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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秀蓮:兩岸親鄰,民無仇恨(下)

(2009-04-15 19:19:19) 下一個

專訪在台北呂秀蓮辦公室進行,台灣戰略學會秘書長王昆義(左)全程陪同。


  中評社香港4月16日電/台灣前“副總統”呂秀蓮日前在台北接受了《中國評論》月刊記者羅祥喜的獨家專訪,她認為“兩岸應進行創造性的交往和合作”,並首次對外界表示“可以《玉山午報》的名義去”大陸訪問。《中國評論》月刊四月號全文發表了對呂秀蓮所作的長篇專訪。文章第二部分內容如下:

  用“遠親近鄰”的觀念 處理敏感、複雜的兩岸政治問題

  記者:作為綠營為數不多的具有國際視野的政治人物,您認為應該以何種角度、何種態度和負責任的立場來麵對、處理未來的兩岸關係?

  呂秀蓮:兩岸關係最複雜,但最複雜的問題,要用最簡單的方式來思考。其實2000年選舉時,我就喊出台灣與中國大陸的關係是“遠親近鄰”,因為我們大部分人的祖先,包括我的祖先,都是幾百年前從大陸來的,這是遠親關係;近一點的是幾十年前隨國民黨來的,如果從地理因素看來,中國大陸與台灣是近鄰,也是鄰居關係。因為兩岸是“遠親近鄰”,所以人民沒有仇恨,更不該有戰爭。以前,不管是北京的統戰還是國民黨的反共論調,都隻是國共的曆史恩怨,老早就該丟掉了。可是我們這邊是丟掉了,蔣家的思想不會再影響我們了,但是,北京的領導人有沒有丟掉一些思想的窠臼?這個是考驗他們的。

  我認為,兩岸既然是“遠親近鄰”,大家就要好好去體會,化解不必要的敵意,更不該有戰爭。可是兩邊和平理念不一樣:我們要的和平是對等的,是尊重台灣人民意願的和平,可是北京是說台灣接受“一個中國”原則才有和平,不接受“一個中國”,必要的時候就動武。我覺得這個問題就要好好來麵對。

  兩岸應進行創造性的交往和創造性的合作

  我自始至終都是“遠親近鄰”的觀念,沒有比“遠親近鄰”更貼切地來形容兩岸的現狀和曆史。“遠親近鄰”可以變仇敵,可是也可以化解。根據這個思維,我在2007年爭取08年“總統初選”的時候曾提出“3C+1C”的觀念。所謂3C:

  一是Co-existence,即希望兩岸在主權方麵和平共存,不要兵戎相見。

  二是Co-operation,即希望兩岸在產業發展上可以分工合作。

  三是Co-prosperity,即在人文社會方麵,兩岸可以互助共榮。我們很坦然接受台灣是中華文化的一環,所以在人文方麵,我們要互助共榮。我甚至認為,也許最精致的中華文化就在台灣。

  因此,我坦然用“3C”,而大的結論就是一個大C-Constructive Engagement,就是兩岸應進行創造性的交往、創造性的合作,而不是毀滅性的。所以,後來我把3C延伸到“3C+1C”。

  已注意到大陸重視民進黨

  記者:去年秋天我們中評社高層訪問團拜訪民進黨主席蔡英文時候說,大陸對民進黨是非常重視的,大陸並沒有把民進黨看成是死敵,大陸不能接受的主要是民進黨的台獨黨綱……

  呂秀蓮:根據我的瞭解,大陸過去太不重視(民進黨)了。我打個岔:1990年我去北京,大陸開口閉口都說“歡迎你回祖國,我們知道廣大的台灣人民都希望早日回到祖國的懷抱”,我一聽就愣了,跟他們說,“你們要聽真話還是假話?我這個人不講假話的”。後來我想,為什麽他們會得到那樣的印象?是因為隻有統派的人可以去,我是第一個本土立場的人能夠到大陸去的,我有責任講真話。可是我覺得,大陸這些年拒絕跟民進黨往來,所以造成一些誤斷。因此,應該說,也許大陸現在才要準備開始重視民進黨,而不是說一直都重視,或者去的人也不像我這樣講真話。

  應該用人性、理性、良性 三性原則推動兩岸關係

  記者:從近幾年大陸的重要對台政策文件或領導人的講話來看,對民進黨及綠營人士都蠻重視的,去年12月31日發表的“胡六點”,更是大陸最高領導人在重要的對台講話中,第一次直接提到民進黨……

  呂秀蓮:你不覺得太晚了嗎?“胡六點”是2008年發表的,而我1990年就去了。當時是天安門事件之後的第二年。我為什麽那時候能夠去,因為我那時候人在美國,我知道第二年李登輝會恢複我的選舉權,我覺得,在我要選“立委”以前,要用自由之身,趕快去瞭解中國大陸。因此,透過安排就去了。

  我記得,當時統戰部副部長萬紹芬接見我,還有中台辦主任楊思德,談完之後吃飯,前後三四個小時。我當然也略有準備,當他們講到,台灣人民都心向祖國、希望早日統一的時候,我說你們要聽真話還是假話?我就把當時張榮發的“國策中心”針對兩岸開放所做的一些研究資料提供給他們,其中說到,去過大陸的人都對大陸評價不高。他們覺得這個資料很珍貴,以前沒有聽過這個聲音。

  除此之外,我也跟他們講個人的心得。我說,政治不外乎人性,如果不合乎人性,都不會長久,口號再響亮都沒有用;合乎人性的政治目標,要用理性去推動,才會得到良性的結果;假如用非理性方式,當然我不好講文化大革命,一定會得到惡性的結果。推動兩岸關係,一定要用人性、理性、良性這三性原則。

  非常敬佩大陸花很多功夫來瞭解民進黨 相對的,民進黨卻很少花功夫去瞭解大陸

  記者:我覺得,現在怎麽麵對新的兩岸關係情勢,對民進黨來說也是蠻重的一個課題。過去,民進黨有中國事務部,後來某種原因撤銷了,但我注意到,民進黨最近成立了由前“國安會副秘書長”陳忠信為召集人的“中國事務專案小組”,這與“胡六點”對民進黨的呼籲以及近半年多來兩岸關係的發展有何關聯?是不是某種程度反映了民進黨需要對大陸及兩岸關係發展的新的情勢作出一些回應?

  呂秀蓮:我個人是非常敬佩大陸方麵花了非常多功夫瞭解台灣,包括瞭解民進黨;相對之下,我也承認,民進黨花很少功夫去瞭解中國大陸,這點是有待改進的。也就是說,中國大陸對我們瞭若指掌,相對之下,我們太不瞭解中國大陸。總而言之,這是不對的,應該要加強認識現在的大陸。

  不過,民進黨畢竟是一個黨,有一些過去思維的框框,不容易那麽快解放下來。比如說,我以前擔任“副總統”,我對兩岸關係的主張,也不見得會被采納。

  所以,將來《玉山午報》對中國大陸會有一個版麵,意識形態可以少一點,就是希望讓大家真的很客觀地認識中國大陸。

  民進黨台獨黨綱的階段性任務已完成 大陸要花功夫研究民進黨的台灣前途決議文

  記者:正如剛才所說,盡管現在民進黨在野了,但是大陸還是非常重視民進黨,也希望民進黨在未來台灣政黨政治和兩岸關係發展過程中扮演積極的角色。現在的障礙主要在於民進黨的台獨黨綱……

  呂秀蓮:大陸不必太在乎台獨黨綱,民進黨後來通過的台灣前途決議文,整個法理觀念就是“新法取代舊法”;台灣前途決議文出來後,就表明台獨黨綱已經完成它的階段性任務。我認為,大陸要花功夫研究台灣前途決議文,不必再在乎台獨黨綱。

  擔任8年“副總統”最大的感受

  記者:您能不能簡單談一下過去8年擔任“副總統”的主要感受?

  呂秀蓮:第一個感受是,從憲政體係來講,有沒有需要設“副總統”,這是一個嚴肅的課題。如果要有“副總統”製度,憲法應該要明確規定“副總統”做什麽。這是我這8年吃虧最大的。我們憲法規定,“副總統”隻有在“總統”出缺的時候代理,可是不能選出“副總統”,什麽事都不讓他(她)做、什麽事都不讓他(她)知道,而忽然有事的時候才做起“總統”!這是製度上最大的缺失。

  第二個感受是,台灣憲法規定“總統”和“副總統”搭擋參選,但沒人知道這組候選人當選之後的“行政院長”是誰。當選以後,“總統”找一個選民不知道是誰的人當“行政院長”。根據“憲法”,所有的行政大權都到“行政院長”那裏去了,選民事先都不知道。照嚴格的“憲法”來講,“總統”隻管“國防”跟“外交”,其他都交給選舉的時候不知道的人,大權都落到他手裏去了,這樣是不對勁的。

  所以我自己就說,很簡單的,如果要設“行政院長”,可以不要“副總統”,幹脆選舉的時候就由“總統”和“行政院長”搭配去競選,然後也給“行政院長”任期的保障。現在“行政院長”的苦處是,他可能做3個月,也可能做半年,就下台了,他也沒有辦法去展現。所以,這也是製度上的缺失。

  而如果是說不要“行政院長”,也可以設兩個“副總統”,明確規定第一“副總統”和第二“副總統”的職權。這樣的話,做“副總統”不會那麽尷尬。

  因此,我最大的感受是,如果有機會修改憲法的話,一定要對“副總統”的職權好好設計。所以,如果說有不滿意的,是覺得憲法沒有給“副總統”一點權限。而根據我的瞭解,大陸政權裏麵,副手是很重要的,副主席、副總理、副部長、副省長,權力分工都很好,所以這就是我講的製度麵的問題。

  而我覺得比較得意的是,我不但是第一位女性“副總統”,而且還是第一位連任的“副總統”;前麵的“副總統”都隻做了4年,而我則做了8年。

  有機會很願意再到大陸看看 可以《玉山午報》的名義去

  記者:您曾在1990年去過大陸,回過祖籍地,那麽未來有意願、有打算再到大陸或回祖籍地看看嗎?

  呂秀蓮:我的觀念很開通啦,有機會的話我當然很願意去看看,但是希望沒有設限,不要一定要接受什麽條件才能去,否則會比較為難。

  最近發表的“胡六點”,第一次重視民進黨,但是它前麵還有個帽子,就是民進黨要放棄台獨黨綱,接受一中才可以去,這其實就是在排除民進黨。

  王昆義插話:如果去大陸不需要您談一中,您也不用“副總統”的名義,而是以您呂秀蓮個人的話,可不可以?

  呂秀蓮:將來就用《玉山午報》的名義去吧。

  我也是半個客家人,1990年回福建南靖的時候,祖籍地的龍潭樓是破破爛爛的,聽說我就任“副總統”以後,大陸就大肆整修,現在也是一個觀光點。正如我剛才所說,其實大家都是“遠親近鄰”,如果大陸想通了,對話不必那麽緊張;如果真的重視民進黨,大陸就應該很坦然。大家有機會對談,有什麽不可以呢?

  就人文社會方麵,對中國大陸絕對沒有敵意

  談到這裏,我想起我家裏掛的一幅對聯。這幅對聯字寫得很好,意思也很好,我很喜歡:上聯為“秀閣長係天下事,蓮心總懷世間情”,是桂林一位書法家寫的。以前這幅對聯掛在我“總統府”的辦公室,現在則掛在家裏。

  我不認識這位書法家,而是有一次我去到一個茶藝館,看到這個書法家寫的字很好,茶藝館的老板知道我欣賞那位書法家的書法,就打電話給這位書法家,並介紹了我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一個月以後,那位書法家就把這幅對聯寄給我了。我感到很佩服,這個未曾見過麵的書法家隻是聽人家講、知道我的名字之後,就可以寫出這麽好的對聯。如果以後有機會訪問大陸,我希望到桂林去拜訪這位書法家。

  就人文方麵,我對中國大陸絕對沒有敵意。

  呂秀蓮小檔案:

  呂秀蓮(1944--),女,台灣桃園人,祖籍福建省南靖縣書洋村;畢業於台灣大學法律係、台大法律研究所,是台灣“新女性主義”創始人。1969年,赴美國伊利諾大學攻讀比較法學,獲碩士學位。回台後,任“行政院”法規委員會科長,同時擔任《中國時報》、《台灣時報》專欄作家,拓荒者出版社社長,從此步上黨外反對勢力的道路。1978年,在美國獲得哈佛大學法學碩士學位,並決定返台參選桃園區域增額“立法委員”,後經黨外協調,以黨外人士身份參選桃園縣“國大代表”,並因此被國民黨開除黨籍。

  1979年8月,呂秀蓮參與創辦黨外雜誌《美麗島》,出任該雜誌社副社長,成為黨外運動後起的骨幹人物。同年12月10日,《美麗島》雜誌社以紀念“世界人權日”為由在高雄市組織集會並舉行火炬遊行,強烈要求當局解除“戒嚴”、開放“黨禁”、“報禁”,後被當局鎮壓,史為“高雄事件”。呂秀蓮因參與此次事件涉嫌“叛亂罪”被“軍事法庭”判刑12年。1984年3月,服刑未三分之一的呂秀蓮借舊病複發而獲“保外就醫”出獄,在其親戚資助下赴美國哈佛大學留學,研究國際法與人權。在美國期間,創辦了“北美洲台灣婦女會”。1988年,呂自美返台。1990年11月加入民進黨。1991年當選“立法委員”。1997年當選桃園縣長並連任成功。2000年當選“副總統”,2004年連任。現正籌辦《玉山午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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