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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哀江頭

  少陵野老吞聲哭[一],春日潛行曲江曲[二]。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三]?憶昔霓旌下南苑[四],苑中萬物生顏色[五]。昭陽殿裏第一人[六],同輦隨君侍君側[七]。輦前才人帶弓箭[八],白馬嚼齧黃金勒。翻身向天仰射雲[九],一笑正墜雙飛翼[一〇]。明眸皓齒今何在[一一]?血汙遊魂歸不得[一二]!

  清渭東流劍閣深[一三],去住彼此無消息[一四]。人生有情淚沾臆[一五]。江草江花豈終極[一六]!黃昏胡騎塵滿城,欲往城南望城北[一七]。

  這首詩寫作和前一首同時。江就是曲江,在長安城東南,是當時皇帝貴族官僚以及文士們遊賞勝地,真是說不盡的繁華熱鬧,但也正是這種地方特別使人容易感到國破家亡的痛苦,因為和過去形成強烈的對比。此詩撫今追昔,意多哀悼,然主旨則在指出國破家亡的根源,文由於統治者的驕奢荒淫,並指出這種驕奢荒淫,統治者自身也是要“自食其果”的,“明眸皓齒”化作“血汙遊魂”。

  [一]少陵是漢宣帝許皇後的墓地,在杜陵附近,杜甫曾在這裏住過家,故自稱少陵野老。吞聲哭,是把哭聲往肚裏咽,不敢哭出來。

  [二]潛行,是秘密的行走。曲,是角落裏。因在叛軍中,怕惹起注意。

  [三]《劇談錄》:“曲江池花草周環,煙水明媚,江側菰蒲蔥翠,柳陰四合,碧波紅蕖,湛然可愛。”為誰綠三字最痛心。國家一亡,草木無主,似怨蒲柳,實是怨人,以上四句為首段,寫亂後曲江之蕭條。

  [四]此以下八句為第二段,用憶昔二字領起,迫寫安史亂前曲江盛況,但鋪張中便含諷意。

  霓旌,雲霓股的彩色旗幟,指天子之旗。南苑,指芙蓉苑,在曲江東南。

  [五]生顏色,猶增光輝。

  [六]昭陽殿,漢殿名,漢成帝寵幸趙飛燕女弟,居昭陽殿。唐人多以趙飛燕比楊貴妃,李白詩“漢宮誰第一,飛燕在昭陽”,也是指楊貴妃。

  [七]輦音碾,天子之車。這句極寫貴妃專寵,而玄宗之好色也就不在話下。這從同輦二字所用的故事可以看出杜甫的作意。《漢書:外戚傳》:“成帝遊於後庭,嚐欲與(班)婕妤同輦載,婕妤辭曰:‘觀古圖畫,聖賢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未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

  [八]才人,宮中射生的女宮。《新唐書:百官誌》:“內宮才人七人,正四品。掌敘燕寢、理絲枲,以獻歲功。”

  [九]仰射雲,即仰射飛鳥。李益《觀射騎》詩雲:“邊頭射鵰將。走馬出軍中。遠見平原上,翻身向暮雲。”末句雖不必即用杜詩,但可資參證。

  [一〇]一笑,指楊貴妃。因為才人射中飛鳥,貴妃為之一笑。下句“明眸暗齒”正寫笑容。

  《左傳》:“賈大夫貌醜,取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禦以如皋,射雉獲之,其妻始笑而言。”黃生說:“一笑二字,正借用如皋射雉事。”一笑,一作“一箭”或“一發”,都不對。一則上言“仰射”,一箭自不待說:再則杜甫所要寫的人物本是貴妃而不是才人;三則說“一笑”,方與下句密切關聯,並構成尖銳的對照。“正墜雙飛翼”,也暗含玄宗、貴妃馬嵬拆散事。

  [一一]此以下八句為末段,又跌落目前,回到自身作結。明眸皓齒,指貴妃。今何在?是明知故問,為下句蓄勢。

  [一二]血汙遊魂,指貴妃縊死馬嵬驛。一來不得好死,二來長安淪陷,所以說歸不得。這兩句承上陡落,足令統治者驚心動魄。有前日的荒淫,便有今日的惡果。

  [一三]清渭東流,指貴妃槁葬渭濱,馬嵬驛南濱渭水。劍閣深,指玄宗入蜀。

  [一四]去住彼此,指玄宗、貴妃。無消息,即《長恨歌》所謂“一別音容兩渺茫”。

  [一五]臆,胸膛。淚沾臆,應前“吞聲哭”。在淪陷之中,過傷心之地,對於玄宗和貴妃的下場,杜甫這種同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六]終極,猶窮盡。高適《別王秀才》詩:“贈言豈終極,慎勿滯滄洲。”豈終極,即豈有窮盡意。是說花草無知,年年依舊,蒲柳自綠,又何足怨?

  [一七]欲往,猶將往。杜甫這時住在城南。時已黃昏,應回住處,故欲往城南。望城北者,望官軍之北來收複京師。時肅宗在靈武,地當長安之北。應與《悲陳陶》“都人回麵向北啼,日夜更望官軍至”二語參看。舊注雲:“北人渭向為望,欲往城南乃向北,亦不能記南北之意。”杜甫恐不至如此神誌不清。《唐音癸簽》卷二十二:“靈武行在,正在長安之北,公自言往城南潛行曲江者,欲望城北,冀王師之至耳。若用‘忘’字,第作迷所之解,有何意義?”——“望城北”一作“忘城北”,一作“忘北”,按王安石集句詩曾兩用此句,皆作“望城北”,必有所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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