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抗戰損失初步研究

4.戰時浙江平民傷亡人數的初步統計

日本侵略者在長達八年的侵略戰爭中給浙江人民帶來了深重的戰爭災難，為了揭露日本侵略者的罪惡，同時也出於戰後對日索取賠償的長遠考慮，即使是戰爭剛開始的時候，浙江各地就自發地開始了對平民傷亡的調查。

當1937年11月戰火燃燒到浙江境內的時候，浙江各被災縣如杭縣、餘杭、武康、德清、吳興、長興、安吉、孝豐、桐鄉、崇德、海鹽、嘉興、平湖、海寧等地就已開始了對戰爭損失的調查和統計。1938年各縣將人、財、物損失上報到浙江省政府。由於當時國民政府並未確定統一的戰爭損失調查和統計標準，各縣上報的損失主要是死亡人口數和被焚的房屋數。其中關於死亡人口的統計比較具體，而被焚房屋有的地方提供的是具體數目，有的地方則是大致的估計，這些統計雖然漏缺很多，但畢竟是浙江最早的係統性戰爭損失調查，它較為客觀地記錄了日軍從杭州灣登陸到杭嘉湖地區淪陷這一時期浙江平民的傷亡情況，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

1939年7月，國民政府接受了部分參議員的建議，正式頒布了《抗戰損失調查辦法》和《抗戰損失查報須知》，要求國民政府中央各機關及各省市就戰爭的損失進行調查統計。浙江省遵令在各地正式開展了調查。就調查範圍而言，當時的浙西（錢塘江以西以北地區）大部分已經淪陷，浙江省政府隻能將調查的範圍限於其統治所及的地方。因此，嚴格地講，省政府所能調查的範圍還不能說是損失最重的地區，而且當時又是處於戰爭環境，以至於到1942年，各縣也隻有一些零碎的損失材料報到了省政府。

1943年，國民政府對抗戰損失查報內容和程序作了修改，製定了《修正抗戰損失查報須知》。據該規定，人口傷亡的調查方法如下：陣亡將士由國民政府軍政部會同各部隊調查，此外的人員傷亡都由各市縣政府來進行。具體辦法是：每遇敵軍攻擊或遭敵機轟炸後，地方政府即派員督同該管警察及保甲長依照行政院頒發的《人口傷亡調查表式》逐戶調查，據實填載。將人口傷亡查齊後填列《人口傷亡匯報表》，連同調查表送國民政府主計處，此外，再將匯報表一份呈送省政府備案。

從這個損失調查的程序來看，應當說還是比較規範和嚴密的。但這種逐戶調查的辦法也明顯存在一些問題。首先，日軍每次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總是伴隨著大範圍的淪陷區的產生。戰事過後，隻有那些曾由日軍短暫占領過的地區才有可能組織這樣的調查，而被日軍長期占領的地區是無法開展調查的。其次，即使在日軍撤退的地區，在戰爭年代裏，逐戶調查平民的傷亡也難免是掛一漏萬。到1943年11月，浙江省政府秘書處所能統計到的各地戰爭損失情況（主要是平民傷亡）也僅有如下一些零碎數據：宣平傷亡57人、玉環傷亡141人、永康傷亡673人、開化傷亡131人、諸暨傷亡7387人、黃岩傷亡35人、龍泉傷亡15人、長興傷亡4152人、桐廬傷亡232人、磐安傷亡87人、臨海傷亡93人。

從現有檔案材料來看，各縣上報到省政府的損失情況主要集中在1942年和1943年這兩個年度。從這兩次較大規模的統計來看，各縣上報的平民傷亡往往是因日軍空襲或因日軍竄擾所致。而發生於這一時期及以前正麵戰場的較大戰事如1940年錢江戰役、鎮海戰役，1941年浙江沿海戰役各地的受災情況在上述數據中並沒有得到反映，因此可以說在戰爭期間浙江對戰爭損失的調查還是極為有限的。

抗日戰爭勝利後，盟國決定要求日本對各戰爭受害國以戰爭賠償，國民政府出於對日索賠的考慮，一度曾極為重視對戰爭損失的調查和統計。1945年11月22日，國民政府行政院頒布了《抗戰損失調查實施要點》，繼續要求各地盡快調查，並上報各省傷亡情況和財產損失情況。浙江省因此便在全省範圍內展開了大規模的戰爭損失調查。這一時期的調查應當說比戰時的調查更為容易一些，一方麵，由於國民黨政權已經恢複了對戰時各淪陷區的統治，另一方麵，1945年九十月間，中共在浙東、浙西的新四軍奉命北撤，國民黨也基本上恢複了對浙東和浙西原中共抗日根據地的統治，因此，其調查的範圍基本上覆蓋了浙江全省。當時對人口傷亡的調查中統一使用《某縣抗戰期間被災損失情況表》，所調查的內容主要有麵積（包括原有麵積、淪陷麵積、淪陷次數、淪陷期間、原有麵積與淪陷前之比）、人口（包括原有人數、死亡人數、受傷人數、流亡人數）；在縣境內抗戰情形（會戰、大戰、小戰、防禦戰、遊擊戰及其他）；轟炸（包括次數、架數、彈數）等項目。

到1946年底，浙江省調查的初步結果是：從1937年到1945年八年內，全省先後淪陷縣市共有1市69縣，未淪陷的縣僅有淳安、遂昌、龍泉、慶元、景寧、泰順、仙居7縣。八年中死難同胞近15萬人。

就目前所掌握的材料來看，我們還無法看到浙江死亡平民15萬人在各縣的具體分布情況，因此這一數字的權威性還是值得存疑的。此外，在考察戰爭損失的口徑上，一般使用的概念是“傷亡”，包括死亡人數和傷殘人數兩大類，而上述數據中無法看出傷殘人數的情況，因此，對於抗戰時期浙江平民的傷亡總數還仍然是一個問題。

鑒於戰時和戰後國民政府戰爭損失調查中所存在的問題，我們有必要從幾個方麵來進一步展開考察。

首先，從浙江戰前和戰後人口的比較來看，經曆了戰爭，浙江的人口下降是比較明顯的，1936年，國民政府內政部統計處《中國人口問題之統計分析》所載的浙江省人口為21230749人。戰後1946年的統計數為19657551人。也就是說，經曆了抗日戰爭，浙江省的人口比戰前下降了150多萬，下降幅度很大，超過了太平天國以來的任何一個時期。可以肯定戰爭是浙江人口下降的主要原因，但人口下降除了戰爭的直接影響外，還有其他因素，人口的下降數並不能完全等同於戰爭中的直接死亡數。

如果我們將戰時各縣的傷亡情況逐縣加以統計，可能會更能說明問題。由於戰後初期浙江省各縣市戰爭損失的調查統計均由各縣市政府的統計室具體操辦，戰後幾十年來，浙江省各縣在編寫地方誌的過程中，十分重視對日軍侵略浙江時期暴行的記載，就我們目前所掌握的材料來看，各縣市地方誌中所列的抗戰時期的傷亡人數基本上是戰爭過程中和戰後初期各縣統計和上報的數據，而不是重新調查的結果，因此這些數字應當是有說服力的。遺憾的是我們雖然搜集到了絕大多數縣份的完整統計材料，但也有些縣份隻能看到一些不完整的統計。本著有一分材料說一分話的原則，我們把所能掌握的完整和不完整統計作一個累加，也還是可以看出浙江平民傷亡的一個大概情形。

各縣市平民傷亡統計

嘉興縣：死亡10000人，傷殘40000人，傷亡總數50000人；

嘉善縣：全縣被殺平民22511人；

海鹽縣：全縣死亡平民6000人；

平湖縣：死亡平民3300人；

吳興縣：全縣被殺平民18000人，傷殘人數40000人，傷亡總數58000人；

長興縣：全縣被殺平民4152人；

德清縣、武康縣：死亡平民3754人，傷殘5404人，傷亡共計9158人；

海寧縣：死亡平民5130人；

崇德縣、桐鄉縣：死亡平民2926人；

杭州、杭縣：死亡平民14325人，傷殘4450人，傷亡共計18775人；

餘杭縣：死亡平民1600人（不完整統計）；

富陽縣、新登縣：死亡平民2431人，傷殘1928人，傷亡共計4359人；

臨安縣、於潛縣、昌化縣：死亡平民1750人，傷殘450人，傷亡共計2200人；

安吉縣、孝豐縣：死亡平民1296人，傷殘2840人，傷亡共計4136人；

蕭山縣：死亡平民805人，傷殘3227人，傷亡共計4032人（不完整統計）；

紹興縣：死亡平民204人（不完整統計）；

餘姚縣：死亡平民453人（不完整統計）；

上虞縣：死亡平民939人，傷殘251人，傷亡共計1190人；

鄞縣（寧波）：死亡平民17500人，傷殘2116人，傷亡共計19616人；

慈溪縣：死亡平民89人，傷殘70人，傷亡共計159人（不完整統計）；

定海縣：死亡平民900人；

鎮海縣：死亡平民737人，傷殘3034人，傷亡共計3771人；

永嘉縣（溫州）：死亡788人（不完整統計）；

諸暨縣：死亡平民3944人，傷殘400人，傷亡共計4344人；

建德縣、壽昌縣：死亡平民517人，傷殘4354人，傷亡共計4871人；

嵊縣：死亡平民199人（不完整統計）；

新昌縣：死亡平民763人，傷殘184人，傷亡共計947人；

東陽縣：死亡平民979人，傷殘2875人，傷亡共計3854人；

義烏縣：死亡平民1767人，傷殘15449人，傷亡共計17216人；

金華縣：死亡平民3631人，傷殘5000人，傷亡共計8631人；

蘭溪縣：死亡平民350人（不完整統計）；

永康縣：死亡平民2200人；

湯溪縣：傷亡共計3649人；

武義縣：死亡平民3000人（不完整統計）；

浦江縣：死亡平民415人，傷殘785人，傷亡共計1200人；

衢縣：死亡平民19112人；

常山縣：死亡平民29820人，傷殘8353人，傷亡共計38173人；

龍遊縣：死亡平民854人；

奉化縣：死亡平民250人，傷殘100人，傷亡共計350人；

象山縣：死亡平民300人；

樂清縣、平陽縣：死亡平民574人；

麗水縣、縉雲縣、青田縣：死亡平民6762人；

遂昌縣：死亡平民118人，傷殘與失蹤390人，傷亡共計508人；

溫嶺縣：死亡平民110人（不完整統計）；

瑞安縣：死亡平民36人，傷殘23人，共計59人（不完整統計）；

寧海縣：死亡平民123人，傷殘77人，傷亡共計200人；

天台縣：死亡平民51人，傷殘150人，傷亡共計201人；

臨海縣：死亡平民347人，傷殘399人，傷亡共計746人；

黃岩縣：死亡平民2000人；

玉環縣：死亡平民749人；

南田縣：死亡平民32人；

江山縣：死亡平民874人；

淳安縣、遂昌縣：死亡平民49人，傷殘34人，傷亡共計83人；

海門縣：死亡平民959人；

雲和縣：死亡平民80人；

開化縣：死亡平民131人；

宣平縣：死亡平民57人；

龍泉縣：死亡平民15人；

磐安縣：死亡平民76人；

鬆陽縣：死亡平民1571人。

將以上各縣市平民傷亡數字累加，得出如下結論：

戰爭時期，浙江平民的死亡人數為20.2萬人；傷殘人數為14.2萬人，兩項合計為34.4萬人。

考慮到以上數字絕大多數是各縣根據戰爭時期的調查材料匯總，而戰時的調查因戰爭的進行有諸多不便，因此可以肯定地說這組數字是相當保守的，它隻會存在遺漏而絕不存在誇大。因此，我們可以將上述數據看做是抗日戰爭時期浙江平民傷亡的最低數。

除了直接死傷於戰爭的平民外，戰爭期間間接的平民傷亡人數也是值得引起注意的。一般來講，在戰爭期間，因疾病、醫療缺乏、營養不良等因素而引起的死亡遠遠高於戰爭的直接傷亡數。如在美國內戰期間，由於疾病而死的數目是戰死者的兩倍，在美西戰爭中這一比率達到了5.2：1。就中國而言，還沒有學者專門就這樣的比例問題作過研究，但我們也不妨援引國外學者的研究結果。考慮到抗日戰爭的長期性和殘酷性，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平民因戰爭所導致的間接死亡絕不會低於美西戰爭，因此，我們不妨援引美西戰爭的這個比率，以直接死亡20萬人來計算，浙江人口因戰爭的間接死亡人數當為100萬以上，這也基本上可以解釋了為什麽經曆了抗日戰爭，浙江的人口比戰前下降了150萬人這一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