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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大波驟起 逼宮(3)

  放下望遠鏡,聽過簡單的匯報,齊全盛決定到廣場去和藍天集團工人進行對話。

  劉重天不同意,一把拉住齊全盛,要齊全盛不要去。

  齊全盛說:“我不去怎麽辦?你看看,他們連帳篷都帶來了,罵的是我啊!”

  劉重天道:“那你也不要去,應該讓趙芬芳同誌去做工作,破產問題是她提出來的!”

  齊全盛盯著劉重天,臉色陰沉得嚇人:“重天,你什麽意思?對我們這位女市長,你還敢放心?你就不怕她再和工人們胡說八道?這亂子鬧得夠大的了,鏡州七年沒發生過這樣大規模的群訪事件了!今天出了這種事,我齊全盛愧對省委,愧對鏡州八百萬幹部群眾啊!”

  劉重天好言好語地勸道:“老齊,你冷靜一些,我看你最好還是不要去,你去了和工人們說什麽?沒準還會激化矛盾。工人們要見的是趙芬芳,就讓趙芬芳去嘛!趙芬芳願說什麽,就讓她說好了,怕什麽?這個天我看塌不下來,矛盾充分暴露才好解決嘛!”

  齊全盛想想也是,藍天集團的董事長、總經理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女兒,女兒如今又下落不明,他這話就更難說了,說啥也不會讓工人們信服。再說,事情既已鬧到了這一步,矛盾全公開化了,那麽,讓這位居心叵測的女市長再充分暴露一下也好,便又讓市委值班秘書長再次打電話催請,要求趙芬芳立即趕到市委和他,和劉重天碰一下頭,緊急研究事件的處理。

  齊全盛身心疲憊地從頂樓下來,到了八樓自己辦公室門前,遲疑了一下,對劉重天建議說:“重天,是不是就在我這裏等趙芬芳呢?我們也一起吃點東西,我讓值班室同誌去整!”

  劉重天說:“好吧,路上我就餓了,你急著趕路,我也沒敢讓司機停下來買吃的。”

  進門後,開了燈,齊全盛和劉重天幾乎同時發現,門口的地上扔著一封信,信封上沒有地址,隻寫著幾個大字:“齊全盛親啟”,是娟秀的女人的筆跡。

  齊全盛一看筆跡就知道,是女兒齊小豔的信,心裏又是一驚,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把信收了起來,扔到了辦公桌上。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和信件,這封信混雜其中,不再那麽顯眼了。

  劉重天開玩笑道:“老齊,誰來的信啊,連地址都沒有?該不是有什麽秘密吧?”

  齊全盛也是一副開玩笑的口氣:“怎麽?重天,還要查查我的生活作風問題啊?”

  這話題太敏感,劉重天不好說下去了,又說起了趙芬芳:“老齊,你說趙芬芳今天這麽幹是什麽意思?僅僅是讓你這個市委書記難堪,進而逼你下台嗎?怕不會這麽簡單吧?”

  齊全盛略一沉思:“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呢?”深深歎了口氣,“她這個人太急於當一把手了,大姑娘上轎,十八年都等了,偏是幾天等不得了!她就不想想,鏡州班子出了這麽嚴重的問題,就是她不這樣鬧,我還是要下台的,省委不撤我的職,我也得引咎辭職嘛!”

  劉重天思索著:“所以,老齊啊,我覺得事情不那麽簡單,這裏麵也許還有大文章!田健同誌懷疑金啟明的那個金字塔集團夥同白可樹開了老鼠倉,在證券交易中讓金字塔賺了幾個億,卻讓藍天集團虧掉了底!他們內外勾結掏空了藍天集團,搞垮了我們的藍天科技,現在又要公開收購了,收購方案已經出來了,而且還得到了我們市國資局的認同,我聽說後就警覺了,當時你不在,我告訴善本,要他慎重表態。你說,今天這事會不會和金字塔收購有關?”

  齊全盛一怔,認真了:“重天,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趙芬芳突然宣布藍天集團破產,是為了配合金字塔集團的收購行動?趙芬芳有這麽大的膽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也太惡劣了,簡直不可思議!重天,你有什麽證據?這種事可不能隨便亂說啊!”

  劉重天緩緩道:“老齊,既然事情已經鬧到了這一步,我也就不瞞你了:趙芬芳恐怕不僅僅是政治投機問題,在經濟上隻怕也不會幹淨。我到鏡州之前,就收到過關於她的舉報。因為是匿名信,緊接著又出了藍天集團這攤子事,就沒有來得及查。而藍天集團案呢,不但和白可樹有關,和她也有很大的關係,她給齊小豔和藍天集團批的條子比白可樹還多。隻不過她很滑頭,自己沒在具體經濟問題上陷進去,——起碼我們現在還沒發現她陷進去。”

  齊全盛點點頭:“這個情況我知道,也找她談過一次,說實話,真嚇了我一大跳啊!”

  劉重天繼續說:“最近呢,她和金字塔集團的金啟明接觸頻繁,據知情人向我反映,金字塔集團就是在這位趙芬芳市長的指示下,給北京一個什麽老區基金會捐了一千萬!是金字塔集團的那位金啟明仗義疏財嗎?恐怕不是吧?啊?你老齊支持成立的慈善基金會,金字塔集團隻不過捐了區區十萬元,給老區基金會出手就是一千萬,大方過頭了吧?更有意思的是,這個老區基金會的秘書長是我們某位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兒子。老齊,你想想吧,這都說明了什麽。”

  齊全盛眼睛一亮,接著說了下去:“金字塔集團捐了一千萬,搭上了那位黨和國家領導人的關係,就給趙芬芳在北京鋪就了晉身之階,而金字塔集團肯定要向趙芬芳索取回報!”

  劉重天插了上去:“對頭!這回報是什麽呢?可以是讓藍天集團破產嘛!藍天集團破產了,欠藍天科技的巨款就收不回來了,這就給金字塔集團廉價收購藍天科技提供了良機!”

  齊全盛問:“既然趙芬芳後麵有北京的大背景,我們還搞得動嗎?”

  劉重天自信地道:“我看搞得動!成克傑不也曾是黨和國家領導人嗎?該殺照樣殺,更何況領導人的親屬!”說罷,解釋了一下,“老齊,這話就到你為止了,我和秉義、士岩同誌都沒匯報過,再說,如果金字塔集團捐出去的這一千萬真用於扶貧了,那位黨和國家領導人不插手我們鏡州幹部的安排,也算不上什麽問題。我在這裏隻是根據種種跡象進行分析罷了!”

  齊全盛想了想,好心地勸道:“重天,你現在夠麻煩的了,還是穩著點吧!”

  劉重天坦蕩地笑道:“我麻煩什麽?這個世界上難道沒有真相了?老齊,你說呢?”

  齊全盛會意地笑了,卻也沒把話說破:“重天,你放心,真相很快就會大白的!”

  這時,市委值班室的同誌將晚飯送來了,二人都餓壞了,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飯剛吃到一半,周善本的電話打了過來,詢問事態的發展和事件的處理情況。

  齊全盛和劉重天都很感動,把這邊的情況說了說,再三囑咐,要周善本安心養病。

  周善本卻說:“老齊,重天,要不我還是過來吧!有些問題得當著你們的麵和趙芬芳說清楚!趙芬芳今天做得太過分了,先是胡說八道,引發了這次群訪事件,群訪發生後,又堅持不收回自己的錯誤言論,造成了事態的進一步惡化。她這個市長也太沒水平了!”

  齊全盛譏諷地說:“善本,我看她不是沒水平,是水平太高了,在搞政治手腕啊,把我齊全盛架到火上烤,也將重天同誌的軍!你放心吧,我和重天同誌正在研究處理,不會誤事的!”

  劉重天也接過電話說:“善本,你就安心休息吧,千萬不要再過來了,你說的這些情況我和老齊都知道了,我們一定會齊心協力處理好這個事件的。”

  周善本似乎話中有話:“重天啊,這種時候,你們二位領導可一定要顧全大局啊!”

  劉重天大聲道:“善本,你就放心好了,我和老齊都不是趙芬芳,會顧全大局的!”

  周善本關於顧全大局的話勾起了齊全盛的心思。結束和周善本的通話後,繼續吃飯時,齊全盛似乎無意地問道:“祁宇宙怎麽就死在獄中了?重天,你估計是誰幹的?”

  劉重天含意不明地看了齊全盛一眼:“老齊,你怎麽啥都知道?你看像誰幹的?”

  齊全盛脫口而出:“反正不會是你幹的,你完全沒必要這樣幹!”

  劉重天開玩笑道:“老齊,那就是你幹的嘍?我在負責搞你們鏡州的專案嘛!”

  齊全盛笑道:“鏡州的專案你不搞,別人也要搞,再說,我也沒有這麽下作。告訴你,重天,關於你和你家那個叫陳端陽的保姆,外麵的傳言可不少,我聽到後可都是替你辟謠的。”

  劉重天點了下頭,一聲長歎:“老齊,我們矛盾歸矛盾,可在做人上我還是服你的,你這個人搞陽謀,不搞陰謀,祁宇宙之死我真沒懷疑過你,而是懷疑另一股勢力。這股勢力不但在搞我的名堂,可能也在做你的手腳。現在已經很清楚了,白可樹確實涉黑,和金啟明的那個金字塔集團的關係很不正常,白可樹的進步史和金字塔集團的發家史密不可分。鑒於白可樹和齊小豔的特殊關係,老齊啊,我懷疑小豔一直在這股黑勢力的控製之下,情況相當危險啊。”

  齊全盛嚇了一跳:“重天,金啟明和金字塔集團是黑勢力?這……這太過分了吧?金啟明可是著名企業家,這個集團也是我省有名的民營企業,對鏡州經濟發展還是有貢獻的。他們可能偷稅漏稅,也可能通過白可樹、趙芬芳撈點經濟利益,殺人放火的事恐怕不敢幹吧?”

  劉重天道:“老齊,黑社會就是殺人放火,走私販毒啊?我認為真正意義上的黑社會組織必然是對我們政權進行滲透的準政治組織,他們靠金錢開路,在我們的政權內部尋找和培養他們的勢力,為他們的政治利益和經濟利益服務。從意大利的黑手黨,到日本、東南亞的黑社會組織,無不具有這種特征。在我們中國現階段,這種真正意義上的黑社會已經現出了雛形,或者說是黑社會性質的組織已經出現,廈門遠華集團就是典型的例子嘛!金啟明的這個金字塔集團我看就像廈門的遠華集團。”

  齊全盛思索著,訥訥問:“這麽說,你們專案組已經有證據了?”

  劉重天搖搖頭,臉上現出了些許無奈:“過硬的證據還真不多,這事讓我們傷透了腦筋!白可樹的事好像和金字塔集團都有關係,可認真查下來,竟然全有合法手續或合理的解釋。就連金字塔集團為白可樹的政績扔掉的將近一個億也是為了工作。反過來說,白可樹給金字塔集團批地,讓金字塔集團在經濟上大占便宜,誰也無話可說。所以,我產生了這麽一個感覺:這個金啟明很不簡單,不但是個企業家,還是個少見的黑色民間政治家,有未雨綢繆的能力,有敏銳的政治嗅覺力,金字塔集團這個組織也是嚴密的,在案發之前已進行了有準備有計劃的大撤退。”

  齊全盛馬上想到了女兒剛送來的那封信,腦海裏突然爆閃出一連串念頭:小豔現在會不會在金啟明手上?或者被金字塔集團控製著?小豔上封信中的意思,會不會就是金啟明的意思?這封新送來的信又是什麽內容?自己是不是該把兩封信都交出來,讓劉重天和專案組去查?

  這才驟然發現:自己竟和趙芬芳,和麵前這場突然爆發的事件有密切關係!這封信的內容還不知道,但上封信的內容是很明確的,女兒要求他不要再提什麽藍天集團的重組了,要她和趙芬芳搞好關係。怪不得趙芬芳膽這麽大,沒和他商量就敢突然宣布藍天集團破產!如果劉重天的分析判斷不錯,她就是用行動配合金字塔集團的收購方案,在向他,也向鏡州市委逼宮!

  然而,真把這兩封信交給劉重天,又會造成什麽後果呢?會不會讓劉重天懷疑自己參與了這個陰謀?會不會給女兒引來殺身之禍?吉向東一直沒查到女兒的下落,現在又沒有確鑿證據證明女兒就在金啟明手上,隻怕交出這兩封信,不但於事無補,反倒會讓他陷入進一步被動。

  劉重天注意到了齊全盛奇怪的沉默,似乎無意地問:“老齊,你在想什麽?”

  齊全盛掩飾地看了看手表:“我在想趙芬芳,她怎麽還沒到?!”

  劉重天也看了看表:“都八點多了,就算在星星島,她也該趕回來了嘛!”

  這時,值班秘書進來匯報說:“齊書記、劉書記,趙芬芳市長來了個電話,說是海上風浪太大,今晚怕是趕不回來了,先向你們請假,希望你們理解!”看了齊全盛一眼,遲疑了一下,又說,“齊書記,趙市長還有個建議,希望你和工人對話時不要讓步!”

  劉重天看了看齊全盛:“老齊,看來,我們中共鏡州市委是領導不了這個市長了!”

  齊全盛氣壞了,“哼”了一聲:“領導不了也得領導呀,在其位就得謀其政嘛!”臉一拉,對值班秘書命令道,“告訴趙芬芳同誌,現在事態嚴重,就是海上風浪再大,也必須立即趕回來,這是中共鏡州市委的命令!如果拒不執行這個命令,一切後果請她自負!”

  星星島上的宴會是六點多鍾開始的,到快八點時進入了高潮。肖兵和北京的客人們全喝多了,東道主金啟明和手下的兩個副總也喝了不少,大家稱兄道弟,胡吹海聊,打得一團火熱,倒把身為市長的趙芬芳晾到了一邊。趙芬芳並不覺得寂寞,趁著熱火朝天的氣氛到外邊打了幾個電話,詢問月亮廣場上的情況。得知藍天集團的工人們連帳篷都支了起來,周善本昏倒在現場,趙芬芳有些慌了,覺得麻煩惹得似乎大了點,心裏忐忑不安。可細想想,卻又沒發現自己說錯什麽,做錯什麽。藍天集團腐敗問題與她無關,直接責任該由白可樹、齊小豔負,領導責任該由齊全盛負,查處責任該由劉重天負,關她趙芬芳什麽事?!她不過說出了一個破產的事實,而一個企業的破產算得了什麽?這種情況在全省全國多的是,當然不能由政府包下來!

  是的,她沒有任何錯誤,不管齊全盛、劉重天、周善本這些人怎麽生氣,怎麽暴跳如雷,都抓不到她什麽把柄,她在新聞發布會上的講話完全符合改革精神,完全符合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規律,用肖兵的話說,她是大無畏的改革家嘛!肖兵還說了,齊全盛、劉重天、周善本這些人現在不是和她個人作對,而是阻撓改革,破壞改革,肖兵回去後要向他父親反映哩!和肖兵的父親比起來,劉重天、齊全盛狗屁不是,絕不可能主宰她的仕途前程。劉重天、齊全盛其實和她一樣,仕途前程都掌握在別人手上。齊全盛英雄末路,可以忽略不計了,鏡州腐敗案查清之後,省委必將追究此人的責任。劉重天的政治命運不會比齊全盛好到哪兒去,就算他逃過祁宇宙這一劫,進省委常委班子也不太可能了,鄭秉義膽子再大,再想拉幫結派,也不敢把一個有受賄和殺人雙重嫌疑的親信馬上提上去。而她呢,隻需肖兵父親一個電話暗示,就可能順序接班,取代齊全盛,出任鏡州市委書記。趙芬芳相信,鄭秉義和省委是聰明的,當北京這個至關重要的電話打過來時,鄭秉義們知道怎麽做出符合自己政治利益的抉擇。

  本來不該走這一步的,——如果劉重天識相,接受她的政治求愛,她又何必非走上層路線不可呢?上層路線其實並不好走,肖兵胃口太大,開口就是一千萬,以後肖兵和這幫北京的朋友再開口怎麽辦?能讓金字塔集團繼續出嗎?如果金字塔集團繼續出,她能不給金字塔集團豐厚的回報嗎?她不就成了另一個白可樹了嗎?這都是問題呀!現在,金啟明已經用這一千萬捐款把她和金字塔集團緊緊拴到一起了,曾經葬送了白可樹的金字塔,也完全可能葬送她。

  想到這裏,趙芬芳心裏冷氣直抽,有些害怕了:金啟明不是一般的人物,說好聽點是民間政治家,說難聽點就是一條惡狼。歐洲大酒店1304房間的談心她再也不會忘記,迄今為止還真沒有哪個人這樣和她談過心。這哪是談心啊,簡直是政治訛詐。當然,她不是傻瓜,也不會在訛詐麵前低頭,最終還是心照不宣地和此人達成了一個有可能雙贏的協議。現在的問題是,這雙贏能實現麽?如此孤注一擲,把寶押在金啟明和肖兵頭上,是不是也有點風險?

  這麽胡思亂想著上洗手間時,又一樁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走出洗手間大門,迎頭撞到了劉重天的小舅子鄒旋。鄒旋這日陪幾個外地建築承包商到星星島釣魚,也在這座島上惟一的旅遊酒店吃飯。見了趙芬芳,熱情得不得了,甩下自己的客人,端著酒杯就跑過來敬酒。

  鄒旋顯然喝多了,敬酒時站都站不住,大罵自己姐夫劉重天,赤裸裸地向趙芬芳表忠心:“……趙市長,你看得起我,幾次要提我,我都知道!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你指哪兒我打哪兒,指鼻子我不打眼!劉重天是他媽的什麽東西,隻想自己往上爬,根本不顧別人的死活!”

  肖兵醉得不輕,一副不屑的口氣,插了上來:“劉重天?劉重天是什麽人啊?沒戲了!”

  鄒旋更起勁了:“哦,沒戲了?他媽的,我還以為他能留在鏡州當市委書記呢,不就是省紀委的一個副書記嗎?不就是臨時協助齊全盛主持一下工作嗎?連趙市長說話他都不聽……”

  肖兵酒杯往桌上一:“劉重天太不識相了!我父親很快就會和你們省委打招呼的,調整鏡州班子!齊全盛涉嫌腐敗,問題嚴重,不能再幹了,趙市長任市委書記,從平湖或者省城調個市長來,四套班子都要改組,周善本退二線,可以考慮安排個市政協副主席。至於劉重天嘛,我父親的意見也是拿下來,進省委常委班子是完全不可能的,他算哪個林子的鳥兒啊……”

  趙芬芳嚇了一跳:這種私下操作的事哪能當著鄒旋的麵說?傳到劉重天那裏怎麽得了?忙站了起來:“喝多了,肖兵,金總,我看你們都喝多了!”轉而又對鄒旋說,“鄒主任,你也不要胡說八道,更不要四處罵劉書記,劉書記嚴以律己,是值得我們大家好好學習的嘛!”

  鄒旋直笑:“趙市長,你看,你看,不相信我是不是?我是你的人啊,真的!”

  趙芬芳很嚴肅,一口官腔,話說得滴水不漏:“鄒主任,我看你也喝多了!什麽你的人我的人啊?啊?你鄒旋同誌既不是我的人,也不是劉書記的人,你是黨員嘛,是黨的人嘛!你是正處級公務員嘛,是國家的人嘛!我們都要為黨和國家,為我們的老百姓好好服務嘛……”

  連哄加騙,好不容易把鄒旋勸走,市委值班秘書的電話又到了,傳達了齊全盛和劉重天嚴厲的命令:要趙芬芳立即趕回市委,和他們見麵,否則後果自負。

  肖兵一聽就火了,“呼”地站了起來,稱呼也變了:“去什麽去?趙書記,你不要睬他們,看他們拿你怎麽辦!還後果自負,有什麽後果?嚇唬誰呀?群訪這種事全國哪裏沒有!”

  趙芬芳沒喝什麽酒,頭腦很冷靜,想了想,對金啟明道:“金總,我看我還是得回去一下,肖兵和北京的幾位朋友就在島上休息,我得先告辭了,你最好也陪我回去!”

  金啟明倒還聽話,要自己的兩個副總留下來,招呼肖兵一行,自己則和趙芬芳一起上了豪華遊艇,直奔新圩港三號碼頭。上船時,趙芬芳打了電話給司機,讓司機到碼頭去接。

  遊船正要開,已經解開纜繩要離岸了,星島賓館一個姓程的年輕女經理跳了上來。

  讓海風一吹,趙芬芳頭腦清醒多了,突然想了起來,星星島好像是齊全盛的老家,又想到這位女經理今天晚上一直在宴會廳進進出出,不知聽到了什麽,便起了疑心,故意以一副隨意的口氣問女經理:“小程啊,風浪這麽大,又這麽晚了,你跟著我們湊什麽熱鬧啊?啊?”

  女經理笑道:“趙市長,搭你們個順風船聯係進點時鮮蔬菜,明天還有一批客人。”

  趙芬芳交代說:“今天我的一些客人喝多了,你不論聽到什麽,都不要亂說啊!”

  女經理連連點頭:“我知道,趙市長,我們有紀律的,對領導的事不問,不聽,不傳。”

  事情就這麽過去了。趙芬芳再也想不到這位女經理會是齊全盛沒出五服的本家外甥女,更沒想到此人會悄悄對他們那晚的談話進行錄音,並在關鍵的時候把錄音帶送給了齊全盛,以至於把她搞得一敗塗地。可怕的敗跡實際上在這個星星島之夜就現出端倪了。海風讓她清醒了不少,卻沒讓金啟明清醒過來。

  金啟明進了遊艇貴賓室,見沒有外人在場了,往沙發上一躺,大大咧咧地開了口:“趙書記,瞧,我也喊你趙書記了,不管你哪天正式當上市委書記,在我眼裏你已經是市委書記了,鏡州一把手!趙書記,我們金字塔集團以後可就靠你了,相信姐姐你會對得起兄弟我的!”

  這口氣,這姿態,讓趙芬芳很不高興,趙芬芳又禁不住想起了倒在金字塔下的白可樹。

  金啟明一副大功臣的口吻:“趙書記,你看我這陣子表現還可以吧?啊?”

  趙芬芳看了金啟明一眼:“金總,你是不是覺得我欠了你點什麽呀?”

  金啟明這才有了點清醒,在沙發上坐正了:“趙書記,沒,你沒欠我什麽,真的!”

  趙芬芳想了想,決定敲打一下:“你知道就好,你做的那些缺德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金啟明賠著小心,試探著問:“趙書記,你……你指什麽事?哪方麵的事?”

  趙芬芳笑道:“你金總心裏沒數嗎?啊?你這個人真夠義氣啊,口口聲聲要對得起齊書記,卻把齊書記的女兒齊小豔扣為人質,關在你朋友的私人山莊,一次次要挾齊全盛!我一直認為齊小豔在你手上,果然就在你手上,你金總膽子可真夠大的,敢騙劉重天,也敢騙我!”

  金啟明嗬嗬大笑起來:“怎麽,趙書記,又要詐我了?想再扳回一局啊?”

  趙芬芳仍在笑:“詐你?好吧,就算我詐你。那麽,我問你:齊全盛是不是收到過齊小豔兩封信啊?一封送到了省城鷺島,一封送到了齊全盛的辦公室?是不是吉向東一手辦的啊?”

  金啟明呆住了,滿臉驚愕:“趙……趙市長,這些情況你都是從哪裏搞到的?”

  趙芬芳輕描淡寫道:“不是詐你嗎?你還要我繼續詐下去嗎?啊?去,給我倒杯水!”

  金啟明老實了,忙不迭去給趙芬芳倒水。把水端過來後,恭敬地遞到趙芬芳手上,自己也沒敢再大大咧咧坐下,而是站到一旁不斷地擦拭頭上的冷汗。

  趙芬芳喝著水,口吻越發和氣了:“金總啊,你對我很關心,我對你也自然會有一份特殊關懷嘛!再說一點我最近關懷的結果吧:你真是膽大包天呀,啊?祁宇宙關在省三監,你也想法把他弄死了,還讓什麽替人消災公司的葛經理,哦,也就是平湖的那個王國昌給監獄中隊長畢成業送了五萬塊錢?敢栽贓陷害劉重天,金總,你是不是走過了頭啊?想上斷頭台嗎?”

  金啟明突然明白了:“趙市長,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了,這是不是吉向東告訴你的?”

  趙芬芳手一攤:“吉向東為什麽要告訴我呢?知道這些情況,他應該告訴專案組嘛!”

  金啟明悲憤道:“因為你手上有權,而且可能當鏡州市委書記,吉向東自然要找你當靠山,繼續往上爬。在金錢的誘惑下,啥都靠不住,權力的誘惑下,也是啥都靠不住的!”平靜了一下情緒,又說,“趙市長,我得承認,我的錯誤就在於沒有滿足吉向東對權力的進一步要求,——這個人和你一樣,一心想做一把手,一直想搞掉他們吳局長,自己當局長!”

  趙芬芳嗬嗬笑了起來,笑罷,不無傲慢地道:“可我答應了他,我認為吉向東這個同誌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有政治頭腦,有工作能力,也識時務,可以考慮擺到一把手的位置上。而那位吳局長,涉黑放黑,還有受賄問題,群眾反映很大,也該拿下來了。”說到這裏,故意問金啟明,“對這個安排,你想必會很滿意吧?吉向東可是你和白可樹一手培養的人才啊!”

  金啟明遲疑了一下:“趙市長,吉向東今天背叛我,明天也會背叛你!”趙芬芳點點頭:“是的,不過,那是在我手上沒權的時候,而我從沒想過喪失權力!”

  金啟明被徹底敲倒了,再也神氣不起來了,默默抽起了煙,一句話沒有。趙芬芳見金啟明老實了,這才主動收了場,口氣輕鬆地道:“好了,金總,不開這種嚇人的玩笑了,今天就我們兩人,這些話你就當我沒說過,就當我是假設,是編故事!現在我們來麵對現實,說說看,回去後,我該怎麽辦?是不是退一步,收回新聞發布會上的講話內容?”

  金啟明反問道:“作為一個現任市長,未來的市委書記,你覺得能收回這個講話嗎?”

  趙芬芳看著金啟明,狐疑地探問:“那就和他們,啊,硬拚嗎?”

  金啟明道:“不是硬拚,而是堅持原則,實際上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其實,趙芬芳心裏也明白,自己是沒有退路了,就像她牢牢掐住金啟明的死穴一樣,金啟明也牢牢掐住了她的死穴。一千萬畢竟是金字塔集團出的,肖兵和金啟明已到了無話不談的程度,金啟明已經從肖兵那裏把她跑官要官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了。不管日後怎麽樣,現在他們都在一條船上,她目前能做到的,也就是如此這般的敲打一下金啟明,讓他不要太過分而已。

  這夜的風浪真的很大,原本四十五分鍾的航程,竟開了一個小時零十分鍾。

  船到新圩港三號碼頭,正和金啟明分手告別時,市委值班室的那位值班秘書長又來了個電話,詢問她的位置。其時,她的車已上了海濱二路。海濱二路到市委最多二十分鍾車程,趙芬芳上車後便要司機加速,結果,僅用了十幾分鍾便趕到了市委門前的太陽廣場。

  在太陽廣場上,已能隱隱看到月亮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了,趙芬芳吩咐司機減速繞行,通過車窗默默衝著月亮廣場看了好一會兒,才從容不迫地在市委大樓門廳前下了車,努力鎮定著情緒走進了仍然燈火通明的市委大樓……齊全盛、劉重天果然在等她,臉色都很難看,這期間抽了不少煙,屋子裏烏煙瘴氣。

  趙芬芳像沒事似的,進門就笑著嚷:“喲,嗆死人了,你們二位領導都少抽點兒行不行?”

  齊全盛把手上的煙頭往煙灰缸裏一撚,沒好氣地道:“趙市長,你總算來了,不是嗆死人,是急死人了!你現在就到月亮廣場看看,鬧成什麽樣子了?你竟然能在星星島上呆住!”

  趙芬芳仍是一臉笑容:“急什麽?你們領導不是都在嗎?有你們兩個大個子頂著,就是天塌下來也壓不到我這個小女子嘛!齊書記,情況怎麽樣了?你去和工人同誌對話了嗎?”

  劉重天很不客氣:“趙市長,怎麽是齊書記去對話啊?工人同誌要見的是你,是要你收回說過的話,善本同誌已經在電話裏和你說了,你怎麽就是不回來?到底怎麽考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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