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康:校車裏的笑容

校車裏的笑容

廖康

正要轉上主街時，一輛校車開來；不好意思搶先，隻好在它後麵慢騰騰地行駛。“倒黴！”我情不自禁地嘟囔出聲來：“趕上這麽個黃包車。”

大家都這時候下班，回家的路上，總要堵一段。龐大的校車擋住了視線，我百無聊賴，隻好閱讀車尾巴上的字“閃燈時要停車。”是啊，校車就像個移動的交通燈，它停下來，一亮紅燈，小停車牌一張開，後麵的車都得老老實實地等著。剛學會開車那會兒，我沒記住這規矩，曾超過一輛停下來的校車，被司機吼了一嗓子。可不是嘛，學生下車，有的要過馬路，超車多危險哪！“湯姆斯造巴士。”這麽簡單一句話，我竟然一時沒明白。噢，這校車製造商大概姓湯姆斯，就像我寫文章要落款一樣，人家也要聲明一下是誰造的呀。

正胡思亂想呢，突然一道白光閃爍。抬頭一看，隻見校車裏一個小女孩兒正衝我招手呢，白白的小胳膊反著光，燦爛的笑容從咧開的嘴唇和豁牙中綻露出來。我不由自主地舉起手，朝她揮動，朝她笑起來。小姑娘似乎不好意思了，抿上小嘴，低下頭，半轉過身去。

左車道空開了，我插過去；就在我的車頭即將趕上校車車尾時，我瞥見那小女孩半抬起來的手臂，張開的嘴巴和仿佛遺憾的眼光。我輕輕踩閘，慢下來，又回到右車道。她笑了，比第一次更燦爛，更持久，顯露著豁牙……繼而，她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小嘴。噢，她是告訴我，她換牙了。大概剛掉了第一顆牙吧？所以她那麽興奮，要顯示給人看，甚至生人。我朝她豎起了大拇指。她又不好意思了，抿上小嘴，低下頭，半轉過身去。

我不再覺得校車開得慢了，心中洋溢的喜悅直到夜深人靜，才從指尖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