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片金燦燦的陽光中醒來.昨晚忘了拉窗簾,溫暖的太陽光線已經填滿了房間的每一寸地方,包括我的身體和隨身體而來的三個行李箱.我的心情也隨之明快起來.
我迫不及待的打開落地窗的門.雪停了,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隻麻雀站在陽台上,正歪著頭打量我這個新來的生人.樓下遠遠的一個學生舉著鐵鍬,費力的挖著已經完全被大雪埋沒的車.
我這才感覺到冷.
離開學還有一個禮拜.我想我應該先熟悉一下學校及附近的環境.
畢竟從今往後一切就得靠自己了.
從四樓乘電梯到底樓,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就是昨晚上進來的主樓大廳了.所幸值班室的那個阿姨還在.阿姨自我介紹好象叫什麽Ms.Tomato,我也不大搞得明白.以後就管她叫西紅柿大媽了.原來西紅柿大媽是斯裏蘭卡人,她的丈夫亦在學校擔任保安.大媽還搞點副業,兼賣電話卡.我就買了張卡,去到地下室的電話亭給媽媽報平安.電話通了,媽媽一連串的問寒問暖冒了出來.我委屈的說媽我這剛到,飯還沒吃上一頓呢.
撂下電話,我就象那隻雪後覓食的麻雀東探西探的到處找吃的.正有一個胖胖的大姐搖搖晃晃的從二樓走下來.
胖大姐一把將我揪住,瓷聲瓷氣的問:小子,你新來的?
我嚇了一跳,膽怯的點了點頭.
胖大姐從頭到腳看了我一遍,審犯人似的問:多大了?
我喏喏的答:16了.
胖大姐嬌媚的笑了笑:呦,都16了,還這麽害臊!找吃的呢?
我急忙點點頭.
胖大姐拿嘴一努:這不就是嗎? 瞧你這笨----樣.
這最後一個 “笨”拖的老長,聽得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我是在食堂門口碰見的胖大姐,難怪她說我笨.
那天是周末,食堂裏正開早午飯.小留學生在歐洲上的學校,是住宿加三餐全包的.飯菜倒是算豐富,各種飲料,水果,甜點隨便吃,主菜是空心粉加雞塊,此外還有意大利餃子.我是真餓了,從昨天下飛機到現在是滴水未進,滴米未沾.我一頓狼吞虎咽,吃掉了兩盤子空心粉外加一大杯鮮榨的橙汁.
在我拿麵包刮著盤子上的肉醬汁的時侯,我一抬頭,冷不丁麵前坐了三個人.
旁邊兩個流裏流氣的鄙夷不屑的瞪著我,中間那位輕聲輕氣的問:剛來的?
我這人怕雌的不怕橫的,我生硬的答:是,怎麽樣?
左邊的那個三角眼跳了起來:小子,還挺橫!
右邊的那個酒糟鼻子陰陽怪氣的:小哥,不拜歪哥,可別想在這個學校混.
歪哥大度的擺擺手,隔著桌子,和藹的拍拍我的肩:交個朋友,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
歪哥他們前呼後擁著走了.胖大姐才小心翼翼的挪了過來.
沒說話,先拍拍自己的胸口:哎呀我的媽呀,我剛才真替你捏著一把汗.這歪哥可是咱學校的老大.新來的都得 “進貢”呢! 你可千萬得罪不起.
“進什麽貢? 我還等著別人給我進貢呢!”我滿不在呼的呸了一口.
“別介!”胖大姐嚇的伸出她的蘭花指來堵我的嘴. “你可別不知道天高地厚,這可不是在你自個兒家裏由著你使小性子”.
“在哪兒我都不怕”.我騰的站起來,就往外走.
胖大姐在後麵追我,我頭也不回.
結果,那天還是由著熱心的胖大姐領著我下山到小鎮上找銀行開了戶,到超市買了些日常用品並教會我怎樣坐公車.
到下午回到山上,我感激的說: 大姐,您真是好人!
胖大姐卻忸怩的搖著頭說:我,我不是大姐…
我猛一看,他雖然動作神情很女性化,胸前卻是平平的,立刻意識到我是說錯話了.尷尬的糾正道:對不起,大,大哥…
胖大姐卻不惱:沒事,叫我大姐我也愛聽.放心吧,大姐我會幫著你的.
我匆匆的跟胖大姐告別,心想好不容易交上個朋友,還沒分的清雄雌,鬱悶!
周末的宿舍樓冷冷清清,鬼影子都見不著一個.我在傍晚又不甘寂寞的溜了出來,意外的發現學校不遠的小坡上樹叢裏有一座尖頂的天主教堂.
我鬼使神差的走進教堂.拉開厚重的木門,外間是聖母瑪麗亞的雕像.再拉開第二重門,長長的座席的盡頭,是耶酥高舉了雙手,痛苦的釘在十字架上.
耶酥像前有一排燭台.我不由擦亮了一根火柴,點燃了一支蠟燭.
就在燭光閃現的那一瞬間,我瞥見前排的座上一個小女孩正雙手按額,雙膝彎曲.
小女孩聽見動靜,揚起頭,我就看見了阿達那張天使般天真無邪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