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節萬歲------回國小記（8）

摯友知道有朋自遠方來，做東宴請。第一道菜，是令人垂涎的潮州鹵鵝掌翼。麵對碩大一個大鵝爪子，正愁英雄無用筷之地，用手抓則擔心滿手油膩吃相狼狽，服務員適時地遞過來一個袖珍塑料袋，裏麵整整齊齊地疊著一隻超薄透明的安全手套，專門供客人抓吃螃蟹龍蝦掌翼這類無法斯文食用的佳肴。完事後套子一脫，斷無液汁泄漏之虞。恍然明白麥克傑克遜為何也要帶一隻白手套，不禁莞爾。


這一隻鵝掌讓我吃得感慨萬千：細節啊細節，就是你讓多少海龜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國內的服務業，正是以這種見微知著的細節優勢，讓發達國家的同行相形見拙，自慚形穢。


大街小巷裏星羅棋布的理發店裏，那些洗頭妹的手下功夫，足堪擊敗紐約東京米蘭巴黎的同行。在中國，理發可不僅僅是剪頭發那麽簡單。它的一條龍服務可是舉世無雙的（您千萬別想歪咯）。我在早期的一篇《洗頭記》裏，對洗頭妹的功力早有詳盡描述，在此就不再贅述。可半個小時的洗頭，才是拉開理發的序幕。


接下來是洗臉。小妹在你臉上倒了一些油乎乎的液體，可能是精華素，也可能是花生油。可你這時候已經不在乎那是啥玩藝兒，因為你已經沉浸在享受一雙玉手在你的老臉皮上遊龍戲鳳的感覺。你依稀可以感覺到密布在你臉上的那些黑頭粉刺被這雙玉手千呼萬喚始出來，原來閉塞如北朝鮮的毛孔也開始對外開放。


你的胡子拉碴如路邊的野草，靠吉列刮胡刀無法平整。小妹拿的是傳統理發店那種可以削鐵如泥的刮胡刀，開始在你的脖子和嘴唇周圍遊刃。在一片霍霍刀聲中，富有幽默感的小妹給你開了個令你毛骨悚然的玩笑：“大哥，您是不是剛從麥當勞吃完炸薯條來的？怎麽脖子粘了那麽多番茄醬？”


你驚魂未定，接下來的服務內容更讓你驚心動魄：采耳。


中國文字真是字字珠璣，挖耳屎這麽不登大雅之堂的動作，經過漢字的一番文過飾非之後，頓時平添三分雅意：采耳，和采珍珠，采靈芝，采紅菱一樣的富有詩情畫意。開采的工具是一把鋒利的小三角刀。你戰戰兢兢地感到刀鋒就在耳膜的邊緣旋轉攪拌。你開始祈禱采耳姑娘千萬別打噴嚏。刀具撤離後，一根棉簽立即跟進打掃裏麵的稀土材料。開采完畢，耳膜倒還完好如初，可膽囊恐怕早已嚇破了。


最後才進入主題-------剪頭發。經過了前麵幾番高潮迭起的前戲，主題反而疲軟乏力，草草完事。


你進門的時候是塵滿麵，鬢如霜的落魄蘇軾。因了這些細節，你出門的時候是油頭粉麵的再世潘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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