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險的泰國之旅
文章來源: Froginwell2020-06-09 08:48:33

驚險的泰國之旅

 

九三年初,亞洲水產學會就通知我,今年十月二十四號到二十九號,在泰國的普吉島將舉行第二屆亞洲水產養殖病害大會。希望我能參加,做一個大會專題發言,題目是《中國魚類病毒學研究進展》,並在那天做小組執行主席。第一屆大會是一九九零年在印尼的巴厘島舉行的。當時也邀請了我去開會,並希望能介紹水生所在魚病研究方麵的進展。可惜當時中國跟印尼還沒有建交,隻有通過外交部去聯係。等到批文下來同意我去開會,大會已經是第二天了。沒有中國代表,他們感到非常遺憾。因此希望我這次一定要參加。

由於是他們給我提供參加會議的費用,出國申請比較容易批準。很快我就辦好了手續,會議方也給我寄來了從廣州經香港去泰國的機票。這是我第一次去亞洲國家,一切似乎都安排得非常完美。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我的旅途後來竟然那樣充滿了曲折和艱難。

十月二十二號我從武漢出發去廣州。第二天清早趕到白雲機場準備登去香港的飛機,然後從那裏轉去曼穀的航班。誰知在過邊檢時,檢查證件的官員抬起頭來問我:“你有去香港的介紹信嗎?”我莫名其妙:“我隻是到香港機場,幾個小時後就要轉乘去曼穀的航班,要什麽介紹信?”那官員把護照從窗口扔了出來,冷冷地說:“不行,按照規定,必須有省級以上的赴港介紹信才能過去。”我楞住了。過一會我醒悟過來,趕快又找到他,再三解釋這不過是轉機而已,我要去曼穀開會,不需要出機場進香港。但邊檢官員根本不理睬。眼睜睜地,我看著飛機起飛了。

無奈之下,我隻好去南航售票處重新買了一張從廣州直飛曼穀的機票。但是這個航班隔天才一班,我隻好買張二十五號的機票。這意味著將要遲到一天。

二十四號對我來說是災難的一天。下午,我的錢包被偷走了,裏麵有我剛買的機票和錢。幸虧我向來就有把護照和錢包分開放的習慣,護照被幸運地留了下來。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我不停地想:該怎麽辦?清早,我昏頭昏腦地跑到機場。機場服務人員很客氣地告訴我:機票掉了隻能重新購買,如果別人沒把你的機票用掉的話,一年半後可以把錢退給你,但現在你不能登機。我又跑到南航售票處。在那裏僅僅是給我辦理了機票掛失的手續,僅此而已!我徹底失望了,坐在南航售票處門口的台階上,全身已被汗水濕透。怎麽辦?難到隻有返回武漢了嗎?我真的不甘心啊。我摸摸胸前的護照,還在那裏。我現在缺的就是錢啊。隻要有錢,不是就可以解決了嗎?可是,到哪裏去搞錢呢?

突然,我想到了深圳的沙頭角。夏天,沙頭角動植物檢疫局的彭景新和王侃曾經來水生所學習魚病檢測技術,在武漢停留過幾天,還到我家吃過飯。找他們借錢行嗎?我思來想去,隻有這一條路了,去試試看吧!我趕到火車站,掏出身上所有剩下的錢,買了一張去深圳的火車票後還剩下五塊錢。我還沒有吃早飯,而現在已經快到吃中飯的時間了。我又饑又渴,但不知道從深圳火車站到沙頭角還有多遠,這錢還是留著吧。

我忍著饑渴踏上去深圳的火車。果然,火車到了深圳羅湖,還得花三塊錢坐大巴才能到沙頭角。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好險啊!坐在大巴裏我心裏直打鼓:如果在沙頭角找不到他們,我連回家的錢都沒有了啊。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懷著最後的希望,我來到沙頭角動植物檢疫局。沒想到他們正在會議室開會。大家看到我來到這裏,都圍了上來。我告訴他們:我要去泰國開會,機票被偷了,想來借點錢。

彭錦新一聽,拍著胸脯說:“借錢,沒問題!你要多少萬?”我沒心思開玩笑,算了一下說:“有三千就足夠了。到那裏會務組會給我錢的。”他們都笑了起來:“三千塊錢?這裏隨便找個人都能拿得出來,放心吧。”隨後,他們把我帶到他們的黃在勝局長那裏。黃局長很熱情地說:“江老師啊,我們都希望你有空來這裏給我們指導魚病檢疫的工作,沒想到你自己跑過來了。這樣吧,等你開完會後,再來這裏住兩天,給我們講講課。好嗎?”

我的一顆心放下來了。頓時感到又累,又餓,又困。彭錦新見狀,趕緊把我帶回家,吃完飯後早早就休息了。第二天早上,他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這裏麵是五千元,還有一些港幣。你多帶些,不要搞得太緊張了。”還把我送到深圳火車站。

從深圳到廣州倒挺順利。但是當我擠上公共汽車,想去南航售票處時,才真正體會到廣州的“混亂”和“黑暗”。我不知道那輛大巴上來了幾個小偷,反正僅在我身邊就有三個。左右兩邊的小偷公開地把手朝我衣袋裏摸,好在一巴掌打過去還知道縮回去,因此還不能算是搶劫。我把皮包夾在兩腿之間,站在我正前麵的小偷居然就這樣蹲下來摸我的皮包。我隻好一隻手拎著包,用腳來踢他。直到快下車了,他才失望地站起來,嘴裏還噓了一口氣。

等我下車後,才發現皮包被割開了一個大口子。裏麵的毛巾被拉出來一半。我一看頭就炸了:錢又被偷啦?趕緊把包打開一看,還好,錢在信封裏。小偷不知道,沒有找到。我鬆了一口氣,幾乎要癱在路邊。今天已經是二十六號了,所以隻有買二十七號的機票。拿到機票,我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找到離機場最近的酒店住了下來,發誓不出酒店一步。

第二天,我從酒店直奔機場,這次終於成行了。到曼穀轉機,再到普吉島坐上去酒店的專車,等我筋疲力盡地趕到開會的那個酒店,天已經黑了。

大會的會務組聽說我來了,驚訝的合不攏嘴。會議上幾乎所有的頭都來了。他們圍著我,聽我解釋為什麽遲到了三天才到這裏。我把被割破的包包給他們看,他們聽著我講,仿佛在聽一個驚險的傳奇故事。大會主席Shariff立刻先拿出兩百美元給我救急,台灣來的幾個學者帶著我去餐館吃飯,並介紹這幾天會議的情況。

二十八號下午,我做了個專題報告。這是大陸來的人第一次在這樣的會議上介紹情況,每一點信息對他們而言都是新鮮的。

一九九三年十月在泰國做學術報告

 

這次會議有亞太地區二十二個國家的一百五十多人參加,主題是《水生動物健康和環境》,主要討論如何持續發展水產養殖的問題。最重要的是,在這次會議中提出“健康養殖和健康管理”的概念。其實這個概念在前幾年有人提出過,但總是含含糊糊的。這次是非常清楚地指出了生病和環境的關係,特別提出不要光想著用藥治病和防病。重要的是,要從開始養殖就要讓他們生活在舒適的環境中,這樣病自然就少了。這些看法在這裏形成了一個係統的觀點。

由於東南亞的水域大多是海洋,這裏對蝦養殖很普遍,會議上報道了幾種新出現的蝦病毒病。會議的信息量很大,我收集了很多資料,也照了很多照片。更重要的是,跟好多個國家同行建立了聯係。那幾天我一麵不停的記錄,一麵暗暗地想:這次幸虧來了,收獲頗豐啊!如果那時就這麽回了武漢,會後悔一輩子的。

會議結束後,由於沒有合適的航班,會務組仍然給我買的是經香港轉機去廣州的機票。在香港停留時,我小心翼翼地問那裏的官員:“我可以從香港去深圳嗎?”他看了一眼我的護照,點點頭說:“沒問題,大陸護照可以在香港停留七天。” 嘿嘿,那我直接去深圳吧!從香港去廣州的機票就不要算了。我連忙提著行李走出機場。那個官員在我身後大聲說:“你們政府有神經病!我們都不嫌人多,你們還怕人來多了把香港擠破了。窮操心!”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笑了起來。

那時香港是用的還是啟德機場,幾乎就在香港市中心。我很快就穿過香港,回到了深圳。

嗬嗬,回來時順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