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軲轆話話紅樓(30)-----脂評臆解(2)/父親遺稿

車軲轆話話紅樓(29)-----脂評臆解(2)

這是父親遺稿的第二部分。按照小小花的意見，不再注明轉貼，改用“父親遺稿”作副標
題。


<<脂評臆解>>(2)

(五) 一芹一脂

畸笏有許多批，是稱讚《石頭記》文章寫的好，組織的好，文字加工藝術性強的。
如：

第十六回，“偏於極熱鬧處寫出大不得意之文，卻無絲毫牽強。且有許多令人笑不
了，哭不了，歎不了，悔不了，唯以大白酬我作者。壬午季春畸笏。”

第二十二回，“神工乎，鬼工乎，文思至此盡矣！丁亥夏畸笏。”

第二十六回，“若無此文字收拾二玉，寫顰無非函至再哭慟哭，玉隻以陪盡小心軟
求漫懇，二人一笑而止；且書內若此，亦多多矣，未免有犯雷同之病，故用險句結
住，使二玉心中不得不將現事拋卻，各懷一驚心意，再作下文。壬午孟夏雨窗。畸
笏。”

第二十一回，“口中自是應聲而出，捉筆人卻從何處設想而來，成此天然對答。壬
午九月。”

第十六回眉批：“自政老生日用降旨截住；賈母等進朝如此熱鬧，用秦業死岔開。
隻寫幾個如何，將潑天喜事交待完了。緊接黛玉回，璉鳳閑話，以老嫗勾出省親事
來，其千頭萬緒，合榫貫連，無一毫痕跡。如此等是書多多不勝枚舉。想兄在青埂
峰上經鍛煉後，參透重關至恒河沙數，如否？餘曰：萬不能有此機括，有此筆力。
恨不得麵問果否？歎歎。丁亥春畸笏叟。”

把這條批，與《甲戌本》第一回眉批：

“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淚，哭成此書。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　　餘
嚐哭芹，淚亦待盡。每意覓青埂峰再問石兄，餘不遇癩頭和尚何！悵悵。”

相比較，可以看出，思想，語氣都是相類似的。可認為上引《甲戊本》第一回眉批
的批者是畸笏。畸笏在這條批中認為：“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淚，哭成此書。”是
一個很重要的觀點。

此批針對的正文是：“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批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
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並題一絕雲：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
者癡，誰解其中味”的。

畸笏雲：能解書中味者，方能有辛酸之淚；有辛酸之淚者，就能哭成此書。“味”
是書的“主旨”、“本意”，他的用語是“正文筋骨”。他所理解的書的主旨是什
麽？他在第十五回正文：“不想如今後輩人口繁盛，其中貧富不一，或性情參商”
處，批曰：“石頭記總於沒要緊處用三二筆寫正文筋骨。看官當用巨眼，不為彼瞞
過方好，壬午季春”。簡言之，即舊族世家後輩之沒落景觀也。畸笏自覺是能解書
中味者，是可以續成此書的。但感到沒有“石兄”　那樣的“機括”和“筆力”，
因而“悵悵”。

接下去，是提出個人顧望，“今而後，惟願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書何本？餘二
人亦大快遂心於九泉矣。甲午八日淚筆。”

我覺得評語中的“本”、“餘”二字，是一個“幸”字的誤書。這條是在曹雪芹和
脂硯齋去世以後，畸笏批的，“二人”就是指“一芹一脂”。為什麽要“一芹一脂”？
從畸笏看來，書能達到當時的規模，功勞就在於“一芹一脂”。

上述批語有人認為是脂硯所批，“餘二人”是脂硯自言他和曹雪芹二人，有的異文
還把“一芹一脂”寫為“一脂一芹”。這並不是脂硯過分強調了他個人的作用，實
在是認為，他的作用並不亞於曹雪芹，當然不僅僅是作些打雜工作而已。

(六)畸笏是誰？

按《庚辰本》，畸笏在壬午年(1762年)從春天到九月寫了八十多條批，“壬午九月
索書甚 迫”，《石頭記》的原稿被書的主人要回去了。至丁亥年(1767年)有關《石
頭記》的所有底稿又都到了他手中，方得仔細檢查。有些稿子已經是“迷失無稿，
歎歎”，可見他與曹雪芹、脂硯齋的關係是，親密而又不甚親密。他是曹氏族人，
在乾隆壬午年年近五十歲。三十歲前，即雍正十一年是他生活中有巨大變動的一個
年頭。那麽，我們可以查考一下現有史料，雍正十一年，曹家有什麽巨大的變動。


(1) 曹頎死於該年。

曹頎是曹荃第三子，被他伯父曹寅譽為“成才在四 三”的多才人。 康熙五十年與
曹口Yong(實字為左禺右頁，音YONG，第二聲。是曹寅的兒子。史迷注)同時被引見，
錄取在寧壽宮茶房。此時年令當在成丁以上。康熙五十五年 為茶房總領，“奉旨：
曹寅之子茶上人曹頎，比以上這些人都能幹，著以曹頎補放茶房總領”。雍正三年，
賞給他燒酒胡同入官房屋一所，雍正五年、六年年底時，均賞給他福字一張。《八
族通誌》載，他是二等待衛兼佐領。病故於雍正於十一年。雍正十一年七月二十九
日，他任的旗鼓佑領就換了別人。

曹荃和曹寅是同胞兄弟，同是曹璽家業的繼承者。曹寅繼父職成為江寧織造，曹蒼
在北京當差，官至物林達。曹荃的兒子很多，曹寅說，“予仲多遺息”。曹荃第四
子曹口Fu(實字為左兆右頁，音FU，第三聲。史迷注)，於康熙五十三 年過繼給曹
寅家，繼職織造。曹頎當是曹荃一支頂門戶之人。曹荃其他子未見有當差做官的。
雍正六年曹口Fu 被抄家，曹頎並未受到牽連。到雍正十一年曹頎病故後，曹荃一支
的子孫，沒有人有權威把老兄弟的後代維係在一起了，用康熙的話就是“散了”。
畸笏叟當是曹頎的兒子，他對曹荃一支那個大家庭的破產有切膚之痛。如第十三回
鳳姐所想的五件事：（一）人口混雜（二）事無專執（三）需用過費（四）苦樂不
均（五）家人豪縱，“不禁失聲大哭”。他所認為的《石頭記》主旨是，描寫大家
庭的破敗。

2)畸笏的“先姊”

第十八回夾批：“批書人領至此教，故批至此竟大聲大哭。 先姊仙逝太早，不然，
餘何得 為廢人耶”。有人認為這裏的“先姊”指嫁給平郡王納爾蘇的曹寅長女。

可以考查一下納爾蘇的簡史，納爾蘇生於康熙二十九年（1690，庚午）康熙四十五
年與曹寅女結婚，十七歲。死於乾隆五年（1740，庚申），五十一歲。他的嫡福晉
曹佳氏年令和他相若，她生了四個兒子。最後一個兒子福端，生於康熙五十六年，
是婚後的第十二年頭。如果她生了這個兒子就死，也難被她弟弟說是“仙逝太早”。
這年，她的長子福彭十歲，丈夫納爾蘇二十八歲，納爾蘇能不娶繼福晉嗎？也該立
個側福晉來主持王府中的內務才是。而終納爾蘇一生沒有繼福晉，也沒有側福晉，
隻有幾個“媵妾”，極為可能曹佳氏活的年令還要長過納爾蘇。又怎能被稱為“仙
逝太早”呢。

弟弟受姊姊教育，一般是在姊姊未婚以前，正如第十八回書中所描寫的那樣：“那
寶玉未入學堂之先，三四歲時已得賈姐手引口傳，教授了幾本書，數千字在腹內了”。
那位批“ 先姊仙逝太早”的批書人，也正是在這個地方寫的批，他的姊姊當是未嫁
而死，他這時也還未成人。所以，“先姊”不可能指平郡王妃，批者也就不會是曹
口Fu 弟兄輩。

(3)畸笏的含意

“畸笏”這個別號是什麽含意？

袁枚《隨園詩話》卷七雲：“南史言：阮孝緒之門閥，諸葛璩之學術，使其好仕，
何官不可為？乃各安於隱退，豈非性之所近，不可強歟！近今吾見二人焉：一為尹
文端公之六公子似村，一為傅文忠公從子我齋(明義，史迷注)。似村舉秀才，終口
閉戶吟詩。我齋雖官參領司馬政，而意思蕭散，不希榮利。有人從都中來，誦其
《環溪別墅》詩雲：‘將官當隱稱畸吏，未老先衰號半翁’，又曰‘不是門前騎馬
過，幾忘身現作何官 ’”。

“將官當隱稱畸吏，未老先衰號半翁”，是不是對畸笏叟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