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臍橙(6)

(2009-07-31 09:54:30) 下一個

客船按時在夜幕降臨之前起航了。


等我們各自安置好了自己的行李物品,就到了晚餐時分。


我的船艙就在盧進船艙的隔壁,盧進找到我,我倆一起去了高山住的二等艙,叫高山去船尾樓上的餐廳吃飯。


我做大學畢業設計,去南京、上海時,乘坐過這種江輪,對這輪船的結構還是比較熟悉的。餐廳在船尾,一共有三個,最上麵的是供頭等艙和二等艙乘客用餐的地方,按當時的碩平來說,布置得很講究了,飯桌上鋪著白色桌布,還擺有插著紙花花朵的花瓶;中間那層的餐廳不怎麽大,除了供應飯菜之外,到了晚上,還是個酒廳呢,這裏供應的飯菜也較為講究一些,當然價格也高些,有點像大學食堂裏“小炒”;最下麵那層是大眾餐廳,主要供應盒飯。


到了餐廳,三人坐下後,服務員就上了菜。原來這裏不用點菜,一切都是事預先由盧進定好了的。盧進還給高山訂了瓶啤酒呢。


晚餐很豐富,四個菜加一個湯,由於午飯吃得很豐盛,晚飯三個人的胃口根本吃不完,隻好剩了下來。高山又發了一通感慨,說是這樣實在太浪費。


酒足飯飽,三人走出餐廳,來到船艙外麵的甲板上,昏黃色的照明燈已經點亮。蒙蒙的晚霧中,燈火閃爍的山城重慶漸漸遠去。我憑倚著船沿的欄杆,靜靜地目送這座我隻呆了幾個小時的陌生的城市。


船還沒完全駛出市區,高山來到我身邊,看著霧中遠去的山城,感歎道:“ さすが霧の 都, 重慶だな。 -- 真是霧都重慶啊!”




盧進也走到船舷,靠在一根船欄杆的柱子上,眯著眼,若有所思看著兩岸上漸漸後去的房屋、街道,出神。


潮濕的江風拂麵而來,送來一陣陣枝枝花的香味,勾起了我對幼時的回想:也是這個枝枝花吐露芬芳的季節,我跟左右鄰居的孩子們一起去屋後的山上采蘑菇,撿枯樹枝來當柴燒。女孩子們在樹叢中找到這種香氣襲人的白色的枝枝花,摘下來,盛開的帶在頭上,帶在身上,身前身後,散發著枝枝花的香氣;還沒開放的,就用濕毛巾包起來,等待著它們開放。而我總是連綠葉也一起摘下,插在瓶子裏,放在家裏的窗台上,讓滿屋子都是枝枝花的香味。花謝了之後,帶綠葉的樹枝,竟能長出根須來,如果好好栽種下來,一定就又是棵枝枝花樹!枝枝花的樹葉跟橘子、橙子樹的樹葉很相似,是那種橢圓形油綠發亮的那種。


聞到花香,我便尋找起花兒來。在前麵江邊的岸上,我看到了一叢叢油綠的枝枝花樹叢,夾雜在幾棟陳舊的房屋之間。




“ いい匂いでしょう、それ、梔子の花でしょう。 -- 香氣襲人吧,看,那是 梔子 的花。”我指著岸上的那幾叢枝枝花樹叢,跟高山說。


高山的嗅覺還不錯,“ ん、いい匂いだ。でも、あれ蜜柑の木じゃないですか。 -- 嗯,很香。可是,那是不是橘子樹的花?”


“蜜柑の木?蜜柑の花は見たことないですが、蜜柑の花は白い花ですか。 -- 橘子樹?我還沒見過橘子樹開花呢,橘子樹德花是白色的?”是我沒看對?我沒見過橘子樹開花,橘子樹還是見過的,不過在遠處,無法分清那是橘子樹還是枝枝花樹。有一點可以肯定:現在不是橘子樹開花的時候。這個老頭兒,肯定是得了職業病,眼睛裏除了橘子就是橙子了。


“ そうだよ、 蜜柑の花は小さな白い花です。でも、もう咲き過ぎた時期だ 。 -- 是啊,橘子樹的花是白色,小小的花。”高山說。


盧進似乎是聽懂了我們的對話,目光停在那叢 梔子花 樹上,說:“現在正是這種 梔子花 盛開的時候,滿城到處這種花的香氣。”



高山也似乎聽懂了盧進的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地喃喃著:“ 梔子の花か、。。 -- 梔子 的花呀,。。 ”


這個平時那麽多話的老頭兒,這時也安靜了,似乎是在享受這霧、 這 風和這枝枝花的香氣。


重慶是個有故事的地方,可我知道的,也就是歌劇《江姐》裏的那些,高山和盧進肯定分別有著他們的重慶故事。 看著高山和盧進這會兒安靜的樣子,我也不願去打擾他們,跟高山說了聲“ お休み ” — 晚安,跟盧進說:我去休息了 , 就要轉身回我住的船艙去。


高山也跟我說了聲“ お休み — 晚安”,盧進卻說,是不是要跟高山再說一下這次的行程,因為到了重慶後,他的重慶同事們事先聯係的一、兩個地點有了點兒新情況,我說,午飯時我們已經談過了呀?不是說明天中午能到涪陵嗎?那裏是早就定好的點了吧?高山已經知道了的。


我隻知道涪陵榨菜是很有名的,如果這高山能搞出個涪陵臍橙來,。。


盧進說:“涪陵這個點,比較偏僻,我是指,離船碼頭較遠,還不知道是不是當天就能趕回到船上,我們最好下船時把隨身行李都帶上。再一點,那裏的住宿條件也不怎麽好,讓高山有個準備。”


高山能聽懂他名字的中文發音,當他聽到盧進提到他的名字時,將臉轉向了我。我將盧進的話翻譯給他了,他說他知道,也跟我說了聲晚安,就轉身回他的船艙去了。


看著高山離開的背影,我不免有些迷茫,盧進這些話好像是說給我聽的,因為他倆來過這裏,知道這些情況,隻有我是個生人。我用詢問的目光看著盧進,那意思是,看他還有什麽要叮囑的。


盧進被我看得發窘,文靜的臉上竟起了紅緋,一時沒了話語。末了,他避開了我的目光,有點結巴地說:“這,這次,要,要你勞神了。”


我沒太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可還是點了點頭,用不在乎地語氣說:“沒什麽,有事請盡管吩咐,即使是翻譯以外的事情,我也會盡力而為的。”


盧進被我的情緒所感染,也輕鬆了起來,可好像還是欲言又止。


我也不再多追究了,跟他說:“如果今天沒什麽事兒了,我也去休息了,也祝你晚安。”


也許盧進是對我這麽多的客套詞不怎麽習慣,他很機械地跟我說了聲晚安,又像是不甘心似地看著我離去。


離開了盧進,我回到自己船艙裏,想到盧進剛才說的我們在涪陵的住宿條件也不怎麽好,就想提前在船上洗個澡。我知道這船上是有淋浴的,隻是那熱水是黃黃的長江水,是冷卻發動機的副產品。我拿上了毛巾、肥皂,換上了隨行帶來的塑料拖鞋,就向淋浴間走去。


熱水很豐富,就是黃黃。我盡情地享受了熱水淋浴後,用毛巾擦幹了身上的黃水,毛巾就變黃了。這讓我想起了高中時代,響應偉大領袖的“到大江大海裏去鍛煉”的號召、被學校送去參加橫渡長江的活動,先是在體育學院,跟各個學校送來的遊泳健兒以及體育學院的學員們一起在東湖裏訓練,每天至少要在東湖水裏遊八千米的距離,而且還是全副武裝的:穿著普通的衣服,背著一支步槍。記得那套衣服是要自己準備的,媽媽給我找了一套淺藍色的長袖衣褲,在湖水裏遊,衣服還是幹淨的,試渡了一次後,那套衣服就成了淺黃色的了,可見長江水的威力!在 7.16 正式渡江時我還是那套衣服。媽媽不願在讓我多“染”幾套衣服了,以後,每年參加渡江活動時,就都是這套衣服了。


熱水淋浴後,全身發熱,我將浴具放回船艙後,又來到艙外的船舷走道上,讓習習的江風給自己降降溫,將濕淋淋的頭發也吹吹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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