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濰縣署中與舍弟第五書

  這封信是十六通家書中論文學創作的三封之一。它除了為八股文辯護外,主要論文章風格。鄭板橋主張文章風格的最高境界是“沉著痛快”,反對“言外有言”、“味外取味”。因為板橋認為文章旨在“敷陳帝王之事業,歌詠百姓之勤苦,剖晰聖賢之精義,描摹英傑之風猷”,所以必須說得實在,論得痛快。此外的筆墨便是“俗事”,“可羞可賤”。板橋的儒家文學觀自不免偏頗,不過,從文章所反映的社會內容著眼來論述文章的風格,無疑是正確的。

  無論時文、古文、詩歌、詞賦,皆謂之文章。今人鄙薄時文,幾欲摒諸筆墨之外,何太甚也,將母醜其貌而不鑒其深乎!愚謂本朝文章,當以方百川製藝為第一,侯朝宗古文次之;其他歌詩辭賦,扯東補西,拖張拽李,皆拾古人之唾餘,不能貫串,以無真氣故也。百川時文精粹湛深,抽心苗,發奧旨,繪物態,狀人情,千回百折而卒造乎淺近。朝宗古文標新領異,指畫目前,絕不受古人羈絏;然語不遒,氣不深,終讓百川一席。憶予幼時,行匣中惟徐天池《四聲猿》、方百川製藝二種,讀之數十年,未能得力,亦不撒手,相與終焉而已。世人讀《牡丹亭》而不讀《四聲猿》,何故?

  文章以沉著痛快為最,《左》、《史》、《莊》、《騷》、杜詩、韓文是也。間有一二不盡之言,言外之意,以少少許勝多多許者,是他一枝一節好處,非六君子本色。而世間■■纖小之夫,專以此為能,謂文章不可說破,不宜道盡,遂訾人為刺刺不休。夫所謂刺刺不休者,無益之言,道三不著兩耳。至若敷陳帝王之事業,歌詠百姓之勤苦,剖晰聖賢之精義,描摹英傑之風猷,豈一言兩語所能了事?豈言外有言、味外取味者,所能秉筆而快書乎?吾知其必目昏心亂,顛倒拖遝,無所措其手足也。王、孟詩原有實落不可磨滅處,隻因務為修潔,到不得李、杜沉雄。司空表聖自以為得味外味,又下於王、孟一二等。至今之小夫,不及王、孟,司空萬萬,專以意外言外自文其陋,可笑也。若絕句詩、小令詞,則必以意外言外取勝矣。

  “宵寐匪禎,劄闥洪庥。”以此訾人,是歐公正當處,然亦有淺易之病。“逸馬殺犬於道”,是歐公簡煉處,然《五代史》亦有太簡之病。高密單進士■曰:“不是好議古人,無非求其至是。”

  寫字作畫是雅事,亦是俗事。大丈夫不能立功天地,字養生民,而以區區筆墨供人玩好,非俗事而何?東坡居士刻刻以天地萬物為心,以其餘閑作為枯木竹石,不害也。若王摩詰、趙子昂輩,不過唐、宋間兩畫師耳!試看其平生詩文,可曾一句道著民間痛癢?設以房、杜、姚、宋在前,韓、範、富、歐陽在後,而以二子廁乎其間,吾不知其居何等而立何地矣!門館才情,遊客伎倆,隻合剪樹枝、造亭榭、辨古玩、鬥茗茶,為掃除小吏作頭目而已,何足數哉!何足數哉!愚兄少而無業,長而無成,老而窮窘,不得已亦借此筆墨為糊口覓食之資,其實可羞可賤。願吾弟發憤自雄,勿蹈乃兄故轍也。古人雲:“諸葛君真名士。”名士二字,是諸葛才當受得起。近日寫字作畫,滿街都是名士,豈不令諸葛懷羞,高人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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