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蘿這趟中國之行, 不期料的迸發了想要結婚的念頭.
“結婚”這個詞兒對於青年男女來說, 常常是不大相同的概念: 女人期待 婚姻, 宛如那中毒的人需要獲得解藥. 豈不知那所謂的 “解藥”本身就是一劑慢性毒藥. 結了婚的女人, 就如 “滿城盡帶黃金甲”裏的王後, 每天按時飲下夫君親手熬製的毒藥. 誰說老謀子不懂愛情, 仔細看看他的電影,每一部都有對愛情不露聲色的描述.
而這副藥, 男人也必須精心配製, 馬虎不得. 精細到麵包黃油, 柴米油鹽. 有一日男人倦怠了, 或是配得不夠毒, 或是毒性太大, 都是致命性的失誤. 這毒藥的配料大約包括英俊瀟灑, 風度翩翩, 溫柔體貼, 寬容大度, 幽默風趣, 獨當一麵, 凡此種種, 多多益善.
毒性若是太大, 就象那拿破侖在被囚禁孤島上喝下的砒霜, 終有一日七竅流血, 鬱疾而亡; 毒性若是太小, 也許有一天女人就會折騰出個網上情人, 紅杏出牆.
難怪自古的文人騷客們喜歡將男歡女愛描述成 “死去活來” “前生今世” 或是 “生死不渝” “撕心裂肺”.
總之, 情愛中的女子大約都有些受虐的傾向. 可是隻要一但 “死”過一次, 又 “活”了過來. 那麽恭喜, 這女子已得道成仙, 變得百毒不侵了.
男人之於婚姻, 大約象行路的旅人, 沿途行經一處處驛站.大多數的小站, 對於 男人隻是遮風避雨, 或是歇息打尖. 偶爾多歇了幾天, 那也多是輕風白露, 雁過無痕.
到哪一日男人果真覺著累了, 倦了, 想找個固定的上有瓦礫遮風避雨, 下有矛草休憩安身的居所了, 這便就是 “家”了. 這家裏的女人便是 “妻子”了. 男女深情相擁, 這便會繁衍出 “孩子”了. 家裏男耕女織, 炊煙繚繞, 這便是 “日子”或 “生活”了.
簡而言之, 男人此刻的狀態大約可以用 “歸雁橫秋, 倦客思家” 來概括.
波蘿去了一趟中國, 28年來第一次達到了這種狀態.
波蘿和櫻桃就象是海裏的兩片浪花, 不期而遇的相撞產生了驚濤駭浪; 而交錯糾纏拍打衝到岸邊, 就又立刻分開不再有漣漪了. 就如同現今發達的網絡, 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在虛幻的網路上盡可以誌同道合, 把酒言歡; 甚至卿卿我我, 甚至談情說愛. 然後下了網, 將電腦一關, 男的該洗碗的仍去洗碗, 女的該哄孩子的趕緊去哄孩子. 網上的人兒, 盡可以老死不來相見!
櫻桃不是巫師, 櫻桃對波蘿和荔枝所下的預言自然被波蘿所忽略; 不但忽略, 這一場過路的雨反而加劇了把波蘿往房子裏趕.
而芒果給荔枝打的那通電話, 舊情人跟現任情人傳遞的信息, 就如同開了封的遊戲光盤再拿回店裏去賣, 是打了很大的折扣的. 況且戀愛中的女人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麵前, 總是會表現出恰如其分的傻. 波蘿隻是殺死了幾顆擅長說謊的大腦細胞, 略用春秋筆法, 就讓荔枝相信了芒果的媽媽在人民廣場的懸磁浮終點站碰上了波蘿, 又在閔行的5號輕軌站起點站碰上了櫻桃, 再將二人運用蒙太奇的電影拍攝手法剪輯在了一起.
波蘿堅信結婚也如兵法上的衝鋒陷陣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 於是波蘿在回紐約的第二天就帶著荔枝去小鎮上的市政廳注了冊; 一周後就找牧師在家裏公證了結婚.
波蘿的姐姐代表波蘿的父母去金店買了一對結婚戒指; 一根足金項鏈; 一對玉鐲及耳環.
結婚公證搞得很簡單:波蘿和荔枝隻邀請了少數的幾個親朋好友, 在自家的陽台上, 在本鎮德高望重的法官兼牧師低沉莊嚴的主持公證下,這對年輕的男女, 幾經聚散, 終於成為了法律上的夫妻.
在對河的曼哈頓的見證下, 在夕陽的餘輝下,波蘿緩緩重複著牧師的話:
I want to take this woman to my lawful wedded wife, to love her and cherish her, for better or worse, for poorer and richer.
完了, 波蘿換成中文. 她看著荔枝的眼睛,無限深情的說:
荔枝, 從今天起, 我願意照顧你,愛護你.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
讓我們彼此相愛相敬,永遠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
說完,緩緩替荔枝戴上了結婚戒指.
陽台外的落日匯聚開來, 組織了一條金光大道, 將一對有緣的人兒照得通體透亮. 日月昭華, 月老終於把瞑瞑中注定的兩根紅線牽在了一起.
不單是荔枝哭得花枝亂顫, 在場的女人都受了感染, 流下了感動的淚.
那夜, 荔枝蘸了筆墨, 寫下了漢樂府民歌 “上邪”。掛到客廳的牆上: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之後的一段時間, 波蘿和荔枝每晚一回家, 匆匆吃了晚飯, 洗了澡, 就全心全意的忙活一件事情. 用這對小夫妻的話說, 那就叫 “造人”!
這可是繁衍人類的百年大計. 很嚴肅, 又很偉大的一樁使命.
波蘿和荔枝原定了春節的時侯一起回國辦婚禮的. 雙方在國內的父母把一切都準備就緒了, 機票也買好了, 公司的假也請好了.
在回國的前一個星期, 那天早上荔枝從洗手間裏出來, 突然吞吞吞吐吐的說: 老公, 我, 我好象是有了…
波蘿一楞. 隨即反應過來. 興奮的一把將荔枝抱起來, 舉在空中, 對著屋頂大喊一聲:
我要做爸爸了!!
家裏那隻大花貓被驚擾了好夢, “喵”了一聲, 晃著她肥嘟嘟的大尾巴, 悶悶不樂的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