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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最近的和最遠的他

(2005-04-23 09:11:29) 下一個

最近的和最遠的他

 

 by 素手

飛機騰空而起,我看著越來越遠的地麵,縱橫交錯的路徑,在上麵駕駛的時候,多麽錯綜複雜,但是在高空俯視,卻又是這樣微不足道。更何況在那些路上蠕動著的我們,自己以為驚濤駭浪的生活,隻是離開幾十英尺的天空,就發現一切是多麽可笑而渺小。

我思念著布布,時時刻刻,甚至布布養的那條狗。一隻渾身烏黑的母狗,披著長長的毛,我說她遠看象塊沒有洗幹淨的抹布。

我和麥克結婚一年了。沒有什麽浪漫的周年慶,隻去了一個比較像樣的意大利餐館吃了一頓晚飯。麥克買了一條項鏈送給我,我從中國帶回了一把黃楊木梳子給他。他是我的親人,在這個寂寞遼闊的州,我和他相依為命。他是我掌心的生命線,注定在我生命中的某一點出現,然後延綿至我人生終結。

麥克說,他想照顧我,他看我這樣辛苦,這樣憂傷,他很難過。我總是微笑著說謝謝,然後轉身走開。我知道他不是我等待的那個人。

麥克說他的工作穩定下來了,他要買房子了。他說,你喜歡什麽樣的房子。我一直夢想著有自己的小屋,白色的,有白色的窗,可以坐在窗台上看書。於是我發揮自己的想象,和他一起做夢。我甚至在電腦上畫了夢中的房子給他看。

突然有一天,麥克傳了幾張照片給我,我看見那些照片,心跳好像停止了,那幢白色的小房子,有白色的窗,有寬寬的窗台,外麵是小小的草坪和花壇。麥克說,our dream house。我知道事情有了變化,心中忐忑,卻不知道應該期待什麽。過了一個星期,麥克帶著一枚戒指在我麵前靦腆地微笑。

我感動著他的所有努力和耐心,他的微笑,這樣質樸單純,讓我難以拒絕。但是我不知道,隻能沉默。他以為這是東方女子的含蓄羞怯,於是伸手過來為我帶上了戒指,我鼓起勇氣,抬頭對他說,請給我一點時間,他輕輕吻了我的額頭說,好的。但是你會是我的新娘。

冬天還沒有結束的時候,我們結婚了。那個晚上,我穿上婚紗,靜靜地一個人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那個拖著長長裙裾的女人,多少年想象著這個時刻,真地站在這裏,卻發現自己沒有機會真正愛過一次。我慢慢蹲下來,坐在白色的綢緞上,淚水洶湧。

麥克是個好丈夫。我無可挑剔。他為我遮去塵世的煩囂,讓我安安靜靜,繼續一個人做自己的夢,我又變回了上海小屋中的那個女人,守著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吻我額頭的時候,我感到的不是情欲,而是一種溫柔的關懷,讓我泛起一種純潔的依賴。

然後我認識了布布。他和我成長在一個城市,街區比鄰,肯定無數次在上學的路上擦肩而過,但是卻在大洋彼岸才認識了對方。他知道我的心思,我的情緒他了然於掌,我一聲歎息,他都知道發生什麽。知己,莫過於此了。他真實地生活著,愛過,傷過,卻仍然憧憬著真誠的感情。每次聽他沉靜地說著將來活,我都忍不住要嫉妒那個和他一起看將來的女人。他是這樣一個美好的男人。我為錯過他而痛心。

布布知道麥克是個好男人,所以我們隻能是好朋友。我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彼此的友誼,互相開著玩笑,試探著,卻又點到為止。

有一天,布布說,他是個好男人,如果我那個時候認識你,我也會勸你和他結婚的。我的一顆心忍不住直往下沉,墜得我心口疼。

我們的友誼,仿佛一場角鬥,表麵上風和日麗,實際上卻是各自使勁忍著,生怕自己是那第一個認輸的。布布的每次回信都是在我寫信以後,每次上網都是在深夜我等到幾乎絕望。他似乎害怕我覺察什麽,欲蓋彌彰地向我顯示,我們不過是朋友。漸漸地我認輸了,我放棄了矜持,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麽。

我對他說,如果早一年認識他,如果我再堅持得久一點,如果。。。但是又能如何呢。

我要和麥克搬去南方了,這樣離開布布更遠了。布布的城市,是我住的區域的交通樞紐。每次旅遊,每次重大的考試,都會去那裏。在那個機場,我感覺離他這樣近。這讓我感覺這樣開心。但是現在我連這個借口也沒有了。我對布布說,以後我理你更遠了,布布說,在網上不是都一樣。但是我知道不一樣。網上,也有近的和遠的。

布布開始疏遠我。他可能感受到了我的變化,他也許覺得這樣和我糾纏很麻煩,很不健康。我想他是對的。雖然這樣讓我很痛,我已經在精神上這樣依賴於他。

有一天,坐在沙發上,我靠在麥克身邊,說,我有件事情必須告訴你。麥克側頭聽著我說完,伸手攬過我的肩頭,說,我愛你。後來,他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情。我睡在麥克身邊,聽著他的鼾聲,隻有一個問心無愧的男人,才能這樣熟睡得像個孩子。我會一直忠於他,雖然在精神上,我已經辜負了他。

( 文學城博客名稱:素手低吟) 2005-04-17 18: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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