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有陰暗心理，最近這一兩年來看著中國第一棍方舟子左砍右殺， 把對手一個個打下馬去非常歡樂。這種很爽的感覺和我愛看的一個美國連續劇 [Dexter] 是同樣的道理。

[Dexter] 中文翻成嗜血判官，是講一個叫 Dexter 的天生的係列殺手的故事，此君三歲時目睹生母被大卸八塊並在一片血泊中哭了幾天幾夜才被救出，因為這種血腥的經曆，殺人成為其不可遏止的生物欲望，他當警察的養父從他很小就發現了其異常，於是刻意培養他，給他製定了一套 CODE 包括隻殺該死的人，自己不被逮著等等。

殺人當然是不對的。 早先無法無天的時候，大家都是有仇報仇橫馬立刀快意江湖。如果沒有法律製裁，可以殺該殺的人，我猜很多人都會 take law t o their own hands 自己了斷， 等不及慢慢地走法律程序， 尤其是很多時候沒有法或是有法不執的時候。

方舟子之應運而生

方舟子在網絡江湖乃至神州大地應運而生其實就是因為現今社會假貨騙子遍地，從吃的到用的什麽都有假，連李開複一類的精英都要吹牛浮誇，而政府也沒有個合理的製度懲罰這些假貨。 於是不少人都為方舟子打假鼓噪叫好，就如同我們在電視劇裏看到 Dexter 殺掉一個罪大惡極的漏網的殺人犯時那種快感。

對方舟子來說從早年的學術打假，揭批法 - 輪 - 功到反中醫中藥支持轉基因，以至最近橫越科技學術界砍翻諸多名人，他打假基本六親不認，碰上誰誰倒黴。各類名人 / 有錢人 / 公知早先都很居高臨下地俯視方舟子，況且微博上大家都嘴賤，在評論他打假事件事都不免嘲諷幾句，豈不知方是有仇必報的人，你不去惹他尚可能躺著中槍，自己站起來迎風往槍口上撞隻能說你找死，比如剛中槍的李開複，比如他最近一直苦戰的老羅英語羅永浩，直到眼前的韓寒。

方舟子並不是國家民族為重的大俠

罵方舟子最多的話是質問他為什麽不打官僚打政府，方舟子也不時申辯他其實也打了不少大小官僚隻是不被大家注意，媒體烘炒，當然他也大力搞科普批判與科學相悖的人和事，但真相是方打那些人不覺得有趣，那些中層官僚鮮有知名度，如果不是作假的事跡有趣，都不會有多少人注意。不比打他討厭的人公眾人物，或是辱罵輕慢他和他家人的名人，一旦打翻在地不僅出了口惡氣還成就感非凡。他一直是個又臭又硬又尖的無業遊民，內心強大，我行我素，本質上是楊過一類的人物，你要讓他上升到郭靖一般的民族大義為重，忠孝為先的大俠境界實在是勉為其難。他要真表現成那樣反而成了網上比比皆是的裝 B 一族。

方舟子估計是網上樹敵最多的人：早年辦新語絲因為作風彪悍就得罪了不少海外網民，當年文學城有很長時間“方舟子”都是禁字，就是因為為了他老打架，後來他回國了才好些；知識界裏不少有頭臉的被他罵過，連原來母校科大因為他揭了現候校長的底子不待見他；輪子們恨他入骨；民粹派因為他狠打中醫恨不得掐死他；各路名人大佬有錢人文化人公知自由民主派裏也不少對他敢恨不敢惹的。他批評王菲封建迷信裝神弄鬼得罪了廣大菲粉，打假唐駿 / 李開複 / 樂嘉這些名人就得罪成千上萬的人。要知道這些人不僅身後攜帶大股粉絲，且自己都是成幫結派的勢力集團， 雖然不至於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地步，但彼此都有利益金錢牽連，所以方每打了其中一個，其他人就算不想惹禍上身也得免為其難的出來表示態度。得罪了方的危險是被他記仇什麽時候拿出來打一下，但方舟子每打一個打的就是一夥人，一個集團，還有他們成捆成捆的粉絲。方舟子棍子掃過之處，恨他的人如雨後春筍般地長起來。

但方舟子仍然有優勢。 俗話說穿鞋的怕光腳的，方舟子的優勢就在於他除了怕有人買凶拿錘子掄他，別的沒有什麽怕失去的。他在網上打架沒有金錢利益，他不為什麽商品代言，也沒有什麽公司在後麵撐腰， 他打假就為自己看誰不順眼，誰得罪他，加上誰宣揚和他信奉的科學違背的東西。他的對手則都有所失，且失去的是實在的金錢利益名聲。唐駿李開複四處立牌坊無法是為了撈取更多的金錢利益同時自我感覺良好，他們被打的損失都是可以用貨幣單位衡量的。韓寒更是，他的名聲就是金錢， 沒有了名聲就不會有人找他做廣告代言， 不比唐李之流還有自己的生意可做，名聲受損等於是斷了他的財路。

韓寒網上鬥爭經驗很不足

在他被打的幾位名人裏，樂嘉李開複明顯的比唐駿韓寒聰明不少， 或四兩撥千斤或一看不好就服軟，基本還能全身而退，不耽誤繼續賺錢。唐駿是被動地挨打，加上是名人裏第一個沒什麽經驗，結果現在聲名俱損，聽說在香港自己的公司裏扮皇帝過幹癮，讓手下每天早上門前恭立迎接。最傻的還是韓寒， 本來麥田服軟，韓家父子盡可高姿態收兵，這樣名聲利益大獲全勝，。我一直說韓寒沒準是上了羅永浩的套，那時方舟子正和老羅苦鬥，猛挖老羅公司偷稅漏稅的底子，老羅已經有點支撐不住了，韓寒和老羅一通電話後立刻鬥誌昂揚的挑戰方舟子，罵在外圍說俏皮話的方舟子熬夜禿頭， 把方舟子拉進角鬥圈內。 老羅大概十分慶幸方舟子終於讓他喘口氣，自方韓開掐以後就一直蹲一旮旯奸笑呢。

韓寒對麥田質疑的反應過激，又懸賞又罵人的本來就顯得心虛，和方舟子一交手發現方是硬碴卻又立刻掛免戰牌休戰，這幾天看到網上的質疑愈演愈烈，連忙打悲情牌，先是坐地上和三重門手稿微笑拍照，然後把老爹推出來寫了篇很誠懇謙卑的長文， 一反最初的囂張跋扈。但這前倨後恭的策略似乎奏效，韓爹的長文打動了不少名流，連姚晨什麽的都開始發聲同情，於是方韓之戰的局勢開始有轉機， 但大勢仍然是方不斷的攻，韓寒不停的辯解防守。結果韓寒軟了一下發現還是無法讓方閉嘴於是又變硬了，強勢高調起訴方舟子。

其實這次方舟子打韓寒的假並不容易，軟性打假與和以往的硬性打假全然不同。韓寒的文章是否有人代筆很難證明，對比文字，語言風格也仍然隻是猜測，所有的證據都是軟性的。除非有什麽人拿出自己寫的韓寒抄的硬性證據， 不會有什麽實質定論。但韓寒這次就算沒輸也算殘了一半，他出道以來就是賣酷，這次先是凶狠地出手下三路，到心虛後退，再悲情表白，沒有一招顯得酷， 再加上韓粉們對方舟子隻會罵大街，對韓教主隻會“沙發，頂”，連本來還有些欣賞韓寒的我輩都為他羞愧。他的酷本來是賣錢的根本，這下如此的不酷讓人情以何堪啊啊啊啊。。

圍脖名人們紛紛出來站隊，方的仇人自不用說，女性年輕弱粉基本看誰誰帥跟誰，以前一直立挺韓的報係出版界基本站韓方，名博姚大嘴也攜眾粉效忠韓衰哥。 方軍裏多是不甚有名的技術類高知，加上木子美染香幾位智慧女文青。

方舟子往下何去何從

盡管樹敵越來越多，方舟子因為一連串的勝利沉浸在的美妙感覺之中，這種 HIGH 的感覺會使得他象係列殺手不殺人就難過一樣的繼續打下去。 這樣會慢慢陷入一種危險的境地。

電視劇裏的 DEXTER 殺人無數而一直安然無恙是靠著一套他如宗教般信奉的 CODE ， 所以他被稱為“美國最受喜愛的係列殺手” (American’s most favorite serial killer) 。當然這是故事，但其方法有一定道： Dexter 隻殺該死之人，並經過反複核實才真正動手。

方舟子一路打下來且越打越凶越大，社會名流，大款，企業家什麽的開始越來越不安。 因為不知道他下一個打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 不比 DEXTER ，方舟子打人並沒有一個統一的 CODE ，得罪了他的，他看不上眼的，有人揭發的，他都可能打。他的這種完全不可預測性在他潛在的敵人眼裏變得格外可怕和危險， 這些人既不願意屈尊討好他，但又怕被他打，這種感覺肯定很不爽。

在中國，因為造假成風假貨遍地，連美國藤校教育出來的李開複都敢吹，認真挖起來不少名人都有潮底子， 經商的大款們 保不準有偷稅漏稅行為，名人也可能有假學曆假文憑， 真正幹淨的少之又少。 於是方舟子手一舉起來，很多人都緊張哆嗦。這些人和方舟子不同，他們是一個個的團夥，一個個的利益集團，和紅樓夢裏的四大家族一樣互相牽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方舟子的網上人格固然真實，但有明顯的缺點，他背後並沒有一個穩定的後盾， 比如很多這次支持他人隻是因為更加討厭韓寒的所作所為，下次他打另一個人時則很可能站到他的對立麵。當反對他的人越來越恐懼並聯合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會聚集財力人力，買通新聞喉舌一並滅了方舟子， 韓寒的起訴正是代表了這股背後的力量。

網上大多數如我一般的草民，不管是否個人喜歡方舟子，但無疑是一直支持他的打假事業的。而方舟子如果希望獲得大多數網民一貫持久的支持，他必須和係列殺手 DEXTER 一樣有個貫徹始終的 CODE ， 不應該僅以個人好惡和私怨隨機的選擇打假對象，這樣他的打假事業才真有意義， 而他個人也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至於韓寒與方的這場官司，如果韓寒向政府表了忠心，他肯定會贏（似乎今天新華社獨家采訪他已經預示了這一點）但他贏了官司會永遠失去了作為一個獨立青年喉舌的位置，比韓三篇還更加真切的證明了自己的確被政府和諧招安。 我並不認為方打他是右派陰謀，但韓寒此舉無疑是揮劍自宮一般的招數，此戰之後的韓寒非但不酷，且基本廢了

（這篇除了最後三節前麵都是一星期前寫的，所以很多分析或者已經發生，或者已經過時了，不過還是貼出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