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個陌生人說說話
文章來源: 此岸_彼岸2021-07-30 10:37:07

找一個陌生人說說話

 

藍天,無雲,天氣悶熱,上海梅川路上的一個六部公交車停靠的車站,我坐在候車的條凳上等車。正逢下班時間,路上車輛繁忙,車站上擠滿了等車的人群,人們都翹首朝著車駛來的方向探望,若從遠處駛來的那部車是自己要乘坐的,立即擠到前麵,以便快速上車,下班高峰時段,坐位是肯定沒有的了,但至少可進到車廂中段稍稍空一些的位置。我要乘坐的那路車我是看著它開走的,不想加快步伐,所以沒有趕上。這路車的間隔較長,下一班車還要過十分鍾以上才會出現,於是不急不忙找個位置坐下,一手握張報紙當扇子給自己的臉部降降溫。

 

遠處走來一位婦人,七十來歲的年紀,手中握著一個每個家庭主婦都會有一個的無紡布購物袋,看上去裏麵東西不多,提著不是很重的樣子。走到我旁邊,見位置空著,一屁股坐了下來。

 

"上班的人真是辛苦,工作一天下來,還要這樣擠車"她麵朝我說。可能是因為周圍的人不是低頭看手機,就是抬頭朝公交車駛來的方向張望,沒有人有空搭腔,而我看上去不急不忙。

 

"是啊,退休真好,不趕時間,不用和他們搶,上不了車就再等一部好了"這是我的真心話。一年一次回上海,坐坐公交車,到處閑逛逛,聞聞久違的鄉土氣息,就喜歡篤悠悠地享受這種慢生活。

 

"退休也不一定會輕鬆,我剛退休時幫著帶孫子外孫,比上班還忙。現在孩子們大了,我也幫不上忙了,他們的父母身上擔子可重了"她開始訴說現今社會養個孩子多不容易,她的一個孫子還沒有上幻兒園,就先去早教,一個月得付9000人民幣,後來上了幼兒園,就開始到處去上各種班,鋼琴班,畫畫班,英語班,五花八門,一堂課費用400元,有的更高,這樣高價的投入為的是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她的外孫去年考大學,父母幫他請了各科的家教複習,考試那幾天,還專門訂了一個離考?近的賓館房間,說是讓孩子可以更好的休息。

 

她的抱怨讓我回憶起我們的小時候,那時候讀書,從未讓父母操心過,家中姐妹好幾個,父母要保證我們的生活所需已經夠忙的了,再要為我們讀書操心,他們根本顧不上。他們能做的就是開學時把學費交到我們手上,學期結束,我們拿回成績單,學習成績好的,父親會發給獎品。我是家裏的領獎專業戶,一本新華字典,一支金筆都會讓我興奮好幾天。

 

我還在繼續著我的回憶,老婦人卻已經轉變話題,開始數落起現在年輕一代化錢的大手大腳。她說她的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賺錢都不少,但從不懂得什麽是節約,從來不喝白開水,隻從網上訂了大瓶礦泉水送上門,平時一點點路都不肯走,一出門就要開車,卻化上幾千元買了一年健身房的健身卡,一周也隻去個一,二次。我勸老婦人說,時代在進步,現代人的生活方式當然不能和幾十年以前相比。

 

對於我用這種陳詞濫調為年輕人辯解,老婦人不以為然,卻開始懷舊起來:"我們年輕的時候,早上起來燒一壺開水,把家中的二個暖水瓶灌滿,喝水泡茶也就夠了,水燒開了喝還健康,暖胃,比喝涼水舒服多了。" 我並不讚同她的說法,喝開水喝涼水沒有對錯,各人喜好而已,我這麽想。但是和一個陌生人爭辯,犯得著嗎?我沒有吭聲。

 

"鍛煉身體也不一定非去體育館呀,我們小時候,踢蹋毽子,跳跳繩照樣玩得很瘋的"老婦人接著說。

 

老婦人的話勾起了我對小時候的回憶,在我10歲以前,不但踢過鍵子,而且喜歡做了鍵子發給幾位小夥伴大家一起玩。

 

做一個鍵子需要找二個銅板和一根鵝毛管,在鵝毛管一端頂頭豎著剪上幾刀,插入銅板中心的方孔,把剪開部分扒開放平,下麵再壓上另一個同樣大小的銅板,疊合的銅板上下二麵各鋪上一層厚布,上麵那層布的中心需開個小孔讓鵝毛管伸出並向上直挺,然後將二層布的邊緣按銅扳大小剪裁合適後沿邊縫合,這便是鍵托。

 

鍵托完成後,一幫孩子們就會穿街走巷地去找尋昂首挺胸驕傲的大公雞,然後冷不妨一把摁住公雞的翅膀,迅速地在公雞的大尾巴前麵那一部分蹭蹭地拔下一把雞毛就跑,回到家中,將雞毛插入鍵托的鵝毛管中,這樣一個毽子就算做好了。

 

會玩的孩子們可以把毽子踢出各種花樣,最常見的玩法是用右腳內側往上踢,根據毽子掉地前踢的總數比勝負,也可用左腳內側往上踢,或右內,左內交替,右內,左外交替,有玩得好的,當中還可加一道轉身跳起用右腳的腳底往上踢。更絕的是,可以將大腿抬起蹋起鍵子,再用腳背接住繼續蹋。現在想來,這還真是一項很好的全身運動呢。但是現在到哪裏去找銅板,鵝毛管和雞毛來做毽子呢?

 

圖片來自網絡

 

還沒有想出辦法如何才能重拾童趣,我要乘坐的那路車來了,我站起身準備上車,想著老婦人應該也是坐這路車,因為其它幾路車都已停靠過,她都未上,所以招呼她上車,她站起身,沒有上前,隻是朝我揮揮手,一邊說著回家了,一邊沿街往前走去。

 

我這才明白,她並不要坐車,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話,找誰呢?大家都忙,兒子女兒忙工作,還要忙他們的孩子,現在的鄰居們都是各歸各,互相都不來往,路上碰到隻是打個招呼,你想要說說話聊聊天那隻是你的一相情願,人家可沒有這個時間。和熟悉的朋友打電話吧,沒有幾次能接通的,既使接通了電話,剛說上幾句,對方就會來一句:對不起,正好還有事,我得走了。

 

老婦人經過車站,看我閑著,試探下來看我並未嫌煩,於是有了上麵的一番閑聊,心裏憋了很多的話要找人傾訴,對方是個陌生人又如何?牢騷發完了,彼此一轉身,誰也不認識誰,不用擔心什麽。

 

在這個大千世界裏要想找個人說說話,難嗎?對不少人來說,很難,難到可遇而不可求,就象上麵故事中的這位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