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涵與那位網友見過一次麵後便從此沒有了下文,柳絮兒挺替她惋惜的,覺得曉涵的運氣真是太糟糕,網上好不容易遇上個對撇子的人,見了麵兒不是人家看不上她就是她瞧不起人家,總也沒有兩廂情願的時候。曉涵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照舊在網上跟人打情罵俏,頻繁與人約會,她一會兒玩世不恭,饑不擇食地胡亂跟男人約會,一會兒又急切地想嫁人做個賢妻良母,這讓柳絮兒感到很困惑,猜不透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柳絮兒下了班回家的時候,見曉涵懶懶散散地歪在廳裏的沙發上,眼睛紅紅的,好象剛哭過,便關切地問她:“姐,身子不舒服嗎?吃藥了沒?”
曉涵見柳絮兒回來了,便從沙發上爬起來,有點歉意地說:“喲,你這麽早就回來了,我還沒做晚飯呢”,她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表,說:“呀,怪不得呢,都快六點了,我還沒覺著呢,時間過得可真快。”
柳絮兒套上圍裙,說:“姐,你不舒服就躺著吧,平時總是你做得多,今兒我來做晚飯,你想吃點兒什麽?麵條快點兒,要不就做米飯,炒倆菜也不慢。”
曉涵說:“一起來吧,說著話幹活不煩,我沒不舒服,剛才有點懷舊,忘了時間。”
柳絮兒一邊淘米、洗菜,一邊跟她嘮嗑:“是不是想起你那位初戀情人了?這個世界上,也就他一個男人能打動你的心了。”
被柳絮兒猜中了心事,曉涵的臉竟然紅了,羞答答地說:“我喊他大偉,他通過我同學找到了我的地址,給我寫了封e-mail來。”
“他是不是賊心不死?屋裏紅旗不倒、屋外彩旗飄飄,瞧瞧,都追這兒來了”,柳絮兒做出一副很羨慕的樣子來,說:“哇,好浪漫哦,這個世界上,要是哪個角落裏還有人惦念著我,我還不得美死了。”
曉涵捅了她一把,說:“死丫頭,你知道什麽呀就在這裏取笑我,他隻是來信敘敘舊而已,已經八年沒見麵了,我快忘了他什麽樣兒了”,她在笨拙地掩飾自己的羞澀。
柳絮兒做了個誇張的表情,說:“噢,就這麽簡單?瞧你臉上頂著的那倆紅桃子,我就知道不是那麽回事兒哦。”
曉涵竟象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般扭捏,她不好意思地說:“他說,下個月要來紐約開會,希望有機會能跟我見一麵,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他都有家有口的人了,過得也挺好的,見麵又有什麽意思?不如互相留個好印象,不時懷念一下的好。”
柳絮兒見平時放浪、從不把男人放眼裏的曉涵,這會兒居然沒了主意,便逗她道:“那你就幹脆點兒,直接回絕,省得他想三想四,不讓他死了賊心,那他以後還會有賊膽來騷擾你的。”
曉涵囁嚅著:“這、這樣,恐怕不太好吧,人家大老遠地來趟,隻是想敘敘舊。”
柳絮兒就知道曉涵還沒死心,便道:“我就說吧,原來是你賊心不死,見就見一麵,又不是偷雞摸狗的幹活,有什麽好思前想後、瞻前顧後的?你那樣畏畏縮縮地,反倒顯得你小器、心懷鬼胎了不是。”
曉涵見有人支持,便氣足了一些:“就是,我又沒惦著挖他家的牆角,我怕什麽!他還能吃了我不成?再說了,紐約也不是遠在天涯海角,我去不了。”
柳絮兒見曉涵這麽癡情念舊,有點擔心她吃虧,便說:“姐,我看,還是你讓他飛過來看你比較好,他要是真想見你一麵,這點距離根本不算什麽,他要是不願來,那,我覺得你在他心裏也沒多重要,不如就此斷了這份念想。”
曉涵歎道:“絮兒你說得對,別看我平時不把男人當回事兒,可他不一樣,我在他麵前其實是很自卑的,不瞞你說,我都嫌我自己髒,唉,我命裏留不住好男人啊。”
柳絮兒安慰她道:“姐,別這麽說,我知道的,你的心是幹幹淨淨的,不過,你還年輕漂亮,為什麽要這麽自暴自棄呢?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有個愛你的男人在等著你,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他的。”
“唉——”,曉涵長歎了一口氣,說:“絮兒,同人不同命!我的愛早就被銼骨揚灰了,我是腳踩西瓜皮,滑到哪兒算哪兒,過一天算一天吧,我沒指望著死了以後能上天堂,我也不怕以後下地獄……我現在跟活在地獄裏還有什麽分別?”
柳絮兒道:“姐,你現在是在溝底,等過了這個坎兒,嫁個好人,再生倆娃,孩子們圍著你滿地跑,喊著‘媽媽,媽媽’地,多好的日子啊。”
柳絮兒的話說得曉涵流下淚來:“絮兒,姐沒那福氣,自己都過不好,就更不敢想孩子的事啦,怕誤了孩子前程。”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我跟第一個男人懷過一次胎,他外麵有了女人,早打算跟我離婚了,就我一個人還蒙在鼓裏,他回家逼著我打胎,說是他還年輕,要先考慮發展事業,等一切安頓好了再考慮孩子的事情不晚。我可真傻,竟然信了他的鬼話,二話沒說就把三個多月的孩兒給做掉了,我那時年輕不懂事,都不知道心疼。”
說到這裏,曉涵再也抑製不住,“嗚嗚”大哭起來:“他要是活著,該有七、八歲了,叫我媽媽,跟我聊天,能幫我幹活,還惹我生氣……我,我對不起他呀。”
柳絮兒被曉涵的哭聲感染了,也忍不住難過得想哭:“姐,別難過了,孩子還會有的。”
“醫生拿手裏給我看了一眼我兒子,他比個花生還大點兒,都成形了啊”,曉涵止住了哭聲,眼淚還在撲簌簌地掉,她說:“我這輩子就這件事讓我悔死了,什麽東西都有可能不是自己的,隻有孩子是自己的,可我卻不知道珍惜。”
柳絮兒望著曉涵,不知怎麽安慰她。母子連心的那種痛,雖然她還沒體會過,但天成的母性,讓她感同身受。
曉涵哭夠了,抹了一下眼淚,說:“咳,不提他了,是我的錯,後悔也沒用了。”
柳絮兒見曉涵悲痛不已,也想轉移一下話題,便問她:“姐,今兒沒出去幹活啊?”
曉涵雖然有合法居留身份,但她的英語不好,國內學的本科專業也不熱門,她來美後一直沒有固定的職業,有時去餐館打幾天工,有時周末在跳蚤市場賣點小商品,並沒有穩定的收入。
曉涵道:“我昨天在Flea Market被人偷了兩雙旅遊鞋,應該是一幫半大小子合夥幹的,有個大個兒纏著我,問來問去半天,試了好幾雙鞋,最後啥也沒買就走了,我心裏還納悶兒哪,待他剛一走,我就發現少了兩雙鞋,十有八九是他的同夥趁我沒注意幹的。嗐,我昨兒忙了一天也沒賺出這兩雙鞋錢來,白幹了還得倒賠,我一氣之下,今早跟餐館兒老板說我病了,就沒去上工,反正禮拜一也不忙,去了也賺不著幾個錢。”
柳絮兒道:“回頭我幫你問問我們那裏的人,看誰想要買鞋,你給我拿幾隻做樣子。”
曉涵感激地說:“好啊,太謝謝了。我剛進的這批鞋雖是雜牌子國貨,但質量不錯,價錢也便宜,噢,老中要買,我打九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