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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二十八 結局)

(2011-10-22 06:31:58) 下一個

一個月後我到了上海。Helen陪我到杜鵑的公司,杜鵑哥哥在那裏等我。

Helen的交談中才知道當杜鵑因疼痛被檢查出癌症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杜鵑拒絕做手術,其實手術也隻能延長一段生命而已。最後,化療效果不好,不到3個月就不行了。

Helen說杜鵑的病隻告訴了幾個人,連她自己的父母都沒告訴。杜鵑將他們叫到一起,告訴大家這個消息時臉上很輕鬆。但最後說話時,極端嚴肅:“要讓我知道誰透露這消息,我饒不了他!”

我問Helen:“她那麽大生意現在誰管?她哥哥這人可不行。”

Helen笑了 :“放心吧,一會你就知道了。”

那是一個坐落在浦東的很氣派的寫字樓。在一樓見了杜鵑的哥哥後,他將我帶到三樓總經理辦公室門口。一個穿著十分講究的姑娘從裏麵走出來,我驚訝了,活脫脫一個年輕時的杜鵑。

杜鵑哥哥介紹這是他的大丫頭,叫杜麗,去年從劍橋大學留學回國後就一直在杜鵑底下幹。杜鵑生病的最後時間一直還堅持帶她培訓她。現在公司的業務都是她管了。

兩個人相貌上的相象隻能讓你吃驚一下,但兩個人的眼神相似就不得不讓你迷惘了。杜麗對我的眼神中存著的那一絲蔑視讓我立刻想到杜鵑。

下午我和杜鵑她哥哥去了杜鵑的墓地。杜鵑哥哥說:“杜鵑其實交代要海葬,但老父親不同意。驀地和墓碑都是杜麗安排的。”

悲傷和沉重像山一樣壓向我。當我看到墓碑背後的這段話時,我再也控製不住我的淚水了。

“有的人重視過去,有的人重視現在,有的人重視將來。我重視在現在未來之間;有的人重視陸,有的人重視海,有的人重視空。我重視海陸空之外;有的人重視天,有的人重視人。我重視天人之際。”

晚上杜麗請我們吃飯。杜麗很能喝酒,一直灌著我,那種蔑視的眼神讓我傷心。Helen和杜鵑哥哥多次勸我們別喝了,可還是壓不住杜麗的倔強。其實我的酒量沒問題,但我不知杜麗能喝多少,怕把她弄醉了。所以,當她再次敬酒時,我說:“叔叔不行了,我隨意,不幹杯了。”

杜麗忽然大聲說了一句:“大仙叔,你有什麽了不起,我姑姑哪點配不上你!”

杜鵑哥哥站起來,大罵:“你這丫頭怎麽說話呐,怎麽這麽沒禮貌?滾!”

杜麗哭著走了。我勸杜鵑哥哥:“嗨,小孩子,你何必呢。”

杜鵑哥哥歎氣:“唉,這孩子呀,自小她姑姑就喜歡她。你別計較哈。大仙呀,不光是她,我們一家都對你有氣呀。有一年你愛人帶孩子回家,我媽媽還專門到你家去看。回來歎氣說,這孩子要是杜鵑生的該多好呀。大仙,不是我說你,當初要是能讓讓杜鵑,也。。。”

我無法回答,隻是低頭喝酒,那晚我大醉。

第二天下午,杜麗到酒店送我去機場。見到我笑著道歉:“大仙叔,昨晚我喝多了,對不起呀。”

我說沒事,我理解。

在登機樓告別的時候,杜麗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輕聲對我說:“姑姑生病的時候,將她的日記,信件,照片都燒了。最後幾天,她自己燒不了,就讓我幫她。這張照片我沒舍得,我想應該歸你保管。大仙叔保重,再見。”說完扭身走了。

“再見。”我打開信封,裏麵有一張過塑的照片,是我和杜鵑在香山的那張合影。照片背後夾著一片枯黃的葉子。我想起來,那是我摘給她的那片紅葉。

我最後一次見到杜鵑是在夢裏。秋日的香山陽光明媚,我躺在絢麗的紅葉之中,杜鵑在我麵前奮力地摘取樹上的葉子。我笑:“丫頭,好好的葉子你摘了多可惜呀。”

她笑:“大仙哥,是你說的,葉子不摘也是死,摘了也是死。摘了沒準還有新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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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olo1 回複 悄悄話 看到最後,我淚流滿麵。
加州花坊 回複 悄悄話 非常喜歡你寫的這個故事,真的。佩服裏麵的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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