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級男人通鑒》第47章 強強聯合
文章來源: FionaRawson2023-11-22 08:16:05

當年剛強作為大一新生去陽春市政府實習的時候,曹秘書曾送他三句箴言。第一條是遠離錢和色。第二條是有事當麵說,不打電話、更不能留文字證據。這第三條嘛……

“俊哥!哎呀俊哥,在我記憶中您就是一表人才、神采英拔的典範,三年不見這是又高升了嗎?瞧這身貴氣,走在馬路上碰見了都不敢上前相認啊,嗬嗬。”

海陸豐餐廳老板叫陳友祥,三十出頭的樣子,烏黑茂密的剛刷頭,鼻子寬而山根低,嗓音沙啞。靈活的腿腳,一看就是閑不住的人。筋強骨健,又讓剛強想起電視劇裏舊式武館那些手執棍棒的門人弟子。

有著中式裝修風格的餐館看起來一兩年新的樣子。門麵不算大,正門後的屏風上畫著錦麟戲水圖。一個穿紅色旗袍的女服務員站在迎賓台後,細長的眼睛,長相酷似吉吉的妹妹。室內的桌椅都是簡約設計,牆壁和天花板到處懸掛著紅色燈籠。剛強聽說那些南部沿海地區靠漁業為生的民眾多數信奉媽祖,而媽祖像總是手提燈籠的,不知是否與這有關。

大堂雖嫌擁擠,再往裏去卻是別有洞天。三人拐進一間包房後,陳友祥熱情地招呼吳俊和剛強入座。哪裏還用得著點菜?提前預備好的本店特色招牌菜以及星級酒樓裏才能見到的擺盤精美的經典粵菜,一盤盤端上來,總有你愛吃的幾款。酒是瑪瑙色的軒尼詩。剛強對洋酒並無研究,作為河北人,他所熟知的無非是五糧液、衡水老白幹那些中低檔白酒。不過也曾留意到粵東地區的民眾喜歡幹邑白蘭地,大概是受了港澳影響。

“陳老板桌球店的生意最近怎麽樣啊?”吳俊關心地問。

“唉,已經關了,要不哪有錢開餐館呢?”陳友祥手握酒瓶,半躬著身子給吳俊杯裏倒滿酒。隨後轉向剛強,“這位許生……”

“司機,”剛強用手擋了下空酒杯,“多謝陳老板,一會兒還要開車。”心道三個人吃這麽多菜真是浪費,能把老家的兄弟和鄉親們都叫來就好了。

陳友祥坐下後接著歎氣,“頭幾年全靠俊哥這種貴人帶旺人氣。後來少了貴人光臨,生意自是大不如前,隻能關門嘍。”

哦,剛強心道,吳公子應當是早些年喜玩桌球時認識的陳老板。現將桌球店變為餐館,又大費周章地宴請吳俊,恐怕不是敘舊那麽簡單吧?隻不過客人才剛開始動筷,就算有事相求也要等吃得差不多時再提。

沒等到陳老板開口,剛強先接到珊珊打來的電話。衝另倆人抱歉地一笑,捧著手機出了店門。

“我在友誼商店,”珊珊這話應當是嘟著嘴說的,滿滿的委屈,“下周要去見初中同學,你過來幫我挑件裙子。”

“不行啊,走不開,”剛強陪著小心說,“吳俊一會兒還要我開車——”

“我說你究竟是他的下級還是保姆?”電話那頭終於火了,“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了?”

“嗨嗨,這就是下級分內的工作嘛,剛開始總要當幾年孫子。”剛強知道光解釋是不夠的,快速地轉著腦筋,“珊珊你再耐心等幾天。九月份吳俊要去意大利參加朋友的婚禮,去二十來天呢。到時我每天接你下班,晚上給你做飯吃,好不好?”

“九月?那這個月呢?”

陪笑,陪笑,“這個月不是……要下鄉去搞美麗鄉村建設,明天下午就要出發啦。”

“好、很好,美麗鄉村是吧?我看美麗之後就在鄉村定居吧,再娶個美麗的鄉村媳婦,一齊享受美麗的人生!”

電話被掛掉了。剛強再打過去對方不接,隻得先回餐館的包房。吳俊看樣子已吃好了,一隻手摳著另隻手的指甲。旁邊的陳友祥側身坐在椅子上,一臉委屈地倒著苦水。

“我們店待客怎麽樣您也是清楚的。殷公子當時沒穿警服,誰都不認識他呀,結果不知怎麽回事就把他得罪了。後來倒也沒進店來搞事,可是隔三差五派幾個刑警在我們店門口溜達,不知道的以為裏麵出了命案呢,誰還敢進來玩桌球?

“不得已把店關門了事,跑來白雲區這邊兒偷偷摸摸開了家餐廳。太平日子過不到一年,誰承想又被認了出來,這下餐廳的生意也沒法做了。我這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還好老天爺可憐見,讓我能攀上俊哥這樣的貴人,隻能厚著臉皮——”

“殷、殷世駒是吧?”吳俊以手扶額,費力地回憶,“大概見過一兩回麵吧,沒交往。”

“您吳大公子的名頭打出來,誰敢不買賬?他父親是局長不假,令尊可是省裏的領導!”

局長,不會是廣州市公安局長吧?剛強想起曹秘書囑咐他的話——新官去到一個地方上任,首先要結盟的便是公安局長。這條可真是越琢磨越有意思。話說他一個窮地方出來的農二代,倒成天跟這些官二代富二代學二代警二代混在一起,這是交的什麽運?

“到時隻需俊哥出麵牽個頭,我去酒樓擺桌宴席親自向殷公子賠罪。日後俊哥但凡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剛強皺起眉,總覺得這當中有什麽不對頭的地方。像陳友祥這麽油滑的生意人,會在自家店裏把客人給氣成那樣?人家公安局長的兒子再橫也是見過世麵的,不至於為一點兒小事記恨到現在。

“陳老板,”剛強這還是首次開口談正事,“你想俊哥幫你忙就要誠實,這當中是不是還有沒說出來的隱情?”

陳友祥短暫的驚詫過後,欽佩地望著剛強,“許生年紀輕輕,眼光厲害啊!呃,是我在老家的一個堂弟,當晚剛巧也來我這裏玩波。這個堂弟沒讀過幾年書,言行舉止粗鄙了些,就把殷公子給、給得罪了。”

那看來是動上手了,沒當場把那小子拉進去關幾天都算文明了。

“既是這樣,”剛強就事論事地說,“你賠罪恐怕沒用。冤有頭債有主,得把你那位堂弟帶上,讓他親自認錯才行。”

“啊?”陳友祥一愣,“必須要他來嗎?”

“你可以試試看,”剛強扭頭問吳俊,“如果有人得罪了俊哥,叫那人的大哥來賠罪,能解氣嗎?”

吳俊十分明確地搖了搖頭。

“這樣啊……”陳友祥垂目思索了片刻,“好吧,那我叫他再過來一趟。”

“還有一點,”剛強想起吳俊來路上跟他說過,汕尾某些地區毒業猖獗、槍支泛濫,“不是信不過陳老板的家人,對方可是警察。萬一講和失敗,大不了一拍兩散,可別因為說錯話讓人抓著把柄,倒打一耙。”

其實剛強的言下之意是——你堂弟背景幹淨嗎?沒犯什麽事兒吧?別再讓人給逮進去。像陳友祥這種老江湖,不會聽不出來。

“是、是,我一定好好敲打他。下周我先回老家一趟,跟他談談。”陳友祥抬手抹了下額頭上的汗。

這事兒就先這麽擱下了。回程的路上,吳俊沒怎麽說話。剛強從後視鏡裏見他側頭望著窗外,麵色在街燈和車燈的輪番照耀下忽明忽暗。

快到吳俊家樓下時,聽他說道:“還是你小子醒目。那個衰仔要是有問題,本公子的名聲都會被他連累的。”

年底上副處一事自然也就泡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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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艾望著手中方熠打來的電話,衝動之下幾乎要將它掛斷。多麽不公平啊,你想我的時候就能立即找到我,我想你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在做什麽?如果我不接這個電話,如果此刻的我已經死了,你今生再也見不到我這個人,會遺憾嗎?

電話鈴響了四聲後,她接通電話。然而僅僅是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喚了一口她的名字,就又不爭氣地哭起來。捧著手機走到客廳的一扇窗前,窗外在下雨,玻璃上像是貼了層晃動的塑料膜。她也在下雨,不是下在臉上,是從頭頂的天靈蓋處向外冒水,汩汩地將她像公園裏的雕塑噴泉一樣包裹起來。

“對不起,邵艾。因為我母親的緣故,讓你們家蒙受了經濟和信譽上的雙重損失。我知道你這些天肯定不好過,而我又無力做什麽彌補,對不起。”

邵艾相信他的道歉是真誠的。方熠是個君子,不小心虧欠了陌生人都會良心不安。她又能說什麽?如果真是楊教授做了對不起她們邵家的事,她自是可以盡情地埋怨對方。如果她自己不是中大藥學係的本科畢業生,她也可以像藥廠那些普通工人一樣理直氣壯地罵那個砸他們飯碗的女人。楊教授是個有良知的科學家,然而他們邵家也沒錯啊!已經按部就班地做了該做的工作,要怪隻怪當時科學界的認知有限。

“哦,我剛看了中央二台對易教授的采訪,”他終於找到可以聊的話題,“他指出的一些問題很尖銳,中藥作為本土產物確實需要從上至下對每一步環節進行審查和監管。其實西藥也一樣,隻不過西方已經替我們把該做的工作做了、該試的錯提前試過了,所以對中藥的政策不應當更寬鬆,而是更嚴格。”

邵艾聽到這裏,漸漸止住抽泣,“要我看幹脆不要搞什麽中藥了,好多民眾反正也不信。”

“別這麽說,真是好東西,不能隨便丟棄啊。這個夏天剛開始的時候,我有幸結識了一位老中醫,受益匪淺。他自己也是我們中山醫畢業的,有著過硬的西醫基礎。但是在他行醫的那些年中,通過不斷比較和思考中西醫二者的理論係統與實踐效果,發現在很多情況下西藥的效果不如中藥理想,所謂的‘毒性’也並不局限於人們熟知的那些方麵。”

“還能比我們家的根地清更毒嗎?”她諷刺地問。

他接著說:“舉個例子,他認為中醫的寒熱理論,以及根據每個病人的整體狀況來選擇用藥和治療方式,是十分有必要的。某些天生體質虛寒的病人,或者得了寒弱性疾病,你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上消炎藥和抗生素這種寒涼的藥物,具體的病症是消除了,但患者的身體會被搞得虛弱不堪,無異於又得了一場大病,可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反之,對那些細菌感染後引起的腫痛、化膿等熱性病,用抗生素後就不會出現類似的狀況……”

一涉及專業,方熠的話匣子就合不上,這點在過去交往的幾年中邵艾已無比熟悉。她是真心佩服他,能做他的女友是她的幸運,有他這樣的人存在世界才有希望。然而此刻的她不想再糾結那些專業問題了,她隻想聽他說——他愛她、離不開她,無論發生什麽不幸、遇到任何障礙都要同她一生一世。

“即便是一模一樣的病症,患者是男女老少、天生體質如何,都應當被作為用藥選擇時的考慮因素,才算一個合格的……哦,你看我,又沒完了。你明天就去珠海了吧?好好休息吧,咱們周二機場見麵再聊。”

機場見麵……掛上電話後邵艾的心踏實了許多。好吧,就像母親說的那樣,拋開那些煩心事,專心去國外讀書。有他在身邊就好。

當然第二天飛去姑媽家後,少不了又要聽姑父一通埋怨。之前姑父同楊教授合作開發的腎上腺注射器眼看就要投入市場了,結果出了這麽件惡心事,把姑父氣得也不理楊教授了。

“邵艾,不是我有意要潑你冷水啊,”比起四年前邵艾剛來上大學的時候,姑父頭上多了不少白發,讓成日服食燕窩、去美容店做VIP保養的姑媽打趣——再這麽老下去人家還以為咱倆是二婚呢。

“我是真心不看好,”姑父語重心長地說,“你跟方熠這種情況,放到國外那叫、呃……叫COI, conflict of interest, 對。你想啊,老婆家就是開藥廠賣藥的,老公自己還想從事藥學方麵的研究,這發表出來的實驗結果能公正不受影響嗎?科學界和消費者們也很難買賬啊。”

“去去!數你能是吧?”姑媽趕過來,將姑父推進他自己的書房裏,“人家那叫強強聯合,一人搞發明創造另一個拿去賣,眼饞了吧你?趕明兒我也去讀個生物醫學博士回來,老娘當年可是學霸一枚,我看你怎麽跟我confli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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