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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把夜晚弄傷了

  聽著一種莫名的語言,看著外麵漫無邊際的夜色,張皓天突然對自己的處境疑惑起來。那種聲音是出租車的收音機裏傳來的,聽起來既像法語,又像德語,那是國際台的新聞時段,想必是剛才司機聽著聽著音樂,時間就到了,他並沒有留意音樂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聽得一頭霧水的新聞。

  司機一直沉默著,他伶俐地操縱著方向盤,就像一架無語的機器。剛才在路上攔他的車,張皓天上車後什麽也沒說,隻說了句“往前開”,其實,往哪兒開連他自己都沒想好。一小時前,他還安靜地躺在被窩裏,舒舒服服地睡大覺,可一個小時之後,他就被人臭罵一頓之後,連夜轟到大街上來。

  “可是我有什麽錯?”

  張皓天被露露她媽轟到樓下之後,好像才醒過夢來,他衣冠不整,黑外套裏露出白襯衫歪斜的一角來,低下頭借著微弱的燈光一看,原來是係錯了鈕扣。

  他重新把扣子解開再係上,一邊嘮嘮叨叨對自己說:“可是我有什麽錯?我到底怎麽了?她不問問她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想象著自己像個瘋子似地站在住宅樓下,又是跳腳,又是揪自己衣裳,衝著樓上大喊大叫,要把全樓的人都叫下來評理。“我到底做了什麽?”“我到底有什麽錯?”他嗓子也啞掉了,頭發也亂掉了,他不再是帥哥了,而是一個蓬頭垢麵的委屈男人……這像電影樣的一幕,張皓天沒讓它發生。係好扣子之後他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再委屈他也是個男人,他不能那樣。他整了整衣服就到路邊去攔車,他想,究竟要去哪兒,上了車以後再說吧。

  司機一直在聽法語新聞,法語或是德語,反正他不關心。他隻管開車,去哪兒他也不關心。張皓天坐在後座上,想了半天想出一個地兒來,他說要不就去梅地亞吧。他現在需要去一個人多一點的地方,給自己一點熱量,因為剛才的事實在是讓他寒心透了。

  “明明想做一個好人,卻被人當成流氓了。”

  他真是寒心、寒心、寒心透了!為什麽會這樣?難道真像大魚說的那樣,他張皓天離了大魚,就什麽也玩不轉?當然這句話大魚是在開玩笑時說的,說歸說,玩歸玩,別人不會在意,他張皓天可是聽者有心。他有時真想證明一下自己,但想想又沒了底氣,這不是嗎?剛在外麵一個人獨立生活了幾天,就叫房東趕出來了,還背上一個“流氓”的罵名。

  他現在真是渾身上下長滿舌頭也說不清了。

  說人家小姑娘主動上他的床,誰信呀?

  露露她媽因為幾年前被丈夫甩了,心裏就恨天下所有男人,見了男人就血壓升高,怒火萬丈,氣不打一處來。再加上今天晚上又輸了錢,就更是怒上加怒,恨不得把男人千刀萬剮了才解氣。

  張皓天一肚子委屈,他向誰解釋去?車子已經到了梅地亞酒店,司機把車停得穩穩的,等他付錢、下車。張皓天這才想起錢這回事來,他開始渾身上下摸索起來,摸了內衣摸外衣,摸了上衣摸褲子,這才想起錢包可能根本沒帶出來。他剛才被人罵、被人打、被人吐唾沫,哪還記得世界上還有錢包這回事兒。

  “怎麽著?別跟我說沒帶錢包啊?”司機的語氣開始變得不客氣起來,“有錢就快點付,人家門口這兒不讓停車的。”

  張皓天從車窗裏看到酒店的大玻璃轉門不停轉動,紅男綠女進進出出,收音機裏傳來範小萱的歌,一首慢板爵士風格的好歌《我要我們在一起》,為什麽幸福總是屬於別人的,而他張皓天總是兩手空空,連車費都付不出。

  張皓天尷尬地央求司機把車開到一邊,他說他打電話叫人送錢來。司機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說:“叫女人來給你付車錢,你是鴨吧?”

  張皓天在同一個晚上第二次受辱,他的血湧了上來,湧到太陽穴處,他的臉紅了,血管一跳一跳的,他隻好用手按住額頭,感覺到血液就快要衝破血管噴出來了。司機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兒,忙說:“唷,哥們兒,你怎麽了?我跟你說著玩呢!你怎麽真急了。要不你走吧,車錢我也不要了。走吧走吧!”

  為了表示他的話是真的,他把計價器用力扳動一下,使上麵的數字歸零。

  張皓天都不知他是怎樣離開那輛車的,身上沒有錢,不管長得怎樣體麵,都會被人像臭蟲一樣轟來轟去,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實際,實際得都讓人心尖滴血。

  車子開走了,所有的笑臉都走了,梅地亞中心的大堂開始變得冷清空曠。白天熱鬧得宛若廣場一樣的地方,到了晚上,竟也如此這般地冷清。張皓天在等大魚來接他,他沒地方可去,無家可歸,他隻有求助於她。

  “你呀,還是離不開我吧?”

  他都能想象得出大魚見到他第一句話準會這麽說。他都有些怕見到她,但凡有地方可去,他都絕對不會給大魚打電話的,但他真的沒地兒去。汪丁丁那兒倒是可以去擠一夜,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人家有人家的事兒,他和女朋友兩個人甜甜蜜蜜的,他去插一杠算怎麽回事兒,人家嘴上不說,心裏不定多煩他呢。

  他此刻的情緒很壞,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等待被人認領的孤兒,一個男人倒黴透頂了才會混成他這樣。他坐在玻璃水晶一樣的酒店大堂裏,心裏也像揣了塊水晶——涼透了。

  大魚一見到他果然是那句話:“你呀,還是離不開我吧?”張皓天垂頭不做回答。大魚扭頭四處看著,張皓天問她找什麽,她說找那個司機,“你不是欠人家車錢嗎?”

  “人早就走了。把我臭罵了一頓。”

  “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出門怎麽不帶錢包呀!”

  “別再說了,我受夠了!”

  “這又是誰給你氣受了?我是來救你的,可不是來害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現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你對我好。”

  “知道就好。以後別有事沒事離家出走,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瞎鬧什麽呀。”

  張皓天把手放在大魚肩上,摟著她兩人一起往外走。從背影看,他們真是一對和諧而親密的情侶。他們上了車,大魚發動汽車時,扭臉看了張皓天一眼,說:“今晚我得好好折磨折磨你。”

  “嗯?”

  大魚用手摸了一把張皓天的臉,笑道:“沒聽清啊?沒聽清就算了。”說著,車子“嗖”地一聲開出去。

  張皓天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的女人如火焚身般的欲望,那個姿勢他們從未采用過,大魚是背對著他的,她坐在他身上,張皓天看到的是大魚小提琴般的背影,她獨自動著,卷發在空氣中如觸電般根根挺立起來,月光照在那上麵,觸目驚心。

  張皓天有意配合著她,好讓她更快樂些。原來,他以為隻有男人才需要發泄,現在才明白,女人也是一樣的。親熱過後,他們各自洗了一個澡,回到床上又抽了一會兒煙。大魚這才盤問起張皓天晚上為何弄得如此狼狽。

  “到底出什麽事了,說吧。”她問。

  “不想說。”他望著天花板,吞雲吐霧。

  “你說不說?說不說?”大魚撒嬌似地在他懷裏扭動著身體。

  “那個房東媽媽說我想強奸她女兒?”

  “你?強奸?怎麽可能,笑死人啦!”

  “是啊,事實上,我差一點被她強奸了。”

  “哪個她呀?是媽媽還是女兒?”

  “當然是那個女孩,那個叫露露的,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真的喜歡她呀?”

  “沒有。就那麽一說,天都快亮了,咱們睡吧。”

  張皓天掐滅手中的煙,也把大魚手裏的煙拿過來掐滅了。“哎,我還沒抽完呢。”大魚爭辯著。張皓天不由分說,摟緊身邊的大魚蓋上被子關燈睡覺。

  大魚在被窩裏還在掙紮。“我還沒完呢……”

  什麽事都可能發生

  張皓天怎麽也沒想到,他的幸福生活竟被自己母親一手毀了。他曾跟大魚解釋,說他不斷往家寄錢,是因為母親身患絕症,癱瘓在床。可怎麽也沒想到,母親竟然健健康康地出現在大魚公寓的門口,她的出現把大魚和張皓天兩個人都嚇一跳。

  那天他倆跟一幫朋友到外麵去喝酒,因為開車不能喝酒,大魚就沒開車而是和張皓天一起打車去的飯店。那天一塊吃飯的還有汪丁丁和諸葛小晴。諸葛小晴最近新唱片大賣,春風得意,電話左一個、右一個地打,一定要把大夥糾集到一塊兒,好好熱鬧一下。

  這一段張皓天和大魚日子過得不錯,自從他被露露她媽從小屋裏轟出來,就沒再回去過,也不知露露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估計被她媽罵得夠嗆。

  張皓天也把自己罵得夠嗆,他對自己說,如果好好地在大魚這兒呆著,也不會有露露那樁事發生,按他的本性來說,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惹事的人,他喜歡按部就班地生活,可生活從來都不給他按部就班的機會,他喜歡演戲,可就是沒戲讓他演,他喜歡有個家,可就是飄來飄去。好容易遇到了比他大十歲的大魚,原本是假戲真做的,想不到卻處出感情來了,他真的愛上大魚了。

  “你愛大魚嗎?如果愛就搖搖頭,如果不愛就點點頭,愛還是不愛,在一秒鍾之內回答。”諸葛小晴在酒桌上拋出的一大堆話,倒把張皓天給說糊塗了。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弄得滿桌的人都在笑,但他心裏清楚,他是愛大魚的,而且愛得很深。

  大魚說:“談什麽愛情?真可笑!來來,吃菜吃菜!”

  諸葛小晴說:“你們明明愛得死去活來,為什麽不敢承認呢?我以前其實也是這樣,假裝瀟灑,逢場作戲,以為生活是演給別人看的,其實呢,觀眾隻是我們自己,自己滿意就行了,何苦在乎別人怎麽看。”

  汪丁丁說:“我們小晴什麽時候變成哲學家了?說話這麽深刻。”

  諸葛小晴:“我本來就深刻。”

  這時候,餐館裏放了一首諸葛小晴新唱片裏的歌,歌聲飄蕩在他們四周,每個人都被那種聲音所吸引,不笑不鬧了,他們變得很安靜,連諸葛小晴本人都變得很安靜。這樣美好的夜晚,被一個人的出現給攪了,那個人就是張皓天的媽媽。

  列車正在一點點地接近北京,張皓天的媽媽就坐在那趟開往北京的列車上。她神情緊張,幾個小時了,沒敢上一次廁所。她膝蓋上放著一隻早已過時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沒有人會想到,這樣一隻不起眼的舊公文包裏,竟然裝有十萬元的鈔票。

  列車越接近北京,張皓天媽媽的心裏就越緊張,包裏這十萬元錢,都是兒子通過郵局一筆筆地寄來的,最後一筆數目最大,一下子竟然寄來四萬元,她不明白皓天為什麽一下子會有這麽多錢。問他,什麽也不肯說,隻說在北京做演員,錢都是他演戲掙的。

  在電話裏,事情總歸是談不大清楚的,張皓天的媽媽很為張皓天擔心。她每次給他打電話,心都怦怦直跳。

  “演戲掙的?你到底演了哪些戲呀,媽怎麽從來也沒見過?”

  “媽,你呆在那個小地方,你不懂。有些純藝術的東西,你在大眾傳媒上是看不到的。”

  “兒子啊,你不會為了錢,幹了什麽違法的事吧?”

  “媽,你想哪兒去了!我給你錢就是為了讓你過得好一點。媽,我得掛電話了,他們叫我呢。”

  張皓天的媽媽很為兒子擔心,她經常在電視裏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報導,什麽搶銀行啦、詐騙啦、偷東西啦之類的,她這次提著這兜錢去見兒子,就是要問個究竟,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一下子哪兒來的這麽多錢?

  路燈下站著一個女人。車子漸漸開近的時候,張皓天和大魚同時看見了路燈下的那個女人,隻見她一身深藍色的衣服,一看就是裁縫鋪裏中規中矩縫出來那種,大城市裏很少有人穿那樣的衣服。她有些拘謹地不斷攏著耳邊的頭發,把掉下來的碎發一次次地攏上去。

  張皓天和大魚說說笑笑地下了車,大魚喝了酒,精神有些亢奮。下了出租車搖搖晃晃地去付車錢,揮揮手讓車走,又跟身邊的張皓天逗樂,說不許坐電梯上樓,要讓他背她上樓,還說是考驗。兩人正在笑鬧之時,再次看見路燈下的那個女人,她正衝著張皓天揮手,然後,她扯開嗓門大聲喊:“皓——天——”

  ——她是誰呀?

  ——你說呀你說呀?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你敢說你不認識她?那她為什麽叫得出你的名字?而且還是小名。

  ——你倒是說話呀!

  ……

  大魚在耳邊“哇啦”、“哇啦”嚷嚷的聲音,忽然在張皓天耳道裏變弱變小,他已經不在乎大魚到底在說什麽了,他丟下大魚走到路燈下,脆生生地叫了一聲“媽”。

  秋天少女圖

  接到張皓天電話的時候,藍小月正在歌廳裏與一個客人T情,客人說他姓房,是做地產生意的。藍小月就很自然地管他叫房總。房道明是上次來這兒唱歌時認識藍小月的,悶的時候有時會到這兒來解悶。

  張皓天在電話裏說,他遇到了很糟糕的事,他母親突然從老家來了,他問藍小月能不能幫他臨時借一間房子,先把他母親安頓下來。藍小月說房子倒是可以找到,就是條件可能不會太好。張皓天說,條件好不好無所謂,因為我媽是死活不願住旅館的。

  “你遇到什麽事了,看上去好像挺著急的。”房道明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問藍小月。藍小月說:“我一個朋友的母親從外地來,我得把房子借給他,今天晚上我就沒地方住了。”

  “那不正好嘛。我帶你上別墅怎麽樣?”

  藍小月想了一會兒,就給張皓天回了一個電話,讓他馬上到歌廳來拿她小屋的鑰匙,又把她的住址仔仔細細寫在一張紙上,還怕張皓天找不到,又用黑色墨水筆畫了一張小地圖。

  “對他夠關心的呀,”房總說,“是誰呀,另一個相好的吧?”

  “討厭!”藍小月用嬌嗔的口氣說道,“我的事你別管,我待會兒到門口去迎迎他,把鑰匙交給他,然後我就跟你走。”

  “那你快點啊,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房道明自斟自飲喝著啤酒。

  藍小月坐在歌廳門口的一把硬木椅上等張皓天。她背後是一麵碩大的、裝修成粗顆粒的磚牆,磚是青磚,襯托著她新近漂染的棕紅色的長發,她坐在那裏,雙手交叉放在腿上,簡直就像大師筆下的一幅“秋天少女圖”,有一種張揚和安靜對立起來的美。

  她坐在那裏想,張皓天這回是夠意思的,遇到困難首先想到的是她,“他是夠意思的”,她反複想著“夠意思”這句話,心裏覺得暖暖的。眼看著門外的落葉一片又一片地飄落下來,她的心也跟著一起變得搖搖晃晃的,恍惚間覺得,今夜要把她帶走的男人,不是那個房總,而是張皓天。

  藍小月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的時候,張皓天就來了。他在出租車裏,讓司機按了按喇叭,藍小月猛地抬起頭來,就看見那輛鮮黃色的出租車,它停在一片光亮之處,四周都是暗的,隻有它停的地方像一片放大的楓葉,那麽鮮,那麽亮。

  藍小月飛快地朝著那片光亮跑去。

  上了房總的車之後,藍小月仍處在那種恍惚的情緒裏,她覺得自己一直在那片光亮裏飛,張皓天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而她卻總也夠不到他。其實,張皓天隻跟藍小月見一小會兒,他拿了鑰匙就走了,他要去安排他媽媽的住處,來不及跟藍小月多說什麽,隻說了一句“那就多謝了”。

  他的聲音可真好聽,“那就多謝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他說得多麽意味深長,就像台詞一樣,渾厚、深沉、仿佛話中有話。

  “在想什麽呢?”

  “沒想什麽。”

  “想剛才那個人?”

  “沒有。”

  “還說沒有呢,你臉都紅了。”

  “車裏那麽黑,你怎麽看得見我的臉?”

  房道明伸過一隻手來,在藍小月臉上掐了一下。“喜歡聽誰的歌?我放給你聽?”

  “劉若英的,你這兒有嗎?”

  “車上還真有她的唱片。你怎麽喜歡聽她的歌呀?”

  “反正就是喜歡。”

  車上響起劉若英的《一輩子的孤單》,“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一輩子都這麽孤單……喜歡的人不出現,出現的人不喜歡,有的愛猶豫不決,還在想他就離開……”

  藍小月跟著CD上的聲音一起唱,她唱得很好,幾乎跟CD上歌手聲音沒什麽區別,她們合二為一,就像天生就是一個人一樣。房道明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問道:“怎麽,你對這張唱片很熟呀?”

  “在歌廳老唱她的歌。不知道為什麽,大概孤單的人比快樂的人多吧。”

  房道明的別墅很快就到了,裏麵是深色家具,布置得古董味道十足。房間裏有落葉的味道。藍小月跟他走進臥室,她問房道明可不可以進去衝個淋浴。房道明一臉無所謂地說:“你隨便。”

  藍小月在淋浴間洗澡的時候,聽到房道明在給一個女人打電話,“寶貝,你好嗎?”後麵的聲音就聽不到了。小月在浴室裏呆了過長的時候,用去了大半瓶浴液,她太喜歡那種令人心裏發酥的香味了。出來的時候,她看到床罩已掀起一角,在那一角上,呈扇形已放好幾張粉紅色的鈔票。

  藍小月想象著今晚的約會對象是張皓天,她一直閉著眼,躺在床上等他來。房道明好像仍在打電話,聲音很輕,很溫柔的。藍小月就想,電話線另一端究竟是怎樣一個女人呢?他拿著電話走進來了,他一邊跟電話線那端的人說話,一邊動手開始摸她。從胸口摸起,把左右兩個乳房來來回回摸了一遍,又把她身體翻過來摸她的背。藍小月有一個柔若無骨的後背,當男人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掠過她的後背,她再次想起張皓天,傷心得差點掉下淚來。

  多餘的人

  張皓天的母親在兒子給她臨時安排的房間裏住下來,她催促兒子快點離開,別惹女朋友不高興。雖然她剛到北京短短幾小時,但她差不多也已看明白,兒子的女朋友並不歡迎她,甚至連家門都沒讓她進,就把她帶這兒來了。

  “媽,這是我一個朋友的房子,你就安心在這兒住吧,明天一早我給你送吃的來。”張皓天把藍小月房間的鑰匙交給媽媽,就急著要走。媽媽把他拉住,說有幾句話要問他。

  “皓天,媽問你,她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她就是覺得有點突然,沒精神準備。媽,不是我說你,你怎麽說來就來了,事先也不通知我們一聲,我們也好準備準備。”

  “我是你媽,又不是外人,準備什麽呀?我就是怕麻煩你,才不敢事先告訴你我要來的。媽跟你這麽久沒見麵了,你就留下來,好好陪媽說會兒話,不行嗎?”

  張皓天說:“今天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了。媽你既然來了,就多住幾天,這兒挺方便的,什麽都有,我有時間陪你在北京轉一轉,長城、故宮、頤和園玩一玩,今天你先早點休息吧。”

  張皓天臨出門,看見母親放在椅子腿邊上的那隻黑色公文包,就用腳踢踢那個包,問:

  “這是什麽呀?”

  “這你別管,你走吧。趕緊走,回去晚了人家該不高興了。”

  聽到門“砰”地一聲響,母親一顆心才放下來。平靜之後她就有些後悔到北京來了,她責怪自己不該貿然決定來北京,還帶了那麽多錢來,這不是給兒子添麻煩嗎?

  她打了一盆洗腳水,坐在門旁“嘩啦”、“嘩啦”洗腳,她越想越後悔,她想自己真不該來呀。倒掉洗腳水,她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窗簾稍微拉開一點,就可以看到外麵是一個熱鬧的世界,她盯著窗外閃爍不定的霓虹燈出神兒。到現在她也沒搞清兒子到底是幹什麽的。

  “你究竟還有多少事騙我?”

  “說什麽你母親癱瘓在床,可是她現在呢,突然就好手好腳的出現在我麵前,你不是騙子你是什麽?”

  “你說話呀?你怎麽解釋你媽到底癱還是沒癱?有病還是沒病?”

  “張皓天,我看是你有病吧?”

  “……”

  張皓天推開大魚家門的時候,一隻高跟鞋“嗵”地一聲飛過來,隨後,劈頭蓋腦的謾罵聲如小飛鑣一般,向著他的腦殼“嗖嗖”飛過來。

  張皓天臉上露出奇怪的笑來,他想起他剛和大魚好那陣子,他隔三差五就往老家匯一筆錢,那時他總是很緊張,夜裏做夢,總是夢見事情敗露,大魚發怒了,指著鼻子衝他吼:“你把我這兒當銀行了?你這個騙子混蛋流氓!”現在事情真的發生了,他倒不緊張了,他想不管怎麽說他反正掙到了一筆錢,大不了就分手好了,在生存危機麵前,感情這種奢侈的東西算個屁!

  “你還笑?有臉笑!”

  大魚把另一隻高跟鞋也隨手丟了過來。這一回,沒有發出“嗵”地一聲響,而是被張皓天眼疾手快抓在手裏。他那個抓東西的動作有種動人心魄的美,可惜不是在演戲,沒有觀眾看到他這個動作,否則女觀眾又要說他帥了。

  “是的,我騙了你,因為我窮我沒錢我卑賤,所以我騙了你。是的,我媽沒癱也沒瘸,她的確到現在還是好好的,可是你能理解一個做兒子的心嗎?我媽從小把我養大,她一個人吃了多少苦啊。我和父親麵都沒見過——也許,那個我管他叫父親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就是我媽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嬰兒時,她縫出牛奶錢;孩童時,她縫出糖果錢;上學了,她又縫出學費來。我欠她的,今生今世我都還不起。”

  “那我呢?你就不覺得欠我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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