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任務
這一天,紅軍少諜隊突然接到命令,要求火速派兩位精幹的隊員前往上海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
這樣,穀雷和馮標被選了出來。
一聽說要去上海,兩個少年很興奮,他們早就聽說過上海的繁華。簡教官說:“事情緊急,這次任務重大,你們可別有什麽貪玩的念頭。現在你們立即去作準備,馬上出發。具體任務,到上海到接頭的人會詳細告訴你們。”
他們收拾了幾件衣服就上路了。
穀雷和馮標走的是一條捷徑。具體路線是由瑞金經廣昌至南昌,再由南昌到九江,從九江乘船到上海。一般的情況,紅軍是不使用這條路線的,因為出了廣昌就是白區,而南昌是蔣介石圍剿紅軍的大本營。此時這家夥正坐鎮南昌謀劃對中央蘇區的第四次“圍剿”,他甚至在廬山辦了軍官教導團,因此,南昌九江一帶的封鎖尤其難通過,何況敵人的便衣鷹犬遍地都是,可為了爭分奪秒,少年特工還是選擇了這條路線。
你道什麽事情這麽緊急?
十天前,由江西中央蘇區派往上海執行一項特殊任務的一位重要人物突然失蹤了。上海中央分局認為,從各種跡象分析推測,此人並沒有遇害或者被捕,此時很可能還在上海的什麽地方。可是一個特工的失蹤,怎麽驚動了中共高層呢?
事情是這樣的。
蔣介石遭受了第三次“圍剿”紅軍的慘敗後,欲發動更加瘋狂殘酷的“圍剿”,因此加大了對中央蘇區的經濟封鎖,蘇區經濟遭受了空前的破壞,一些物資出現嚴重短缺,極大影響到蘇區人民生活和紅軍的生存。為了粉碎敵人的陰謀,中央上海分局在各界人士中為蘇區秘密籌集了一筆數量可觀的錢款。
派去的那位特派員就是為這筆錢款去的,而且給他的任務除了接取這筆錢款外,還李用這筆錢購買當時紅軍醫院緊缺的藥品。
可是誰也沒想到,就在這位特派員前往上海某處與負責那筆款項的碼頭工會會計接頭取錢時卻發生了意外。會計被人打死在屋裏,特派員李洪生和那筆巨款一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洪生是否遇害或被捕?那筆錢款去了何處?事關重大,上海地下黨對此進行了周密的調查,得到了一些線索。但棘手的是,整個上海黨組織內沒有人認識這個特派員,對已掌握的六個可疑人,沒辦法進行最後的確認。如果莽撞采取行動,很可能打草驚蛇,因為從掌握的情況來看,目前還沒有發現該人已經投敵,如果被驚動,很可能促成他下定投降敵人的決心。而該人掌握了中央蘇維埃政府及中央紅軍的許多機密,一旦投敵,將給革命帶來極為嚴重的危害。
因此,上海方麵急電中央蘇區保衛局,希望立即派熟識李洪生的人前來上海對六個嫌疑人進行確認。
就這樣,保衛局連夜召開緊急會議,最後決定讓穀雷和馮標兩位少諜隊員前往執行這一重要任務。
當然,開始也有人提出不同看法,覺得這一任務表麵看去簡單,但卻事關重大,稍有不慎,很可能釀成大錯,派兩個毛孩子去執行這一任務是否妥當。
可保衛局執行處處長李一氓卻始終堅持自己決定,主要理由有四條。第一,當前敵人封鎖嚴密,青壯年男人越過數道封鎖線從蘇區到白區上海難度較大,難免不被人注意或出什麽意外。其二,眼下敵人的殘酷“圍剿”又將開始,本來就兵員奇缺的紅軍,每一個戰士都可以說是勝利的保障。其三,少諜隊正在進行嚴格的訓練,這次行動可以視作對他們的一次段練和考驗。其四,這次很可能還要從上海帶錢款來蘇區,孩子對錢財更少些貪婪之心。
大家覺得這話有理,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2、六個嫌疑人沒有一個是他
對於兩個少年來說,這一趟行程是他們前所未有的。他們早就聽人說過上海。在瑞金,有很多從上海轉移來蘇區的革命同誌,他們經常閑聊時聊起過那座繁華的大都市。那些講述讓穀雷他們常常覺得是在講夢裏的遭遇一樣,因此也感到即將經曆的一切像夢一樣飄渺遙遠。所以出發時,兩個少年極度亢奮紅光滿麵。
那天大早,他們隨一個雜耍班子動身了。這個雜耍班子正好要前往贛北一帶賣藝。保衛局給那班頭塞了幾個錢,請他們將兩個細伢帶到九江。班頭見錢賺得容易,何況兩個細伢也不白吃白喝,一路上能當夥計使喚,樂得幾頭好,滿口就答應下來。
有這雜耍班子做掩護,一路上雖然碰到幾次檢查和大大小小的一些麻煩,但都有驚無險。
穀雷和馮標七天後到了九江,從九江上輪船,四天後到達上海。
一上碼頭,穀雷和馮標驚驚詫詫地嘴大眼大那麽,他們連省城都沒去過,何況上海這麽大一座城市?十裏洋場,許多新鮮東西讓他們不由得眼花繚亂,那種神情,讓上海地下黨派來與他們接頭的老郭同誌也忍俊不禁直想笑。
“事情緊急,我們先辦正事,等事情辦好了,我帶你們好好玩玩。”老郭說。
兩個伢高興得什麽似的。他們沒想到後來事情會那麽複雜。
當天上午,老郭就帶著穀雷馮標對嫌疑人的識別工作。對於李洪生,兩位少年再熟悉不過了,穀雷過去在紅軍醫院時護理過受傷的李洪生,他們相處了一個多月。而馮標過去曾跟李洪生一起執行過任務,對他也十分了解。無論他怎麽喬裝打扮,穀雷和馮標都能準確地認出他來。
他們來的第一家是地處繁華鬧市的一家綢布店,據上海特科的調查,李洪生失蹤的當天,這家綢布店來了一位陌生人。這家綢布店老板是江西人,他稱那男人是自己的親戚。
穀雷他們坐在綢布店對麵的一家茶館裏,從那能看見綢布進出的人。一直等到下午,才終於等到那男人從綢布店走出來。
穀雷仔細看去,搖了搖頭。馮標也確認那男人不是李洪生。
他們又來到第二處地方,依然沒找到該找的人。
一連六個嫌疑人逐一辨認過,裏麵根本沒有李洪生。“這就怪了。”老郭說,“難道他真能帶著那些錢在上海蒸發了不成?”
“也許吧。”穀雷說:“這貪財家夥一看那麽多錢就蒙生那念頭下了手,然後逃出上海改名換姓躲到什麽偏僻去處花天酒地去了。”
老郭說:“但願隻是那樣,那樣隻不過損失了些錢財。”
“你說什麽?”
“怕就怕這家夥投敵,出賣我們的機密。”
“噢!”
特科的人在關鍵的“仁濟”藥店那設了伏。按原先大家的推測,這個利欲熏心的家夥決不會就此罷手,因為還有價值不菲的盤尼西林未取走。果然那天突然來了個男人。那人上前與接頭人對上了暗號,奇怪的是隻說了前幾句,最後一句沒對上。特科的人一擁而上將他擒獲。穀雷馮標立刻前去辨認,根本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一審,才知道那隻是個流浪漢,是被李洪生利用前來取“貨”的。
尋找的工作一直持續了十天,依然沒有絲毫進展。這倒讓上海的同誌弄糊塗了有些沉不住氣。因為還有其它重要工作,上海方麵決定暫放棄尋找。
穀雷卻找到老郭。“再讓我們留幾天吧。”
“什麽?你們想在這逛逛大街玩玩?”
“不是!”穀雷說,“我覺得李洪生就在‘仁濟’附近。”
“怎麽?你們見過他?”
“沒有!”
“那你那麽說,我還以為你們見到過了。”
“隻是一種感覺。”
老郭笑了笑,心想孩子就是孩子,什麽事光憑感覺。這麽大的事能憑感覺嗎?
“不行!你們得立即走。”老郭說。
但那天穀雷他們賣好票的那班輪船出了些問題,要推遲兩天起航。這樣,穀雷他們隻得在上海再呆兩天了。
3、那天他突然跳出個惡毒念頭
李洪生確實沒有離開上海,而且他就住在離“仁濟”藥店不遠處的一家小客店裏。那個飯店雖小,一切卻也齊全。李洪生一是留戀那些煙花女子的風情魅力。二是依然放不下到嘴的那塊肥肉。至於叛變投敵,他還沒想走到那一步。雖然他侵吞了那筆巨款,已經犯下了滔天罪行,為共產黨所難容。但他也不願到國民黨那邊去。他深知自己肚裏這些蘇區紅軍的機密,對急於想弄到紅軍情報的國民黨特務機關來說價值連城,但李洪生和國民黨方麵打交道不是一年兩年,深知那些家夥的伎倆。也明白,不管怎麽樣,從古至今對於叛徒人們骨子時都是蔑視甚至痛恨的,再說已經到手的這筆錢和可能到手的那些價值連城的藥品,這一輩子怎麽也花不完。不到萬不得已,李洪生當然不會傻到走那步棋。
他沒想到那天自己突然會跳出那個惡毒的念頭。在此之前,他在人印像中是個忠心耿耿老實巴交的人。他厚道,精明,大智大勇,深為領導和同事信任。他沒想到那天一瞬間會那麽做。
他想起那天的事。那天他按約定前往四馬路56弄一戶人家接頭。他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地方。接頭地點在巷子深處的一間單獨小洋樓裏。那裏是租界,所以比別處要安靜許多,他看見了掛在大門左側的那隻風箏,那是一切都正常的信號。
李洪生伸手敲開那門,從門裏探出一個年輕男人的腦袋。
“請問先生可要冬蟲夏草?”李洪生說,這是約定的接頭暗號。
“這要看看貨再說。”
“貨真價實,從川西高山上采得的。”
“那請先生進屋看看貨吧。”
“我鞋底有泥。”
“沒關係,屋裏很長時間沒打掃了。”
暗號對上了,李洪生進了小樓。樓裏隻有那男人一個人,那原是為了避免走漏風聲,所以隻采取了單線聯係的方式。可沒想到會給後來發生的事提供條件。
進了小樓,又經過一番複雜的核對,那年輕男人確認李洪生就是江西來的接“貨”人,沒多想就拿出了一隻小盒。那是一隻粗糙的木盒,乍看上去一點也不顯眼。可一打開那隻盒子,李洪生就愣住了,盒子裏裝滿金銀珠寶。李洪生從沒見過這麽多的值錢的珍貴珠寶,當時嘴張得半天沒合上。
“都是上海工人階級給咱們蘇區募捐的。”年輕男人說。
“這麽多!”
“是從一家老小嘴裏一點一點摳出來的,不容易吧?”
“噢噢!”李洪生那時耳朵裏根本裝不進那年輕男人的話了,他被那些金條和珠寶給弄得昏頭昏腦。
那年輕男人辦妥了交接手緒,又幫著李洪生收拾好那些東西。他把金條珠寶裝進一尊景德鎮出產的瓷觀音中,準備讓李洪生悄悄帶出城,在十六鋪碼頭上船,由水路到嶽陽,經由洞庭湖到湖南,再秘密轉入江西蘇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