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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勳:美是看不見的競爭力

(2020-01-31 23:05:43) 下一個

采訪蔣勳是一種享受,他低沉的聲音、他待人的優雅體貼,都會讓聽者沉靜在遠離塵囂的美中。

蔣勳曾說“美之於自己,就像是一種信仰一樣,而我用布道的心情傳播對美的感動。”多年來,蔣勳用小說、散文、藝術、繪畫、演講種種方式耕耘,帶給人美的啟迪。

“美,看不見的競爭力”這個主題,蔣勳講過不止一次,《美,看不見的競爭力》係蔣勳演講錄的第一輯。蔣勳認為,現代社會,各種事物快速變化且選擇繁多,能夠保有基於對美的認知的判斷力和選擇力就成為擁有創造力的重要條件,美的競爭力正是體現在這看不見的地方。

從更深的層麵來探討,美並非一定與藝術相關,例如我們看見一朵花時,覺得它是美的,這種美在現實的功利層麵上沒有任何目的和意義,但它會讓你愉悅,這就是所謂的“美是一種無目的的快樂”。而這種愉悅會逐漸發展成為對美的尊重,進而成為一種信仰,當對美的信仰成為一個群體的共同信仰時,它將會凝聚成一股無形且無法估計的能量,此時才真正將這種無形的競爭力發揮到了極致。蔣勳最後強調,美這個看不到的競爭力,最終還是要回到每一個個體自身,使個體有力量去對抗一些東西,同時堅守一些東西。

蔣勳

1947年出生,知名畫家、詩人與作家。台北中國文化大學史學係、藝術研究所畢業。1972年負笈法國巴黎大學藝術研究所,1976年返台後,曾任《雄獅美術》月刊主編,並先後執教於文化、輔仁大學及東海大學美術係係主任。其文筆清麗流暢,兼具感性與理性之美,有小說、散文、藝術史、美學論述作品數十種,並多次舉辦畫展。

蘋果產品蘊含東方哲學

問:為什麽強調美是“看不見”的競爭力?

蔣:這來自給企業講課的題目。我常常受邀給企業講課,企業界很喜歡講“競爭力”。我希望他們能了解有些競爭力能看見,有些是看不見的。一朵花能在億萬年的競爭中生存下來,是因為它有競爭力,或者顏色或者香味。

喬布斯是一個有競爭力的人。蘋果產品的風行不隻是因為功能,很大一部分是它的設計包含著美的趨勢。比如它的極簡造型,比如它的白色接近中國古人說的“溫潤如玉”,甚至有一款手機的造型就和我脖子上的這個漢玉完全一樣。蘋果產品有很大的東方哲學在裏麵——“放空”,把多餘的東西都拿掉。

很多企業家很重視自己的商標設計,可是退後五十步誰能看見你的商標?蘋果產品退後200步,你也能認出那是蘋果。如果說後喬布斯時代,東方要在工業上領先,美的成分一定越來越高。

蘋果為什麽能賣出高價?他賣的很大部分價錢是看不見的,賣的是美,是夢想。說到喬布斯,他一直是我的偶像,但是我應該告別他。他的死使原本不受好評的iphone 4s成為一個紀念品。我很想問:不停地換手機企業才能賺錢,可是由此造成的汙染怎麽辦?太多物質浪費,地球怎麽辦?子孫後代怎麽辦?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美,講的就是剛剛好。我們有十三億人,不一定要去掙三個月的快錢,我們的競爭力應該是“氣定神閑”,就像諸葛亮以琴退敵。

生病讓喬布斯變了一個人。我在電腦上把他20年的照片擺在一排就能看到他一直在變,1984年的他就是一個著急賺錢的小商人。但是生命的無常讓他改變。

問:您怎麽看待人生的坎坷?

蔣:坎坷這兩個字很難解釋。貧窮、疾病是一種坎坷,富有有時候也是一種坎坷。北京、上海的一些暴發戶,我似乎看到他們走在一條非常坎坷顛簸的路上。

每次到北京上海,我都會感到“氣”很旺。進步不是一味求快,而是在快和慢之間找到一種平衡,是四兩撥千斤的那種大智慧。隻有找到這種平衡的人,才能保得住企業,保得住自身。扁鵲說有一種病人我從來不給他們看病,那就是“輕身重財”的人。

一片葉子勝過千言萬語

問:您多年來從事美的布道者工作,但是您又常常說“心虛”,說美是一種自然狀態,不需要多講。怎麽在宣揚與沉默之間找到平衡?

蔣:我希望講得越來越少。一片葉子可以告訴大家的東西比我講的要多得多。每一片活下來的葉子都是有競爭力的。莊子說萬物有大美而不言。我希望有一天北京有更多的人能停下來欣賞這個季節的銀杏,感受季節的變化。如果沒有,我隻好去提醒大家停下來,看一看。

我小時候媽媽常說我“沉不住氣”。沉住氣是中國武術裏的用語,是講呼吸,也是講做事的方法。

從地上撿起一朵花,各人有各人的領悟,如果覺得別人沒有領悟,一直罵他,不是在增加不美的東西嗎?所以我自己先扮演一個安靜下來的角色。

問:您從前是學曆史的,為什麽轉向美學,並成為美的布道者?

蔣:我讀曆史的時候感到曆史很可怕和殘酷,權力爭奪讓人非常恐懼。但是藝術卻能把人性提升。

美,常常有一種不忍在裏麵,你看到一朵花不忍心踩下去,這朵花可能是任何一個人,你不去侮辱他、蹂躪他,這就是美,是對生命本質的尊重。

佛說“人身難得”。應該珍惜。佛教還說“共業”,所有的幸福是共享的,災難也是共擔的。

生命怎麽活都會有遺憾,關鍵在你怎麽去領悟,給這個遺憾的部分更崇高的向往,尊重、包容它,遺憾的部分就會變成美。

通情達理不是考試能學到的

問:您曾經在大學開美學課,希望不用分數來考量學生,但是沒有成功。

蔣:全世界的教育都有些問題,過度開發左腦,也就是理性腦,忽視了直覺、情感的右腦開發。現在的年輕人好像越來越不能和真的人在一起講話,有時候坐在一起,也是各自低頭按手機。我認識太多第一名的學生,一談戀愛就完蛋,因為戀愛不是是非題,“通情達理”不是考試能學到的。

我在新竹科技園區開了十年的美學課,開始隻有小貓兩三隻。慢慢人越來越多。都是名校畢業,平均三十七八歲,正是企業的骨幹,有期權、股票分紅,好像被套上了枷鎖,很多年沒有休假,一直熬到過勞死。一個聽眾第一個問題就問我“我五歲的女兒學鋼琴好還是學小提琴好?”我說你先不要管鋼琴還是小提琴,你可不可以每天抱抱她,讓她感覺父親的體溫?

我們太多和別人對話,太少和自己對話

問:您講話的聲音低沉溫和,具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難怪林青霞曾經因為父母的病,患了嚴重的失眠,每晚都要聽著您的有聲書才能入睡。

蔣(笑):我以前講話就很小心,當我知道讀者喜歡聽我的講課錄音之後,講話更加小心,常常在喧鬧的場合,有意識調低頻率。因為合適的聲音可以讓人安定。我和醫生開玩笑說可不可以把我的聲音做成膠囊,讓失眠的人吃。

佛教說不要造“口業”。語言可以非常粗糙、非常粗魯,用來傷害或詛咒別人。可是語言也可以非常美,美到讓人充滿感激,充滿對人世間的感恩,所以它可以變成詩。

問:您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

蔣:做自己。其實想做的事情一直在修正,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領悟和修正。去年12月因為心肌梗阻動了手術,在重症病房住了四天。我想以後講課可以減少一些,做的事情可以更小一些。

我們太習慣和別人對話,很少和自己對話。有多少時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問這個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麽?

中國人一輩子都好委屈,侍奉父母、配偶、兒女,沒有時間和自己對話。其實還可以活的再孤獨一些,獨與天地往來。 本報專訪 李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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