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級男人通鑒》第113章 管叫你身敗名裂
文章來源: FionaRawson2024-06-25 11:17:32

當天下午,邵艾接到閔康從珠海政府秘書室打來的電話。

“邵艾,四月底有空麽?想不想去趟新澤西?”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邵艾有些緊張,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也不想把話說死。“嗯,讓我想想……4月28號廣州有個醫療器械創新發展會,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去看看。”

“哦,是這麽回事。有個中美生醫企業合作會要在新澤西召開,咱們珠三角地區會派個企業家代表團參加,聽說還有江浙和京津兩個團。我因為有藥學背景,還是在美國拿的學曆,季市長就讓我來組織。之前跟我電話聯係的是主辦方之一Merck,他們說近期有意來中國開公司,我馬上就想到了你。”

邵艾聞言有些迷惑不解,“Merck,默沙東嗎?不是已經在中國有他們自己的研發中心和工廠了?”

“這次是開合資公司,”閔康解釋道,“他們占51%或以上的股份。希望能把一些成熟的藥品,主要是心血管方麵的,擴大到中國的基層醫療部門。”

哦,那可是個好機會。這之前邵艾並未認真考慮過與外企合辦公司的事,不過她不介意開闊思路,跟默沙東的人麵談,了解一下情況,說不定真能找到對雙方都有利的契合點。當然了,若是給剛強知道她要跟閔康乘同一架飛機去美國、住同一家酒店,肯定會不高興,那也沒辦法。她的公司就開在珠海,而閔康在珠海市府工作,不可能避得開。

“好啊,那我報名,謝謝你閔康!”邵艾爽快地說。頓了頓又道,“對了,前兩天我已經跟剛強訂婚。還沒決定具體的日期,到時候請你來參加婚禮啊。”

說後半段的時候,邵艾也免不了呼吸急促,但她覺得有必要及時告訴閔康她和剛強的進展。她不想利用閔康,不希望他是因為對她抱有幻想才屢屢幫她。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沉默不等同於無聲,更像一小團隨電波傳遞的真空,讓收到它的人也跟著短暫地窒息。

“那恭喜你們了,”他快速地說,“我爭取一兩周內確定訪問團名單和日程安排,到時大家可以集體訂機票。”

嗯,邵艾掛上電話後在心裏盤算。還有兩個月的時間,那就等臨出發前再和剛強說這事吧。否則,那家夥即便無法阻止也會一直叨叨,不停地叨叨,見麵叨叨電話裏也叨叨。

隨後又不得不歎服——剛強這小子出手夠快,夠狠!和她第一次正式約會時就提出結婚的請求,且是有備而來。大部分男人都做不到,會選擇循序漸進,至少也要先探探口風,觀望一下。話說回來,在她之前剛強也有過三個女友了,他也沒那麽猴急不是?這次雷霆行動不僅是基於對當前局勢的判斷,也是因為一早就認定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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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閔康她訂婚的事是在二月份的最後一天。那之後,邵艾便著手準備已定於3月12日召開的邵氏前沿醫藥交流會。雖說會議的主要目的在於下午散會後,大家在酒桌上將“如何應對塞洛克進軍珠三角平價藥市場”一事達成共識,白天的會還是要盡量辦得像模像樣。

邵艾打算在上午會議剛開始的時候先給個報告。她是去年冬天才接手珠海這邊的生意,當地的同行們應當知道她是誰,但沒見過麵。所以報告的內容倒在其次,主要是讓大家一上來先看看她這個人,聽她說說話,在接下來的一天內由生到熟,晚上再一起吃飯談交易就沒那麽別扭了。

到了會議那天早上,邵艾選了件花領雪紡蜜桃色襯衫來配黑色的西褲,沒全套西裝是為了讓自己更有親和力。講座的幻燈片頭幾頁有她和父親在蘇州藥廠門口的合影,2003年中山大學藥學年級畢業照,在波士頓校園與卡尼教授等人的實驗室集體照,還有身穿防護服參觀邵氏佛山藥廠的照片。這些都是為了表明——她不是一個人,她有過硬的背景和團隊,她也不是最近才涉足醫藥領域。

秀完照片,再來兩句混插打科,“今天,之所以邀請大家來開這個會呢,是希望能交流一下研發創新方麵的心得。這是場麵話。其實就是想光明正大地串個門子,可是沒人請我,我也不好冒昧上門。你們大家既然肯賞光,我真是高興啊,看來無聊的人不是我一個?”

眾笑,現切入正題,“目前我國的幾千家本地藥企中,以生產型和研發型為主,還有藥用包裝及製藥設備等工業。說起這個研發,咱們的生物技術嚴格說來連起步階段都不算,得再等個幾年。我聽到的消息,今後國家政策導向將重點聚集在ADC藥物、雙抗、基因治療等幾個領域。可以預見,會有大量資金注入……”

說到這裏,邵艾能聽到小本子刷刷記錄的聲音。同行不是冤家也是競爭者,但既然把人請來,就得上幹貨來表現一定的誠意。

“然而,如果我們借鑒西方藥學發展史就會發現,很多biotech公司最後成了資金的受害者。一個新行業在政策鼓勵和資本追捧的雙重推動下,很容易跌進盲目樂觀和虛假繁榮的坑裏。最終能不能如期完成臨床測試、獲得上市批準並為公司帶來商業利潤,這才是最難的一關。也就是說,biotech公司要有能力轉型成為綜合生產型企業,才能存活下去。”

這時台下有人舉手提問,“邵總,你對歐美長期以來實行的MAH怎麽看?如果咱們也這麽搞的話,那些biotech公司就不需要轉型嘛,光做研發就好了。”

邵艾記得父親曾對她的叮囑——回答問題之前,先花時間看看是誰問的。雖然是初次見麵,但邵艾也能認出那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是健源藥業總經理,幹這行至少二十年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不可能不清楚。之所以公開提問,大概純粹是想看她如何回答,因為大部分留過洋而不了解中國國情的年輕人都會答錯。

“我認為MAH是未來的趨勢,”邵艾說道,“想要在我國實行,至少還要十幾年。”

“為什麽呢?”台下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問到,此女說話速度跟機關槍一樣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MAH就是所謂的藥品上市許可持有人製,也就是允許將上市許可與生產許可分割獨立。在這種製度下,研發方完全不需要具備生產能力,隻要拿到上市許可,再轉賣給生產商。相比之下,咱們國家長期以來實性上市許可與生產許可捆綁,在我看來,極大地限製了新藥研發的積極性。因為周期太長了,咱們生產商也得吃飯呀!結果就是大家都去追求短平快,沒人肯花時間創新。”

她這段話說完,台下有不少人跟著附和。邵艾心道,你們自己大概都是以“生產型”為主的廠家吧,不具備藥物研發的能力,所以不清楚這裏頭的貓膩。“研產分離”跟生產仿製藥完全不是一回事兒!仿製藥,能被仿製的時候早就過了專利保護期。或者說,仿製的都是已經被大規模使用多年、證明無太大毒副作用的產品。

而一種新藥,如果是由第三方剛研製出來,就算拿到了上市許可證,給她邵艾十個膽兒,她也不敢讓自家的藥廠造來賣啊!誰知道研發過程是否嚴謹、臨床數據有沒有造假?這裏頭牽扯到一個“科研誠信與道德”的問題,而不幸的是,她的同胞們目前在這方麵做得還遠遠不夠。

比方說,藥賣出去後,一旦出現預料之外的嚴重不良反應,甚至吃出人命,由誰來負責?人家公眾會去狀告研發方嗎?還不都是由生產商來背鍋。正因如此,才必須把研發與生產捆綁在一起。而這些話呢,又不好擺到台麵上來說。

“研產分離製度的實施,需要有完備的監管製與責任製。我相信在不遠的將來,咱們國家也可以實現這種製度來鼓勵藥物創新,同時保障消費者利益。”

這麽講,算是把這個問題給敷衍了過去。邵艾同時注意到,最初問這個問題的健源藥業總經理在台下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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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會議算是成功的,晚上的“統一戰線”也已達成初步共識。總之2005那年的三月,邵艾與她的未婚夫許鎮長各自在愉快的忙碌中度過,都沒能再見上一麵。

好在剛強的住所裝上私人電話後,二人基本上每天能通個氣兒,好歹把婚禮的大致月份給定了下來。就選本年度的九月或十月吧,因為無論西式婚禮是在蘇州還是珠海舉行,肯定得去剛強的河北老家再辦一次中式婚禮。而河北那地方,十一月之後就很冷了,尤其是供暖設施落後的農村。若是等明年三四月份再結婚,似乎又晚了些。

二人定好月份之後,邵艾才首次在電話裏告知母親訂婚的事。她可以感覺得到,母親期待已久的“備婚模式”被轟然啟動。先是找人給算個良辰吉日,再物色場地,雇婚慶公司設計方案。婚宴嘉賓的名單不是一下子能弄完的,想起一個老熟人就加進去一個。至於婚紗,要等邵艾夏天回家後親自挑選試穿才行,然而母親自己在各種場合下穿的禮服(多套!)總得開始預備了吧?隔三差五就發張照片過來,谘詢女兒的意見。

誰也沒想到,四月初的某天,邵艾又不得不打電話回家將婚禮籌備一事“叫停”。新郎官出事了,於一個周四的下午,在辦公室被河源市人民檢察院的車給帶走了。雙規,就跟去年秋天邵父被帶走時的情形差不多。隻是可憐的許鎮長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就連走之前個給未婚妻打個電話的人性請求都被拒絕。

“啊?為什麽呀?”邵艾在電話裏大聲問道,“他都犯了什麽事?”

電話是剛強的秘書小雷打過來的。這個小雷真是個厚道人,當然也要歸功於剛強上任以來待手下人不薄。否則這節骨眼兒上別說通風報信,不給你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聽小雷一副哭腔答道,“說是嚴重違反廉潔自律,收受巨額禮品,違規操作導致國庫巨資流失。”

“真的假的?”邵艾的腦袋嗡地一聲,真希望這是個遲來的愚人節玩笑。這些罪名要都成立可不是雙規的問題,會判刑的。

“被無良的開發商給坑了唄!”小雷說起來也是一肚子火,“開發商還是劉縣長給牽線搭橋的,梅州一個房地產商,說是看好了上陵鎮的毛竹林,打算在那附近建個‘嶺南竹林小苑’度假村。第一批啟動資金很快就到賬了,大家正在這兒忙活著選地呢。誰知那邊自己拿著項目合同去銀行貸了筆巨款,錢拿到後就通過地下錢莊轉去境外,人也失蹤了。”

啊,怎麽會這樣?開發商的事剛強同她提過,當時邵艾還留了個心眼兒,找人打聽了下。這個林慶平是廣東省上一屆的政協委員,民營經濟研究會副會長。這麽有身份地位的一個人,邵艾也就放寬了心,隻道是剛強運氣好。現在想來,就算是投資失敗、預備出逃的騙子,為何會跑去窮山溝裏找剛強?純屬巧合麽?

“那受賄的事呢?有證據麽?”

“有,當時我剛好在場。許鎮長人被控製住後,從他辦公室和住所各搜出幾餅茶葉,已經開了封的。”

“這些茶葉是哪來的?”檢察院的袁副處長問剛強。前者手裏捏著個薄紙包裝的圓盤狀扁平事物,包裝上寫著“雲南七子餅茶”幾個大字。

“林慶平給的,”剛強沒當回事兒,“有次來我辦公室,提著個黃紙包,說是茶葉,非要我收下。我看這個破包裝就知道是地攤貨,最多三四十塊。”

“地攤貨?”袁副處長笑得有些諷刺,“味道怎麽樣?”

“茶葉,還能有什麽味道?”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答道,“我一個人的時候不怎麽衝茶,也就是吃了油膩食物或者生蔥生蒜,拿來漱口的。”

“這叫8582青餅,”袁副處長將包裝再次湊到剛強麵前,(而正在聽故事的邵艾已經抱著電話軟倒在辦公椅中,)“看清楚了啊,你這是真貨,八十年代七子餅茶中的限量極品,市麵上那些都是後來仿造的。三四十塊?這一包,七張餅,至少得三四十萬。”

附1:地產商原型為浙江中港房產董事長丁慶平。

附2:8582青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