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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雨:熟透了的蘋果(上部)

(2005-04-27 12:21:47) 下一個

熟透了的蘋果

                                 ----楓雨

 

這是一個關於女人的故事。

這是一個關於幾個三十歲以上已婚女人的故事。

這是一個關於幾個三十歲以上已婚女人在美國生活的故事。

 

 


 

熟透了的蘋果

 

 

上部 夢開始的地方

 

第一章

 

莊碧帆在三十歲的時候,終於圓了她的出國夢,拿到了留學美國的簽證。臨行前,她的要好的女朋友送她一本菜譜,對她說,你這叫最後來輝煌一把。因為三十歲前,女孩可以任意浪漫,任意折騰;而三十一過,對女人來說,是該穩定的時候了,莊碧帆也本來是想,再簽不上就不作夢了,可就在這時,她卻順利簽了去美利堅的證。

 

碧帆的丈夫徐潛,是一名醫生。他當然不願意莊碧帆出國,他希望妻子踏踏實實教書,再要個孩子。三十歲的女人,還在外麵瞎折騰什麽?

 

可是莊碧帆還是要折騰,而且,馬上要折騰到美國去了。當她向家裏人宣布這個消息時,婆婆低沉地“哦”了一聲,就象是碧帆說她今晚不回家吃飯一樣;公公一聲沒言語,徐潛歎了口氣。他是深知碧帆的,知道她已經作了好幾年的夢,知道她不願就默默無聞地在中學教一輩子書,知道她心裏現在是何等的歡喜,可是,徐潛隻歎了口氣。他沒法滿臉堆笑地祝賀他的妻子,沒法和妻子一起興奮,因為他一點也不興奮,心裏隻有傷感。難怪徐潛,有那麽多女方出國後變心的故事,他怎能不擔心呢?

 

碧帆並沒有說什麽海誓山盟的話來安慰徐潛。她覺得那些都是多餘。他們倆的感情到底多深,是否經得這離別的考驗,碧帆認為,這要靠時間去證明,別的,說再多也是瞎掰。她隻對徐潛說,我隻是去看看,混不下去,我就回來。

 

首都機場,永遠是人山人海,像是個沒有時間限製的大集市。碧帆總共來過這裏三次。一次是送徐潛出訪澳大利亞受培訓,那時他們還沒結婚,雖然徐潛隻去一個月,可碧帆嚐到了離別的滋味,徐潛一回來,碧帆就決定結婚。第二次,是他們的蜜月。那真是蜜裏的日子,在機場碧帆什麽也沒注意,因為興奮壓倒了周圍的一切。而這次,又是離別,而且是前途未卜。碧帆的鼻子有點酸,在進海關前,她差點就和徐潛說,我不去了!可這時徐潛上來抱住她,笑笑,貼著她的耳根說:“記住,我愛你。”然後想鬆開,可碧帆卻緊緊抱住丈夫,她使勁點點頭,什麽也沒說,因為她知道,她要一開口,眼淚就會掉下來,而她的決心也會像受不起洪水的堤壩一樣,徹底崩潰了。碧帆咬著自己的嘴唇,鬆開丈夫的臂膀,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徐潛似乎還想說什麽,碧帆卻扭過臉去,拉著行李,走進了海關大門。她不敢回頭,她知道徐潛一定正望著她。她覺得她的後背火辣辣的。辦好了行李托運,她終於忍不住回頭,欄杆外黑壓壓的人頭攢動,她找不到徐潛了。

 

那是一九九五年的秋天。

 

第二章

 

一年後。

 

再過半年,莊碧帆的教育碩士學位就快拿到了。可是,她不想畢業。她想再讀一個計算機學位,這樣畢業後會好找工作。她不想學上完了就回國去。她跟丈夫徐潛下了最後通牒:要麽你過來,要麽離婚。把信投進信箱後,碧帆到學校操場大哭了一場。她在獨身到美國後,隻流過兩次淚。

 

第一次是第一天踏上美國的土地,在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顛簸後,終於到了學校。可愛俄華的田園風光,沒有給碧帆這個從大都市來的女子任何喜悅,滿眼是玉米地,沒有人,隻有牛。偶爾,會有一輛破舊的汽車開過,然後又恢複安靜。這安靜是這麽可怕,這就是夢中的美國嗎?這和中國的農村有什麽區別!碧帆有點餓了,可是今天是星期天,學校食堂已提早關門,學生也大都沒有回校。沒有看到一個中國人,甚至沒有看到一個微笑的麵孔。碧帆找到宿舍裏的廚房,打開自己的行李,拿出一代方便麵。沒有熱水。她隻好在微波爐裏熱了一碗。可當麵泡開時,那以往香噴噴的麵條味道卻使碧帆惡心。她勉強吃了兩口,想吐。她推開碗,眼淚在眼睛裏打轉。回到宿舍,躺倒在沒有鋪床單的床上――碧帆太累了,她沒有力氣再打開箱子找床單。她又餓又累又惡心,碧帆真希望這是一個夢,等醒來的時候,她是躺在家裏,躺在丈夫徐潛懷裏。碧帆把眼淚咽回去,告誡自己說:“不能哭!”

 

一周後,碧帆就到食堂打工了,站在廚房洗兩個鍾頭的髒盤子,她沒有一句怨言。隻是偶爾,她會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我的學生看見他們的老師幹這個,會怎麽想呢! 她去係裏爭獎學金,係主任端著高傲的架子說,你能幹什麽?我為什麽給你?她據理力爭,軟磨硬泡,天天下課後就去主任辦公室。辦公室有人,她就等,反正總有沒有的時候吧?輪到她進去的時候,她就一句話:“主任,我還是為助學金的事。我可以教中文!”要麽就是:“我可以幫助講一些中國文化。”最後終於感動了這位主任,安排她去給一位教人文課程的老師做助理,幫助整理教材什麽的。主任說,我真服了你了!

 

這是第二次哭。因為,自從來到這裏,碧帆就一直在寫信催徐潛過來。可是徐潛並不很熱心。這也難怪他,他所在的醫院正做人事調動,而徐潛平時踏踏實實,各科的同事都喜歡他。他的能力是頗受賞識的,主任已經暗示他將被提級。徐潛很矛盾。他愛碧帆,恨不得一下子飛到她身邊;可是,他也不願放棄這麽多年的心血。怎麽辦呢?他隻有一拖再拖。可是,碧帆下了最後通牒。他不能再猶豫了,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徐潛選擇了魚,這魚就是妻子。

 

碧帆在操場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然後,她擦幹眼淚,叫著自己的名字說:“莊碧帆,好了!這是最後一回讓你掉眼淚。從此你要靠自己,不混出個樣子,絕不回國!”

 

 

第三章

 

杜雪鬆坐在飛機上,心裏美滋滋的。自然她有她美的理由。今年三十一歲的她,皮膚白皙,一張瓜子臉,沒有一絲歲月的痕跡,紅亮亮的,透著健康。杜雪鬆在深圳有一家美容公司,雖然不大,可是她自己一手苦心經營的,收益不菲。大家都叫她杜老板。在別人眼裏,雪鬆是攬進了上天的惠顧:既美麗又能幹,人家隻有羨慕的份。可是,這也正是雪鬆隱隱的心病。因為這,她已經三十了還沒有結婚,男朋友換了有一打,對雪鬆也言聽計從,可雪鬆總覺得他們是看上了她的錢。稍微看上點的,人家卻一聽說雪鬆自己是老板,就委婉地表露出“當朋友可以,結婚,嗬嗬,算了。”的意思。雪鬆來了氣。這些男人都怎麽啦?不就是她開個公司麽?難道他們不喜歡漂亮女人?對,男人是喜歡美麗的女子,可美麗女子不能比他們能幹,比他們聰明。這種兼聰明美麗於一身的女子,男子就不敢勇往直前地追了,娶回家,他們更是不敢。所以,女人最好美麗但愚笨,至少,在自以為是的大男人麵前,要學會裝出愚笨,雪鬆沒意識到這點,也就吃了這方麵的虧。三十多了,這麽好的條件,愣是嫁不出去!

 

雪鬆打定主意:要麽不嫁,要嫁就嫁到美國去! 我就不信,憑我的條件,不應該得到更多麽?之後不久,雪鬆經人介紹,認識了回國相親的何望年,他比雪鬆大十幾歲,離過婚。然而他可以提供雪鬆想要得到的東西---綠卡和美國生活。雪鬆想了一個星期,同意和何望年結婚。何望年先行回美國準備一切,然後給雪鬆寄來了機票。雪鬆關了自己的美容店,在大家的一片揶揄感歎聲中,辭別了父母親友,踏上了前往紐約的飛機。

 

            飛機起飛了,雪鬆舒了口氣。她對自己的決定一點也沒有後悔。剛才在機場,媽媽眼裏含著淚,雪鬆很堅強,她心裏打好主意,一定能征服丈夫,在美國開出一片新天地。想到這,雪鬆就不由得興奮起來,她幾乎想唱歌。這時候,她發現坐在她身旁的一個三十五六的男人,表情嚴肅,似乎還若有所思。看那樣子,文質彬彬的,書生氣十足。雪鬆猜測他是去讀書的,雪鬆不能理解,怎麽去美國的人還有不高興的嗎?“哎,你好啊!”雪鬆情不自禁地和那個男子打招呼。

 

            這個男子,就是徐潛,莊碧帆的丈夫。雪鬆猜對了一半。因為他是去陪讀。應該說,這不是徐潛心裏最樂意做出的選擇。他的耳邊,還想著醫院主任老宋的話:“徐潛,你真的決定了?這太可惜了。你知道,我快退休了,這裏,我本來已經向院領導推薦了你。根據你這幾年的表現和科研成果,他們已經同意破格提拔你做外科副主任。我再好好帶帶你,等我退了,你做主任我想那將不成問題。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就這麽放棄了,實在太可惜……可是,當然,我尊重你的決定。”,說到這裏,老宋摘下老花眼鏡,半開玩笑地說,“你的妻子是個好女人,不應該讓她跑掉。現在的年輕人,可不像我們那個時代,經不起兩地分居啊!我兒子……”老宋又把眼睛戴上,切斷了自己的話題,說,“希望我們以後還會見麵!我會給你寫封推薦信,不過,在美國,不一定有多大作用。”

 

 

“你好!”徐潛看了雪鬆一眼,看到一個美麗的女子。雖然已是初秋,雪鬆卻還穿著一件米黃色的連衣裙,外麵套一件藕荷色的外衣,更襯出她玉白的肌膚。徐潛猜測這是一個去美國旅遊的人。

 

“你是去讀書?”雪鬆接著問。

“噢不,去探親。”

“探親?你的……

“我的妻子,她他在中部讀書。”

“噢!” 雪鬆點點頭。心想怪不得他看來不大高興,原來是去陪讀的。心裏大概是不平衡了。哼,又是一個大男人式的人物。

“你妻子是讀什麽專業?”

“計算機。”

“哇,了不起。她是學數學的嗎?”

“不是,她是學教育的,是中學老師。”

“哇,那更了不起了!棄文從武了!”

“嗨,有什麽好?把自己多年的專業放棄了,也不覺得可惜。”徐潛搖搖頭,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說碧帆。突然他意識到和這個萍水相逢的女子說的太多了,尤其是關於妻子的話題。他停止了,轉而問雪鬆:“小姐您是去旅遊嗎?”

 

雪鬆還想問問,因為她想得到更多的關於女人在美國生活的信息。可徐潛問起她來,她便掩飾不住內心的得意。

“不是,我是去結婚的。”

 

“結婚?”徐潛不禁仔細瞅了雪鬆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說,嗯,這麽漂亮,是不是嫁給外國人?他的聲音大概是稍大了一點,引得他左邊座位上的旅客也看了他們一眼。

 

雪鬆聽出了徐潛的話裏有話。她有點生這個大男人的氣。心說你們這些男人都是外強中幹,自己還不是得老老實實地來陪讀麽?他看著徐潛想問又不敢問的表情,笑了,心裏想來個惡作劇,索性全告訴他,嚇唬他一下,一定很好玩。

 

“是啊!我是去結婚。我的先生比我大15歲。可他有綠卡。我就是衝這個才嫁的。”

 

“噢!”徐潛果然有點吃驚的樣子。隻說了一個“噢!”。他又看了雪鬆一眼,心想,這女子看來是個聰明人,大概是條件太好了,沒人敢娶。隻好嫁給外國的半老頭子。他在心裏搖頭。雪鬆看著徐潛,覺得解氣。心說,這些男人,都一樣,有賊心沒賊膽。她為自己的選擇更覺正確無比。

 

徐潛不能理解杜雪鬆嫁給個半老頭子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同樣,雪鬆也不能理解徐潛去美國探親為什麽不快樂。兩個人話不投機,於是都不言語了,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不過,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旅途實在無聊,雖然頭上有電視,可雪鬆不喜歡那些打打鬧鬧的警匪片。她於是又找徐潛聊天。

 

“你去中部哪裏?”

“愛何華。”

“愛荷花?哦!”雪鬆對美國,除了紐約,舊金山以外,並不知道幾個州。她臨來的時候,特意去買了本美國生活指南,也就讀了幾頁她自己將要去的地方。愛荷花?挺美的名字,透著一股鄉土氣息,大概也很鄉村的。

“是不是農業州啊?”

“對。”

“哦,”雪鬆產生了一種優越感:“我是去新澤西。東部,挨著紐約。”雪鬆看出徐潛不想多說,可是她想,而且她特別想找個象徐潛這樣自以為是的男人說說,好像解氣似的。

 

“那你們以後準備移民嗎?”

“還沒有想好。這到時候再看吧。”

“你在國內是做什麽的呢?”

 

徐潛有些不情願回答雪鬆的話,雪鬆的問題象連珠炮似的一個接一個,而他太被動。說好聽點象在被麵試,說不好聽簡直像被審問。可是,他潛意識裏又不想拒絕和雪鬆談話。他不得不承認雪鬆是美麗的。在這麽長的旅途中能和這麽美麗的女人作伴,不能不說是件愉快的事。當然,徐潛不是那種花的男人,可是,異性相吸的原理畢竟是普遍真理,而徐潛偏偏是個普通男人,他也得遵循這個原理。於是,他還是和雪鬆聊起來。

 

當雪鬆知道徐潛在國內醫生做的好好的,純粹是為了妻子而到美國來的時候,她改變了對徐潛的看法。很讚賞他這種精神。雪鬆不禁偷偷想,我怎麽沒有遇上這麽好的男人。不過,她馬上不再遺憾,因為她是去結婚的,新的一頁正在她麵前展開。她也相信男人是可以改造的。再說,她更喜歡那種有闖蕩精神的男人,這一點,徐潛顯然沒有。不然他怎麽會唉聲歎氣的呢?

 

看著徐潛一臉的失落,她不禁說:“你們男人就是顧慮太多。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女人就不會。”

“不會什麽?”徐潛不禁也對雪鬆的心直口快有了好感。

“不會給自己留後路啊!比如我,這一次到美國,一定要作出點名堂,不然就不回國!”

徐潛笑了笑,沒有說話。他是不想打擊雪鬆的積極性。

 

在迪特律換機的時候,兩個人握手告別,各奔東西。徐潛看著雪鬆亭亭玉立的背影,歎息道:唉!一朵鮮花又插在牛糞上了!

 

此時雪鬆也在替徐潛感慨:唉!這個男人是個好丈夫,可惜,就是太被動啦!

 

第四章

 

莊碧帆覺得很寂寞。在這個美國中部的這個小鎮,人口不到兩萬。附近隻有這麽一所大學。從東走到西,不過一個多鍾頭。碧帆剛來的第二天,自己上街去走走,準備買點生活用品。出了學校,她朝著主街的一個方向走下去,不拐彎,心想這樣回來的時候就掉頭180度,不會迷路。後來才發現,在這個小鎮上,根本就不會迷路。因為統共就這麽大地方,除了學校,就一條主街,兩邊的店鋪倒是不少,什麽電影院,家具店,古董店……碧帆現在和這些店鋪統統無緣。她找到一個一美元商店,買了一個洗衣筐,一打子塑料杯。她是想買一個漱口杯子來著,可一塊錢可以買一打,她想以後徐潛來了也能用,不是更合算麽? 她現在雖然說不上是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也必須是精打細算,能省則省。這一打子塑料杯一直被碧帆用了好幾年,一直到她工作。這是後話了。她又買了兩隻碗。一共是三元錢。付賬的時候,售貨員告訴她一共是三元十八美分。碧帆不明就裏,但她沒有問。拿到收據,她才明白這裏有一毛八的稅。

 

然後她去寄信。因為不知道一封信多少錢,所以沒有封口。到郵局買了郵票,她找不到膠水。怎麽美國也有這麽落後的地方?其實因為碧帆用的是她從國內帶來的信封,她還習慣地想在郵局裏自然是有膠水的。那個工作人員也替碧帆發愁,幫助她用膠帶封了,告訴她把信投到門口的郵筒裏。碧帆隻好將就了。可在郵筒邊,碧帆又露怯了:她繞著郵筒轉了三圈,愣沒找到入口!正在尷尬之際,又是那個工作人員跑出來,幫她來開郵筒的拉門。碧帆恍然大悟,連聲說謝謝。這怎麽和中國的垃圾桶一個設計?碧帆把信扔進去後,又不放心地拉門看看,確定信是掉到郵筒肚子裏了,她才算放心。

 

白天忙忙叨叨的還容易過,最寂寞的時候是在夜裏。當碧帆一個人躺在床上,她就會想起北京的朋友,想起徐潛。有時候,她真是懷疑自己做了個夢,夢醒了,她身邊會睡著丈夫。有的時候她實在想的利害,想的渾身癢癢的。她的手不由得撫摸著自己,剛觸摸到自己的身體的時候,她不由得有些害怕。因為她除了洗澡,還從沒有這樣摸過自己的肉體。然而她的手卻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放到了一隻乳房上。她感到一陣舒服洋溢起來,不由得呻吟了一聲,同時另一隻手也放到另一側的乳房上,並且加大了力量。這感覺,久違了,從前,隻有徐潛帶給她過。當碧帆的手滑到內褲外邊的時候,她的心跳的更厲害了,她簡直沒有想到自己會是這樣一個女人。可是,她抵擋不住自己的欲望,她的手向下滑去。她覺得自己恍恍惚惚,仿佛進入了一個熱帶雨林。好熱啊!她迷迷糊糊地,卻又覺得抑製不住的想去探險,一種緊張,一種興奮,她走進了密林深處……

 

碧帆在一門課上遇到了一個男孩子,對中國文化頗感興趣。他是意大利後裔。在這個地方,遇到一位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人,碧帆不禁對他產生了好感。男孩子叫愛德華,很健談。他又一雙藍汪汪的眼睛,讓人看不透有多深。在他的左臂上,居然刻著一個“天”字。他得意地告訴碧帆,這個天字是表示一個人在張開雙臂托著天空。碧帆驚訝他對中文有如此深刻的理解。所以也就沒有告訴他那個天字的第一橫應該短一些,而愛德華手臂上的寫反了。

 

此後兩個人一見麵,必然談論中國文化。有時候愛德華居然還能給碧帆講成吉思汗的曆史。他說,在他住的地方有一張中國地圖呢!你要不要來看看?沒有想別的,碧帆就答應了。

 

愛德華是和朋友租的一個房車。租金是一月200美元。兩個人分攤。裏麵雖然不大,可有兩個臥室,衛生間,客廳也完備。這對於學生來說,還是蠻實惠的。

 

愛德華的室友出去會女朋友了。碧帆一進來,就看到牆上醒目地掛著一張世界地圖。奇怪的是,碧帆沒有找到中國。愛德華笑著解釋說,這是美國人繪製的世界地圖呀!當然把美國放在中心。亞洲在這裏。順著愛德華的手指,碧帆找到了中國,可是中國的形狀很怪,一點也不象隻雄雞,當然那隻雞腳,也是另外的顏色。碧帆看著感覺怪怪得,覺得這地圖好象個被個淘氣的小孩子塗抹上了。

 

碧帆坐在愛德華的沙發上,聽他海闊天空的講。最後,他的聲音就越來越模糊,碧帆頭有點疼,也有點迷糊,她仍舊微笑著。她似乎在期待著什麽,她希望這個男孩子能過來抱著她,或者吻她。或者……如果他有更進一步的要求,也許她也不會拒絕。愛德華卻在不停的說,他的眼睛裏卻有一種若即若離的霧,仿佛心不在焉,仿佛在下決心。

 

已經快午夜了。最後,愛德華說,我送你回宿舍吧。

 

碧帆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她對今晚的一切有點失望,又慶幸什麽也沒有發生。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她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羞恥。然而她又想,美國人也不是像電影裏說的那樣,至少在這裏,還是很矜持的。

 

夜裏,碧帆做了個夢,夢見愛德華家地圖上的那隻雞跳下了牆,一隻腳穿著怪怪顏色的鞋子,搖搖擺擺地朝她走來。到了碧帆麵前,那隻雞就站定了瞅著碧帆。突然,它大叫起來:“鼓鼓鼓鼓!” “鼓鼓鼓鼓!”終於把碧帆吵醒了。

 

原來是電話響。大半夜的,是什麽人?碧帆有幾次半夜接到過騷擾電話,接起來後,是一陣嬉笑夾雜著淫詞濫調。碧帆很生氣。所以,她今晚沒有接。

 

後來徐潛來了,又一次問碧帆:“有一天我下午兩點給你打電話,你不在宿舍。大半夜的,你上哪去了?”碧帆這才知道那天晚上是徐潛“騷擾”她。

 

 

第五章

 

徐潛到了美國。他從下飛機的頭一眼就感覺不好。好像哪不對勁。看到碧帆,他以為自己會很激動分離了大半年,也快成牛郎織女了。可是,他在和碧帆擁抱的時候,他卻沒有感到自己的身體有膨脹,這使他感到奇怪。

 

碧帆也是這樣。兩人回到家,碧帆就把還在拆包的徐潛抱住,按倒在她買的二手床墊上。徐潛還在說著一路上的見聞,碧帆就把他衣服扒了。床墊子支支作響,仿佛在為他們倆的做愛伴奏。可是徐潛很快就結束了戰鬥。碧帆自然沒有達到高潮,都是這破床!碧帆想。太累了!徐潛為自己找借口。

 

一個星期後,徐潛開始打工。碧帆給他在學校食堂找了一分做披薩的工。若依照徐潛自己,他是不願意的。本來嘛!在國內他雖然不算大款,可也是堂堂的一生,醫院裏數得著的外科大夫。到了這裏,他算什麽?誰認識?一個白領階層去給人家做披薩餅墨西哥卷,也太說不過去了。

 

在食堂裏,打工的學生有一個學生頭,身份相當於小工頭一類。負責分派工作,檢查衛生等等。徐潛遇到一個大個子,人們都叫他大張(Big John)。這個人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常常欺負那些老實的新生。他總把徐潛這些剛來的指使得團團轉,自己卻不動手。有一回開飯前,他讓徐前去拿一個鍋蓋,徐潛因為英語口語還不大行,沒有聽懂。大張就把嘴巴湊到徐潛麵前,一個勁地說:Lid, lid. L, I, D, Do you understand English?”徐潛的臉紅到了脖子,這對他是莫大的侮辱。可是,徐潛還是沒有發作。一個打工的美國學生幫徐潛拿過個蓋子。大張還是不依不饒,一把奪過蓋子,在徐潛麵前晃,奚落地說:“This is lid, understand?”徐潛笑了,說:“噢,懂了!”大張得意地走了。徐潛看著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由於語言不過關,徐潛還鬧了個笑話。

 

那天徐潛下了班回到家,臉上有點不高興。碧帆問怎麽啦,他說,剛才在校園裏碰到校長,他叫我們叉子。這是不是種族歧視呀?碧帆忙問具體怎麽回事,聽明白後不禁笑得肚子痛。原來,校長說:“Hi! Folks! 而徐潛把他聽成“forks”啦!

 

幹了一個月,徐潛就成熟手了。在人多的時候,他總被叫去買三明治。因為那裏排隊長。麵對每個學生的不同要求,有的要白麵包,有的要黑的,有的又要燕麥的,有的要大麥的……每個人要夾的東西也不同。什麽黃瓜,橄欖,不同種類的起司,生菜,牛肉,火雞,金槍魚……麵對四十多種不同的佐料,徐潛也會應用自如,他做的三明治又快又好。學生都愛買他的。大張於是也對他好了一些。有一回,大張突然心血來潮,問徐潛他的中文名字怎麽叫。徐潛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的中文名字,叫‘大傻帽’!”

“大-傻-帽?”大張努力地學著。

“對!沒錯!big,就是“ 大”,傻帽,就是你的名字――John!”

“大傻帽?”大張重複著。

“對!你說的太好了!”

 

大張很得意,覺得自己很聰明。於是他逢人便說,我有個中文名字,叫大傻帽。Big, 大!後來,整個食堂的打工的學生都叫他大傻帽了。

 

可是徐潛總是說要回國去。碧帆不同意。為這兩人常吵架。有一次又鬧得兩個人都不愉快。有一次,碧帆急了。說,有回去你一個人回去。我要給自己爭口氣!不知為什麽,徐潛就想起了那個在飛機上見過的女人。那也是個要在美國打天下的女人。也說了這句話。唉!為什麽女人都是這樣和自己過不去呢! 

 

第六章

 

杜雪鬆怎麽樣了呢?雪鬆的丈夫,何望年,比雪鬆大十五歲。離異,無子女。是通過雪鬆的表姐認識的。當時望年到廣州去鄉親,看來看去,就看上了雪鬆。雪鬆呢,前麵說過,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無奈男人對她敬而遠之,雪鬆為了賭這口氣,就答應了望年。她相信自己的美麗和能力。

 

            雪鬆來美國後,才知道自己把自己估計太高了。首先,由於語言不通,她沒法和別人交流,看不懂電視,成了沒有嘴沒有耳朵的人;其次,她不會開車,凡出門隻有等到周末望年帶他出去,這使得她成了沒有腳的人。總之,雪鬆覺得自己成了殘廢,在家憋了一個月,她再也呆不住了,向望年嚷嚷要去學開車,上語言學校。望年笑著說,你剛來,先熟悉熟悉環境,過一段時間再出去。雪鬆說,我不出門,怎麽熟悉環境? 望年依然笑著說,日子還長著呢,我們一步一步來。他沒說不答應,也沒說答應,雪鬆拿他沒辦法,因為她沒有別人可以依靠。就這樣,雪鬆在家裏一晃呆了半年。

 

雪鬆懷孕了。望年笑得更勤了。雪鬆卻哭了。說,我就這樣一直呆在家裏?望年安慰她說,不會不會,等咱們孩子出來,你就忙了。所以現在,我希望你能多學一點。

 

望年幫雪鬆報名上了語言學校。晚上他按時接送。並答應雪鬆教她學開車。雪鬆的心裏好受些。他們家離一所大學不遠,平時雪鬆一個人在家,總去那裏散步。看到那些殷殷學子們,她心裏就有一種羨慕。現在,望年下了班,就帶雪鬆到這裏練車。這裏有一片開闊的停車場,傍晚又沒有什麽車,正好當練車場。

 

其實雪鬆在國內的時候,和朋友們一起開過“黑車”。那個時候,幾個人弄輛車,跑到郊區去盡情兜風,那叫一個過癮。有一回在回程的路上,是雪鬆開車,她那天開得興起,一路超車。正當她超過一輛吉普後,突然發現那是一個警察!雪鬆有點害怕。果然,警察讓他們靠邊停車。雪鬆心裏雖然緊張,可是卻又有股興奮。隻見警察禮貌地給她警了個禮。正要開口。雪鬆說:“同誌,對不起。我是不是超速了?您看,我們這裏都是上班族,好不容易有個時間聚在一起,您看…..警察看到一車的青年男女們,他們都警察叔叔長警察叔叔短地打招呼。警察笑了,說,真是羨慕你們呀!他沒有看雪鬆的駕照,隻說了一句慢點開,就走了。雪鬆挺奇怪。也許是警察那天高興;也許是在郊區本來路上也沒有什麽車輛。總之警察放了他們。打那以後,不知道怎的,雪鬆一開車就會想到那個警察。

 

沒過三個月,雪鬆就考取了正式駕照。她現在可以自己駕車出去逛商店了。她喜歡去商店逛寶寶的東西的地方,那些可愛的小衣服,小奶瓶,讓她感到特別興奮,驚喜。一股溫柔的母愛之情油然而生。以前她從來沒有注意到的,現在卻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讓她喜歡呆在這裏,樂不知返。

 

晚上的語言課,望年還是接送她。因為這時候,雪鬆漸漸感到容易疲勞。隨著日子的接近,她有點緊張。甚至對望年說她不想上課了。望年卻堅持說,要陪雪鬆完成課程的學習。雪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莫名其妙地流淚。

 

 

第七章

 

那天晚上,雪鬆似乎有了預感,她不想去上課了。可是望年說,幹嗎不去?這都是交了錢的。離你生還有一個月呢!你就那麽嬌氣?

 

雪鬆來了氣。她從來不是嬌氣的女子。望年把雪鬆送到學校,掉頭回去。課要上三個小時。每次望年都是快下課了再來接她。

 

課剛上了不到一半,雪鬆開始肚子隱隱作痛。她開始以為是晚上吃的不合適,可是那種疼卻不是要拉稀的疼法。一陣一陣的,好像肚子裏有根繩子揪著拉著。雪鬆感到有點不對勁。是不是晚上生望年的氣,動了胎氣了?雪鬆聽老輩人說過什麽胎氣的事情。後來每隔二十分鍾就來揪一次。可是這時候,離下課還有一個小時。也就是說,望年要過一會才來。雪鬆這回真有點不知所措了。她想能忍就忍一下。可是肚子不想等。雪鬆已經沒有心思上課了,隻覺得老師的聲音像個魂似的,縹緲遙遠。怎麽辦?突然,她“騰”地站起身,說了聲對不起,拔腿就往教室外走。老師和同學們都被她嚇了一跳,看著她走出教室,沒有人明白是怎麽回事。雪鬆也不管這麽多了。

 

出來她就找電話。走廊角落裏有一個公用電話,雪鬆趕緊走過去。可是摘下耳機她才發現自己身上沒有錢!她從來沒有帶錢包的習慣。況且現在是夏天,她本來身子臃腫,穿的孕婦大袍子,也沒有兜。雪鬆傻了眼。這可怎麽辦呢!肚子又疼起來,她忽然感到下麵好像有什麽液體忽悠一下子流出來了!雪鬆忍著疼來到廁所,發現自己的下體流了好多水。這是什麽啊?雪鬆不知道自己是提前破水了。隻是覺得自己不敢動,一動就會有好多水流出來!雪鬆哭了,眼淚順著她姣好的麵龐流下來。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著急。雪鬆從沒有覺得自己像現在這樣無助無用!她想起了廣州的家,她想起了媽媽。

 

正在這時,有一個女子來上廁所。是一個東方女子。雪鬆好像找到救命草一樣,大聲用中文說:“ 請你幫幫我!”

 

那女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等到看清楚雪鬆狼狽的樣子,她很鎮靜地說“你別害怕。”然後扶著雪鬆坐在馬桶上。用中文說:“深呼吸。來,就這樣。你別怕,我是護士。”

 

雪鬆看到那個女子熟練穩重的神態,心裏安靜了許多。她照著那女子的話做了,心裏踏實了些。那女子接著說:“你的家人沒有和你在一起嗎?你需要趕快去醫院。你已經破水,很快要生了。你不要動,你丈夫在那個教室?我幫你去叫!

 

當望年接到秦若風電話的時候,他正在網上和人聊天。突然電話大作。他看了看表,皺了皺眉頭,拿起電話。聽到的是一個陌生的女子的聲音。

“你是何望年嗎?”

“是我,你是?”

“我姓秦。也是在弗洛斯大學上課。我碰上你的妻子。她快生了!”

“什麽?不是還有一個月嗎?”望年感到詫異。他以為是誰跟他開玩笑,就象在網上。於是突然提高了聲音,“你到底是誰?我不認識你,別開這種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你的妻子是不是叫杜雪鬆?”秦若風也生氣了。

“沒錯,可是……

“沒有可是。告訴你,我是護士,你的妻子已經破水。情況很緊急。我現在陪她上醫院,你趕緊趕到美哥醫院來吧!”

 

電話斷了。望年看著電話,愣了楞。突然,他像被打了一針興奮劑,“噌”地跳起來,抓了衣服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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