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正文

一個廣州警衛眼中的曆史名人:許世友、林彪、朱德與董必武

(2007-05-29 14:05:11) 下一個
一個廣州警衛眼中的曆史名人:許世友、林彪、朱德與董必武

陳良順

  60年代在廣州軍區服役期間,曾擔任一些中央首長的警衛、服務工作。權延赤根據他的回憶,寫了《一個廣州警衛與十個曆史名人》一文,刊登在風窗》雜誌1991年第10、11、12期上,本刊從中選登了部分內容。


一。許世友

  八大軍區司令對調,許世友來到了廣州。

  這位將軍個子不高,膀闊腰圓,臉上肌厚肉重,兩道濃眉像毛毛蟲一樣蠕動著,目光像機槍一樣掃人,看一眼就知道倔頭強腦,威風淩人。又是我負責接待,不免加倍小心。

  “媽了個×的,”許世友開口就罵,警告他的子女,“廣州是個花花世界,你們不許上街亂跑,小心中毒!”“我不管你東方賓館西方賓館,”許世友瞪著眼又給了我們一點顏色,“媽了個×的,高級賓館我不進,資產階級的一套!”

  我們長年搞接待工作,觀察事情很細。我走在他身後,第一眼就發現他是個“有頭有腳”的人物。

  他頭上那頂軍帽,油漬斑斑,還有汗堿。我扯一下警衛員:“你看許司令帽子髒成什麽了,也不幫他洗洗。”警衛員小聲說:“他不叫洗,嫌麻煩。”我說:“你偷著幫他洗麽。”警衛員不當回事地說:“我也嫌麻煩。”

  許世友腳穿一雙“草鞋”,不是用草編的,是用布條和線。我又扯警衛員:“你編的草鞋?”警衛員隨口說:“他自己編。”


  於是,我心裏有了底:這位傳奇式的將軍喜歡簡單。喜歡“自力更生”。這首長好接待:順其自然,別沒事找事。

  許世友和軍區幹部見麵,秘書準備了發言稿,他照著念了兩句就不耐煩了,扔一邊,自己隨意說。5分鍾不到就結束了。以後,凡是我參加過的會,他講話都不超過5分鍾。深受文山會海之苦的幹部們,最歡迎許世友這一條。

  進一步接觸觀察,我對許世友的了解也不斷增加。

  他除了睡覺,平時全穿軍裝。在穿衣問題上從不用任何人操心。

  他吃飯隻要保證有酒有辣椒就行,其餘都不講究。他隻愛喝茅台酒和古井酒,別的酒用不著費心去準備。我多次受他表揚,到中越自衛反擊戰時,我幾乎天天跟著他,感情很深了。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我從來不曾誤過他喝酒。在廣西前線,他是司令。

  部隊打下諒山後,中央命令撤兵。

  許世友望著軍用地圖沉吟,遲遲不下命令。他伸出小胡蘿卜粗的手指頭在地圖上比畫:“全是平原了,坦克大炮都好發揮用場了,不要兩小時我就能到河內。”

  可是,從整個國際形勢來看,我們不無後顧之憂。沈陽軍區方麵壓力很大,中央一再下令後撤。

  許世友表示服從命令,同時又堅持拖一下:“拱一拱,我再拱一下……”許世友是希望將越南主力從柬埔寨牽回來。他對部隊領導說:“我們再往前拱一下,嚇唬他們一下子!……”他派兵出諒山幾十公裏。當時,越南的政府機關紛紛撤出河內。接到報告,許世友哈哈大笑,捋起袖子,晃動著粗大的胳膊說:“嚇屁了不是?撤了,屁滾尿流!媽了個×的!”

  在許世友哈哈大笑時,心中其實也很惱火。因為越南軍隊的主力始終不肯撤離柬埔寨。他不得不執行中央撤回的命令,咬著牙下令:“把那些壇壇罐罐都給我砸爛它!”我們撤軍時,將越南修築的針對我國的軍事侵略設施全部炸毀了。

  班師凱旋之時,許世友陰著臉下令:“我回去不許通知人,不許搞迎接。誰走漏消息我斃了他!”可是,一位部隊領導想,這麽件大事不報告中央怎麽行?便將許世友回來的日期及具體時間報告了中央軍委。於是,廣東的領導同誌都知道了,提前趕到機場熱烈歡迎。

  許世友乘飛機回到廣州,剛出機門就罵了聲:“媽了個×的!”因為他看到了歡迎的人群。

  前來歡迎的首長,在50年代就曾擔任過副總理,也可說是老資格的政府領導人了。他滿臉是笑,熱情地上前迎接,伸出手握手。

  許世友上前一步,一把握住那隻手,猝不及防地用力。“哎喲!”那位首長痛苦地叫了一聲,倒下去。“媽了個×的,叫你們歡迎。”許世友大步而去,鑽進了汽車。當時,在場的人都吃一驚,接著都氣憤了,罵了一些難聽的話。

  [另一版本:許世友還有些奇人怪事讓人聽了哭笑不得。開政治局會議時,他對天下大事毫無興趣,暗地裏永貴大哥被他一指戳得在會議上大叫起來,搞得這位“農民伯伯”每次坐在他身邊都提心吊膽。越南那次“打娃娃屁股”(小平語)的戰鬥,許世友真把越南人當成了娃娃,結果被“娃娃”咬了一口。許世友鬱悶的很,看作是奇恥大辱,無顏見江東父老。下令自己回國時不準搞什麽“凱旋”儀式,省得丟人現眼。誰知不識趣的習仲勳偏偏率領地方百官搞了個大型“凱旋”儀式來討好許世友。許世友一見這陣勢火冒三丈,這明明是諷刺自己嘛。借著握手之際,暗地裏使出了少林“碎石手”,把個習仲勳給痛得當場倒在地上打滾。許大將軍頭也沒回,自顧上車絕塵而去!(權延赤:一個廣州警衛眼中的曆史名人) ]

  許世友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他是我軍一位有著特殊經曆的富有個性和特色的傳奇式將軍。


二。林彪

  我懷著緊張、神秘、崇敬之感第一次見到林彪。

  可是,我們的“統帥”就是這樣?不高大,不魁梧,清清瘦瘦,一臉病容。他在屋子裏踱步,頭微微向前低傾,對於我的到來毫無感覺和反應,即便葉群向他介紹,也隻嗯一聲,腳步頓了不足兩秒,便繼續踱他的步,想他的心事。

  我拘謹地侍立一旁,不知所措。威武、豪邁、熱烈或是慈祥、和藹、風趣……所有這些人們喜歡用來形容首長的詞語在這裏都派不上用場。當我謹慎地退出房間時,隻剩下悵然若失和深不可測的感覺。

  時間稍久,我終於在悄悄觀察之中,逐步獲得了一些直接印象。

  他清瘦,但是秀氣,年輕時若參加連隊的文娛晚會,一定適合扮演姑娘。現在不行了,他已經禿頂。

  禿頂大概是因為他腦子使用過度。他幾乎沒有不想事情的時候,這種無止無休的想事情,簡直達到無人無我的境界,以至於有時他走出屋門,你須趕緊上前“引導”,否則真能撞在樹上。“林總,”我擋在樹前,“走磚路吧。”“唔。”他下意識地應一聲,很服擺弄地沿了鋪磚路繼續踱步,繼續想事。

  他不交往,不串門。別的老帥喜歡湊在一起熱鬧,他不湊。靜靜的院子靜靜的房間,他獨個兒踱步,嘴裏還不時念念有詞;念到一定時候,寫在紙上;繼續念一會兒,又把寫好的紙揉成一團扔掉,重新拿張紙再寫。就這麽想想念念、寫寫揉揉,日夜不息。

  那時我以為他工作勤奮,廢寢忘食。

  其實,他不是忘食,而是不想食。可能是粗茶淡飯慣了,他不吸煙,不喝酒,不大沾葷腥。除了米飯青菜。營養高點的也就是黃豆或豆腐。偶爾給他弄個魚頭湯之類的,他也能像完成任務似地喝兩口。不能再複雜,再複雜就要挨批:“你們又在搞浪費!”

  其實,他也不是廢寢,實在是睡不著。我們都知道他有病,身體不好,但多數人說不清是什麽病,隻籠統說“林總受過重傷,留下了後遺症……”深一步沒人說,也說不清。

  最初,我不明白他家裏為什麽裝有一輛摩托車,老式的,綠漆斑駁,大概是有特殊意義的戰利品吧?排氣筒伸到屋子外……那天,我被急呼進屋。林彪病了!他臉色白得嚇人,苦不堪言的樣子,大概是把腦子用壞了,兩手捏著額頭,鑽牛角尖一般。虛弱地喘息著,爬上了摩托車。

  我按照葉群的吩咐,匆匆騎上摩托發動。“再猛些……”林彪小聲命令,“再開快些,再快……”我把油門加到最大,摩托車像烈馬一樣猛烈顛簸。於是,奇跡發生了。林彪的手漸漸地,漸漸地離開額頭。他雙目微閉,大衣領豎在頸腮兩側;隨著摩托車的顛顫,目光使人覺得他是在眺望;不是關在屋裏開車,而是疾馳在山野大川,身邊踴躍著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百萬大軍。

  當我顛得全身肉癢,頭暈腦漲時,林彪終於恢複了精神,恢複了元氣。他朝我瞥一眼,目光裏少有地帶出一絲感激:“好了,謝謝你。”

  那是深更半夜,葉群和秘書關光烈緊急調車。我以為是主席來了。因為林彪不與任何人交往,一般會議也不參加,除了主席沒人能請得動他這尊“神”。就是江青,不拿主席的手筆也請不動林彪。而主席又有夜間辦公的習慣……林彪出來了。一看他的臉色和神情,我就知道不是主席來到廣州,而是他又犯病了,正在受失眠的折磨。

  果然,林彪隻吩咐一聲:“開車。”便閉上了眼。

  汽車駛出廣州城,我加快了速度。我仿佛聽到林彪痛苦的呼吸聲,接著又是一聲命令:“下公路,走野地。”

  於是,我離開了平展的公路,走坎坷,碾石頭,在沒有人走過,沒有牛羊踩過,甚至狗也沒有跑過的大野地裏駛行;汽車時而跳起,時而沉落,我的兩手緊握方向盤,大幅度地滑來滑去,眼睛瞪得幾乎要掉出黑眼球。

  在這種大起伏、大搖晃中,林彪的呼吸漸漸變平勻,身體放鬆弛,頭也敢靠椅背上了。“停車。”他小聲下令,“我睡一會兒。”

  我和警衛鑽出車。看來,他的老警衛很有經驗,毫不見怪。他隨身帶了被子和毛毯,示意我幫忙,將被子和毛毯蓋在車上,便拉我離開一點距離,忠心耿耿地守衛一旁。

  我們無聲地點燃香煙,無聲地望夜空,望四野,望那輛黑沉沉、孤零零的汽車。他睡著了嗎?坐在汽車上能比躺在床上睡得更舒服嗎?我到底不曾問出聲。“唉,好久沒仗打了。”老警衛從嗓子眼裏輕輕歎出一聲。他話不多,一夜就歎這一聲。

  林彪是比較好伺候,公事家事都不多,不挑剔也沒什麽脾氣。我隻見他衝葉群發過一次脾氣。

  那是部隊一位首長同文工團年輕的女演員結婚,葉群去水上俱樂部參加婚禮,表示祝賀。大概婚禮很熱鬧,回來時滿麵春風。

  林彪照例是在房間裏不緊不慢地踱步想事,嘴裏不時磨嘰幾聲。葉群進門,眉飛色舞地講婚禮,林彪被打斷了思路,怔怔地望著葉群,看著葉群的嘴巴在那裏蠕動。

  突然,林彪的下巴揚起來,用尖銳的聲音喊一聲:“老配少,參加這種婚禮幹啥?啊,什麽思想作風!”葉群立刻蔫了。勉強辯護道:“人家一再邀請了,你不去,我要是再不去……”“我不去是我看不慣,你去你是什麽思想作風?”葉群不再作聲,明智地離開了。林彪失去目標,火氣便不再外冒,繼續踱他的步,尋找原來的思路,嘴裏不時念念有詞,在紙上記幾個字。或者留下,或者踱一陣步後揉成團扔掉,繼續念念有詞,繼續寫。

  天複一天,月複一月,年複一年,林彪不停地踱,不停地想,不停地念,不停地寫,寫下的字或者留下,或者扔掉……


三。朱德與董必武

  這場“史無前例”的“風暴”,就連朱德這樣德高望重、功勳卓著的人民老英雄也不能幸免於難。但人民不會忘記朱德,黨和軍隊不會忘記朱德。每逢外出活動,比如參觀,比如開會,掌聲總是向著朱德拍響,群眾和同誌們都尊他走在最前。

  這時,朱德忽然移動著手杖後退了。他站住腳,一手拄杖,一手去拉董必武,請董必武走前邊。

  董必武也朝後退,用雙手“送”朱德在前走。

  這樣無聲地謙讓一下,董老終於先開口了。“不行啊,你是老總麽。”

  朱德下頦回縮,搖著頭說:“不行啊,你是進士。”“你是第一元帥。”“你是一大代表。”

  這時,掌聲更熱烈了。無奈,兩位老人隻好互相時前時後地一道往前走。

  朱德與董必武性格有一致之處。他們一樣的話少,可以半天半天不作一聲;他們一樣的謙虛和藹,對一切同誌都是笑臉迎送。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發脾氣,甚至從來也沒聽他們大聲嚷過一嗓子。他們也同樣地受到人民群眾的普遍尊重。

  但也有不同。

  朱德喜歡野外,喜歡大自然,天天都要外出,風雨無阻。他拄著手杖,邁著緩慢的步子,或爬山,或徜徉於田野花草叢中。我曾見他蹲跪在樹蔭下,甚至於草叢中,欣賞那大自然創造的精品,創造的無窮無盡的美的化身。那“大地與兒子”的畫麵至今在我眼前明光閃爍,他是怎樣熱戀著母親大地啊!董必武隻是在院子裏進行一點必要的散步,他基本是將自己關在書房裏,甚至整天整天不出門一步。

  當初安排房間,朱德謙讓,所以給董老安排得最好,住一號樓,過去是毛主席住的。董老很不安,感覺房子太大,說啥也不肯住,就搬到了軍區招待所4號樓。

  董老不出門,朱德不免擔心,便去看望。

  兩位老人見了麵,也沒什麽多餘的客套,朱德“開拳便打”,說:“老進士,你不行啊。生命在於運動,可你不出門。”“老總,你怎麽知道我不運動?”董必武舉舉手中的毛筆:“我一刻也沒閑。”確實,董必武天天練字。他帶的那卷廢紙就是用來練字的。他節儉慣了,一張報紙,正麵寫罷寫背麵,大楷寫完寫中楷,再寫小楷。紙全寫黑了,就用毛筆蘸了清水在黑紙上寫。什麽時候把報紙寫破了,什麽時候才換紙。後來索性找來塊玻璃板,隻管寫;寫了擦,擦了寫,最後用水一洗,還是塊新玻璃,永遠寫不爛。董老心滿意足:“這回不會浪費了。”

  朱德不信董必武的運動,搖著頭說:“寫字和運動怎麽能一樣?還得出去走。

  外麵空氣好,一走路,麵病全消。散步是最好的運動。”

  董必武爭論說:“你的蘭花不如我的墨香,外麵的空氣也不一定比我書房的鮮。我開著窗戶,外麵的空氣我這裏有,我這裏的空氣你在外麵聞不著。”“難怪是老進士,你活不過我。”“老總,我很可能比你活得長。”“你不運動,你不行。”“寫大字是最好的運動,我說你別不信。”“你不願出門,我教你個運動,肯定你能活長。”朱德放下手杖,穩步走到屋中央,雙腿微叉,眼皮微微下垂,一臉肅穆,收斂心神。“站樁?”董必武猜測。

  朱德不語,胸脯微微漲高,顯然是在舒緩地吸大氣。當人們都料定朱德是練氣功時,他卻嘴唇一撮,身體開始下蹲,同時間,他的嘴巴裏響起口哨聲。

  那哨聲不大,也不委婉,直吹直響,徐緩悠長,由高到低,漸漸消失。在這個長哨聲中,他不慌不忙地完成一次下蹲,立起身時,已經做了深吸氣,站穩時,顯然屏了氣,接著,口哨又帶著高山流水之勢吹響,同時開始了第二次下蹲。

  朱德的這套口哨運動法,我在他家中看過,如今看得更真切,因為他做得更認真,一心想打動董必武。

  五聲長哨過後,朱德停止運動,已經有些氣喘,臉也放出紅光來。“怎麽樣?進士。”“好好,你該堅持下去。”“我本來就沒停過。你呢?練不練?”“嘿嘿,”董必武笑了,“我看戲可以,演戲不行。”“唉,看來我得給你送花圈嘍。”朱德泄氣地連連搖頭。“我比你大一歲呢。”董必武說。“我怕你活不到90歲。”“我們比一比麽。”“比不比,你活不過我。”朱德搖著頭告辭走了。

  董必武送客回來,又抓起了筆,晃動著身體寫大字,停筆時,認真望著我說:“他們那些運動都不行,我這是全身用勁!小陳,你年輕,你當證人,看我們誰的辦法靈。”

  我笑了。當時並沒介意。

  朱德每天吹他的口哨,董必武每天練他的大字。
[ 打印 ]
[ 編輯 ]
[ 刪除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