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的見聞
文章來源: Froginwell2020-05-21 07:55:18

在美國的見聞

 

那時去美國的飛機都是跨太平洋飛過去的,而且要從上海出關,連飛帶等在國內就要用四個小時,這樣一共飛下來近二十個小時。不過,由於飛過地球上的國際日期變更線,“撈”回來一天,到舊金山時反而是當天清晨,比出發時還要早幾個小時。

飛機下降時,我看到舊金山機場的跑道一直延伸到海水裏。一會,飛機就沿著那條跑道降落,在離海邊還很遠就停下來,拐了一個彎到航站樓去了。真有趣!

舊金山機場一片嘈雜聲,到處可以聽到中國人的聲音,到處還能看到中文字,跟歐洲機場完全不一樣。看到這些,我心裏的陌生感就少了很多。過海關時,胖胖的女官員看也不看我一眼,揮揮手叫我出去。

然而等我出了機場,沒有看到李先強,我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怎麽辦?我等了好久,還大聲喊了幾下,也沒有回應。我不知所措。由於在飛機上我怕腰痛複發,隔幾個小時就起來轉一下,根本就沒有睡好,現在開始感到又累又困。無奈之下,我隻好跟著一個來招徠客人的華人老板到了他的旅店。

休息了一個小時,我惦記著李先強,就爬起來往他家打了個電話。原來他在路上遇到堵車,到機場遲了。聽說我在這裏,他立刻開車把我從那個店裏接過來,我這才放下心來。到了小李家,我告訴他,我明天必須到Corvallis,後天要開會。李先強安慰我說:“不要緊。美國的交通很發達,我負責安排。”他查詢了一下告訴我:“乘飛機要幾百美元,不劃算,還是坐大巴比較好。有今晚十二點出發的大巴,明天下午四點到Corvallis。來回隻要幾十美元。行嗎?”我驚訝地問:“啊,這麽便宜?當然可以啊。”

在他家裏,我往嬸嬸家打了個電話。是大哥接的,他一聽到是我的聲音,立刻問:“你在哪裏,地址是什麽?”小李把電話接過說了兩句,電話就掛了。小李說:“你親戚叫你等他的消息,他會給你寄機票過來。”

晚上十點多鍾,他們小兩口開車把我送到汽車站。再三叮囑我:“你一定要在車站裏麵候車,不要到處走,這裏半夜不是很安全啊。”

十二點,大巴準時來了。車廂外畫了一條大大的長腿狗,上麵寫著“Grey hound”。原來這就是著名的灰狗公司的車,專門跑城市間的長途。車開了,非常平穩也很舒服,我一會就睡著了。天還沒有亮,車就走出加州,進入俄亥俄州,在邊界上停了下來。警察上來檢查,看到隔壁座位上的人帶了一箱玻璃餐具,就叫他放到下麵的行李箱裏。那人說:“我上來時車站的人說可以隨身帶啊。”警察毫不客氣地說:“那是在加州,這裏是俄亥俄州,我們州的法律規定不許隨身帶!”那人求他說:“這些玻璃餐具如果放在下麵會顛碎的。”警察一點也不留情:“那是你的事,我管不了。”嘿,我這才明白什麽叫“聯邦”。各州之間連法律都可以不一樣啊。

大巴不停地走,第二天中午停在一個餐館旁邊,司機招呼大家下車去吃中飯。我時差沒有倒過來,又坐了這麽久的車,一點食欲也沒有,就坐在餐館的桌子旁邊休息。司機端著一盤食物過來,看到我沒有動,就過來問我:“你怎麽不吃點東西?”我告訴他:“我前天坐了一天飛機從中國來,今天又坐了一天汽車,不想吃。”他一聽就對我說:“我知道了,你現在胃口不好。來,我來幫你點菜好嗎?”他很熱情地叫來服務員,給我點了一份很清淡的雞蛋炒飯:“我知道這種疲勞的感覺,你一定要吃點東西。這份飯很適合你這樣的情況。吃吧!”我不忍拒絕,就吃了起來。嗯,確實不難吃。

下午四點,車到了Corvallis市的車站。司機詳細地告訴我該怎麽走才能到達開會的那座大樓。看著這位熱心的司機,我就從箱子裏拿出一小包茶葉遞給他:“你是我從中國來後第一個打交道的美國人。很高興遇見像你這麽熱情的司機。謝謝你!嚐嚐中國的茶葉吧。”

Corvallis很小。我很順利地找到了會場,我被安排住在大學的招待所裏。我看了一下,有一百零三人報到,不過發言的人隻有三十五個,牆報也不到十篇。看來大多數是來聽會的,可能這是美國人的習慣吧?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時,我按照會議指南的指示找了好一會,才看到一個大餐廳。但看不見大門在哪裏,就隨便找了個小門,穿過廚房到了餐廳。裏麵都是自助餐。我看到Ahne教授和她的夫人在那邊吃飯,就端著盤子走過去。他夫人看到我來了,也高興地騰出個位置讓我坐下來。

我們邊吃邊聊。我問:“這飯吃完了到哪裏去交錢?”Ahne兩口子一下子楞住了,過了好一會才問我:“你怎麽進來的?”我環顧一下四周,指著廚房門說:“喏,從那裏進來的。”Ahne夫人差一點把喝進去的湯笑了出來。Ahne教授板著臉,指著大門口說:“你應當在那裏交錢。”我一看就明白了:按規定應當從大門進來,先交錢後吃飯。我感到有點尷尬,就對他說:“嘿嘿,沒關係,我吃完了再去交好了。”

隨後的幾天,我感覺難受極了。一到下午,由於時差,此時正是國內的下半夜,我簡直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隻好拚命往腦門上抹清涼油。那氣味搞得其他人都受不了,離我遠遠的。好在我是最後一個發言。雖然也是下午三點,但感覺已經好多了。

我剛發言走下台來,所有人馬上動了起來,紛紛趕往Nowport參加下一個會議。很多人都是開車來的。會務組知道我從中國來,特地幫我找了個便車,我趕快擠進了車。其實到那裏還不到七十公裏,一會兒就到了新會場。會務組又把我安排在一個特別便宜的汽車公寓。

Newport是個海濱城市,走幾步就是海邊。那裏有個燈塔,最有趣的是有很多海獅在海邊的岩石上曬太陽。真是個很美麗的地方。

這裏舉行的會議叫“全美魚病會議”,講的都是美國的魚病情況。我不是很感興趣,但是休息室裏一個賣書的角落引起了我的注意。那裏有一本《魚類免疫學技術》,裏麵有很多實驗方麵的具體操作指導,非常實用,我確實很需要這本書。我拿起來看看書的背麵,定價二百五十美元。在美國,這麽厚一本技術書不算貴,但對中國人實在太貴了。我選了目前最需要的一章,就拿出紙和筆,試圖把它抄下來。

“哈嘍!”一個女士走了過來:“很喜歡這本書吧?這是Anderson教授編寫的一本實驗手冊,很實用的。”我點點頭表示讚同:“是啊,非常有用。”她說:“那,你買一本嗎?”我抱歉地擺了擺手:“不行,它太貴了。”女士驚訝地看著我:“不貴啊,在美國像這樣厚的一本技術書籍一般要賣三、四百美元呀。”我搖搖頭說:“不是,我是說對中國而言,這比我三個月的工資還多啊!”她又一次感到驚訝:“那……,你用這麽少的工資能夠維持生活嗎?”我連忙跟她解釋:“不是這樣的。在中國是低工資低物價,東西都非常便宜。所以我在中國生活非常好,足夠用的了。”“哦,是這樣。”她似乎在考慮什麽。我也把需要的那一段抄完了,趕快退了出來。

不料到了晚上,有人敲我房間的門。一個服務生遞給我一個紙包:“先生,這是有人說要送給你的禮物。”我大吃一驚:這個會上華人有一些,但都是在美國和台灣等地的,沒有我認識的啊。打開紙包一看,原來是一本《魚類免疫學技術》,上麵有個簽名:D.Anderson。

第二天,我懷著感激的心情找到Anderson教授:“非常感謝你送給我這麽有用的參考書。”Anderson看著我,幽默地說:“這本書在你那裏一定比在其他人那裏更有用,更能顯示它的價值。我很高興能為中國做點事情。”後來,另外一個研究所的教授也送我一本海水養殖病原圖譜。拿著這些書我心裏真高興:這次來美國值了!

八月三號下午,會還沒有開完,我就提著箱子來到汽車站,想看看有沒有回舊金山的汽車。一會就等到了一輛。我拿著票問司機:“我能上這輛車回舊金山嗎?”司機接過票一看說:“可以,隻要車上有空位就能上。請上車吧。”我高興極了。嘿嘿,這裏跟在德國一樣啊。隻要買了票,隨便坐那趟車都行。我抓緊時間在車站跟李先強打了個電話,趕緊上了車。

第二天一早,我就回到了舊金山。李先強早就在車站等著了。他一見到我就說:“你親戚把去休斯頓的來回機票寄來了。他們對你真好啊,很多在美國的中國人對從大陸來的人都比較冷淡,像你親戚那樣熱情的人真的不多!”

由於大哥怕郵件不能及時到達,買的是四天後才去休斯頓的機票,我得以在舊金山休息幾天。我自己到市內到處轉了兩天,李先強還找到了武大班上的同學楊誌,他就在斯坦福大學附近,所以我還去參觀了斯坦福大學。

在我自己逛舊金山市的那天清早,一出門就坐上去金門大橋的有軌電車。上車後我遞給司機一張十美元的鈔票。司機看了看說:“隻要一美元,我這裏不找零錢。”我問:“那我該怎麽辦?”他說:“你到前麵一站下去換零錢吧。”

下一站正停在一個學生食堂門口,可以看到有個中年婦女在那裏賣飯票,桌子上的錢箱子裏有很多硬幣。我很客氣地對她說:“能給我換十美元硬幣嗎?”她連連擺手說:“No, No!”我隻好回到車上對司機說:“她不肯給我換啊。”司機聳聳肩膀:“那也得換哪,你再去試試。”我隻好硬著頭皮再去求她,她依然搖頭擺手不同意。突然,一個黑人青年從買飯票的隊伍裏走出來,對那個婦人喊了一句什麽,伸手就從那錢箱子裏抓出一把硬幣。中年婦女嚇得大叫起來。這個黑人青年不理睬他,把我手拉過來,當著她的麵數硬幣:“一、二、三、四……十。”然後把我那張十美元連同剩下的硬幣一起丟進錢箱子。把我推了一把:”走吧,上車去!”

我簡直驚呆了。等我回過神來向有軌電車走去,那輛車居然還在等我,車上的乘客居然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一聲不吭,可我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中午,參觀了金門大橋和漁人廣場後,我看見有一路大巴是路過唐人街的,就坐了上去。誰知車開到一個地方後,其它人都下車了。司機回過頭來看到還坐在座位東張西望的我:“你怎麽還不下車?這是終點站了。”啊!我尷尬地告訴他,我要去唐人街。司機同情地看著我說:“抱歉,你坐反了方向。”我趕快走到前門,準備下車。“等等”司機叫住我,從票夾上撕下一張車票,指了指對麵的大巴:“你趕快上那輛車吧,那是去唐人街的。”並把頭伸出車窗外,朝著對麵的司機喊了句什麽。對麵的司機立即打開車門,讓我上了他的大巴。

我驚魂未定地坐在車上,還在回想今天遇到的事情。如果是在武漢,這輛大巴的司機肯定會把我趕下車完事,說不定還會譏笑我幾句。在有軌電車上,武漢的司機絕對不會耐心地等著我換零錢。即便他是我兒子,車上的乘客也會把司機罵得狗血淋頭……。可是在美國,這一切卻發生得那樣自然。

這就是美國?可在國內報紙上經常報道:紐約、洛杉磯和舊金山是最亂的幾個城市,好像每隔幾分鍾就有一樁搶劫案,或者殺人案,或者強奸案啊。

到了唐人街,這裏的菜場和水果湖菜場一樣,地上到處是爛菜葉,仿佛回到武漢。我不禁想,他們怎麽就不能向美國的超市學學,那裏的菜都幹幹淨淨,包裝得整整齊齊的。這很難學嗎?

我在一個小商店裏看到十五美元一盒的花旗參,這是水生所的朱老師托我帶的。華人老板很仔細地用紙把盒子包好,然後在上麵打了一個二十八美元的標簽。我吃驚地問:“你剛才不是說十五美元嗎?”老板笑眯眯地對我說:“這樣送人好看些啊。”我不解地望著他:“那打個一萬美元標簽不是更好看些?”後來,當我把這盒花旗參帶給朱老師並告訴他是十五美元,朱老師看看標簽說:“你搞錯了吧,這一盒二十八美元啊。”我很鬱悶地說:“你也去過美國,唐人街裏打的標簽你也相信?”

嘿嘿,這就是我看到的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