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之前，每周四的上午是老馬和我的外出時間：先進商場采購日常用品，然後去吃中餐自助。疫情結束後，離家最近的那家中餐館再沒開門，離家遠的那家，價格幾乎翻了個。於是周四上午的外出，我倆改成先吃八點半以前的特價早餐，然後去商場進行日常采購。

昨天是周四，我們去了Michaels附近一家早餐店。不是第一次上它家，所以我已經熟悉服務員的笑臉----我很幸運，每當我看著對方的眼睛，我所有結結巴巴的請求，都能得到溫和的聲音和耐心的答複。

“小時候我父母沒給過我什麽禮儀教育。記得上學第一天……”吞下一口咖啡後，老馬開始低聲咕嚨。老馬是鄉巴佬，十年前我就有了證據：某個晚上，我們開車外出，當我形容滿城燈光象撒落一地的珠寶時，老馬沒接話，很明顯，他沒見珠寶，更沒見過珠寶扔一地的場麵和氣勢，自然無話可接。

“我想拉屎！”老馬舉起右手，六歲的他，黃發、圓臉，頂著一個大腦袋。

“請用語文明。”老師聲音溫和地說。

“Madame，我想拉屎！”老馬使勁轉了一下眼睛。

“請用語文明！”老師提高了聲音。

“Madame，我想拉屎…… S.V.P？“老馬又使勁轉了一下眼睛。

老師歎歎氣，揮了揮手，老馬一溜小跑出了教室。

“告訴你，拉屎的文明說法是去衛生間。”重回座位後，同排的女同學咬了咬老馬的耳朵，她是老馬最小的姐姐。

“Madame，我想去衛生間，S.V.P！”老馬趕緊舉起右手。

“去吧。”老師滿意地衝老馬點點頭，“咦，你為什麽不去呢？”

“我不想拉屎，我想用語文明。”老馬驕傲地昂起大腦袋。

很幸運，Michaels 張貼在門上的營業時間是九點開門，但昨天八點半就營業了。同樣幸運的是，老馬很快在靠牆的貨架上發現了想要的羽毛，五支為一束，老馬拿起兩束，走向收銀台。

“我買這束。”老馬往櫃台放下一束羽毛，然後將另一束羽毛遞向收銀員：“我發現上麵的價格標簽掉了，也許您可以處理一下。”

“哦......我給您這束。”收銀員指著老馬手上沒有價格標簽的羽毛說。

老馬楞住了。“哦……我明白了！”老馬指著櫃台上的羽毛說，“我想買這一束，因為我喜歡其中一根的顏色……您確定要送我一個聖誕禮物嗎？因為'給’這個詞，是免費的意思。”

收銀員紅著臉接過那束沒有標簽的羽毛，她有濃重的西班牙口音。但很明顯，讓老馬愣住的不是她的口音，而是處理問題的方式。

“祝您愉快！請處理一下標簽的問題。”錢包放回口袋後，老馬衝收銀員咧嘴一笑，在不冒犯別人的情況下發表意見，是鄉巴佬的禮儀。

2023年年12月22日。為了更貼近羅賓漢的氣質，老馬用我的舊皮包和皮繩做了一副碗帶，還撿回一根樹枝，剝皮又磨皮，重做了一把木弓。而我則看了一天的窗外，12月的北方，蒼茫寂靜，有一些寒香，微小地承載著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