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到奶茶妹的計劃我就有說不出的驚訝。那時候距離她跟我說她想當電影導演或畫家也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

這又得從頭說起了。

我和木頭都是全職的打工人，特別感恩我媽媽來幫我帶孩子帶了六個月，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找到可以信賴的保姆，也感恩保姆，她是奶茶妹和兔崽子小時候的day mother，把他們照顧得非常好，讓我安心的上班。

有那麽十幾年，我上班時，時間是老板的，下班後，時間也不是我的。這事大家都知道，女人一旦當了媽媽，就別想還有其他的身分。有那麽幾年幾乎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好不容易熬到了奶茶妹和兔崽子4、5歲的時候，可以聽得懂人話了。我在美術館的兒童班替他們報了名，開始了我往後幾年和木頭在美術館每周一次的約會。每個周六早上我們開開心心自由自在地在美術館逛兩個小時，更常發生是什麽也不做，就隻端著一杯咖啡坐在中庭等他們下課。

美術館是我們的另類托嬰中心，他們在兒童班做了什麽事，一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們有兩個小時的自由時間。這樣的安排卻也造就了奶茶妹繪畫以及其他創作的啟蒙。

往前快轉到她高中畢業那一年。學校替她們做了興趣測驗，希望對她們即將到來的大學專業選擇有點幫助。奶茶妹開心的跟我報告她最適合當電影導演或是畫家。所以她決定自己導演製作一隻短片當畢業作品，題材是關於美國嚴重的食物浪費。學校還留著她的影片當教材。

奶茶妹大一的時候，學校給了他們相當程度的選課自由。她自然都選了自己喜歡的課程，好像都是一些和腦神經有關的基礎課程。

10月的長周末，她上了大學後第一次回家，我們一家子去飲茶，在等點心推車的空檔，奶茶妹宣布她要當醫生，我一口茶噴的滿桌都是。等我把下巴從桌上撿起來，問她，為什麽？

她說：「現在選修的科目，同學們不是想做研究就是要當醫生。我從高二起每年暑假都待在實驗室裏，非常確定我不想做研究，所以當醫生是另一個選擇」。

呃，好吧，我跟奶茶妹說：「反正你才18歲，大學還四年呢，到時候再說」。小孩嘛，心性不定，三個月前才說的要當藝術家呢。說不定過了年又有新的主意。這話題放下了，以後也沒提過。

奶茶妹隻是沒說，卻是一步一步朝著她的目標走。她大二開始當生物助教，大學最後一學期碰上新冠，所有課程移到網路，老教授不怎麽會上網，全權授予奶茶妹代課。奶茶妹要帶不同的班級，幹脆做了一隻短片。

新冠發生了，我的憂慮更大。我是俗人，試圖從投資報酬率的角度說服她，「當醫生，前期投資太大，真當上了醫生，日子又太辛苦。妳真不考慮作點別的？」

奶茶妹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她從三歲起就沒讓我挑過她穿的衣服，所以我這也是明知不可而為之。當媽的，誰不想自己的孩子能舒舒服服過日子就行。當醫生真的太辛苦了。

奶茶妹大學畢業即進入TFA，Teach For America，第一年就成了學生最喜歡的生物老師，第二年她開始申請醫學院。

今天是白袍禮，我和木頭坐在觀眾席替她鼓掌，為她歡呼。除此之外，我們真的沒有能力再為她做什麽了，至多，累的時候還有個肩膀讓她靠一靠。

在台上的她，笑的真燦爛。

她真的很開心。

(2022/09/16 白袍禮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