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浦在我們係隻學了一兩個學期,就申請到了一個獎學金,可以 去中國學習中文和專業各一年。他在中國期間,我們也一直保持聯係,八 四年和八五年的春節我都有機會回國,菲利浦在我家過了兩個除夕。我們 一起冒大雪遊了西湖;去廣東從化溫泉洗澡;在鼎湖寺院中吃素齋。
八六年,他學習期滿,回到澳大利亞,還帶回了在廣州結識的中國 妻子。菲利浦的父親田伐先生是位老牙醫,住在南澳那拉考(Naracoorte) 鎮,在南澳有三個大農場,他看見菲利浦的年輕妻子歡喜得不得了,邀請 兒子及媳婦同去那拉考過周末。我也沾光同行。
其實,我跟田伐先生並不熟。菲利浦有時提起他的父母,講他們煙 酒不沾,為人忠厚誠懇,篤信宗教,他跟他們生活習性完全不同,因此有 點格格不入。在去那拉考前,我隻在菲利浦的姐姐家見過他父母一次。印 象是:田伐先生麵色紅潤,身材矮而微微有點發胖,額角高而寬,頭發已 有點禿,隻有腦後有灰白的卷發,眉毛長長的,也跟頭發差不多顏色。田 伐先生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位和善的好好先生,使我回想起中學時代讀過的 狄更斯名著《大衛·考伯菲爾特》中,一個名字似乎叫“狄克”的專門愛糊風 箏、放風箏的好心老頭。田伐太太則高而瘦,臉上看去有點嚴峻,而且話 不太多。其實她倒是一位賢妻良母型的婦人。那天第一次跟他們見麵,他 們就講起以後湊個空,請我去那拉考老家過個周末。
八月二十九日那天,天氣有點陰沉,似乎想趁冬天的最後三天再降 些雨下來。從阿德萊德出發時是上午九、十點,我跟田伐先生夫婦坐新買 的一輛車;菲利浦夫婦開田伐先生的舊車。從阿德萊德到那拉考不過三、 四小時路程,時間充裕得很。
田伐先生很健談,對南澳這一帶也很熟,一路介紹曆史、掌故、風 土、人情,倒也並不厭氣。反正不用趕路,田伐先生選了朝東南沿海的路, 可以讓我多看到一些東西。我們在瑪累河(River Murray)邊上停了一會兒,看看這條全澳洲最大的河如何向海洋流去。在我眼裏,這條河還遠沒 有在中國算不上大的黃浦江寬。我們又在阿爾貝特湖(Lake Albert)畔佇 立了半個小時。這個湖實際上是海灣的一部份,隻因與海連通部分甚窄, 看上去好像是個湖,而湖水仍是鹹的。我們去的那天,隻見湖水滿得幾乎 齊了岸。湖和天全是灰濛濛的,水天相接,連成一片。湖邊有草地、垂柳、 有點像杭州西湖,隻是缺少杭州嫵媚的山和優美的橋。湖邊房屋不多,屋 宇整潔幹淨。我想,夏天來這裏定是個花紅柳綠、水碧天藍的避暑勝地。 離開阿爾貝特湖邊的曼寧基(Meningie), 風景就荒涼起來。汽車雖說是 在沿海而行,但是卻看不見海。因為沿海有一條一、二百公裏的沙洲,將 海隔出一條窄窄的、狹長的鹹水河來,而河的靠大陸的那邊則 是二、三米 高的沙丘。沙丘上是黃澄澄的沙和白茫茫的鹽,還叢生著蘆葦和灌木。沙 丘擋住了公路上人們的視線,隻有在沙丘的缺口處,我們才可以看見那條 窄窄的 “河”,及其彼岸的沙洲和沙洲外的茫茫大海。在公路靠大陸那麵, 也是起伏的沙土,長滿了矮樹及灌木。天開始下起雨來,更使人覺得滿目 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