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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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的決策(國共決鬥爭天下九)

(2008-06-23 20:21:50) 下一個
戰略的決策(國共決鬥爭天下九)

作者:昭昭若昏

09/10/2005於美國

粟裕最後撤離山東,想一想也有曆史的必然。打從國共內戰開始起,蔣介石人員,裝備和國際背景上顯然占據了極有利的地位,他兵力強大,裝備精良,士氣高昂,手裏有使用不盡的美元,將陳毅和粟裕從蘇北一步一步地推向了黃河南岸。而粟裕也是順水推舟,步步為營,且戰且退,每退一步,都讓蔣介石付出了極大代價,而且粟裕越退越強大,愈退戰績愈輝煌。最後轉戰河南,雖然付出了七月分兵的代價,但是,戰場卻比以前變得更為廣闊了。所以,陳粟大軍撤離山東配合劉鄧大軍千裏躍進大別山的動作,具有很微妙的戰略意義上的不同。那就是,戰場已經不在共軍的地盤內進行,而是在國軍的糧草人口滋生地之一的河南展開。這一招,實在是打在了蔣介石的心窩子上。

幾千年的中國封建王朝興衰史,形成了這麽一句名言,“得了冀魯豫的兵,不得天下也不行”。陳毅粟裕的兵團正是一支由冀魯豫三省子弟組織起來的強大兵團。如何使用這麽一支力量,在哪裏使用這支力量以及用這支力量所要達到什麽樣的戰略目的,非戰略家不能決策,粟裕就是這樣一位戰略家,是一個十分了解戰區基本情況並且精通戰術的戰略家。之所以對粟裕有這麽樣的評價,是他在非常關鍵的時刻又提出了新的戰略構思,將國共內戰的進程在時間上大大地縮短了下來。

離開了山東根據地的華東野戰軍西線兵團,所麵臨的最大問題是給養得不到保證,說白了,就是缺吃少穿,彈藥不足。為了解決這一問題,1947年11月8日,陳毅與粟裕告別,離開了前線指揮所,前往晉冀魯豫中央局所在地邯鄲要求支援,受到了滕代遠的歡迎和支持,解決了部隊的糧草問題。

當時的中共為了預防意外,設立了兩個中央,一個由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組成轉戰在陝北,另一個由劉少奇,朱德組秘密地駐紮在河北西柏坡以防萬一。劉少奇和朱德聽說陳毅到達了邯鄲,大喜,電約陳毅前往一述。見到劉少奇和朱德之後,毛澤東,周恩來又來電約陳毅相會於陝北。陳毅遂興高采烈地過五台,渡黃河,翻山越嶺,一路遊玩終於在1948年1月7日在陝西佳縣揚家溝見到了毛澤東,周恩來和任弼時。陳毅在這裏用了三天的時間將華東野戰軍的戰況作了匯報。當此時,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和陳毅順勢秘密協商華東野戰軍的作戰戰略和方向問題。毛澤東提議由粟裕率領華東野戰軍第1,4,6縱隊盡快南渡長江,躍進江南,迫使蔣介石分兵追擊。這一提議得到了周恩來,任弼時和陳毅的支持,並形成了決議命令電告正在前線指揮作戰的粟裕。

粟裕接到了電報,感到十分為難。七月分兵之後的第1,4縱隊,部隊減員很大,要不是他組織在沙土集打了一個勝仗,士氣幾乎很難恢複。更重要的是,他對中央決策是有不同看法的。當年在井岡山出動的北上抗日先遣隊的失敗使他意識到軍委可能高高在上,不太能感受到將士千裏行軍的艱難。故粟裕使出了緩兵之計,要求軍委讓第1,4,6縱隊撤離中原戰場,北渡黃河,在濮陽修整一番。所謂修整,就是在軍隊自己的後方修養一段時間,充充電,恢複一下體能,補充新兵,統一思想,提高士氣。再說,長年征戰,部隊也需要在自己的根據地喘口氣。然後再協商渡江事宜。毛澤東曰然。粟裕遂率第1,4,6縱隊將士北渡黃河在濮陽駐了下來。

而華東野戰軍的第10縱隊側護送補充劉鄧野戰軍的新兵前往大別山,陳唐兵團(第3。8縱隊)則與陳賡,謝富治兵團匯合攻打洛陽。

對粟裕來說,這是他自參加南昌起義以來少有的一段長時間安靜休息。他人雖然休息,但是大腦卻沒有絲毫的停頓,每天都站在地圖前思考萬裏躍進江南的戰略是不是符合國共戰場的實際情況。他明白毛澤東的用意是想通過江南躍進調動蔣介石的兵力,減輕中原劉鄧的壓力。但是,第1,4,6縱隊十數萬人馬攜帶輜重機關深入江南,進行無後方無依托的長征式的作戰,首先,傷員無法安置,如果將傷員棄置,其後果必然引起士氣低落。當年尋淮洲,方誌敏,粟裕北上失敗被殲,士氣低落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其次,區區十萬人馬能否調動活動在中原立誌圍殲劉鄧大軍的國民黨主力胡璉的第11師和邱清泉的第5軍或者黃百韜的集團軍回師江南尚在未定之天。可能,蔣介石隻要動用他的江南的非主力地方武裝就足以應付了。如果調動不了中原國軍主力,那千裏躍進江南的戰略豈不是毫無意義?

現在,國共雙方都把自身的最主要的力量自覺或者不自覺地投入到了河南地區,如果共軍也像國軍那樣組織成強有力的集團軍,一口一口的吃掉國軍的有生力量,將蔣介石的主要精銳力量消滅於中原地區,江南的國軍必然喪失鬥誌,不但渡江沒有太大的阻力,就是拿下全國也會不用費很大的力氣。隻要決戰於中原的幾仗打好了,那麽取得全局的勝利就會易如反掌。

再者,從地形地貌上來看,中原一馬平川,北有黃河屏障共軍的河北根據地,南有大別山已經為劉鄧所占據,東有沂蒙山區是共軍的老區,西部的黃土高原邊沿有陳賡謝富治大軍活動,隴海線和京漢鐵路在鄭州交匯。這樣的自然環境是一處天然的大軍團較量的戰場。自從國共內戰開打以來,國軍是越來越弱,機動力量亦日見不足。而共軍側比原來要強大和自信得多。客觀地說,國共雙方在當時的力量對比上已經是半斤八兩,盡管國軍可能更硬朗一些。但是,如果組織起幾支大兵團機動協同作戰,在中原取得成功不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劉鄧千裏躍進大別山雖然在戰略上占盡了便宜,但是,在作戰能力上,已經今非昔比,就像一個武功高手受到了內傷一樣,不要說再出手傷人,就是歇下來喘息,非一段長時間的修整不能恢複元氣。由於長途跋涉,無糧草彈藥接濟,所謂劉鄧大軍當時已經不再是什麽大軍,而是一支典型的小米加步槍的遊擊隊。特別是在躍進途中,為了避免被包圍全殲的命運,在強渡淮河的時候扔掉了所有輜重和重武器,隨身而帶的隻有簡單的槍支彈藥,飽受無根據地無依托遊擊作戰之苦,對中原戰局已經沒有了決定性的影響。特別是被後來的胡璉軍團追得團團轉,搞得劉鄧不斷向軍委抱怨陳粟配合作戰不力。粟裕如果不在中原用幾個大的戰績調動國軍,劉鄧的壓力絕不可能從根本上得到改善,那個所謂的劉鄧遊擊大軍究竟還能支持多久?實在是不敢過於樂觀。如果粟裕大軍躍進江南不能調動蔣介石的主力回轉,劉鄧必然失去和粟裕的犄角之勢,所謂鼎立中原的三足少了一足,國軍對付劉鄧就更為容易,劉鄧的下場不會比當年的李先念好到那裏的局麵是完全可以遇見的。難道中央軍委忘記了李先念隻身逃命延安的曆史教訓?那可是才過了不到兩年的事情。

最為關鍵的是,國共雙方的主要精銳力量已經有意或者無意地全部集中在了中原地區,決戰的雛形大致已經形成。雙方想跑都不可能跑得掉,誰先跑,誰就要丟掉爭奪天下的機會,誰就等於放棄競爭比賽的權利。如果按照毛澤東的戰爭大躍進的思想,共軍力量勢必分散,往好的方麵說,逐鹿中原取天下的大誌可能會推遲,往壞的方麵講,此前的所有努力亦將付之東流。所謂陳粟,劉鄧和陳謝三路大軍品字形的鼎力中原的戰略構想豈不是白幹了嗎?既然要得到中國這個天下的這隻鹿,不在中原追逐,偏偏要“變江南為中原,變中原為華北”(毛澤東語)般地舍近求遠,無疑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

隻有在中原決鬥才能取得天下,自古如此,將來亦如此。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意識到也好,意識不到也好,那是我們中國曆史的宿命,誰也改變不了。客觀地說,粟裕至少在潛意識中認識到了這個道理,隻不過在這條真理的外表包裝了一層共產主義革命的華麗外衣。

思慮再三,粟裕決定向中央直言陳述。

就在這時,陳毅興致衝衝地從陝北回到了濮陽,他是快人快語,立即召開了全軍幹部會議,傳達躍進江南的戰略決策。沒想到,這一場講話,差點把他的華東野戰軍的司令頭銜給丟了。

會議間隙,粟裕向陳毅談了自己的不同想法,並要求中央軍委改變躍進江南的決定。陳毅聽後大感意外,不由心中一沉。首先,在中共的曆史上,一個戰區指揮員要求軍委改變已經形成了的戰略決策,是沒有先例的。其次,陳毅在陝北是參與了整個決策過程並且投了讚成票。第三,陳毅在全軍幹部麵前已經信誓旦旦表明了進軍江南的決心,如果要把那話在收回來,威信和尊嚴如何維護?

但是,陳毅和粟裕多年的共事合作,使他相信粟裕確實具有非同一般的見地,他沒有公開表態支持,隻是說粟裕可以向毛澤東報告,他本人不能為此承擔責任,否則就是出爾反爾。他在井岡山反過毛澤東,可是從來沒有反得正確過。事實上,這時的陳毅對毛澤東服氣得緊,想想好了,要是沒有毛澤東的指揮,大家恐怕還在深山叢林中當山大王呢,哪裏有全國現今的局麵?


粟裕也很精細和乖巧,他把自己的想法電告毛澤東的中央軍委之前,先把自己的想法電告了正在大別山艱難跑龍套的劉鄧,希望取得他們的支持,然後才向中央發了一封長長的電文,表明了自己反對過江,堅持在中原作戰的看法。

第二天,劉鄧回電也認為躍進江南的把握不大,如果粟裕加入中原作戰,多殲滅敵人,“然後渡江,最為穩妥,亦可打開中原局麵”。好家夥,粟裕聯合了劉鄧向中央軍委的戰略部署發起了挑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是犯上。當時全國上下至少有東北戰場,西北戰場和中原戰場,粟裕作為中原戰場上三路大軍中的一部前線指揮員,竟然對軍委部署命令挑三揀四拒絕執行,頗有離經叛道之嫌疑。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沒有了服從,也就沒有了力量和配合。粟裕不但挑戰了中央軍委,同時也挑戰了毛澤東等人的肚量和膽識。

1948年4月13日,毛澤東,周恩來和任弼時等一行經過長途跋涉,東渡黃河,來到了河北阜平縣境內的一個叫城南莊的地方,這裏是聶榮臻經營了多年的地盤,即安全又保險,於是就在那裏住了下來。

第二天,周恩來和任弼時去了西柏坡與劉少奇,朱德聯係,而毛澤東則留在當地閱讀各個戰區的來電。當他仔細閱讀了粟裕的電文之後,就放下了手頭的所有工作,開始了長長的思考。粟裕的建議頗似圍棋高手投下的妙招,看似平淡無奇,卻隱藏了無數後發製人的變化,毛澤東在想那些變化都是些什麽,因為他也是個高手,高手見到了高手,往往必須長考才能對應。毛澤東整整考慮了八天,方才以中央軍委的名義向陳毅,粟裕連發出了兩段電文,催促二人參加書記處擴大會議。4月30日,兩人到達城南莊,毛澤東見到粟裕,大踏步走出門外,緊緊握著粟裕的雙手,口中不停地說“十七年,十七年了。”是呀,打從粟裕離開井岡山,可不就是整整有十七個春秋過去了嗎?

毛澤東這個人,目中無人,誰都入不了他的眼,故接待客人,坐多站少。客人能被毛澤東迎送到房門口那已經是極大榮幸。而這次迎接粟裕竟然邁步出了那道威嚴的門坎,表達了一種什麽心情?筆者捉摸著毛澤東用最明顯的肢體語言表達了他求賢若渴的心情,讀起來怎麽都感覺到那毛澤東和那光腳丫跑出營帳的劉邦好有一比。看來帝王們的腰不是不會彎,而是那客人值不值得把腰彎下去,迎來粟裕就等於迎來了中國大半壁的江山。

城南莊會議整整開了七天,粟裕向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和任弼時詳細講解了他的在中原地區大量殲敵的戰略方案,並論證了這個方案可行性的軍事根據。那些政治家們聽完之後反映相當熱烈,如同抱了金娃娃,個個撫掌稱妙。最後毛澤東一錘定音,哈哈大笑道;“既然粟大將軍不聽我們的,那麽我們就聽粟大將軍的!”並將會議結論迅速通報了劉鄧,命令已歸陳賡指揮的陳唐兵團(華東野戰軍第3,8縱隊)回歸建製,由粟裕親自指揮。這樣,華東野戰軍西線兵團的軍事行動定在5月底南渡黃河在中原尋求戰機。同時任命粟裕取代陳毅的所有職務,任華東野戰軍司令員兼政委。調離陳毅去中原局任第二副書記,協助劉鄧工作。但是,粟裕堅決不同意陳毅的離去。經過反複協商,最後粟裕隻同意可以暫時任代司令員兼代政委,陳毅仍然是華東野戰軍的司令員兼政委。最後,毛澤東讓朱德和陳毅親自護送粟裕這位新上任的代司令員代政委返回濮陽,由朱德親自前往宣布軍委對粟裕的新任命。粟裕的權力是;“全權指揮華東野戰軍第1,3,4,6,8和11縱隊的作戰,並指揮許(世友)潭(震林)在津浦線的作戰”作戰的對象暫時定為邱清泉的第5軍。讀起來怎麽都像那劉邦漢中拜韓信為帥的曆史在城南莊又重演了一番。曆史就是這樣,重複了在重複,演了一遍又一遍,隻不過將演員的舞台,服裝道具和台詞改動一番,但是劇情的發展變化,故事的起落跌耽基本上是不會改變的。

軍令下達之後,陳毅帶領近五千名地方幹部前與劉鄧會合,而粟裕率領大軍南下黃河,進入中原,瞄著蔣介石的另一隻主力部隊邱清泉的第5軍直奔而去。這一去,連毛澤東都沒有想到,蔣介石的江山會賣得那樣的快(待續九)。



王麻子昏言昏語(九);


帝王之所以為帝王,當持帝王之態,有帝王之眼,具帝王之誌向胸懷。

所謂帝王之態,起居傲慢,不怒自威,讓手下有渺小自卑之感覺,彰顯虎狐之別。
所謂帝王之眼,則能辨識將帥之不同,二者貌似而能非,非帝王之眼不可辯。

帝王之誌在於社稷,為社稷可底就,可伸縮,可納言,可彎腰,可挺身,非真大丈夫不可為也。

毛澤東棄己見而用粟裕之言,禮賢下士,有得天下誌向,真帝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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