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上海xxx中學畢業季同學們的一封信

給上海xxx中學畢業季同學們的一封信

一劍飄塵

 

同學們，

 

你們老師要我以一個作家的身份給你們寫一份畢業寄語。實話實說，很高興有這樣的機會，因為我相信自己一直以來的思考，會對年輕人有很大的幫助。但是對於作家這個頭銜，我有點惶恐。對於我們那代人來說，作家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崔永元吧？你們是因為範冰冰知道他的，而我們是因為他知道範冰冰的。他在接受采訪時就是這樣表達對於作家的敬仰的：“作家代表著良知”。因此他覺得被作家劉震雲騙了，很委屈。但是今天的作家已經不同以往，隻是一份職業或者愛好：碼字的人。我推特上的簽名檔就是這樣填的：寫作者。有良知的作家當然有，但是沒有良知的更多。給人民日報碼字的，哪個不說自己是作家？他們代表著不是良知而是謊言。

 

和年輕孩子不同，每個成年人心中都有一個堡壘，裏麵存放著各種各樣的循規蹈矩先入為主。記得我在美國第一次做生意，和人合夥買下一家餐館，定金都交了，才發現有問題，原來的店主隱瞞了重要缺陷。當時就按照中國人的思路，找警察。警察很詫異，說：不歸我們管。

 

那要警察幹什麽呢？

 

這才知道，應該去法院控告對方。

 

警察就問我們：為什麽那麽輕易交定金呢？

 

我就說了：以為美國人都誠實。

 

警察大笑：你以為美國是天堂？

 

現在想想看，自己有多傻：怎麽可能一個國家的主流是誠實，就會一個騙子都沒有呢？但是那個年代的我們，就是這樣帶著許許多多的先入為主進入社會的。你們這代孩子理解不了，是因為我們那個時代的教育模式和你們不同。不僅僅是填鴨式教育，還是石膏固化教育：總覺得社會是一成不變的。當然，那個時代社會變化節奏也確實緩慢。

 

所以，如果有機會，我非常想對崔永元說：你不是被劉震雲騙了，是被你自己的固有觀念騙了。這樣他應該感覺舒坦一點，被自己騙了，算得上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過，在我們成長的那個年代，作家確實是被敬仰的，電影明星都未必有作家粉絲多。時代變遷，人類突然從看書的時代變成了看臉的時代，電影明星成了偶像。所以，你們應該比我們要更珍惜青春！即使是玩，也要玩出自己的喜樂。老一代人給你們的教誨，大可拋棄！包括我現在給你們寫的這份信，都可以放棄不讀。因為世界真的是年輕人的！我們那個時代說這句話的意思，還是說年輕人會成長成為中年人，所以能夠掌握世界。而今天，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現在你們就有機會掌握世界。

 

今天這個世界比人類以往任何一個時代都更活躍，變化更快。停留在十年前的思想裏，都是一種罪過，是對這個時代的背叛。所以，如果看到有人要你學習這個精神那個講話，一定要小心：這是在侮辱你的智商！過去和曆史，需要你們的憐憫才可以延續生命。而不是相反！我在無限主義裏說過：忘記過去！層出不窮的新知識、新現象，已經讓我們目不斜接，除非專業人士，何苦停留在故紙堆裏回憶呢？

 

所以，我想對你們說的第一個觀點就是：向前看，人生隻有向前走的方向！在今天這個時代生活，並不容易，特別是在中國社會。一生中難免會遇到困難和挫折，抑鬱症也幾乎是現代人非常流行的病，所以，保持一份向前看的樂觀心態，是非常重要的。Tomorrow is another day，並不僅僅是電影中的台詞。

 

中國曆史上就不乏一些文人騷客，以國家興亡等等一類虛無縹緲的概念，鼓動一無所有的年輕人衝鋒陷陣，讓他們在社會的銅牆鐵壁麵前頭破血流。我不知道你們現在的課本裏，還有多少魯迅的文章。我們那一代，幾乎是看著魯迅的作品長大的。再加上當時物質貧乏，所以年輕人幾乎都是理想主義者，對現實不滿的憤青。最終，我們那代人在中國曆史上引發了一場非常巨大的社會運動。在這裏，我不想也不能討論那場運動的對錯。我隻是根據我自己的經曆，希望你們的人生能夠順暢一點，而不必因為社會責任和良知，而耽誤自己的前途。

 

在我看來，讓年輕人承擔改造社會的責任，這種想法就是不負責任的。掌握了社會最多財富和權力的大叔大嬸們個個畏手畏腳膽小怕事的，一生瑣碎隻愛金錢，卻要年輕人去改造社會？怎麽可能呢。所以，我是不會鼓動你們去承擔什麽國家民族的責任的，我就走過這樣的道路，不僅並沒有讓中國變得更好，反而自己也遭受了許多的折磨。

 

我鼓勵你們首先努力建設好自己！不敢說樹立一個王健林的小目標，但是把實現財務自由當做人生第一個目標，是不會錯的。

 

在未來十年，是你們人生最黃金的十年：包袱最少的十年。經曆最旺盛，又沒有變成房奴、車奴、婚奴。可以說，這是也是人生中最輕鬆的時期。在美國，這段時期的年輕人都像鮮花一樣在綻放。我就常常後悔，自己這個最好的時期竟然留在了中國。當然，中國環境與美國不同。因此，我這裏要題外話說一句：有條件出國的，一定要出國！如果這個年紀就貪圖安逸，人生隻有一次，已經被你浪費了！

 

你們可以放開去學習自己感興趣的知識，做自己喜歡的事。這是人生中最經受得起失敗的時期。孔子說的：三十而立。其實，我要說：三十而不敗！這是為什麽矽穀的高科技公司創始人，都是在這個年紀取得成功的原因：不怕失敗。提及高科技公司，大家都很仰慕。我去過矽穀很多次，認識那邊不少人，也曾經試圖做一間高科技公司。但是，後來還是怕了。因為高科技創業公司死亡率超過80%！人性如此，隻惦記著成功。這是貪婪的表現之一，不過並不是壞事。

 

在這個年齡提高自己建設自己，就相當於打地基，相當於大樹紮根。不建成一棟大廈，如何給更多的人遮風避雨？不長成參天大樹，如何讓更多的鳥兒築巢？要我說，在這個年紀建設自己，就是有良知！要想對社會有貢獻，僅僅靠熱血是不夠的，反而有可能適得其反。

 

當然，這不是說年輕人就不應該關注社會問題，就不應該關心國家前途，民族未來。社會不公不義，最終會讓每個人都付出代價。不關心，也未必就能夠逃得過去。年輕人的心靈是非常敏感的，所以你們一定已經看到了社會許許多多的問題。而這都是因為我們這代人、我們父輩——你們爺爺一輩的人，沒有建設好這個社會造成的。我是反對敬老，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如此。看看那些現在六、七十歲的人，他們把這個社會糟蹋成什麽樣子了？值得我們尊敬嗎？僅僅因為年齡就尊敬他們，我們是不是每家都應該供奉一隻烏龜王八？

 

每個人都有獲得他人尊敬的需求。但是，不能僅僅因為他變老了，就自然獲得尊敬，而是應該通過自己的努力，贏得他人的尊敬。作為我這代人，我必須坦白說：我是沒有臉麵去尋求你們的尊敬的。看看現在這個社會，都變成什麽樣子了？那麽，你們總不至於也希望經曆我們這一輩的痛苦吧？當這個國家倒退的時候，我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因為自己實在是力量太薄弱了。有時候我就幻想：如果我在年輕的時候就更加努力建設自己，是不是會更有力量？

 

社會的未來是你們的！如果你們中間能夠有更多的人成為有良知的作家，成為有良知的企業家，成為有良知的政治家，那麽社會就會在你們手裏改變！這是最穩妥的一條道路，所謂的“不忘初心”。每個人的心都是不同的，連大小都不一樣。所以，沒有哪個集體能保持什麽“初心”，隻有個人可以！

 

保持你們的初心，無論以後麵對什麽樣的困難。即使蔣經國先生、戈爾巴喬夫先生，也不是在黑暗中生存一輩子，直到自己掌握了改變社會的最高權力？所以，在黑暗中生存，並不可恥。隨波逐流也不可恥，因為我們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對抗不了肮髒的洪流。但是，千萬千萬要記得彼岸的方向！

 

寫到此處，我突然想，也許同學們中就有人會不屑我的這種想法：這不是虛偽嗎？不是偽裝嗎？確實，我也不喜歡。你們梁老師知道，我是如何直截了當的一個人。但是，我生活在美國，一個與中國非常不同的國家。我不能把美國的這一套簡單地傳授給你們，因為我希望你們未來能夠快樂地生活，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建議你們去看看意大利電影：life is beautiful。當你無能為力的時候，微笑麵對黑暗不是罪過。既然社會並不善良，我們當然首先要保護好自己，然後再思考如何改變。

 

我當然希望你們中最終出現改變社會、打破黑暗的人，但我更知道，你們最大的責任是過好自己的人生。社會變化與否，不是個人良好的願望就可以實現的。而現實生活卻是我們每個人必須麵對的。微笑麵對他人，保持一份善良，力所能及地幫助他人，也是改變社會的有效方法。

 

因為年齡的差異，我所思所想，未必能夠讓你們理解。所謂代溝，是需要時間填補的。我隻能希望，你們到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還能夠想到這份信，甚至拿出來看看：自己是否還算得上一個有良知、正直的人？是否還保持著一份高中畢業時的初心？那時你們會發現，時間不僅填平了我們之間的代溝，也埋葬了你們心中許許多多的理想。而我相信，那個時候的你們，至少不會愧對自己的一生。

 

當然，我更希望，到那個時候，你們中還有人像現在的我一樣，繼續著改變社會的努力！

 

此致

 

一劍飄塵

2018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