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搭 車 （四）

出門上街，立刻又看到等客的摩托車群，仿佛他們一夜沒睡，而且永遠不睡，從早到晚都在聊天等客。歐陽曉唯恐認錯了人，翻出阿良留給她的號碼，跑到旁邊的小店裏呼他。正等著複機，他已經騎到她麵前，頭盔後麵的臉在暗處，不大看得到。

她從店裏喊出去：“我昨天是跟你談的嗎？”他用力點點頭算是答複。她付了電話費，準備上車，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穿了西裝短裙，完全不是搭摩托的裝束。懊惱著自己，她扒著他的雙肩，斜坐上車，感覺終歸比昨天抓皮帶的動作嫻熟得體，看來真是熟能生巧。她甚至能夠留意她的司機的打扮，發現他今天換了草綠的一件棉布襯衫，襯衫下擺紮在褲子裏，更加顯得他精瘦單薄。

到公司門口，從座位上溜下來，再問他價錢的事情，他還是不肯說。

看他膩膩歪歪的樣子，歐陽曉急起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該多少就是多少。我坐你的車，你理所應當收錢，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我又不了解你們的規矩，你說一個價，我如果覺得不合適，當然也會講的嘛。”

他把頭盔摘下來，眼睛小小的似笑非笑，帶點害羞地望著前方，而不看她，在座椅上前後輕微晃動：“我都唔知，你隨便給啦。”

“喂，你天天載客，怎麽會不知道要多少錢？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你快一點兒說好不好？我還要趕著去上班呢。”

“那等你下班再談，我來接你的時候。”

歐陽曉無可奈何搖著頭朝公司裏麵走，不知道這個悶葫蘆裏麵裝的是什麽藥。

他來接她下班，仍然一言不發。日頭毒辣地曬著他，他也不脫掉頭盔，靜靜地坐在車上，左腳撐在地麵上，等待客人上車。

歐陽曉倒還真希望他是個尖刻的生意人了，都好過這麽尷尬。回去的路上，她仔細想了一回。至少她知道包的士的價格，以及摩托一次接送的價格，那麽按包出租車一半的錢付他應該差不太多。

等他把她在家門口的街道上放下來，她說：“每天給你十五塊，一星期五天就是七十五。你看怎麽樣？”

“好。”

他竟然也有爽快的時候！

“那咱們是按月結帳，還是每天付清？”

“都可以。”阿良繼續前後晃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看他局促的樣子，歐陽曉好氣又好笑，怎麽看怎麽不覺得他是做生意的材料。

轉身走掉之前，她伸手把錢包從手袋裏摸出來，迅速抽出一張一百塊的錢幣，塞在阿良握著摩托車把的手上，感覺到他手心裏溫溫的汗濕。他卻沒有接受的意思，手翻轉過來抓著那張紙幣，驚訝地對她瞪著一雙光亮的小眼睛。

“先預付你一百，以後月底結清，就按剛才的價格，但是你必須得準時，隻要準時，多付你錢都沒有問題，好不好？”

“不用現在給啦。我做得好才給啦。”

“別爭了，你做得挺好的。”

他抓著錢的手收回車把上，頭也低下來，聲音頗有些激動：“你放心，我一定會準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