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 回憶男同學A

回憶男同學A

香草

一天晚上剛剛睡下，已是進入夢鄉時甜甜的感覺了，電話鈴猛然響起。
不回答它就大聲地響，隻好拿起，黑暗裏聽到女聲用英語問，這位是不是
Mrs. J？我剛說This is she. 電話裏立刻傳來幾個人的驚叫和笑聲。她換成
漢語說，你猜猜我是誰？我看看表十一點多了，又是剛被吵醒，就說我怎
麽猜呀。她卻說，You'd better！好久沒有人這麽隨便地說話了，正在尋找
記憶的時候，她說，我們四年級時一個宿舍。我高興得從床上跳下來，走
到另一間屋子裏，叫出了她的名字。

接著換了一個人讓我猜她是誰，我又猜到了。這幾個女生在周末帶著老公
聚到Washington D.C., 正在開晚會。又一個人接著讓我猜，這位是同年級而
不是同一個宿舍的，給了點線索(夜裏走路撞樹不費勁)，就又一次猜中。
我發現她們用了聽講功能，我說話時那邊滿屋子響，好象做報告，我就抗
議了，要求單獨對話。

隱私權一爭來就派上了用場，第一個和我講話的女生D說，現在A要和你說
話。A是她的丈夫，曾和我長期同桌，後來大家可以自己亂坐的時候，我們
倆還是堅貞地同桌。他一開始有點傲慢，分座位後的第一天給我出了道題，
我走到坐位一坐下來他就說，譯譯這句話，我過去，現在和將來永遠是你的
朋友。我就譯了。他說，clever girl. 你要是不能脫口而出，我就考慮換坐位
了。我就說他，你別得意了，你憑什麽給我出題目，我正在考慮你能不能給
我當同桌。說完倆個人都笑起來，這樣我和A一開始就很熟悉，想說什麽說
什麽，因為太熟了，當不成男女朋友。好處是十幾年不見，說話照樣隨便。
兩人說了幾句例行的話：在哪工作，來美後讀的是什麽專業，對工作感覺
怎麽樣……我就問，一直不知道你們在哪裏，你們是怎麽找到我電話的？

他說，我老婆查到的。聽到這話我竟然沒反應過來，他老婆，他老婆是誰
啊？但馬上就想起他老婆就是D，就是我的同宿舍同學啊。我開玩笑地責備
他說，還是D好，記著我，查我的電話。你就想不起來吧？A聽了頓了一下，
用點到為止的口氣說，是我告訴她怎麽查的。

在廚房當廚的一個女生出來了，從A手裏奪去了話筒和我說起來，提起當年我
們倆常在晚上八九點鍾時出去散散步，夏天時順路買一根冰棍，邊走邊吃。
倆人說著說著，那邊又用了speaker. 大家湊在一起回憶了一些趣事，重點回
憶了A的“老婆”D當年學習如何的用功，人又是如何的聰明。我們的外籍教
授們總是不能相信那麽好的作文是中國學生寫出來的。外教的每一次表揚，
說中國學生努力，聰明，我們就認為這是D代表我們爭來的，我們一次次為她
驕傲。而D永遠是謙虛的，我聽到她在一邊說，哎喲，我哪有你們說的那麽好
哇！最後她幹脆說，你們全在造謠！

這時A把話筒從掌廚的手裏拿來，和我說畢業以後他和D一起考研究生的事。
他和D就是那時開始戀愛的。掌廚的一邊說，你們老倆口的事還有什麽好說
的，我們單獨說D的事兒還沒說完呢，你把電話還給我。估計是掌廚的曆害，
一把就搶過來電話，我們又接著回憶起D的好學。

那時D起早貪黑地學習，從不疲倦，從不偷懶，她是選了自己最喜歡的專業，
而這個專業又是自己的特長，因此她讀書的樣子總是喜滋滋的。因為這種種
原因，大家一起入校，她卻比我們懂得多得多。可想而知眾同學的心情會多
麽複雜。有一天晚上我們得知D要提前半小時回宿舍洗衣服，“否則明天就
沒有衣服換”，就決定把我們的妒忌化為行動，幾個人提前溜了回來 --說是
溜，其實是用百米速度往宿舍使勁跑，等D唱著小曲進屋時，我們就一擁而
上，把她塞到床角處，幾個人壓著她，不讓她動。不過幾個人壓在一起，即
使是幾個人欺負一個人，也不見得那麽舒服。廚房掌勺的女生就說，你們都
去漱口洗臉去吧，我一個人就壓得住這個國民黨反動派。D就在下麵叫著，
三座大山，三座大山。那一陣女生樓夜出談戀愛的多的如老鼠，學校就針鋒
相對，實行了一陣燈管製，十一點半拉電閘，鎖大門，我們隻留給D幾分鍾
的時間做好準備睡覺。

A聽到這傻傻的問他老婆，那你第二天有衣服換嗎？這句話一說出來就成了
晚會的高潮，可能還會成為經典，大家聽了笑得特別開心。我也在笑著，掌
勺在電話裏故作驚訝地對我說，你同桌的那個A，哎哎哎，又要跟你說話了，
哎哎哎，今晚這可是第三次了。一片哄笑中A清了清嗓子斥責說，你們沒事兒，
都那個，一邊去！我聽他還是以前那個樣兒，笑得上不來氣。他還怕我不明
白，對我解釋說，他們在笑我，說我總找你說話。

我和A說著話，十幾分鍾一下子就過去了。說得都是些不重要的事。重要的
部分是，他先到美國，D一人在北京的小公寓裏帶著剛出生的兒子，照顧他
體弱的媽媽，還跑很遠的路上班。她到美國後趕緊去學了會計，為了生計當
了會計師。A沒直接說他對妻子的感激，我聽著卻是要流淚了。這個D，人
好得真是沒法兒說。

A問我的業餘愛好是什麽，原想說上網，但沒說。問他，他說一直看金融方
麵的書，大概炒股票很在行。A的工作很好，學的是政治科學，因為D的支
持，不用操心家庭經濟，一氣讀完博士，有一份理想的學以致用的工作。

第二天我給A夫婦倆寫了一封信，感謝他們給我打電話。他和她都是我的好
朋友，一起長大的，重新聯係上了，真是親切。我用的地址是電話裏A告訴
我的，是他的地址，但回信是D寫來的，她不用大詞兒，但看得出她對每一
個英文字的掌握都到了心領神會的程度，信寫得非常好。在中國人中間，英
語能學到這種程度是非常少有的。

隔幾天我回了一封信，回信的仍是D.

A和D成了一家人，我和A的聯係就全由D代勞了。當年和A一起學習，一起
為班級做衛生，互相搶對方的信來看，想聊天就聊天，想吵架就吵架的隨
意的真實，不知何時起升級為童話，再也走不進去了。

“I was, I am and I will be your friend.”

2002.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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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贏成敗，又爭由人算
且自逍遙沒誰管。
奈天昏地暗鬥轉星移，
風驟緊，縹緲峰頭雲亂。

紅顏彈指老，刹那芳華，
夢裏真真語真幻。
同一笑，到頭萬事俱空，
糊塗醉，情長計短。
解不了，名韁係嗔貪，
卻試問，幾時把癡心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