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穀之行(19)

 原名<<裁員男女>>

曾慶雄把車開到王琰家的樓前，沒熄火。他降下車窗，探出頭兒往樓上窗戶裏瞄了
一眼，沒見人影兒，就撥了她的手機：“我就在樓下，你下來吧。”

“怎麽不上樓？”王琰沒想到他今天這麽個接法兒，馬上進入防範狀態。如果上次
她傷了他的自尊心，從此他不再進她的家門，今天她反倒非得先請他上來不可了。


“怕你不方便啊，”曾慶雄就知道她得問，早想好這麽說了：“我可不想讓你以為
我對你別有用心。”說完，他就等著王琰馬上叫他上樓。他幾乎對自己佩服得五體
投地，他實在太了解她了。他們之間，隻要他精心設計各個步驟，最終的結果他完
全可以預見。

王琰果然中計，為了向他表示她根本沒多心，這就得請他進屋：“你停了車先上來
吧，咱們待會兒走著去就行了。”

“走著去可不行！地兒我都訂位了，”曾慶雄怕王琰打定主意在家旁邊兒湊合，趕
快封她的念頭。讓她攪和幾下，他跟阿傑今天的完美計劃可不就眼看著泡湯了。他
再拿她一把兒，催她道：“好了你就下來走吧！”

“我還沒好呢，”王琰看他還是不肯上樓，硬要較他這個勁兒，幹脆撒了個謊，
“你先上來等我一下吧。”

“那我這就上去！”曾慶雄終於怡然自得地順水推舟，吹著口哨兒趴了車，然後腳
步輕鬆地小跑兒著上了樓。

今天約王琰出來吃飯，最初是曾慶雄的主意。阿傑告訴他確定跟王琰算了那天，他
回到家琢磨了一晚上，想了這麽個點子。阿傑一聽他這招兒，覺得未免太損了點兒，
當時就極力反對。可他畢竟心裏也還真想再見王琰最後一麵，就讓曾慶雄好說歹說，
楞是把個餿主意說成了好主意。

阿傑剛接了曾慶雄從餐廳洗手間打來的電話，說王琰已經入座，他看時機就可以過
來了。至於今天的事態會如何發展，曾慶雄自稱把握十足，但阿傑的心裏根本沒數。


王琰坐在曾慶雄的對麵，玩弄著手中的茶杯，多少有點兒恍若隔世的感覺。他們好
久沒單獨這麽坐坐了。

“我來灣區這兩個月，咱們還頭一次這麽坐坐，”曾慶雄注視著她迷離的眼睛，好
像一直看到她的心裏去了，此時的氣氛跟他預想的很對路。

“是，”王琰簡短地答，“你還喜歡這裏吧？”

“你好嗎？”曾慶雄沒有理睬王琰的問話，隻要他不停地順著這個方向出擊，今天
總會問得她眼圈兒發紅。後麵就有戲了。

“還好，”王琰又簡短地答，沒解釋的意思。

“我聽阿傑說，”曾慶雄提了阿傑的名字，特意打住不說下去，喝了口茶，盡情享
受了王琰那一刻難以遮掩的慌亂和期待，才說：“你們公司要賣啊？”

王琰失望之至，以為他會說關於阿傑的工作的事兒，卻問她這個，於是低了頭搪塞
道：“嗯，看運氣啦。”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比以前話少了很多，”曾慶雄再次往她心痛的地方去，情
緒是越醞釀越濃厚的，他生怕一放鬆就散了：“你沒事兒吧？”

這兩天難得有人這麽留心她的感受，王琰著實被觸動了。不過她仍然不想對曾慶雄
講她的感情私事，於是繼續低著頭，拾起餐巾擦擦嘴角，“我真挺好的，就最近煩
心的事兒多了點兒。”

“什麽事兒，一過了就都好了，”曾慶雄應和她道。他並不急於催她，這兒剛開始，
還沒有水到渠成。

正好服務生過來點菜，曾慶雄迅速收了王琰手裏那份菜單兒，合起來放在自己這邊
兒，“你最愛吃的，我全都記得。今天就讓我來點吧。”不等她表態，他就徑自報
了幾個菜名給服務生，才得意地問她：“沒錯兒吧？”

此時與其說王琰讚許他，不如說她責備自己。他愛吃什麽，她也記得。經曆了七年
的事情，再花七年也忘不掉。憑他們之間彼此了解的程度，她在他麵前裝的什麽蒜？
她裝得了嗎？

“阿傑被裁了，他還以為我不知道，躲著我呢，”王琰說著就覺得委屈，眼圈兒真
地紅了。

曾慶雄沒料到她已知情，更擔心她知道的比這還多，等會阿傑來了可就亂了。他一
臉驚訝，盡管一半兒是裝的：“阿傑藏得夠深的！我還沒聽說呢！”

“那現在你就知道的跟我一樣多了，”王琰給自己解嘲，然後仰頭看著天花板，大
半在自言自語：“你說，我交男朋友運氣怎麽就這麽差呢？我到底得花多少個年頭，
才能找到那個人，推心置腹，輕鬆相伴？”說得傷心，兩眼就已經略有淚痕。

“Hey，”曾慶雄的聲音裏夾雜著些心疼，這是他事先沒料到的。不過他還是按原定
計劃，雙手緊緊地抓住桌子那邊兒王琰的兩隻手，“別胡思亂想了，都會好的。”


“不會這麽巧吧？”在他們緊握雙手無聲對望的幾秒鍾，阿傑聲音不大的問候卻好
像是晴空霹靂。

王琰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曾慶雄抓得緊，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