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日清晨,我正對鏡匆匆打著領帶,夢煙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周末我們去看ZHI-BEI,好嗎?” “什麽?” “ZHI-BEI!” “自卑? 什麽自卑!”我匆匆吻了她一下,急急往車庫而去。 2 我的客戶那日一如既往地將我拖至很晚,我累得幾乎是視線模糊地將車泊好,開了家門。 客廳空無一人。 上樓至主臥室,床是空的。浴室門大開,鏡子上三個血紅的字:我走了!如幹涸的血跡。 那一瞬間我的反應:開什麽玩笑! 3 不是玩笑。夢煙真的走了,為了什麽“自卑”! 接下來的幾日我渾渾噩噩,無心工作。弄丟了幾個重要客戶後,老板隻有不客氣地請我走人。 身邊的朋友於是勸我,“出去散散心吧!” 他們異口同聲。 我自以為自己是被放逐了。於是選擇了一片用於放逐罪犯的大陸---澳洲。 一星期後,我沐浴於澳洲燦爛的陽光下! 2 接受夠了沿海濕潤海風地撫慰,我開始深入內地。一番旅行,我到達中部一處叫凡特的小鎮。 澳洲雖然地廣人稀,卻鮮有荒蕪之地。凡特不知何故是一例外,好在自然風景優美。 我於是決定停留幾日,在此荒原之地,徹底放逐一下自己的心靈! 3 我借居於一所當地人閑置的農舍內,離最近的主人屋有一英裏。 主人擔心我人生地不熟,建議與他同住。我婉言謝絕。 既然是被放逐,那就讓我徹底放逐吧! 4 是夜,安靜的農舍內,我獨自躺於床上。 月光穿過窗簾與窗簾間的夾縫,落於枕邊,留下慘白的影子。正如我此刻同樣消沉的心。 我躺著,無所思,無所不思。漫無邊際的思緒最後不受控製地回到夢煙與我身上。 自卑?什麽自卑!我問自己。感覺眼眶的潮濕,難以置信地以指尖抹了一下,竟是一滴淚!隻片刻的停留,便倏的沒了。 我這是怎麽了?這些年來,我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地茫然了。 正當我情緒黯然之際,窗外傳來細細的沙沙聲,這樣的靜夜聽來格外清晰。 我忙收斂情緒,凝神細聽了片刻。沙沙聲隻持續了一會,便消失了。 大約是動物。澳洲的野外,有許多動物,不怕人的。 我於是翻了個身,思緒起伏中睡去了。 5 第二日清晨醒來,陽光明媚。我決心出去活動一下,晨跑。 我不知道那個清晨我為何會選擇晨跑?不晨跑也許就不會發現老屋,就不會有那隨之而來的許多故事! 可我出去晨跑了,或許是因為心血來潮,於是我理所當然發現了那棟老屋。 6 老屋距農舍幾百英尺。因了一片樹林的遮蔽,平日不為人注意。想來農舍主人是應該知道的。 老屋主樓是一棟年久失修的維多利亞式建築,底層延伸著約十幾間屋子。 這是一個不小的建築群,依稀可辯當年的輝煌。因了樹木茂盛,屋子竟落不著一絲陽光。 外牆水跡斑駁中,有著密密的綠苔,一院子荒草,說不出的淒涼。 想著此刻自己的心境,跑過老屋時我很有些感慨,卻又莫明想起無數小說中描繪的古老莊園。然後突然的,近門的一扇窗意外地開了,露出一個年輕女子的臉。 我當時便怔住了,未料到這樣的屋子居然還有人居住! 那是一個美麗之極的女子!湛藍色的眼睛,似澳洲最迷人的洋! 她就那樣隨意立於窗前,烏發為風吹起,仿佛披一身黑紗。隻瞬間,我便為她所迷惑。 “你好!”我於是說:“我叫史蒂文。就住在前麵的農舍內!” “你好!” 她淡淡地答。 她的淡然讓我有些不自在。那似乎是一種傲慢,更是一種拒絕。 澳洲對亞裔的歧視是很嚴重的。我開始懷疑那是否是歧視。 然我很快為自己找到了借口,我以為那是年輕女子的矜持。她是那樣美麗出眾的一個女子。我有些躊躇了,不知還能說些什麽。 “這裏真美!”我於是無話找話,“我打算住兩日,多欣賞幾日美麗的風景。” “你可能因此丟了性命!” 她淡淡道。 我愣住。這話入我耳,不友好到極至。我決心結束這次交談,那怕她是再美麗的女子,我的尊嚴永遠是第一位的! “很高興見著你,夫人!願你有愉快的一日!”我說完打算轉身離去。 “今晚若沒安排,歡迎來坐。” 女子忽然淡淡吐出這麽一句。 我再次愣住了,她對我微微一笑。隻那樣一點笑意,一院子荒草都於瞬間化為玫瑰! 我實在該拒絕的。夢煙剛離我而去,這是一個陌生國家的陌生郊外,一個陌生女子的邀請。。。實在太多拒絕的理由,可我鬼使神差點了點頭:“好的,就今晚!” 我想我此刻需要一個夢煙之外異性的安撫。也許潛意識裏我更渴望著一些意外,一些放縱! 7 老屋,絕色女子,夜晚的幽會。一整天我都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這麽些年,我仿佛第一次有了些盼頭似的。腦子裏翻來覆去是那深不可測的蘭眼睛。 我竟然開始一遍遍於記憶深處搜尋一雙同樣的眼睛,卻不能立得。這聽來有些滑稽。怎麽可能見過她呢?這是樣一個陌生國度的陌生小鎮,她又是一個陌生女子!可我竟沒由來覺得眼熟。 我想了又想,不能夠回憶起關於她的一絲一點。我於是隻能放棄,開始了對夜晚幽會的憧憬。 我其時是燒糊塗了。隻要略微冷靜些,亦不至於如此:那麽多的電影小說,這三個詞的組合就算不是謀殺現場,也該是個鬼故事! 可我沒有多想。理由隻有一個:那是一個絕色女子!而那刻的我是那般的寂寞! 我總算想到給農舍主人打了個電話,詢問一下他美麗鄰居的情況。可惜無人接聽。我隻能作罷。 8 夜晚如期而至。 吃罷簡易的自製晚餐,我帶著白天采摘的一束野花出門了。 未近老屋,已是人聲鼎沸了。及至屋前,發現人來人往,竟然熱鬧得出乎意料。 日間看來淒涼無比的老屋,此刻夜晚的燈光下,竟然輝煌之至。 這樣的郊外實在不該這般熱鬧的。我有些疑惑了,頓住了腳步。 一個女子向我徑直走來。我的心便那樣一窒。 9 我說過那是一個當得起“絕色”二字的女子。若這樣的女子再盛裝打扮,你可想而知是如何的美麗。不知你會怎樣,反正我是呆住了。 她卻依然淡淡的:“今日是老屋的紀念日。想你是遊客,大約會感興趣風土人情,姑而邀請你!” 原來如此!我不知是失戀還是失望了。然我卻很快恢複了自若,禮貌地獻上花,不敢再看他的臉,隨她往老屋而去。 10 活動是在老屋底層的大廳內進行的。 踏進老屋的瞬間,我竟然有一絲膽怯。 我並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可那一刻,我有一種窺密的感覺,仿佛一個長久以來的秘密,將於今日為自己窺破。那一刻,我的心忍不住一顫。 與屋外的喧囂相反,屋內彌漫著一種奇怪的僻冷。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無燈,僅蠟燭。昏暗的燭光下,三三兩兩的人左一群,右一簇,簇擁著低聲交談。有人角落獨自沉默。 年代久遠的牆壁上,不知何物,印著光影,泛著星星點點的光,如暗夜中的星星。 這樣一個夜晚,這樣一座老屋內見到這樣一番的情景,不能不說詭異! 我開始有些後悔自己接受了海倫的邀請。我是來散心的,並不想發生點意外。可已經來了,還能怎樣呢?我打定主意,略坐坐便走。 海倫將我帶至有蠟燭的餐桌邊,關照我隨意,便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是的,那美麗女子叫海倫。 這實在是一個再恰當不過的名字。不知當年引起特洛伊戰爭的海倫是否便是如此美貌。或者更甚? 11 我並不沾酒的,桌上取了杯果汁,和著小點心,我便那樣慢慢地綴著。 然後我忽然怔住了,我瞧見一個熟悉的纖細背影,一個絕不可能出現於此時此刻的身影。難道是。。。我開始呼吸困難。 深吸一口氣,略定了定神,我毫不猶豫朝那身影走去。 走近背影的一刻,背影的主人竟然同時轉過身來。 我一愣,她不是夢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