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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驚膽戰與心懷鬼胎(下)

  於莉莉問這個問題時。那些鴨的眼神就變得很迷茫。迷茫,並且遙遠。但也就是那樣一瞬間。等他們緩過神來,這個瞬間的眼神就不見了。他們用了些誇張搞笑的話回答著。

  回答得蠻開心。有時候於莉莉還會迫問下去:"一輩子都不結婚了嗎?"

  現在那些鴨有防備了,回答得很快。仍然是誇張搞笑的,仍然叫答得蠻開心。

  但丁莉莉不開心。於莉莉分析下來。這種不開心很可能是因為年齡的關係。自己現在的年齡,是設想後生輩子的年齡了。而大多數人的後半輩子,是與婚姻有關係的。婚姻其實是專為人的後半輩了準備的。前麵是周積,後而便是收獲。婚姻其實就是個倉庫。有人找到了人倉庫,就囤積得多一些,有人找到了小倉庫,就囤積得少一些。於莉莉想,自己前半輩子的多半也在張先生身上。可惜,對丁莉莉來說。張先生不是倉庫。張先生頂多是現存現取的。等到別人都不再囤積,而是收獲的時候——

  張先生就是一個虛無。

  這天中午,於莉莉戴著黑墨鏡。穿著黑衣黑褲來到了天下第九樓。於莉莉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時候於莉莉就想吃點花宴。特別是那個"鴿子燒茉莉"。於莉莉覺得,"鴿子燒茉莉"是種奇特的菜。如果把它正經地放卜桌麵,眾人齊聲嘩然,倒難免有些作秀的意味。就像她莉莉這個有些像交際花的名字。張揚的。外麵看起來挺好看的。甚至,還會感覺俗豔的。吃這道菜。應該是隻有一個人的時候,一個人,慢慢地抽支煙,另加一小杯質地溫和的清西。然後再慢慢地吃上份"鴿子燒茉莉"。

  那些菜莉花散落著,其實不大。如果心平氣和地看待它們,還會感覺到,在它襲人的香氣後麵,還有著一股青澀的苦味。

  丁莉莉喜歡那青澀的苦味。

  這天於莉莉事先沒和彪哥打招呼,就一個人找了個小包問,點了菜,點了酒。吃完以後,於莉莉下樓,在天下第九樓的大廳裏轉了一圈。

  據說天下第九樓的生意很不好,這是於莉莉感到有些奇怪的事情。於莉莉叫住一個服務員,問他一些事情。服務員說主要是客人少。剛開業的時候客人倒是很多,但是要是湊熱鬧看新鮮的,還有些則是彪哥請的。後來就少了。服務員還說這單價位蠻高的,有人嚐次鮮後就不來了。"還有——還有彪哥定了很多規矩,說是為了保持飯店的高雅,好多客人都說太拘束……"

  正說著,下莉莉突然看到丁康遠明。康遠明正從人門那裏走進米,紅光滿麵的樣子。緊跟在康遠明後麵的是徐麗莎。兩人雖然有意識地保持著一小段距離,一前一後地走,彼此不相幹似的,但徐麗莎反而感到了蹊蹺。更蹊蹺的是,康遠明和徐麗莎以後,於莉莉突然又看到了那個小跑堂的女兒。那個看似乖巧本分的女孩,在大門的石階那裏辭了露頭,然後,一臉疲憊卻又急匆匆地一路小跑進來……天下第九樓的大門那裏有幾級台階,高高地把天下第九樓脫離地麵。

  這是彪哥的意思。裝修的時候花了大價錢。但看上去確實很氣派。那個小跑堂女兒上了這九級台階以後,於莉莉看到她慌慌張張地在隨身的包裏拿著什麽。就在這時,一個服務生端著一滿盆菜從小跑堂女兒麵前走過。剛好這時候小跑堂女兒抬起頭,急匆匆要往裏麵走。

  服務生想讓她,來不來了,不知道怎麽兩人就撞在了一起。

  嘩的一下,那盆菜整個灑在了地上。而那個小跑堂的女兒,一個腳底不穩。發出一聲尖叫,竟然從九級台階的最高處摔了下去!

  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方法於莉莉把沈小紅送進了醫院。

  眼光銳利的於莉莉,在跑過台階、來到沈小紅身邊十秒鍾以前,就知道這個姑娘遇到了什麽樣的麻煩。

  沈小紅臉色慘白。額頭上還冒著汗。那種白,就像那還沒下鍋的二十五朵茉莉。汗也是掙紮著往外冒的,細細麻麻地排著。沈小紅的身體蜷縮得很厲害,腰朝上弓著,像隻剛被撈上岸來的蝦。

  "要緊麽?"於莉莉問。

  沈小紅播了搖頭。沈小紅的搖頭並不是不要緊的意思。沈小紅隻是無意識地晃著腦袋。牙倒是咬著,發出噝噝的聲音。她的一隻手死死捂住肚子,另一隻手,則有些滑稽地緊抓著一隻相機。

  "疼。"沈小紅說。"包。"沈小紅還說。

  於莉莉連忙把沈小紅散落在一旁的包拿給她。沈小紅飛快地把相機塞進去,然後再把包死死地抱住。現在沈小紅就隻說一句話了。沈小紅說:

  "疼,疼死了。"

  看急珍的醫生是個中年女人。穿著簇簇新的白大褂。她凜凜然從急診病房出來後,不很耐煩地看了一眼等在外麗的於莉莉。

  "家屬呢?"女醫生說。

  "家屬不在一我是她的朋友,"下莉莉說,女醫生又看了眼於莉莉。

  "她流產了。"女醫生說。

  女醫生說這話的時候有點狠巴巴的,就像是於莉莉讓沈小紅流產似的。

  "三個多月了。"女醫生又說。然後嘩的一下,把沈小紅的急診病曆丟給於莉莉。那本病曆本紛亂地被於莉莉抓在手裏。於莉莉覺得。剛才女醫生丟它時的眼神,使得它就像代表了整個社會的譴責似的。

  女醫生穿著白大褂的背影很清潔。醫院早總是不時飄過幾個這種看起來非常清潔的背影。剩下的人群便是灰蒙蒙的。

  有點凶吉未卜的樣子。

  現在的沈小紅看起來就有點灰蒙蒙的。於莉莉在沈小紅的床邊坐了會兒。於莉莉是個明白人,另外幾個一起跟來的人都被她擋在了門外。沈小紅的臉色現在已經好點了,但人還是虛弱,墊了個厚靠墊,歪在床上。

  丁莉莉替她倒了杯熱的開水。拿過去,放在她床邊的櫃子上。沈小紅沒喝,也不說話,隻是抬頭衝著於莉莉點點頭。沈小紅抬頭的時候,於莉莉發現她的眼眶那裏有點紅,於莉莉就又走過去幫沈小組把被角掖掖好,很輕地歎了口氣。

  於莉莉生怕沈小紅難堪,又覺得原木就不是很熟的關係,開始時就沒提正事。隻是說醫生讓她好好休養,這些天一定要注意身體。沒想到,沈小紅眼了一陣以後,精神漸漸地又好了起來。她歪了會兒,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坐直了身子。沈小紅說話 "是康遠明的。我們就要結婚了。"

  於莉莉很輕地哦了一下。突然覺得這事小便表態。如果沈小紅光說前麵半句。那還好辦。

  女人和女人,況且幾乎還是小上一輩的,有些話畢竟還是容易貼心。關起門來,沈小紅哭一場也好,怨幾句也罷。於莉莉都能用合適的話去安慰她。於莉莉知道,現在的沈小紅總是軟弱的。作為女人,出了這種事,終究是種傷害。但有了後半句,於莉莉就不便再說什麽了。

  因為這事突然之間變成了人民內部矛盾。變成了兩口子之間的事情,雖然憑著對康遠明的觀察,於莉莉覺得:沈小紅和康遠明——

  這件事,有點玄。不過也難說。有些事情,特別是婚姻,還是需要你強我弱,此增彼長。

  於莉莉想,自己和張先生,或許正是因為兩人都太強了,都是要撐場麵的人。有些力量也就彼此抵消了。但不管怎麽說,沈小紅和康遠明,於莉莉覺得沈小紅要吃虧。但也罷,於莉莉看著沈小紅副豁出去的樣子,心中暗想:

  這或許也就是她的命。

  於莉莉把沈小紅杯裏冷了的水倒掉,又換了些熱水。然後便說:我還是先把康遠明叫來吧。

  沒想到沈小紅拚命搖頭,朝著於莉莉直擺手。沈小紅表示她有話要對於莉莉講。就隻能是她們倆。這倒把於莉莉嚇了一跳。

  沈小紅便把今天早上如何如何跟蹤康遠明和徐麗莎的事情,前前後後講了一遍。沈小紅講得很氣憤。沈小紅說徐麗莎是個妖精,坐在姚先生腿上還不夠,現在又要去勾引康遠明。

  沈小紅說自己可真是苦命。沈小紅還說自己是個投什麽心眼的女人,要是康遠明的立場再不堅定,自己也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於莉莉就勸她兩句,說男人嘛。還說要是她於莉莉是康遠明,那可真是福氣死了,一定會把沈小紅寶貝得了不得。

  至於徐麗莎這種女人。丁莉莉說:"那可是理都不會理她的。"

  沈小紅聽得蠻開心。笑了笑,臉上竟然有了點血色。沈小紅說她還聽到了一些事情。有些是與她十莉莉有關係的。

  "徐麗莎有野心。"這是沈小紅急著要表達的一個意思。沈小紅說得有點急,一副真的在替於莉莉著想的意思,於莉莉是何等角色。聽著聽著,傳達到腦子裏的,則是拐了彎的情願。莉莉心想,別看這小姑娘,倒還不是這麽簡單。動的還是借刀殺人的主意。自己與徐麗莎有仇,現在倒要借我於莉莉的手了。

  想是這樣想,於莉莉臉上可是不動聲色。於莉莉說:"小紅嗬,有些事情,其實我也是知道的,也是為了大局。"

  於莉莉這樣一說,沈小紅X直跳地跳起來。沈小紅說:

  "莉姐,你就是心地太好,太善了。人家可是在背後算計你,要爬到你頭上來了。不過——"

  沈小紅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了什麽。接著說道:"小過。康遠明倒是說了徐麗莎幾句。徐麗莎有時候太囂張了,康遠明也看不下去。"

  於莉莉笑了。心想都到了這個份上,一家人畢竟是一家人,幫也是要死幫著的。不過,對於徐麗莎這件事情,在沈小紅敘述的時候,幹莉莉心頭,早就有一盞小燈緩緩亮起。於莉莉想:有了!這些天困擾著於莉莉的一些事情,列於《紅白喜事》的擔憂,以及於莉莉隱隱約約對徐麗莎的一些怨懟,終於都可以借助於沈小紅這件事情的東風,得以順利解決。

  於莉莉心想:徐麗莎呀,徐麗莎,你可不要怨我於莉莉。不是我下手毒,心眼狠,也不是我於莉莉真的容不下你一個小小的徐麗莎。是情勢所迫的緣故。徐麗莎你這回就隻能做次替罪羊了。既然沈小紅要借刀殺人,那麽於莉莉何妨不將計就計,換一把刀,殺一個人呢!

  於莉莉走的時候又問了沈小紅一些細節。於莉莉開玩笑說,你錄音了嗎。沈小紅搖搖頭。

  於莉莉突然想起,沈小紅從台階上滾下來時手死死抓著的那隻相機。於莉莉看了一眼沈小紅,想了想,沒說。

  沈小紅沒向於莉莉提到照片的事情。她跟蹤康遠明、徐麗莎時偷拍的相片。那些親熱的帶點肉麻的鏡頭。沈小紅一想到就會心驚肉跳的鏡頭。沈小紅沒說,從一開始沈小紅就沒打算說。

  那是沈小紅留給自己的東西。

  雖然肚子裏的寶寶沒有了,但沒關係,還會再有。到了那時候,就仍然是留給她們母子兩個人的東西。再怎樣鬧,也還是窩裏人的鬧。沈小紅頭腦很清醒,隻要講到婚姻,沈小紅立刻就會頭腦清醒。沈小紅的頭腦是專為抓住一門現實的婚姻做準備的。她知道,藏和露、真與假在抓取婚姻的途中各自所需的比例。隻要一涉及婚姻,沈小紅立刻就是個天才人物。

  她的天才,還不是過分,不像T型台上模特穿著的那種時裝;她的天才是為日常生活準備的,是為天底下最普通的那一類女人準備的——對於人生,這類的女人沒有過多其他的奢望婚姻就成了無望之望。在一片荒蕪中突顯了出來。

  在與於莉莉的談話中,沈小紅牢牢抓住了一個理:抓住對自己有利的,去掉對自己不利的。其實,徐麗莎和康遠明的談話中。徐麗莎並沒有說於莉莉。相反,徐麗莎倒還講了句於莉莉"蠻有大姐大於的"。徐麗莎崇拜於莉莉,徐麗莎的目標,也隻,過是要做個新時代的於莉莉。倒是康遠明,倒是康明的有些話讓沈小紅大吃一驚。康遠明講到了彪哥還講到了彪哥的天下第九樓……

  沈小紅突然恍然:一切的一切,康遠明竟然都有預謀、有步驟的。更讓沈小紅難過的是,康遠明然還把徐麗莎叫做:紅顏知己。

  他們倒是同謀。沈小紅心酸地想。

  彪哥的事,沈小紅整個的吃進了肚子裏。沈小±不準備說。男人總是有點陰謀的,這個沈小紅不正對。沈小紅現在想要做到的隻是:

  總有那麽一天,她的男人也要把這些陰謀與她分享。

  這天於莉莉走到沈小紅病房門口時,突然停了1米,回頭又看了沈小紅一眼。沈小紅病懨懨地半躺著,卻也在看她。兩個女人對看了一眼,好像都突然明白了什麽。有什麽東西給照亮了,亮得懾人。幹又齊刷刷地落下了眼光。

  不管怎樣,這兩個毫不相同的女人。令天,她們成了同盟者。

  似這般姹紫嫣紅

  劇組的新鮮事真是很多。接二連三的,一樁接著一樁。

  先是這天晚上,在一個張先生和姚先生共同參加的晚宴之後,於莉莉和姚先生單獨地聊了會兒。

  這次聊天時間進行得不長,非但不長,幾乎是極為簡短。於莉莉語氣輕柔,神情則是嚴峻中帶有關切,是老朋友的神情。交心的。姚先生聽了幾句,先是眉毛向上跳了跳就快就平靜了。很坦然的樣子,還像是在澄清什麽事實。無辜的,與己無關的。也隻是因為遇上了老朋友,才略微講上幾句。

  到後來,姚先生的神情就越來越明顯了:這種事情,要是換了其他的什麽人。姚先生是幾乎談也不想談的。

  他們兩個在說話的時候,張先生正在不遠的地方。等到談得差不多了,張先生就走了過來。這幾天,張先生和姚先生的義一次聯手即將到來了。又有一鍋湯在煮了,那肯定是鍋成得要死的湯。但張先生和姚先生必須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攜起手來,把這鍋湯淡而無味。

  他們必需起發出一種驚訝的聲音:怎麽這樣淡!

  非但是聲音,還有表情。一切都必須到位,不得有絲毫的差錯。所以說,這幾天張先生和姚先生的發的親近起來。這才叫老朋友老搭檔呢?舉手一投足,絲絲入扣。什麽叫鐵的聯盟,張先生平¨姚先生才叫鐵的聯盟。至於其他-什麽是不能打破的,又有什麽是不能重新來過的。

  在姚先生這樣的年紀,以姚先生這樣的閱曆,在姚先生這樣的地位,這樣的問題已經托得太幼稚了。至於女人,即便好色如姚先生,也對此有個極為冷靜而又準確的比喻。姚先生不把女人比作襯衣。也不把女人比做絲巾或者領帶,姚先生把女人比做一鍋湯裏麵放的鹽。

  湯是根本,鹽是點綴。況且,在姚先生這樣的位置上,要鑽到他這鍋"湯"裏麵來的"鹽"多得是。少了一個徐麗莎,姚先生仍然有本事把這鍋湯煮成美味。

  更重要的是:姚先生這種人也有他的原則。這原則也是教訓,就叫做"隻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這原則首先的透漏的是誰?是女人。

  所以說,等到張先生一走過來,姚先生立刻就從剛才於莉莉的話題飛奔而走。姚先生站了起來,煞有介事地和張先生握了握手。兩個男人互相點了煙,淡青色的煙霧在他們嚴肅的臉孔四周升騰著,有種奇妙的神聖感。

  這是男人們的世界。堅硬。固執。不留什麽餘地。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臉色嚴峻地聊了起來。

  這回是真的嚴峻了。

  就連於莉莉也明白。在這個時候,自己最好是暫時走開。

  就在於莉莉從張先生、姚先生身邊走開的第=天上午,徐麗莎往姚先生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是姚先生的秘書接的。

  秘書問了徐麗莎名字,然後回答說姚先生不在,開會呢。到了中午的時候,姚先生的手機響了。姚先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果斷地把電話按掉了。過了會兒。又響了。這次姚先生沒按電話,而是采取了更為果斷的措施!姚先生關機了。並且關就是三天。

  到了第四天,《紅白喜事》劇組突然舉辦了一個緊急的記者招待會。主題隻有一個:換角兒。女一號和女二號又給換了回來。楊秀娟還是演她的小醜,徐麗莎呢,依然扮她的環。

  記者招待會列這件事情作了些解釋。是於莉莉出來講的話。

  於莉莉說話的主要意思是:

  劇組其實從來都投打算換演員。初始的陣容就是最終的陣容。前一陣子兩個女演員的調換隻是一種策略。最重要的情節,比如說吃花,其實一直都沒實拍。因為《紅白喜事》的風格將是個有些荒誕的古裝戲·所以說,需要培養演員的一種張力。一種對於荒誕的感悟。前麵換演員的真正意義就在於此。而現在演員的鍛煉已經完成,時機到了,真正的華彩部分即將開拍。開這個記者招待會,便是對新聞界以及整個社會做出一個正式的變待。

  丁莉莉是擅長做這種事情的。台下幾個年輕的娛記聽得直點頭,覺得台上這位黑衣黑褲的神秘女士,本身就具有一種巨星的風采。再說於莉莉的解釋也確實別致-有點出人意料,到最終又得以恍然的意味。雲裏霧裏的雲裏霧裏是娛樂新聞的最高境界,所以大家都於莉莉報以相當熱烈的掌聲。

  新聞發布會結束後,劇組請吃了一頓便餐。這次要簡單些,隻開了兩桌。快開席了,來了兩個重要的人物:張先生和姚先生。

  與開機儀式時的那次用餐相比,這頓便餐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首先是康遠明沒有出現。而徐麗莎,則被安排到了另一桌,與年輕的娛記坐在一起。

  徐麗莎倒是與姚先生打了個照麵。姚先生和張先生一起走進來的時候,這兒天明顯有些憔悴的徐麗莎正好站在那裏。徐麗莎還是穿著露肩裝,兩條白胳膊有些可憐地露在外麵。徐麗莎今天整個的肢體語言有點僵,所以那兩條群在外麵的坦然的胳膊——

  便多少有點硬撐的感覺。

  徐麗莎見了姚先生,竟然略微有些露怯。因為為姚先生是極為大義凜然地走進來的。堅硬、剛毅,看上去、聽上去都是梆梆直響的。徐麗莎便有些不知所措,叫了聲"姚先生。"姚先生衝她點點頭,也答應了,但也是大義凜然的答應。一點溫情的縫隙都不留的。倒是旁邊的張先生招呼了徐麗莎一下:"小徐嗬"。張先生說,聽上去蠻親切的。但也是撫慰與心照不宣的意思。因為這親切絕對是從非常非常遙遠的地方傳遞過來的。

  徐麗莎很受打擊。

  到了這個時候。新新人類的稚嫩便開始暴漏無遺了。徐麗莎無法適應這種壓抑的感覺,徐麗莎的長處在於狂舞,在於扔掉手和腳上的繩索。在奔跑的時候她是富於力量的。奔跑便是她的空氣。在奔跑的時候,徐麗莎具備自己的準則。

  但是現在。徐麗莎隻覺得,有一種更為強大、更加富於力量的東西站立在她的麵前。像一團巨大的迷霧。

  這團迷霧看上去輕輕的,濕漉藏的。綿軟無力。但它一撲上來,那種強悍的力立刻無孔不入。但旁邊的人看不出這些,仍然覺得它是輕輕的,濕漉漉的。綿軟無力。

  現在徐麗莎就覺得這團霧撲到了她的身上。她覺得難受,覺得有點委屈,但整個的給纏住。說不出話來。新新人類徐麗莎第一次覺得,在這團巨大的迷霧麵前,她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

  徐麗莎說不出話,宴席上的其他人話可是很多。最多的就是姚先生。

  姚先生先是親切地和楊秀娟、葛林這兩個男女主角握手,說了些鼓勵的話。又和於莉莉小聲地說了幾句。和於莉莉說完以後。姚先生的心情明顯好了起來,他顯得胃口很好。不停地往自己麵前的盤子裏夾菜。幾遭熱菜上完後,姚先生做出了一個大家都有些吃驚的舉動。

  他從菜盆子裏夾出一塊碩大的鮮貝,放在了現霍的女主角楊秀娟的盤裏。

  大家都停住了手裏的筷子,緊張地看著麵前這一幕。過了大約兩秒鍾,楊秀娟夾起這塊鮮貝,放進了自己的嘴裏。並對姚先生說了句:

  "謝謝。"

  劇組的樁最離奇的新聞在於一條婚訊。

  幾天以後,女主角楊秀娟和男主角葛林向大家宣布,他們已經訂婚了,並且很快就會結婚。基於婚禮,他們決定就免掉了,楊秀娟和葛林還表示,他們會找適當的時機請一次客,大家聚一聚。

  眾人嘩然。

  因為從始至終,誰都沒有看來,楊秀娟和葛林在談心愛。兩個都是清淡的人,做事低調,不張揚不顯擺的。但還是不對。大家覺得,不像談戀愛的樣子總是不劉的。雖然仔細去核實,好像也略微的有些影子。比如說,兩個人都很潔身自好,或許也就是曾經滄海、除卻巫山的意思?心裏早有了人,萬事也就多了份定力。哪裏像那個小妖精徐麗莎!大家使勁地回憶,還直有些蛛絲馬跡。開機儀式那天,姚先生第一次給楊秀娟的盤子裏夾鮮貝,葛林的神態就有異樣。等到第一次,雲開日出,姚先生再給楊秀娟鮮貝的時候。有人說,他看到葛林在桌子底下輕輕地踢了踢楊秀娟的腳。

  不管怎麽說,大家還是感慨。說現在的事情,隻有三個字:搞不懂。接下來幾天,大家見麵,都平開玩笑似的先問一句:

  "像不像?"

  有說:"像!"

  也有人說:"不像!一點不像!"

  然後大家就哈哈大笑。覺得鬧來鬧去的很多都沒有影,小聲不響的倒結了果。或許不像談戀愛,其實倒是夫妻相。要死要活的那種,總是不長的。

  還有人講了句:"會提老鼠的貓不叫。"都覺得有些道理。雖然粗俗了點。

  啼笑如何姻緣沈小紅結婚那天下著小雨。雖然前幾天,小跑堂就特意去氣象部門谘詢。結果是晴天。最多是多雲,天上東一塊西一塊飄著些雲彩的。雖然昨天晚上還是滿天的星星。但今天。就在沈小紅結婚的今天,天上還是F起了雨。

  小跑堂倒是相信"落發、落發"這句話的。這句蘇州的上話,講的是越落雨,就越能發財。討的是口彩。但確實讓人喜歡。因為一切都因此而有了退賠。不下雨,就是天高石談下雨,就是"落發、落發"。進有進的光明,退有退的吉祥。

  這天小跑堂早早的起了床,到巷子裏的小店裏理了頭發,還吹了吹風。然後喜滋滋地穿上了那件藏青底大紅團花的中式對襟衣服。

  這件衣服是沈小紅送給小跑章的。小跑堂報喜歡。小跑堂說:"喜氣"。小跑堂嘴裏說著喜氣,心裏不由回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有一次,那個"美食家"朱自冶讓小跑堂一起參加一次聚餐。美食家穿衣服向不講究。穿了件半舊的上衣。小跑堂則是還沒有太多的力氣講究,也穿了件成舊的衣服。他們那天吃的是把肺湯。小跑堂還吃不大慣,說有點腥。美食家就教他,說吃這種湯,要先把把肺從湯罩拿出來。放在一邊。因為鰓肺燙的時候特別腥。等到湯喝了一半,美味也嚐過了。再把把肺放到湯裏麵去,趁它溫而不冷的時候吃,滋味就是最佳的。

  美食家正說著,另一幫食客從外麵進來了。那才真叫錦繡衣裳,珠光寶氣。男的穿錦繡,女的戴珠。整個的一團豔色。小跑堂看得呆住了。突然覺得自己穿得寒磣,不配這種美食似的。回頭再看朱自冶。卻是臉的坦然。

  這件事給小跑堂留下的印象很深。小跑堂想,朱自冶這樣的人,用今天時髦的話,還可以說是"另類":對一件事情能到這樣的程度,大多數人就不是。大多數凡總是各種各樣的欲望能夠齊頭並進。吃得好了,再想穿得好:穿得好,還有福椽青,還有子孫瞞堂。像朱自冶這樣的……想起往事,小跑堂難免總有些感慨。不過,不過今天是小跑謄女兒的喜目。既是福,又有潛在的祿的關聯,更是壽韻一種象征,

  小跑壁穿上了這件中式對襟的衣服一這衣服的花樣,與好多年前,那幫吃鱟巴肺湯的食客中某一個是一樣的。但心情可不一樣。小跑堂穿上它,立刻襯出滿臉的喜色。他上上下下把自己再收拾了一下,就站到巷口去等結婚的彩車了。

  結婚的彩車是小跑堂出的主意。

  小跑堂動了會兒腦筋。然後拍了下桌子,說了:"有!"小跑堂說咱們不要什麽大轎車,氣派是氣派,但那俗氣。咱們來點不俗氣的,來點其他的。小跑堂說的"不俗氣"的、"其他"的就是三輪車。小跑堂從市裏廊的三輪車隊裏叫了一十輛三輪車"事先全都擦得閃閃發光,還換上了新的坐墊、靠墊。坐墊、靠墊是盅藍色的,車的敞篷則是明黃色的。三輪車夫們也穿著明黃色的小馬夾。一個個都喜滋滋的。平日裏,這些三輪車夫經常會載著一大幫外國人,大部分是外國的老頭和老太。他組成一個車隊,穿行在玄妙觀、觀前街、滄浪亭、拙政園。以廈臨河的一條條小巷子裏。這種時候,總是三輪車夫們最快樂的時候。

  車隊變成了一種風情。而且是成規模的。一成規模,就又有了點主流的假象。不像平時,他們單個的孤魂一樣的身影。一塊兩塊地討價還價。他們沒有計程車跑得快,他們也沒有在公交車那樣人頭攢動。在平時,他們是堂吉訶德。但是組成了車隊,情況就很有小同。這時候——他們是很多個的朱自冶,是很多個的唐-吉訶德。另類還是另類,但這另類因為數目的改變,變得好看了,變得壯觀了。原先那種帶點滑稽的悲壯感不見了。倒有了些喜劇的意思:唐·吉訶德終於與風車和解了。

  瞧,今天的三輪車大們也很快樂。因為是包車。何況還是喜宴。他們每人在胸口戴上一朵小跑堂提供的紅色康乃馨。一邊戴,一邊還和小跑堂說笑著。

  "下雨嗬。""是嗬,下雨嗬。""雨好。有福氣嗬。"

  "好,好,大家好。""是你家的幹金?""對,對,千金。來,這位師傅,拿著拿著。"

  臨到車隊要出發的時候,雨突然就小了。其實雨本來就不算大,這一小,就顯得有些似有若無。但絕對不是停。雨還在下著。裸露在外麵的額頭、手臂、鼻尖,各種各樣的地方,都能感覺到雨其實還是在下著。隻是突然之間變成了一種煙一樣的東西。變成了一張網。

  現在的沈小紅,就峰在這張網的一個非常非常細小的角落裏。

  沈小紅今天穿了身大紅色的中式服裝。是經人介紹,在觀前街南麵的富巷裏訂做的。太紅底上麵是金色的柳條紋。領口、袖口那裏,電都鑲上了金色的滾邊。

  裁縫店的老裁縫原本建議沈小紅做連身旗袍的式樣。老裁縫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小紅一下,托了托黑邊的眼鏡。然後攤開本《花樣年華》的畫報,放在沈小紅而前。

  老裁縫話倒是說得蠻婉轉,說連身旗袍穿著有整體感,還能讓人顯得高瘦挺拔些。但沈小紅一聽,聽出了話裏麵另外的意思。這不是在說沈小紅長得矮樣嗎?沈小紅就偏不。就偏要做兩件套的中裝。上衣是風仙領,把沈小紅並不很高的脖子襯得嬌婉些,嬌婉裏還略有點小家碧玉的意思。沈小紅就要這種小家碧玉的感覺,沈小打就是塊碧玉,嬌小無助。,紅就是棵青藤,纏也要纏在康遠明的身上。

  至於下裝,沈小紅思前想後,最後還是選了高開衩的長裙。裙子的長度直蓋腳背,還要在腳背的下麵一點。沈小紅倒是聽說過那個典故:徐麗莎從藏袍裏"蟬蛻"而出一雙長腿。

  沈小紅嘴上不屑,心裏則還是羨慕。沈小紅問老裁縫拿了什樣裝。走進更衣間換衣。沈小紅的腿不是長腿,但穿了高衩的裙,在視覺上得到了很大的彌補。沈小紅很有些歡天喜地。

  她讓老裁縫把衩再開高些。老裁縫說,接規矩說,是府該開科膝蓋往了三四寸的地方。要是再開高,就有些不成體統了。坐下的時候也容易出洋相。沈小紅想了想,說:"那就再往上高一寸,照原先的尺寸再高一寸。一定嗬。要不,我可不付錢。"瞧,現在的沈小紅就已經穿著開了高衩的裙子,坐上了鋥亮發光的三輪車。

  配三輪車的,當然更應該是中裝。歐式的婚紗是不適宜的。況且,沈小紅的人也純粹是個中式的人。畫了大紅的唇色,塗了大紅的指甲油,腳上的皮鞋也是大紅色的。今天的沈小紅從頭到腳是個大紅色的人。就像中國傳統年畫中的人物,今天的沈小紅從頭到腳就是兩個字:

  婚姻。

  沈小紅上車的時候,伴娘遞給她把大紅色的傘。零星的雨絲還在飄,沈小紅又剛化了濃妝,伴娘便讓人去觀前街的百貨店買了把人紅的綢傘。綢緞的麵子,傘骨則是竹子的。既喜氣,又變用。沈小紅剛看到的時候,倒是電蠻高興,笑眯眯地接了過來。還拿在手裏轉了轉,看著綢緞上龍與鳳的圖案。

  但突然的,沈小紅又像燙手一樣的,把那把傘直接的扔了出去。

  "不要!"沈小紅說。回頭狠狠地瞪,伴娘眼。沈小紅和康遠明坐一輛車。

  接著往後,則是一些親戚朋友與同事。於莉莉和彪哥坐一輛,楊秀娟、葛林坐在起。

  徐麗莎自然是沒有來。不過徐麗莎倒是蠻大方,隔天晚上徐麗莎找到楊秀娟那裏,說是要讓楊秀娟捎帶一些禮物給沈小紅。楊秀娟倒有點尷尬,沒話找話的和徐麗莎東拉西扯幾句。徐麗莎自從在姚先生這件事情上受了些打擊後,倒是消沉了些日子。不過,最近又像是舊傷已愈、新仇未添的樣子。外麵都在說。說徐麗莎這些天新認識了一個港台的導演,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成天紮了個長長的馬尾辮。說話還帶著奇怪的尾音。不過,他倒是很欣賞徐麗莎的個性。

  機遇來了,徐麗莎現在很有向東南亞市場進軍的趨勢。不過,也有好多人在後麵說:

  "又是一個姚先生,又是一個姚先生。"

  徐麗莎倒是真小管這事,她高高興興地到楊秀娟這裏來,聊天,把禮物撂下,又高高興興地走了。沒人看得出徐麗莎身上有任何元氣大傷的跡象。又是那個蟬蛻而出、奮力奔跑的徐麗莎了。真正星雲開霧散、重見光明。

  連楊秀娟心理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徐麗莎一走,楊秀娟就打電話給葛林。把這事情前前後後講了一遍。講完以後,楊秀娟對葛林說:你看這小姑娘,足不是有點缺心眼?葛林便說:我看倒不是缺心眼。幾家這是看得開。楊秀娟又說:要是這次她真的再遇上個姚先生怎麽辦。葛林說:那她也不怕。往後還存王先生,還有朱先生嗬。

  楊秀娟想想,覺得也是。

  倒是那件禮物讓楊秀娟有點傷腦筋。徐麗莎給沈小紅的禮物是一段高級的絲綢麵料。徐麗莎說她是在杭州買的,雖然蘇州也產絲綢,但那是種特製的綢緞,市麵上很難見到。送這樣的禮物給新娘子,好事當然是件好事,但關鍵是徐麗莎送給沈小紅——楊秀娟感到有些為難。

  不帶給沈小紅,這顯然說不過去:但帶給了沈小紅,楊秀娟又怕沈小紅翻臉,弄得大家都很難堪。楊秀娟早就隱約猜到些裏麵的蹊蹺。覺得代送禮物這種行為,說不好還會讓沈小紅誤會了自己的市場。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世道,楊秀娟這樣的人,是以明哲保身作為立身的根本的。楊秀娟便有些後悔,後悔自己拿下了那段料子,搞得現在左右為難。不過,最終楊秀娟還是完成了任務。

  楊秀娟沒敢對沈小紅說是徐麗莎送的。楊秀娟把那段麵料和自己的禮物混在一起,交給了沈小紅。張先生和姚先生也送了禮。讓於莉莉代交的。是兩個紅字。上麵畫著龍與鳳的圖案,寫著"百年好合"四個字。沈小紅和於莉莉推了好長時間。沈小紅漲紅了臉說不行不行,哪能收張先生、姚先生的禮。於莉莉就堅持著。說自己隻是代交的,一定要帶劍才能安心。

  其實,對於姚先生的送禮,開始時於莉莉也覺得奇怪。但張先生說了句話,張先生說:"很簡單,賊喊捉賊嘛。"

  丁莉莉撲哧一笑。換演員的事情,於莉莉借了沈小紅一次東風,又把徐麗莎狠狠踩了一腳,現在,事情順倒是順了。不過,作為女人,於莉莉心裏又暗暗地替沈小紅、徐麗莎抱著不平。別看一個開開心心穿上嫁衣,另一個,蒼蠅樣撲向下一個男人,說不準。全是悲劇。倒是張先生和姚先生他們,婊子也做了,牌坊照樣立他們的牌坊。真正的毫發不傷。況且,最近張先生、姚先生因為合作順利,關係甚為密切。但張先生在背後對姚先生的微詞隻有增,不見減。於莉莉不由感歎起男人的膽量與狠毒,心裏便有些胡思亂想。

  照著於莉莉的心境,對於沈小紅,她倒是難得地起了些體恤之心。她一把拉過沈小紅。說了幾句體已話。又塞了兩張新馬泰七日遊的禮券給沈小紅。

  二輪車隊快走到玄妙觀的時候,沈小紅探頭朝窗外望了望。

  就是在那裏,也是個下著小雨的阿子,她在那裏第一次見到了康遠明。她的克星。也不是很完滿的,他對她,也不一定是完全的真心。這些,沈小紅全知道。但也就是他了。這個前提吃準了,一切也就有了種堅硬的意味。可別小看了沈小紅,沈小紅倒是有著這種人生的智慧。沈小紅堅定自己的目標。一個人隻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事情也就好辦憑借技術的力量。能夠去蕪存精,去偽存真;憑借智慧的手段,可以省略、忽視,也可以適當的——自欺欺人。

  沈小紅是快樂的。因為,或許說,這些在二輪車上搖晃嬉笑的人群裏麵,沈小紅是個真正達到了自己目標的人。她的目標簡單,不雜,她的達到也很明確,不含糊:沈小紅要一段婚姻,僅僅就是要一段婚姻。她要到了。她要一個男人。僅僅就是要個屬於她的男人。現在。這個男人就坐在她的身邊。

  穿著簇簇新的新郎的服裝。

  康遠明坐在沈小紅旁邊。沈小紅的手一直挽著他,沈小紅挽得很緊點都沒有鬆下來的可能性。這使得他連動彈都比較困難。

  那天沈小紅在醫院裏,於莉莉一走,沈小紅就把康遠明叫上去。沈小紅眼眶紅紅地說著話,怎麽跟他和徐麗莎,怎麽從天下第九樓的台階上摔下來,肚子裏那個可憐的小孩……-

  後來又怎麽和於莉莉談,重要的談了什麽。那不是重要的,關於彪哥的事情——沈小紅一一地說,眼神很哀怨的。但態度則一致對外的。康遠明大吃一驚,冷汗都出來了。再看眼前的沈小紅,覺得幾乎應該刮目。

  "我都知道了,都聽到了,但我不會說。不會對彪哥說,更不會對其他任何人說。但是-但是你要善待我,你要和我結婚。"——

  沈小紅雖然還是臉色蒼白、眼眶發紅,神情依舊像隻小綿羊,但康遠明從這隻馴順的小綿羊的眼睛裏,卻突然發現,這堅定而又尖銳的語句。

  是正在磨牙齒的母狼的語句。

  自從徐麗莎那件事情以後,康遠明收斂了很多。對沈小紅的態度也在親切中帶有了些溫情,兩人不經意間講到了徐麗莎。康遠明笑了,說了句:"這種女人,玩玩的。"活一出口,康遠明自己也覺得有問題。這話講得輕佻些,沈小紅難免又要不高興。但沈小打倒沒有,康遠明發現,沈小紅對這句話還蠻滿意的。康遠明便想:或許女人隻要聽到自己的男人說別的女人不好,就高興了。

  康遠明最高興的時候。是彪哥送給他禮物的時候。

  天下第九樓最近的經營已經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先是客源,再是資金,接著就是人心。

  惡性循環的端倪已經初現。很有#人心惶惶雨欲來的感覺,但彪哥好像並不是很在意。

  至少彪哥看上去還是很開心的。他拍了拍康遠明 "恭喜呀,老兄。改天還去太湖船上喝酒?"

  康遠明便笑了。這回是真心笑。康遠明仿佛遠遠地看到米周在向他招手,還有天下第九樓。它們就像今天這網一樣的雨絲,就像雨絲織成的網。無處不在。如果奔跑是徐麗莎的空氣。婚姻是沈小紅的空氣——

  那麽它們,才是康遠明活著的真正的意義。

  婚禮馬上就要舉行了。沈小紅挽著康遠明,有點緊張地站在酒店人廳外麵。

  就住音樂響起來的那一瞬間。康遠明扭頭看了看旁邊的沈小紅,

  康遠明突然覺得,沈小紅其實還蠻好看的。雖然不是絕色,但電是豐滿圓潤,近來愈發顯得有了女人味。況且,這個女人,雖然小張揚。但其實很精的。倒有著某種呂氏的風範。康遠明覺得自己即便暫時還沒有做成劉邦,但和這個女人結婚,倒是有點歪打正著的意思。

  康遠明這樣想著,低頭笑了。

  看新娘沈小紅的手裏挎了隻精美的小挎包。這是準備過會兒存放紅包的。現在,在它的底層,臥著隻小盒子。

  裏麵是一卷兩百定的彩色膠卷——那次跟蹤的戰利品。

  此刻,所有的彩燈都點起來了。那才叫紅紅綠綠,那才叫光影交匯。鼓樂齊鳴著。而在店的另一個方向,還有些禮花的聲音,有些光和電,也都是劈啪作響的。有人探頭去看。發現是和沈小紅、康遠明在側個酒店辦的另一場婚禮。現在,就在那邊。又一對新人也已經開始粉墨登場了。那一對,倒是穿著雪白的婚紗和墨黑的西服,可是天曉得,帶知道他們是又一對康遠明、沈小紅的組合。還是楊秀娟與葛林的拍檔。或者,竟然是於莉莉與張先生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準知道呢。

  其實,到了現在,哪裏還分得出你我,哪裏還分得出恩怨與歡喜。服務生們跑來跑去,有的送來了菜,把這個婚宴上的整隻蹄膀送到了那邊;有人跑錯了地,來晚的那邊,該坐在那邊的,則坐那邊,但哪裏還管得了這些。越是亂,便越顯得欣喜,越是亂,便越突出了熱鬧。

  人活一世,還不就是趕著參加這場盛宴?

  瞧,現在,就連早已上了年紀的小跑堂,也被感染了。小跑堂一邊跑東跑西地招呼賓客:一邊則用激動得升高了半度的聲音說:

  "快入席,快入席,今天我為你們準備幾道好菜。"

  "鴿子燒茉莉。"大家齊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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