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雜記

建斌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看著雨珠順著窗戶玻璃慢慢滑下， 遠處朦朧中行走在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和稀稀拉拉的幾個高樓的輪廓，我的心慢慢的沉了下來。回想起來結束回國的旅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對於其間的所見所聞，覺得有寫點什麽的必要，但又無從下筆。唯感欣慰的是，回國期間對漸漸老去的父母的陪伴，並和親朋好友為父親過了一個隆重的八十大壽，算是多少補償了常年在外奔波而不能回家的遺憾。感謝上蒼的賜福，父母身體還算健康。看著父母由於我們這個小家庭的回來而煥發出的喜悅和生氣，就覺得應該在他們的有生之年多回來陪伴。臨別時又不免傷心，反是父母翻過安慰我， 頓覺得父母的恩情值得好好的珍惜和報答。

         國內的變化用日新月異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一年多沒有回來，地鐵已經由2號線增加到了5號線，氣勢宏偉的西安鐵路北客站號稱亞洲第二， 這樣規模的鐵路建築估計在北美也很難找到。城市內高樓聳立，到處是已建好或正在建設中的住宅群和公路。如果和我們這個隻有十萬人口，高樓都依稀可見的小城來比，那是真正的城鄉差別了。我開玩笑地跟兒子說，如果你們土生土長的加拿大同學，紮一到這裏，看到這裏人群和建築的密度，恐怕是要被嚇住了。看著快速飛漲的房價和趨之若鶩的購房人群，我在想，這麽大規模的基礎建設可能更多的是為官員的政績和商人的利益服務的吧，普通百姓也許是被綁架到了這架快速運轉的機器中，其中的苦隻有自知了。

          得益於便宜的勞動力資源和電子商務的快速發展，足不出戶就可以享受到各種各樣的服務，實在是給人們生活帶來了極大的便利。不過看著快遞小哥不顧辛勞地在烈日下和午夜中忙碌的身影，看著他們由於沒有能按時送到或物品輕微的損壞而不斷地道歉和陪笑的麵容，還是覺得政府應該多拿出點精力來改善下層百姓的民生。其實，除了老弱病殘的人群外，我們大多數人其實並不真正需要這種上門服務。畢竟，能夠使每一個普通百姓有尊嚴的生活，是一個社會是否進入文明的基本標準之一。

            政治氛圍的緊張似乎也影響到了普通人之間的交往，人人都好像懷有戒心，政治話題成為敏感，隻能在小範圍的私人聚會中討論。電視上充斥著反美和宣揚民族主義情緒的內容，娛樂節目還是那樣的空洞無物。老和小憤青們會指責我們已經被美帝洗了腦， 我感歎的是他們連最基本的知情權都沒有， 每天看著新聞聯播和人民日報的宣傳，豈不像打了雞血般的亢奮？中美之間的貿易乃至意識形態的爭端，我輩才疏學淺，不敢妄下評論；但是進行言論封鎖，限製思想自由，把某人奉為“一尊”， 把他的話稱作“金句”，除了使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外，也仿佛回到了偉大領袖的時代。

        三十多來黑貓白貓理論的不斷宣傳， 早已使全社會形成了金錢至上的氛圍。有錢任性，用錢擺平成了非常自然的社會現象。過渡的物質化使得這個社會缺少了一種精神或靈魂。富麗堂皇的酒店和大型購物中心，無處不在的娛樂廣告，豐富多樣、不斷翻新的刺激著人們食欲的精美食品，無一不是人內心不斷放大的物質欲望的外在表現。而廣場上隨處可見的大媽廣場舞和歌唱隊裏陣陣飄來的紅歌，一方麵反映了人們追求美和價值的自然本性，但也反映了當精神世界的自由被壓製後， 這種追求的非理性。重建精神世界和信仰，看似一句高大上的話，其實正是目前所急需補上的一課。

        公交車上隨時可見的讓座行為，旅行途中導遊熱情的義務演唱，夾雜在哄鬧的廣場舞中伴隨著悠揚音樂靜靜地打著太極的人群，讓人覺得在這個快速發展而人情冷漠的社會中，人性中的善良和美好並沒有消失。人性的回歸和道德的重建，在現在的中國，也許是比GDP更為重要的課題。如果經濟發展沒有道義的約束，則不但很難融入世界，也很難持久。我想，中美之間現在的貿易戰和爭端，多少和這些因素相關。一個不斷膨脹的狼性文化恐怕是很難和世界和諧發展的。

          看到忙碌在996中的老少人群，想到中國人的勤勞尤其是忍辱負重恐的精神怕是西方世界所難以理解的。美國人說近幾十年來美國重建了中國，此話偏頗。固然，中國近幾十年的發展源於向西方的開放，但中國財富的快速積累主要依賴的是普通大眾的辛勤付出。實際上，美國也得益於中國的開放。美國的資本家不但在中國這個市場上賺足了錢，普通老百姓也享受著中國廉價勞動力所帶來的各種價廉物美的商品和服務。如果僅強調自己在貿易交往中的損失，而看不到自己的問題，則是一種自私和心虛的表現，也缺乏政治家的戰略眼光。

        回國幾周，所見所思所想，都是一些片段和感觸，沒有邏輯，不成文章，歡迎指正，歡迎拍磚！