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鬼話：2010年 07月18日

7月15日，新京報報道：
7月1日，溫家寶在湖南寧鄉縣考察防汛抗洪工作，臨時停車與百姓交談。農民陳凱旋向溫家寶反映當地出現塌陷的問題，還為溫總理帶路現場考察塌陷的大坑。當晚，鎮上流傳說，派出所要抓陳凱旋，陳凱旋當即從家裏跑掉，三天沒敢露麵。
這則新聞引起我特別關注。近兩天，我綜合多家媒體的報道，摘錄該新聞的一些細節。
40歲的陳凱旋是湖南寧鄉縣大成橋鎮賣菜的，不識字。7月1日下午5點10分，溫總理下車同農民交談。陳凱旋擠到總理麵前說：“溫總理，我向您反映一個問題” ，並提出“我想請您去看看”的要求。溫總理“馬上叫我為他帶路”。陳凱旋上了總理的車，溫家寶讓他坐在自己身邊。路上總理還跟他聊天，問了他一些個人情況。總理“一點架子也沒有，有時候他還握著我的手一同向窗外揮呢。”陳凱旋帶總理看的是一個直徑60米深約30米的大坑。總理說這是“是一個大事情，涉及群眾的生命安全”。
          據陳凱旋回憶，當自己在塌陷區域想再次回到總理身邊時，被幹部攔住了，不讓他再靠近。陳凱旋反映問題和給總理當向導，前後二十多分鍾。這期間，曾先後兩次有人在身後拽自己的衣服。有一個穿襯衣的中年人低聲對他說，你把總理帶到這裏，今後你沒好日子過。還有一名穿警服的人也湊過來，說了同樣的話。
鄉親們紛紛說，陳凱旋把總理帶到現場了，問題一定會很快解決。大家都樂嗬嗬的。後來，不知誰說了一句：不對啊，你這是給政府惹麻煩了，你要小心些。
當晚7點鍾左右，一名在政府工作的親戚來訪。親戚訓斥了陳凱旋，認為他隨便向總理反映問題很冒失。親戚建議他出去躲躲。
 當晚，鎮上流傳說，派出所要抓陳凱旋。夜裏約12點，菜店的門被敲得叮咚響。他跑到店麵的二樓，透過窗戶看到樓下是鎮上的幹部，旁邊還停著一輛小車。敲門聲讓陳凱旋心驚。妻子樓上樓下地走，眼淚汪汪地說：“你看你這閑事管的”，“不能開門，一定是來抓你的，你看車都來了。”見來者敲門不止，陳凱旋借鄰居家的樓梯，跑了。三天不敢路麵。
為了撫慰陳凱旋，縣委還開了會，要求大成橋鎮黨委書記務必與陳凱旋麵談一次，希望陳凱旋不要有思想包袱。陳凱旋還是有壓力，仍擔心被“報複”，竟以自認為“至少賠了五萬”的價格，將自己經營了多年的菜店轉讓給了別人，他打算回家種地。原因是他擔心菜店繼續經營下去，會被有關部門“找茬罰款罰到一分錢不剩”。
           向來早睡早起的陳凱旋開始失眠，他的一個朋友說，陳凱旋最近變得小心翼翼，“以前說話大嗓門，現在說話低聲低氣，還四下張望”。
7月11日，位於塌陷區的村民獲悉，新的受災補償標準即將推出了。
陳妻說，有一次縣委宣傳部來電話，說一家中央媒體要來采訪。陳凱旋聽後馬上跑掉了，夜裏都沒回家。
除了記者，不斷有周邊村民來找陳凱旋。他們帶著材料，希望能夠替他們向總理反映情況，“解決問題”。
……
這些細節令人沉思，令人慨歎，人們可以從多角度進行評論。
我想起了《小公務員之死》。這是19世紀末，俄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契訶夫的一部小說。它描寫一位小公務員到劇院看戲時打了一個噴嚏，飛沫濺到鄰座的將軍身上，小公務員連忙向將軍道歉。將軍接受了道歉，但小公務員頑固地認為將軍表麵接受了道歉，內心卻對他心存怨恨，於是不厭其煩地反複向將軍道歉。最後，小公務員在疑惑、焦慮、恐懼中死去。 
        距契訶夫一個多世紀後的中國，陳凱旋見到溫總理→說出實情→後怕無窮→不得安生→嚇出心理疾病……一篇現代中國版的《小公務員之死》誕生了！
這說明什麽？
這是當前的一種政治生態，是低層百姓生活與生存心態的一種真實流露。
幾千年的專製，中國的老百姓身上烙上特別印記：純樸而多奴性，膽小謹慎，生怕觸犯權貴，成為強權的犧牲品。
21世紀了，國人的生存仍未免於恐懼。我們亟待從強權崇拜和畏懼中解放出來，並且敢於監督和約束強權，隻有這樣，才會活得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