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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萬山莊】十七章 6 江濤被逮

(2010-10-22 12:18:29) 下一個

【百萬山莊】十七章 6 江濤被逮到警察局去了

(上集寫到:此後不久,江濤竟神出鬼沒地找到一份讓他先有點積蓄,繼而有些發達的工作了,那難道是 找到一座金山銀山不成?那難道是販賣毒品、套購軍火、走私人口來著)?

(九)

        江濤還沒找到那份讓他絕地大翻身的工作涅,就被逮到洛杉磯郡 西柯維那市警察局裏去了。這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涅,請聽下文分解啦。

        話說打些餐館零工,慢慢地,江濤終於把家鄉欠的一屁股花花債給還清了。父親來信極其驚訝地誇讚江濤攢錢的能力,步履蹣跚的老頭子拿著江濤寄去的血汗錢滿世界找人還債——當初借錢給江濤的人都已散落全國各地了。後來江濤也曾小蝌蚪似地想賺滿一萬美元就回國發展的,後來的後來,都有好幾個一萬了,江濤又舍不得離開了。這時侯他這有了一種切實的想法:自個兒好好發展,打好經濟基礎,把女兒丫丫接到美國來,把妮可兒 “ 裹 ” 到加州來。

        這期間,江濤很舍不得花錢,但也飛了幾趟猶他州,和妮可兒過一過 “旱旱死,澇澇死” 的夫妻生活,跟她一邊吵吵著,一邊學開車。後來他才聽朋友們說,這學開車哈,千萬別夫妻湊在一起,沒一個不吵架的。在猶他州,他也憑直覺發見在妮可兒身邊,似乎隱約地、神秘地存有一個關係曖昧的K君,隻是一時半刻抓不到直接的證據,隻能先不先隱忍著。

        江濤被逮到警察局去的那個晚上,洛杉磯的天透人肌膚、抑人鼻息的涼著,還下了細細碎碎、絮絮叨叨的雨,蓬蓬的樹枝上綻綠一片。

        那一次從猶他州回來,江濤裹了妮可兒給他的一千美元,又向一朋友借了三百元,就去買一輛破舊,綠書包般小氣,但還算能走的 “ 普利茅斯 ” 來開。購車的當天晚上,風大雨驟,江濤竟能從西柯維那市的住處出發,沿著漫長的山穀( Valley )大道開到新街( New Ave )附近,企圖找到當時心儀的華報的地址。因為江濤在報紙上看到洛杉磯的這家報社在招廣告業務員,也就是美國華文報界所說的 “ 工商記者 ” ,想去應征這個職位,先去踩踩點。

        要知道那時侯江濤還沒有正式考取駕照,身上帶的是一張見習駕照。第一次獨自開車,就被車內還有點效果的立體聲,駕駛盤前神秘閃起的點點綠燈以及車輪飛轉、水聲四濺的景象給迷住了,興高采烈地越開越遠……當晚無事。

        大約是此後的第三個夜晚,江濤驅車從打工的日式快餐店回家。天下著雨,途經一個十字路口時,江濤突然聽到輪下“嘎吱”一聲響,日間灌滿氣的輪胎有輕微的滑動,路口的綠燈亮起,江濤趕緊前行,心裏直發毛,還有點打怵——見鬼了,這輪下那一下奇奇怪怪的到底是什麽聲音涅?

        江濤的車要經過一段上行的斜坡,他趔趔趄趄地開上去,隱約聽到遙遠的後方有警笛如泣如訴的聲響,他根本不知道,或許並不想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霧氣蒙蒙的近視鏡片前方的路麵被雨水澆灌,像水銀一樣明亮,實在太溜滑了,江濤死死攥住方向盤。

        江濤真正發現那警笛其實是在“鳴”他,是快到家門口的時候了。江濤那輛舊車的後窗有漆黑的百葉窗般的遮陽板抵擋著,天又下雨,所以根本看不清警車的紅燈是在閃他。他那時有一種阿 Q 般僥幸、愚味的心理在作怪:那警車可不是在鳴我吧?我並沒有犯規阿,即便是鳴我,進到公寓大院,停車再給他們解釋也不遲啊,順便也可以讓同住的室友們知道這件事,有些人可以幫襯。

        江濤這便停車,熠熠然移臀,挪步,跨出車子,折回頭一看 —— 天啊,整個院子都是閃動的小金魚噙水般的紅燈啦,剛數完一共是五輛烏漆漆的警車……江濤的雙手就被一個大罵著 “ You are stupid ! ” 躥上前來武高武大的警察給反剪在自己那輛車的前頭了。冰冷的鐵皮上的水跡讓他的腦子忽然清醒過來:他被逮捕了!

       那警察又朝江濤大吼:“ We’ve been signaling you with sirens. You’re so stupid, if you still refused to pull over, the helicopters would have come for you ! ( 我們用紅燈閃你,你他媽的真笨,再不停在路邊,直升飛機都要飛來抓你了! ) 江濤那時的英文很爛,隻能從警察凶神惡煞似的口音,以及勉強聽得清楚的“ signaling ”、“ stupid ”、 “ helicopters ”裏得知他闖了大禍了。

        那時節,江濤竟能立即想起日間所學的一句英語並脫口而出: “ I am terribly sorry (我非常非常抱歉)! ”

        後來的後來,有朋友告訴江濤,那時洛杉磯剛發生過韓國區暴亂,警察都有過敏反應,你不老老實實坐在車裏,還冒冒失失走出來,小心警察開槍打死你啊!

(十)

        再說江濤僅用學習駕照開著這輛普利茅斯被五輛警車追逐的那個晚上,洛杉磯罕見地下著細蚊小雨,警察肩頭的對講機響個不停,江濤的手被手銬銬得很緊。

        江濤說要和室友們說一聲 —— 他想此一去何時歸?豈不要讓他們轉告妮可兒?警察不容分說地將江濤塞到警車的後座去,這一推手銬銬得更緊了,手腕的肌肉已有很強烈一刺一刺的灸感。江濤被關在前後都是鐵絲網的後座,心中一片淒迷和茫然:他不知道他究竟錯在哪裏?就是因為他用見習駕照開車旁邊無人陪坐嗎?那奇怪的 “ 嘎吱 ” 聲是碾著什麽東西了涅?

        就這樣一路想著,江濤已被帶進 West Covina 市的警察局。江濤看到廊道裏擠著很多這個不平靜的雨夜被解押進來的人,有酗酒開車的,有滋事生非的,個個垂頭掛腦。江濤被關進一個直通通頂著天花板的大鐵籠裏,一個酒糟鼻警察一邊要江濤交出褲帶在內的所有隨身攜帶物、證件,一邊又對他說: “ 你真笨啊,我們用紅燈閃你,你為什麽不停呢?還歪歪斜斜地開! ” —— 江濤在警察的手勢和慢條斯理有意要讓他聽懂的言語間再次聽出這些意思。酒糟鼻離開很久,不再理江濤,江濤要打電話出去也不被應允。

       在中國大陸的時候,讀魯訊有關小說《阿 Q 正傳》的寫作劄記,他說當時很想被警察抓進大牢,體驗 “ 阿 Q ” 坐牢的滋味,但未能如願意以償,江濤想這回倒好,一個從來就是 “ 三好學生 ” 、班長、團委書記、先進工作者的人,竟被關進了老美的警察局,快要有黑窗鐵牢的日子過了,真是哭笑不得啊。

        這時候來了另一個牛眼警察,把江濤帶去拍照。那張玉照裏的江濤肯定像個賊,髒襯衣、破牛仔褲,油頭垢麵,在日式快餐店裏他負責燒烤雞腿,全身腥膻無比。

        拍完照還按手掌印,那兩個黑黑的猩猩樣的手掌印,虎口僵硬地笨拙地張開,又勞碌,又可憐,又委屈,那形象深深地刺激了江濤:一雙舞文弄墨的纖纖細手在美國變成這模樣,並且要在他們的 “ 犯罪 ” 記錄裏永遠保留下去,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他傷心無比,悲哀莫名。

       “ 你可以走了! ” 牛眼警察對江濤說。 “ 真的嗎? ” 江濤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臉的納悶和不解。 “ 真的! ” 牛眼一本正經地說。

        從警察局的邊門出來,江濤還半信半疑。雨很大,高高的棕櫚樹上傾瀉著一片唏唏嗦嗦的雨聲,柏油路麵閃著驚雷般的反光。我怎麽回家呢?我的普利茅斯呢? 當時怎樣趔趔趄趄、滿臉水濕走到一個付費電話機前,比比劃劃叫一個黑人兄弟幫忙叫到出租車,回家已是深夜一兩點鍾的所有細節,江濤如今再難記起……

         沒想到,後來發生的事,更叫江濤難以支架,幾近崩潰。他到底犯的是什麽罪涅?法官說:“你不交上你的一千元罰款,就讓你坐大牢!”江濤的朋友說:“江濤啊,那可不能夠啊,美國大牢裏有雞奸犯,這是你一天也不能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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