡撫孫元化發兵救援,為了向朝廷展示自己的練兵成果,也為了打破朝中大臣對他養兵不用的非議,他命令遊擊將軍孔有德率一部經過訓練的遼東兵攜帶重型火炮乘船橫渡渤海,快速到遼東前線的耀州鹽場(今營口)集結。

這是陰曆的十月下旬,天已經轉冷,渤海上的西北風一日強似一日,這對古代以風為動力的行船極為不利,初冬的渤海灣是可怕的,即使是現代,渤海灣的幾次重大海難也是在這個時候發生。孔有德出海不久就遇上了大風浪,由於帶著上千士兵和昂貴的武器,如果出現海難孔有德將罪責難逃,在此情況下,他不得不下令返航,但這令孫元化極為氣憤,竟認為孔有德是以潮汐風向不利為借口畏敵怯陣,在孔有德的百般辯解下,孫元化令孔有德和千總李應元率部從陸路繞行渤海灣奔赴遼東前線,帶著這麽多的重武器,全靠畜力人力運送,至少要走月餘,恐怕感到戰場黃花菜都涼了,但為了打破朝廷的非議,這種援救的姿態還是要擺的,而交戰雙方的統帥此時都清楚,勝負就將在數日內決出。

  一個多月後的閏十一月,孔有德的援兵隊伍才走到了山東與河北交界的著名雜技之鄉—吳橋,這還僅僅是騎兵和輕武器步兵部隊,重炮部隊還在後麵數十裏的新城,而在這一個月中,戰局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明軍組織了4萬人的援兵曉行夜宿馳援大淩河,在大淩河城外僅十五裏的長山口,與後金軍遭遇,明監軍張春立刻組織部隊形成了環形防禦車陣,打退了後金多次瘋狂的進攻後,後金第二代領導核心皇太極,親率2萬人馬攻擊明軍的車陣,同時,由早期投降後金的漢人軍官佟養性仿製的紅夷大炮,第一次投入了戰場,後金軍隊的一個嶄新的戰術—炮騎合擊,開始初露端倪,反觀明軍,雖然人數占優但是大敵當前,兩個軍團長吳襄(吳三桂之父)、宋偉卻仍鬧不和,不相互支援,而天氣也站在了後金的一邊,風向突轉讓明軍處於逆風,對火器的發揮造成不利,更嚴重的是在緊要關頭一向受孫承宗器重的吳三桂等少壯派軍官卻率先臨陣脫逃,明軍終於“眾不敵寡”,演變成了大潰敗。自此,明軍再也無力組織援軍,聽由大淩河城守軍坐以待斃。而孫承宗穩健、不敗的神話也就此打破,孫承宗被撤職遣返原籍河北高陽。而大淩河守將祖大壽不惜殺死副將何可綱詐降後,隻身逃脫回到錦州。
  
  這一切是孔有德的援軍所不知道的,他們還在繼續執行援遼的行軍,可是這一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來了。吳橋縣城並沒有人過問、安排這一千多部隊的食宿,一是連續多年自然災害中國北方早已赤地千裏,吳橋縣沒有這個財力勞軍,再是明軍尤其是遼東兵的渙散軍紀、野蠻的作風,老百姓人人皆怕,惟恐躲之不急,而孔有德部一路上也是擾民不斷、與地方上屢有摩擦,所以當孔有德部進入吳橋縣城,縣中百姓竟然家家閉戶,商埠也關門打烊。孔有德的軍隊開始自籌糧草,無論是在吳橋還是在新城的孔有德部的士兵,竟都如土匪一般的闖入普通百姓家,搶奪食品,一時間哭叫聲響徹了雪夜。其實這些士兵也是懼強淩弱,隻敢搶劫老百姓,對深宅大院的官宦、商賈之家也不敢輕舉妄動,但問題還是出現了,一名士兵闖入了一戶看似普通的民居,強行索取一隻雞,這不是一隻打鳴報時的大公雞就是一隻很能下蛋的老母雞,所以雞的主人堅決不給,雙方起了爭執後,雞的主人被士兵暴打,雞的主人本身並無權勢,而他卻是當地的山東望族王象春的家仆,海納認為,這個人也決非一般的小廝、家丁,他在王象春家仆中的地位應當類似於<紅樓夢〉中的賴大之類的管家級奴仆, 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這個王象春家是一個舉人之家,家裏出過十多個舉人並在朝中做官,他家的奴仆被毆打、被搶劫,王家當然不會忍氣吞聲,定會依仗權勢討個說法。充其量就是一個團級軍官的孔有德雖然驕橫跋扈,當然惹不起這些權貴,被迫按照王家提出的處理辦法,將肇事的士兵穿箭遊營,這是一種僅次於斬首示眾的軍法。士兵們感到受了侮辱,群起鬧事將王家的這個家仆殺死,這樣一來王象春家更加不依不饒,讓孔有德對帶頭鬧事的士兵嚴懲不貸。

  這些遼東兵其實也很令人同情,家鄉被後金占領,家人被後金奴役,使他們無家可歸,軍隊雖然是個棲身之所,但也處處受到克扣軍餉的軍官的欺壓,作為人他們沒有起碼的尊嚴,憤恨使他們開始欺壓比他們更加弱勢的民眾,而當他們在這個事件中又一次地感到侮辱後,積怨已經達到了臨界點,這時,千總李應元的父親李九成來了,在幾個月前,孫元化派遣李九成攜帶銀兩去西北邊塞上去買馬,可是嗜賭如命的李九成卻將公款在賭局上全部輸光,正在盤桓著如何交差,看到這種士兵群情激奮的場麵,李九成這個賭徒竟然鋌而走險,開始唆使、煽動自己的兒子李應元和孔有德發動兵變,---他終於點燃了這個火藥桶。很快,叛軍連克魯西南地區的攻陷陵縣、臨邑、商河的諸多州縣,在魯西南地區大肆掠奪,這些士兵正式變成了土匪。

  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在兩周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的一場龍卷風。---這就是現代西方有名的蝴蝶效應理論,它觀點是一個小的事情可能會最終引起大的波瀾。

   崇禎四年冬夜的吳橋縣,因為一隻雞的歸屬引起的糾紛,竟讓明朝苦心訓練的一支軍隊反叛,而這次反叛又不是一次普通事件,它最終還會影響到明帝國的命運、乃至中國的命運。

  在離京畿如此之近的地方鬧起了兵變,而且兵變的士兵攜帶有當時最先進的武器,這不啻一個驚雷,朝廷敕令山東、登萊兩巡撫迅速解決此事,剛剛用糧餉再次解決了皮島兵變的孫元化,似乎並沒有慌亂,按照他的經驗,隻要糧餉發足,並不追究責任,兵變就很快能夠解決。他讓孔有德率部回登州,一切都好商量。而且孫元化與山東巡撫餘大成聯合發布命令,從吳橋至登州一路州縣,不得出兵阻擊孔有德。孔有德似乎也聽從了孫元化的命令,雖然一路還是搶掠不斷,但還是向著登州方向歸來。沿途州縣也不敢攔截,讓出通道讓孔有德部通過,其中雖然孔有德部一度進入了當地駐軍的伏擊圈,由於沒有攻擊命令,使其逃脫,錯失了殲滅叛軍的良機,當孔有德走到萊州府時,以前與孔有德交往甚厚的萊州知府朱萬成卻緊閉城門,讓孔有德繞城而過,他已經識破了孔有德的詭計。果然,來到登州城下的孔有德部,突然亮出了詐降的真麵目,開始攻打登州城。

  登州城從名將戚繼光的祖父輩就開始修建、完善的軍港重鎮,它本來的作用是為了抗擊倭寇,同時也是明朝的海軍基地,登州城三麵是依海邊的山勢峭壁而建的陸地城牆,城頭排列著當時各種最先進的西洋火炮,一麵是水城,城中有內港小海,停泊戰船,尤其是不久前,朝鮮國王贈送給孫元化的40艘戰船,此時應該也正停泊在港內(不知道有沒有朝鮮著名的龜船)。城中的守軍,一是由當時的軍事理論家、登州總兵張可大率領的浙江兵,浙兵是一支有著戚家軍傳統的軍隊,二是,教授明軍操作西方火器的葡萄牙軍官團,三是與孔有德叛軍同樣出身的遼東兵。無論從城防設施,還是兵員素質,登州都可謂是固若金湯。但即使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孫元化還沒有放棄招撫叛軍的念頭,這也束縛住了他自己的手腳,不敢放手與叛軍堅決一戰,在張可大的浙兵軍團稍嚐勝果後,孫元化就下令停戰,叛軍抓住這個機會反撲,擊敗了張可大。同時也俘獲了很多登州城中的遼東兵,而且登州遼東兵開始出現了倒戈。

  這時遼東兵軍官中與孔有德並稱“山東三礦徒”的第二個人耿仲明,正在登州城中被關禁閉隔離審查,---他的弟弟參與了不久前的第二次皮島兵變。由於正時用人之際,孫元化讓他戴罪立功,孫元化沒想到的是,孔有德已經讓登州的遼東兵降卒,潛回登州來策反耿仲明。崇禎五年的春節之夜,遼東兵軍官耿仲明和陳光福,從內策應打開城門,叛軍從登州東門一擁而入---堅固的堡壘總是從內部被攻破,此言不虛。登州淪陷,總兵張可大自殺殉國,孫元化卻陷入了兩難,一方麵他是一個儒生,儒家教育要求他舍生取義,同時他又是一個天主教徒,天主教義要求他愛惜自己不能自殘。孫元化選擇了自刎卻並沒有死,他被救了過來。孔有德先是要求孫元化做帶頭大哥,領著他們造反建立自己的政權。被孫元化嚴詞拒絕後,念及孫元化以前的收留提攜之恩,將孫元化釋放。同時被俘的還有蓬萊縣令、參議、總兵、參將等一大批官員,總教習特謝拉•科雷亞等12名葡萄牙軍官戰死,他們最終都被明廷追授、撫恤。不僅如此,孔有德在此役中還擄獲了舊兵六千人、援兵千人、馬三千匹、餉銀十萬兩、紅夷大炮二十多門,西洋炮三百門,其餘火器和甲仗,不可勝數,可以說這個遼東前線的後勤基地中堆積如山的物資,全成為了叛軍的囊中之物。叛軍還將城中的居民驅趕到東門外,大肆屠殺,殘殺百姓數以萬計,一時間血流成河生靈塗炭。

  登州陷落的同時,萊州知府朱萬年加緊了備戰,他將海防和城外兵調入城中,並將城外的糧草最大限度的運往城裏,還在城中加強了治安約束,逐戶清查,清街設崗,發動百姓協防守城,並加固城牆,增設防禦設施,一場膠東曆史上空前慘烈的大戰即將打響了… …

  孔有德等人開始建立偽政權,這時稱王稱帝他們還不太敢,而是建立了一個軍政府,他們首先推舉最年長的李九成為都元帥坐頭把交椅,孔有德居第二、耿仲明居第三,他們竟然還以繳獲的登萊巡撫印來號令登萊各州縣。正當明朝廷將戰撫皆不得力的山東巡撫餘大成和登萊巡撫孫元化下獄治罪,而主撫和主剿兩派爭執不下時,叛軍們已經開始實施軍事行動,向登萊各州縣進兵。叛軍憑借先進的火炮形成的強大攻堅能力,攻克黃縣。為了挽救危局,明廷新任命了徐從治為山東巡撫、謝璉為登萊巡撫,按照分工,謝璉在萊州城指揮作戰,徐從治坐鎮青州負責增援、後勤,但為了安撫民心,徐從治依然也進駐萊州,進入了最前沿。很快叛軍就將萊州圍了個水泄不通,這樣在這個包圍圈中,有徐從治、謝璉兩位巡撫、萊州知府朱萬年、還有從通州來援的 總兵楊禦蕃,明朝的四位省、地、師級的高級幹部。
  
  為了攻克萊州,叛軍調來了幾乎所有的紅夷大炮,從四麵向萊州城轟擊,這些叛軍的炮兵叛亂前都曾經過葡萄牙軍官的訓練,炮打的得特別精準,尤其對於靜止的目標,轟擊城牆的垛口,就如同打靶一般的輕鬆。反觀萊州城所處的地勢並不十分險要,但是萊州城是在萬曆二十六年才重建的新城,萊州縣誌上說城牆“周九裏,高三丈五尺,基厚兩丈四,門四座,東曰澄清,南曰景陽,西曰武定,北曰定海,城下為池,深兩丈,闊倍之。”而且還參照了西洋築城法,築有炮台,作為遼東的另一個後勤基地,城中的糧草、兵器充足,但不足的是重型火器較少,大多是國產的輕型火炮,而且懂得操作火炮的士兵也不多,但是萊州城在知府朱萬年的嚴密部署下,井然有序戒備森嚴,萊州軍民正是依托於此,展開了保衛戰。

  四位朝廷大員分兵把口,各守一座城門。叛軍久攻不下,分兵一部攻克平度後再回師攻打萊州。這次他們集中了炮火主攻城的東北角,在炮火的掩護下,叛軍不斷的挖地道,想以此攻入城中,而城中則埋設了數口大缸,讓盲人從中聽出地道的方向後,守軍向地道裏灌水,淹死了敵兵,叛軍再次派兵在城邊挖地道,挖成大洞後,用棺材裝滿火藥置入其中,擊發引火,爆炸後城牆被炸塌了數丈,叛軍從城牆缺口處蜂擁而入,守軍向湧入的叛軍潑下沸油,再扔下火把,衝天烈焰下叛軍死者枕籍,徐從治等再命人投下早已準備好的沙袋,堵塞缺口。守軍打得也極為機動靈活,夜裏,徐從治等又派出敢死隊悄悄出城,從幾個方向出擊,擊毀叛軍的多座火炮,並頗有斬獲。不久,神機營參將彭有謨進入萊州城後,則又加強改進了火炮的技術,提升了守軍的操炮水平。在叛軍的一次趁夜偷襲中,他率兵連續打退了叛軍的三次進攻,萊州軍民稱作有“再造之功”。
  
  這時朝廷派出遼籍文官中官銜最高的張國臣前往招撫,而張國臣受到了叛軍詐降的蠱惑,命令城中的軍民和各路援軍不許擅自出戰,以免破壞撫局。徐從治派人趁夜潛出城,將一封奏章送到了北京,闡明了戰況,並請求皇帝不要再招撫,要全力以赴的圍剿叛軍,他在奏章中動情地說::“萊城被圍五十日,危如累卵。日夜望援兵,卒不至,知必為撫議誤矣。國臣致書臣,內抄詔旨並兵部諭帖,乃知部臣已據國臣報,達聖聽。夫國臣桑梓情重,忍欺聖明而陷封疆。 … …臣死當為厲鬼以殺賊,斷不敢以撫謾至尊,淆國是,誤封疆,而戕生命也。”但這麽重要的一封奏章,崇禎帝竟然沒有看到。
  
  同時,全國各地的援軍匯集青州,但由於山東巡撫被圍萊州,無人統一協調指揮援軍,援軍停頓不前,朝廷再次任命兵部右侍郎劉宇烈為總督,全權指揮各路援軍,與他一起來的還有京城神機營和五門紅夷大炮,用以和叛軍對抗。但這個劉宇烈也是個主撫的文官,不積極組織進剿,卻被叛軍的再次詐降迷惑,還釋放了被俘的叛軍兵將,叛軍借談判之機,繞到明援軍後路焚燒了輜重,劉宇烈大驚率部拔營撤退時,被叛軍在沙河掩殺的大敗,神機營的火炮也落入了叛軍手中。而明軍東路駐守寧海的總兵吳安邦,按計劃從東麵夾擊叛軍於登州,卻也聽信了叛軍的詐降,也被擊敗,隻得退守寧海,雖然在登州的東麵,有寧海、文登、海陽等海防衛所,駐有大量的士兵,但他們畏敵如虎卻不敢向叛軍出擊,隻能自保。而叛軍此時也無暇東顧,他們根本就沒把這些衛所軍放在眼裏,認為的這些州縣遲早是他們的囊中之物。而萊州的軍民在援軍不至的情況下,依然頑強堅守,可是四月十六日,山東巡撫徐從治在戰鬥中,中炮犧牲,萊州全城軍民無不痛哭。
  
  不明戰況的崇禎帝還在準備招撫,他又任命了遼將前往招降叛軍,遼將孫應龍因為與耿仲明舊交甚好,寫書信一封勸降耿仲明,耿仲明將計就計,隨便找了一個人頭送了過去,說他已經斬了孔有德,讓孫應龍迅速來受降,孫應龍高興的率領海軍艦隊從天津直奔登州,剛一上岸就被耿仲明斬殺,大量的戰船也成了叛軍的戰利品,憑借繳獲的戰船,叛軍打退了皮島總兵黃龍從海路的進剿。在陸地的進攻中,叛軍攻克招遠,雖然攻萊陽不克,而萊州還在圍困中,但叛軍的氣焰還是在日益囂張。
  
  為了攻克萊州,叛軍故伎重演再次向總督劉宇烈請求投降,而且提出了隻要萊州城內的幾位文武大員親自出城宣詔,他們就投降,對招撫心存一線希望的登萊巡撫謝璉決定出城招降,他與萊州知府朱萬年一出城,孔有德就痛哭流涕跪倒在地說自己死罪,孔有德逼真的表演真應該獲得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獎,他還說第二天受降儀式時請總兵楊禦蕃一同出席,謝璉回到城中,出身軍人世家的總兵楊禦蕃深知叛軍反複無常的秉性,堅拒不出城,果然第二天,也是這一年的七夕節,謝璉、朱萬成二人再次出城就被叛軍逮捕,叛軍挾二人為人質,令楊禦蕃獻城投降,朱萬成大呼:我們死了,你們一定要堅守住!圍在我身邊的是叛軍的精銳部隊,快向我這開炮!!楊禦蕃也果斷下令向叛軍密集處開炮,叛軍死傷累累,但朱萬成也同樣死在了自己人的炮火下。讀史至此,海納如同親眼所見朱萬成的忠勇,不勝唏噓。
  
  明朝廷中,撫戰兩派還在爭論不休,萊州人、戶部侍郎、大書法家劉耳枝一頭撞死在朝堂的柱子上,他的死諫終於使崇禎帝下決心派出一支勁旅圍剿叛軍。
  
  年輕的總兵楊禦蕃獨自率領萊州軍民繼續堅守萊州城,他秉承了徐從治的不走、不降、不撫、死戰的信念,抗擊叛軍。這時孔有德得知,朝廷派出文官朱大典接任山東巡撫,太監高起潛監軍率兩萬人馬馳援萊州的消息時,竟然輕蔑地說:我視殺山東兵如同斬瓜切豆一樣容易,他們就是來了數十萬人又能怎麽樣?也的確,孔有德造反的八個月間,不斷的招降納叛,在遼東的毛文龍舊部不斷有人渡海投奔他,他還收羅了縱橫於黃渤海的很多海盜、海匪,使得他的叛軍兵力由反叛之初的不足兩千人,發展到兩萬人。
  
  而當明援軍與叛軍交戰於沙河時,叛軍卻驚訝地發現,這次來援的明軍中,有令他們懼怕的、與他們同樣出身的遼東兵。雖然參戰的遼東兵馬隻有不到五千人,但他們是這支援軍的主力,統帥他們的是遼東的總兵金國奇、靳國臣,祖氏家族的綽號“祖二瘋子”的祖大弼、祖寬,還有少壯派軍官吳三桂等悍將,叛軍迅速敗北,八月十九日,叛軍從萊州城撤圍而去,鼠竄退守登州。可是援軍當來到萊州城下,城中守軍竟然還是不敢打開城門,他們已經被叛軍的多次詐降的詭計所蒙蔽,不敢再輕易相信了,直到監軍高起潛派出了隨行的太監,前往宣詔,楊禦蕃才下令四門洞開,迎接援軍---什麽都能作假,這太監可是做不了假的,不知道楊總兵在聽詔之前,是否讓太監先脫下褲子驗明正身過,嗬嗬。----自此,堅守了七個月二百多天的萊州城終於解圍,萊州保衛戰勝利結束,萊州城在曆史上也獲得了“鐵打的萊州”的美譽。

  朱大典的援軍,馬不停蹄一麵追剿叛軍於登州,一麵派兵連續收複平度、黃縣、招遠等縣城... ...

  在收複黃縣的戰鬥中,叛軍被殲滅一萬三千餘人,之後,九月一日,明軍進逼叛軍占據的最後一座城池—登州,登州城這座從明初洪武年間開始修建,耗費數代人的心血建成的堅固城防、軍港,這個八仙過海傳說的發生地,秦始皇求仙之所在,這個有著海市蜃樓勝景奇觀,被大詩人蘇東坡所讚頌過的美妙仙境之地,此時已淪為了叛軍最後的巢穴。固若金湯的登州城,不僅使明軍官兵倍感棘手,同樣使憑險固守的叛軍氣焰仍然囂張,但是當叛軍大頭目、叛亂的煽動者都元帥李九成上陣搦戰,被祖寬一箭射死後,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就開始考慮放棄登州突圍。

  登州城被明軍圍困了三個月,戰鬥進入了膠著狀態,叛軍憑借著城防利炮,讓官兵進展緩慢,叛軍的幾次突圍同樣未果,同時城中糧草不濟,士氣低落,最後糧食匱乏時,叛軍竟然捉來女人吃她們的肉,暴行令人發指。收複登州城的戰鬥,從交戰雙方的武器上看,可以說是當時世界上技術含量最高的戰鬥,他們都掌握著當時較為先進的火槍火炮,現在常從電影上看到的,西方十七八世紀的那種硝煙彌漫的戰場,此時的登州也同樣上演著。

  孔有德開始實施他的大規模突圍計劃,二月十二日,他計劃集中3千匹戰馬,組成騎兵隊為先導衝擊,五千步兵跟進,兵分三路,他和耿仲明、李應元各帶一路,從西門強行突出重圍。他的戰略設想是,突圍後作一支衝州撞府流寇。但叛軍中的一名下級軍官趁夜越城反正,報告了這一重大軍情,朱大典等明軍將領,積極部署三路伏擊,當叛軍進入埋伏圈,官兵四起衝殺,力圖一舉攻克登州,但是叛軍中埋伏後,迅速撤退,登州城的留守叛軍也發炮策應,使明軍官兵無法靠近城牆,與此同時,明軍在登州東門也加緊了進攻,祖寬部已經攻占了水城的外圍護城城牆,孔有德明白,如不盡快做出決斷,水城被明軍占領,他們就成了甕中之鱉,隻能束手就擒。他也看出了,這支明軍的不足,他們沒有海軍配合封鎖海麵。當夜他下令,登州城中除了留下千餘人掩護,其餘一萬二千多叛軍及其家屬(其中戰鬥部隊三千六百人),乘坐百餘艘大船,連同軍器、槍炮等一應物件從水城北門,冒著明軍攔截的炮火,由海路突圍而去,登州港內原有明朝海軍的主力艦隊,加上被詐降蒙蔽被斬的孫應龍帶來的戰船,足以使這支龐大的隊伍逃脫。

  明軍很快就攻入了登州城,叛軍的留守部隊仍在憑借水城負隅頑抗,明軍遊擊劉良佐暗中率人潛入靠近水城城牆的永福寺(現在蓬萊閣景區的一個景點),從中挖地道至城下,填入炸藥,轟塌了一段城牆,攻克水城---叛軍攻萊州城時的伎倆終於報應了他們自己。但仍有一部分叛軍退守登州城海邊的丹崖山,準備做困獸之鬥,(丹崖山上有宋代修建的蓬萊閣、蘇公祠等名勝古跡),朱大典對最後這支叛軍隊伍沒有斬盡殺絕,對他們進行勸降,叛軍大部下山投降,一部分人投海自殺。

  而孔有德此時還十分茫然,他不知道最後的出路何在,他的初步設想是在遼東沿海占據一個島嶼或一塊三不管的地方,武裝割據一方。但是,駐守在皮島、旅順的明軍總兵黃龍率領海軍對他們進行了截殺,李九成的兒子李應元被斬殺,毛承祿、陳光福被俘,將他的夢想徹底打碎。他與耿仲明帶領剩下的艦船、人員在海上漂流了數月,也在海上過了年。走投無路的孔有德,做出了最後的決定,投降明朝的敵國—後金,在與後金聯絡接洽後,他們在指定的地點登陸,皇太極派出了漢八旗將領打退了明軍的追剿,接應孔有德叛軍進入後金的領土。皇太極開始還以為是明朝做出的苦肉計,在證實是真實的投降行動後,皇太極大喜過望,親自在沈陽城外迎接孔有德、耿仲明。

  自此,曆時十八個月孔有德叛亂結束,但這場平叛戰爭,交戰雙方都沒有勝利,雖然明朝平息了叛亂,並在太廟舉行了盛大的獻俘儀式,將李應元、毛承祿兩個匪酋淩遲處死,算是給連戰連敗的帝國打了一針強心劑。但明朝的登萊兩州,這個遼東前線的後勤練兵基地,被叛軍搗了個稀巴爛,也給近在京畿的山東地區帶來殺人十餘萬、殘破三百裏的惡果,而且數位朝廷封疆大吏和大批地方官員被殺。同時,叛亂的兩個首犯都沒有落網。而孔有德雖然一度攻占了登州多座州縣,但也沒有實現他的自立為王武裝割據,與明朝分庭抗禮的構想,他最終淪為了,成為滿清人的一條狗。

  但交戰雙方之外,卻有一個最大的贏家,這就是清朝的前身後金,他們的天聰汗皇太極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精良的西洋火炮 ---孔有德帶來了至少二十門葡萄牙澳門造炮局原裝的紅夷大炮,而且還得到了孔有德等,由葡萄牙軍事顧問所直接傳授,彈藥製造技術以及瞄準知識與儀器操作的軍事技術人才,不僅如此,海戰是後金最欠缺的地方,而孔有德帶來了大量的戰船,使後金也建立了自己的海軍,憑船運炮使他們可以繞過山海關,在明朝沿海任何一個地方登陸,至此,後金與明朝的軍事實力立刻就出現了消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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