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早上，接到我姐從上海打來電話，說母親入住的青浦護理院醫生緊急通知，老人家因心肺功能惡化，再次進入彌留之際，隨時都會離開，醫院特許家屬去兩人探望告別（因疫情關係，護理院仍然處於封閉狀態，禁止所有家屬入內）。

      情急之下，我們四個子女緊急協商下來，還是由大哥和我姐代表我們前去。他們各自打車火速趕到青浦（現在上海公共交通已基本恢複），老媽已陷入昏迷狀態，醫院集中了資深醫生和護士做了搶救，在與我們當場商量搶救方案時，我們明確拒絕了切開氣管和電擊心髒的模式，因為醫生告知我們，作為94歲高齡的老人，采用這些措施未必能奏效，反而會增加老人的痛苦（例如電擊會引起肋骨斷裂）。

     於是醫生讓我大哥代表家屬簽了字，采取相對保守的搶救方案，我們都祈禱母親能像前幾次那樣出現奇跡，化險為夷。

     大哥和姐在母親床邊一直陪伴了十幾個小時，我和妹妹通過手機視頻時刻關注著母親床邊的監護儀。

      直到第二天早晨，眼看著老人家的呼吸從90跌到了6，

     令人悲痛的是，奇跡最終沒有發生，她的呼吸跌到了0，94歲高齡的母親在子女的痛哭聲中，終於走完了她的坎坷人生之路！

     昨天又是父親節，我92歲的老父親是去年父親節後一天突然去世的（忽聞噩耗從天降，淚飛頓作傾盆雨），而母親是在今年父親節前一天離開了我們，冥冥之中，仿佛是天意，她是要趕在父親節那天與我父親在天堂相會嗎？難道她是要與父親一起入土為安嗎？（因上海封城，原定清明節為父親落葬的計劃也早已擱置）。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行筆至此，我的眼睛早已被淚水模糊，兒子不孝，沒能陪伴父母走完最後的人生之路，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痛！嗚呼哀哉！

      盡管我一直對今年是否能順利回國不抱希望，但在春節前還是做了五一節回滬的計劃，也落實改簽了達美的航班（我和太太2020年9月返滬機票的有效期是到今年底），可後來上海因疫情越來越嚴重而實施封城，同時網上又傳來消息，加州那位博士冒險回國三個月，結果被連續隔離，連家人都沒見著就打道回美了，我太太和女兒都強烈反對我冒險回滬，我的兄弟姐妹們也極力勸我取消行程，免得受牽累，我母親在清醒時每次視頻都會大聲對我說：“千萬別回來！”。無奈之下，我不得不再次cancel了機票，誰又曾想到，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老媽熬到了上海解封，卻沒有熬到遠在美國的兒子歸來。。。

      這兩天我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日夜都在思念著母親的恩情。

      我母親屬蛇，按中國習俗，虛歲94，她在解放前夕隨我父親從寧波來到上海，一輩子含辛茹苦地把我們四個兄弟姐妹養育成人，前後曆經了三年自然災害和十年浩劫，但她依然把家裏安排的井然有序。她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這輩子最自豪的是兩個兒子兩個囡！”，中國傳統女性之美德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記得我在兩歲時，得了一場大病，母親抱著我走遍了上海許多醫院，醫生都表示無藥可救，放棄吧，可她依然抱著我四處求醫，有一天她抱著我在等公共汽車，一位熱心人問，這孩子怎麽了，當他得知病情後，指點我母親說，西醫不能解決的話，介紹你去一位老中醫那看看試試，結果我在老中醫的調理下，才被灌了幾貼藥，就藥到病除了，而且還應了一句老話，“小時候生大病能死裏逃生，長大後就沒病沒災”，結果我活了大半輩子，一直是健健康康的。正所謂：養子方知父母恩，母親的養育之恩，兒子是終身難以回報的。

     我去年曾經寫過篇博文《人會越老越糊塗嗎？》，裏麵介紹了母親在85歲後出現了電影《The Father》裏的症狀，我陪她四處就醫後，最後選擇了位於青浦的這個非常棒的護理院，在醫護人員的精心照顧下，她在那裏度過了最後9年安詳時光，尤其是我父親也去那生活後，那裏又成了他們新的家！每逢佳節，他們在兒孫陪伴下，房間裏總能傳出朗朗笑聲。。。

      如今母親大人以九旬高齡駕鶴西去，兒子除了痛心未能當麵送她一程外，也為她和父親獲得高壽而欣慰！願他們能在天堂繼續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現在我又想起了上學期英語課讀過的《Helen Keller---From Darkness to Light》，書裏海倫凱勒說過的那句富有哲理的名言，“Death is no more than passing from one room into another “，“死亡不過是從一個房間進入另一個房間”, 我期待著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從一個房間進入另外一個房間，與父母在天堂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