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契機》(二十三)

(2004-05-20 19:57:07) 下一個
她坐在木條長凳上開始冥想。 她不懼怕厄難。當初決定回來,就是準備受難的。吃苦又算什麽?勞累之苦,皮肉之苦,陋居之苦,受欺之苦,比落在養尊處優的卑劣小人堆裏裝假笑講假話要舒心。眼前當然也是落在小人堆裏,但這種小人是無知的野蠻人,跟他們計較什麽就犯傻了。被幾隻瘋狗惡獸追咬,你能站那裏用良心道義去抱怨、指責、申斥、要求它們嗎? 忽然,鎖啟門開,造反隊長----一個鄉間初級中學的校工----走了進來。 他反身關門落閂。 “寫得怎樣了?”神態、語氣猶如一個操人生殺大權的征服者。 “在寫。” “還沒寫好?”他看看腕上的手表,“一個多小時了。” “沒寫好。” “磨洋工?” “沒有。” “打持久戰?” “沒有。” “那麽你在幹什麽?” “在寫。” “這叫寫?” “不叫寫叫什麽?” “嘿嘿,”造反隊長乾笑一下,“你很硬氣。畢竟受過美蔣特務訓練。革命造反派不怕你硬。”他走到窗口,推開窗戶,對著外麵喊道,“來幾個人!” 敏子有點詫異。因為他喊得不響。在鄉下,晚上這麽叫喊是喊不到誰的。 虛張聲勢罷了。 他走到牆角,提起一捆麻繩。“不嚐點厲害,你不會老實。” “我幾時不老實啦?”敏子叫道,“你要幹什麽?” “把手放到背後去!”他突然厲聲喝道。 敏子遲疑一下,照辦了。因為在那個時候,遭批鬥的反革命分子,如敢對抗,弄不好當場就被打死。 他把敏子的雙手反綁起來,出其不意地一個掃堂腿,把敏子仰天踢倒在一堆麻袋上麵。 “要文鬥不要武鬥!”敏子喊道。 “鬥反革命,就要武鬥。” “你敢行凶?我要叫----”敏子還沒說完,嘴巴突然被他塞進一團髒布,再也出不得聲了。 那人拿過一個小板凳,坐再敏子身邊。 “你放老實點,我們好商量。”他說。 敏子瞧著他,沒有回嘴。她在捉摸這人的意圖。 造反隊長看著敏子的定定的眼神,以為真的有東西好商量了。 “從嚴?寬大?全在我一句話。相信不相信?” 敏子點點頭。是真的相信。 “我也不想跟你過不去,”他說。 敏子又點點頭。 “這就好。” 敏子翻側身子,動著手指,要求鬆綁。 “這,”造反隊長沉吟著說,“暫時不行。當然也可以。不過要看行動。” 敏子又大點其頭。 他笑一笑,“忠不忠,看行動。” 他離開板凳,俯向敏子,看著她的眼睛。 敏子又用勁點頭。 “這種態度我們是歡迎的。”他說。接著,他做出京劇裏花旦角色 的蘭花手指,伸過去拈起敏子褲帶上的結扣,慢慢抽那個活結。他同 時目不轉睛地觀察著敏子的反應。 敏子偏偏不作反應。 她任他動作。 她在等候時機。 活結抽得鬆開了。 “不錯。”他滿意地咂咂嘴。“很好。徹底投降,就給出路。” 敏子還是不動。 “好極了,”那人說,“一切反革命都應該向你學習。”接著,他挪前一點,挨著敏子的身體,伸出雙手去脫敏子的褲子。 敏子還是不動。 拉到褲腰下麵,他停手,再看敏子的眼睛。 敏子閉上眼睛。 他不禁狂喜。 他伸出一臂抄到敏子腰下,把她托高,打算一下子把她的褲子用力扯下,嘴裏輕聲地連連說道,“很好,很好,”卻不防敏子張開眼睛,瞅準他的腦袋,抬腿一腳,把他踢得一個趔趄,跌坐在地。 “好!”他惡狠狠地說,“你這個女特務,有兩下子。” 他撲過去,用身體壓住敏子的雙腿,又扯過一根布條,把她的足踝部位結結實實地捆紮起來,然後,再用自己的兩個膝蓋跪壓住敏子動彈不得的雙腿。“你敢反撲?你不要命啦?” 敏子痛得嗚嗚直哼。 “請你吃敬酒,你不吃。”他跪坐在敏子的腿上,朝向她的臉,“那麽給罰酒吃啦。”他往後移動,雙膝壓住敏子的小腿,這更使敏子 疼痛得流下了眼淚。“不老實,就是這個下場。” 他用力拉扯敏子的褲子。 敏子考慮著反抗的步驟。 敏子是不會就範的。是不會投降的。 拉到臀部位置時,他必須把敏子的身體抬高才能把褲子全部扯下。他俯身向前,把自己的雙肘支撐在地上。正在使勁時,開著的窗戶外突然“撲通”跳進一個人來。 老革命俞小毛。 俞小毛手抄一把長柄砍柴刀,走近幾步,二話不說,一下子用刀背砍將過去,把造反隊長砍倒在敏子身上。 老革命又走到門口,挑去門閂,拉開大門,即時呼啦啦湧進幾個青壯農民。“抓強奸犯!”“抓強奸犯!” “你即(這)個爛原(卵)幾(子),動我外相(甥)女的腦筋?到大搖(牢)以(裏)做夢去吧 !” 自此,老革命成了程敏子的警衛員。 敏子去田裏出工,他在田邊監視。 敏子回家,他待在隔牆的屋裏步門不出。 敏子去河溝邊上抹澡,他在十幾米開外放哨。 敏子在鄉下的十幾年,天仙般的女子,全賴這位老革命,為她擋去了多少不測之禍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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